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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403km 绑架你到月球> 第一卷 序章 一个人在月之海 如果,把你绑架到了月球,那我—— 1 我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从懂事开始,我对于自己的容姿胜于他人一事,就已经有了自觉,至于机关算尽让自己的言行在他人眼中如何显眼,我也胸有成竹。 在当时所上的闪光幼儿园里,我是超级人气者。只要表现得稍微亲切一点,老师和其他家长就会表扬道“藤林家的美由纪真是可爱又乖巧”。同在spica班的小朋友们每天也总是争相吵着“美由跟我一起玩!”、“不,要跟我一起玩!” 对这些应该去喜欢却又笨笨的朋友们,我像花一样轻轻微笑着说: “吶,大家相亲相爱一起玩吧。” 我那温柔的语言,在spica班拥有绝对的控制力。大家都乖乖地服从,以我为中心形成一个圆,一起唱歌,一起游戏。 当时的我如果知道“恍惚”这个词的话,大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时候自己所感受到的东西冠上这个名字。——这就是陶醉啊! 我的人生正处于高峰期。每天都很充实。 虽然总是把经营蔬果店的家里属于自己的那个空间搞得乱糟糟(没有自己的房间什么的),导致每天都被父母责骂。 “啊!矢岛…理世。” 理世转学来是在升到中班,十月的时候。 第一次有转学生,小朋友们一片焦躁不安,spica班教室里的空气变得与平日不同。表面上我落落大方地对新成员表示欢迎,内心里则高度注意地观察着她。和她一起来的还有美貌到简直不能认为跟我爸妈是同一生物的母亲(后来才知道,是一位曾经有相当知名度的女演员)。理世则躲在母亲的裙子后面,小声地自我介绍。 危险度0。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作为加入我的乐园的成员,评价为“中等”,放在末等席位上没有问题,就是这样的程度。明亮的茶色头发挽成时髦的团子头,忽闪忽闪的眼睛很可爱,从园服里伸出来的手脚白白嫩嫩的,有那么一点(虽然比不上我)可爱的孩子呢,我这么想着。 乖乖地跟着我,有一天也可以把你放在我身边。我开始期待起来。(…咦?) 异变一点点发生。最初以为只是偶然,或者是我想太多吧,发现舒适温暖的乐园里温度逐渐下降。对了,就像是门窗开关不严、常常有不知名的过堂风吹进我家的餐厅。 过堂风。应该被对我的好感毫无缝隙地掩埋起来的spica班里,生成了难以理解的空气陷阱,并且日复一日地扩大。 构成乐园的“人(大人和孩子)”从我身边渐渐减少,流到了理世的周围。短时间内,我对这一事实理解不能。转学来的第一天,在寒暄里看见的那种老实,只是一时的事物。容易亲近、人畜无害、小宠物般理世的本性,是一只任性小猫。想要干什么时就去干什么,要要去哪里就去哪里,还想着她正在和许多小朋友玩泥巴时,却发现她已经以一副谁也别过来的正经样儿,一个人默默地读绘本去了。 “呐,和我们一起玩吧?” 就连对待络绎不绝地带着伙伴而来的我,她也只是根据心情有时搭理、有时拒绝。 从中班升至大班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改变了。危险度0——但这意味着深不可测。 在幼稚园,即使从中班升上大班,班级是不会变的。这就呈现了宗教战争般的状况。理世仍然按自己的一套行事,和谁都能开心地玩耍,时而又撵走别人。就这样,她的信徒日复一日地增加。……我表面上表现得不介意,私底下却为确保信徒而拼死奔走。却仍然只是一个无法阻止失去信徒没用的神、没用的王。其实不过是个幼儿园小朋友罢了。 当时的我如果知道“杀意”这个词的话,大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时候自己所感受到的东西冠上这个名字。——杀人的许可,在哪里! 理世,对她所有的言行都予以关注,持续观察,暗中(我是这么想的说)纠缠。分析,找出弱点,有能够夺走的技术就夺走。 复仇的机会,我一直在等待。 是的,经过一段的漠不关心,我最初对理世的感情是“非常讨厌”。 无能为力。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成为我的东西 因为太过讨厌,脑子里想的就只有理世了。 目光一直一直追随着,耳朵一直一直倾听着,使用所有手段一直待在她身边,嘲笑那些被任性的理世玩得团团转的小朋友们是笨蛋,就这样,在升上大班的那个秋天——九月,我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喜欢理世。 “闪光幼儿园”的操场上,参加“给朋友画张画像吧”的课题,与理世相对而坐时,我告白了。用了从懂事以来烂熟于心,来自女王游戏的激烈告白台词。 但是,理世的回应: [—— 微笑。 沉默,微笑。“OK”以外我无法得出其他答案(我这样确信着)的笑容。 这之后的日子如果不称为蜜月的话,还能叫什么呢。本来,把曾是我信徒的孩子和大人从理世周围排除是件容易的事。被大家憎恨之类的事,我也完全不在乎。我在园内的评价急落。即便如此,用尽所有的手段也要和理世度过共同的时光。 曾经的幸福。 就到很快要从幼稚园毕业的冬天,那个雪天为止。在纷纷扬扬飞舞着细雪的幼稚园正门前。 “哎?美由不去吗?” “……不能去。” 毕业后,理世进入了初高中直升,从明治时代延续至今的贵族女子学校“偲心馆女子学苑”。而我则进入了公立小学。因为理世家挺有钱,而我家并非如此。当我把这些告诉理世时,虽说很丑陋但也期待着她能说一句:“那,我也去美由的学校。”而理世微笑着,说: “这样啊,那,bye bye!” 2 升入小学不久,在一次理科课堂上。 班主任展示了“从月球上看地球”的照片。照片的下方是无味干燥的灰色月球地面,照片中间,映照在宇宙黑暗中的蓝白色的地球飘浮着。同班同学们都兴奋地说着漂亮漂亮,班主任解释:“这是人类首次登月成功,在阿波罗11号上拍摄的照片——” 这一切都进不到我耳朵里,看见照片的我,仿佛胸口被紧紧勒住般感到一阵寂寞,大概是想象过头的原因。 站在月面,将照相机面向地球这位某某人的样子,想象成我的样子。 一个人在月之海。 (没有理世的,我的世界) 说实话,即使学校不同,理世也和我联络过好几次。 用升学祝贺时别人送的手机,往我家里的打电话。(我到上中学为止都没有手机) 避开理世的人,是我。 不久,我们就不再通信了。 3 光是从我幼稚园时的表现恐怕很难想象吧。 或者更容易想象也说不一定。本来我就不是擅长社交的人,消极却又莫明奇妙地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擅长的事是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玩抽积木也可以打发掉整个假日。 对小学、中学,以及人生都失去了动力的我,自动自发地成为了一个湮没于世的人。已经不再是(反正都是伪装)吸引他人的“阳光”型,而是“阴郁”型…… 毫无所获,不值一提的灰色岁月。 虽说被那些幼稚园时期对我千依百顺的女孩们,报应般的欺负了一下下,但我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升上小学后得到了四叠半大小的房间,我总是把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用说,父母为此很高兴。 或许是因为这种无意识的孝行,中学三年级的冬天,升学考试的季节,奇迹到访了。父亲抽中了彩票。虽然作为女儿的我无法得知正确的金额,但是父亲笑着告诉我,如果有想去的高中,不管学费多高都可以让你去,只是考试得靠自己的力量。 应该是因为醉得一塌糊涂了吧,连“海外都可以哦”这种话也说出口了。 “我,想考偲心馆。” 没有犹豫,希望能考入偲心馆女子学苑高中部,偲心馆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从十年前左右开始接受外校的考生了。 从月球逃走。 4 经过了可以被称为“死亡行军”的备考,我合格了。 这过程中,甚至有一次被送到了医院。(疲劳过度) 第一卷 第一章 恋爱学习会 1 心神不定。 心神不定。 心神不定。 (……嗯嗯嗯) 我就这样焦急不安着。四月初的今天是入学式,仪式顺利结束,学生们回到各自教室参加班会。 我没有告诉理世自己考上偲心馆的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入学式上完全没有碰面,所以理世还不知道我在这里这件事。 心神不定的原因,紧张和兴奋占了八成以上,剩下的一成多一点,是很微弱却无法让人忽略掉的“不安”。班会之后今天的活动就结束了,可以去见分到其他班的理世了。一想到这点,我就更加坐立不安。 但是,这样内心的风暴我不会显现出一点来,还是好好地端坐着。小学初中阶段迟钝了的“阳光”,我花费了整个春假的时间重新打磨,由于偷懒而水准下降的外表也重新磨练过了(……脂肪什么的),用了足以令人流泪的努力,自己都想表扬自己……这么说来,今天早上确实对着镜子狠狠表扬了自己。富有清洁感的长直发,不会太过华丽、端正的长相,均匀的体态,还有适度地平易近人又品行方正的言行举止。我,没有缺陷,完胜宣言。 现在的我,早在入学式上就成为了班级里醒目的存在,令人怀念的位置。虽然这样说,但是其他学生们怎样想我,我并不在乎。 (理——) “那么,同学们,回到家后请把发下去的资料好好读一读。” 班会结束。 哐当!我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飞身站起来。……太焦急了。 大家眼中都带着“怎么了”的疑问向我这边看过来。我知道,教室内肉眼无法看见的序列正非常轻易地绽裂开来。但是无所谓,这种时候,如何临机应变在我快速运转的脑袋里已经得出答案。 笨拙补救的台词反而会产生反效果。要是这时候“嘿嘿”的傻笑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总之先冷静下来,露出一副在教室里弄出了杂音、感到非常抱歉的表情,但是不会停止已经发生的行动,将挂在桌旁的书包拿在手里离开座位,“有重要的事所以很着急”这种讯息不要由自己直接来传达,让周围的人感觉出来就可以,这就是重点,完美的掩饰。 出到走廊,后手关上门的瞬间,才想起来还没有听到“起立,敬礼”。 “还是干了。” 缓缓将背靠在门上,憋屈了一小会儿。 我们班的班会似乎结束得比其他班要晚一点,走廊上到处都是解放了的学生。穿着胭脂色短裙、白色衬衫,领口处系着领结这一偲心馆制服的学生们,热闹地聊着天。与短裙同色的领结表示是高中一年级学生。说起来,“只有出身优良的千金小姐才能入学的传统学校”,偲心馆原本这一传统高贵的印象是相当强烈的。 开始接收外校生以来,校风也变得相当开放起来。 听到的谈话里,引人注目的话题都是外校生和本校生之间交换消息,而且大都是黄色的,我没有兴趣的话题。 我从1—A班的教室里出来,向着很怨念没有分在同班的理世的教室1—F班走去。我所在的A班在1楼,一年级里唯有理世所在的F班位于2楼。爬上楼梯,不快点不行啊,理世要是先回去了,感动的再会可就—— “……?” 迈开脚步,却又啪地停住。无法前进。我被某个站上台阶上与我相对的人给挡住了去路。我咻地向右边闪开,想继续前进,可是那个人也咻地向左边闪开,跟我同一个方向移动着,还是杵在我前面。——这种情况,一般先都是考虑到对方嘛,我在内心苦笑,然后向左边移过去,这个人也向右移动,又碰在一起,真是奇妙的不协调感。 “那个……” 听见声音,我第一次开始注意到眼前的人。 (魔女?) 就是我的感受。不同于日本人的蓬松银色波浪长发,仔细看看瞳孔也是绿色的。长相本身倒是日本人的样子,却有种莫名的气场,令人有点恐惧的美貌。偲心馆的制服外披着黑色的开衫毛衣。因此才看上去像魔女吧?我接受了自己的判断。 领口套着的领结松散着,颜色是绿色,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她用不礼貌的眼神目不转睛、兴致盎然地盯着我。 真是令人不爽的笑容……倒也并非如此,我好像被这眼神威慑到,不由自主将视线转开,看见走廊上贴着一张告示。 新生请不要与银发魔女对视三秒以上。——风纪委员会 银发魔女。 就是我面前站着的三年级生吧,四个“!”出现,风纪委员会的热情和认真都被包含在这里面了。对视三秒以上会如何呢?我当然不想尝试。我高速运转的脑袋里马上明白了,不要和她扯上关系。我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向左边移动,当然这个人也向右边移动。我可以确定那种不协调感了——是故意的。 “那个,我很着急。” “这样啊。”银发魔女说道。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态度很冷淡。 “是的,所以请让一下。” “这可怎么办呢?告诉我小裤裤的颜色,我就让开,黄色?” “……呃!” 脸颊轰地一下变烫,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啊这是! 被搭讪了,我反应过来,看来只有强行突破,推开中间先走一步了。 我健步如飞,魔女,也健步如飞。 在身后刚好50CM处一直响着脚步声。无视她,我提高了速度。 刚刚好50CM,魔女的步调明明并没有改变,可是却无法甩开,我又提高了速度。 我,哒哒哒哒哒(小跑)。魔女,嗒—嗒—嗒(走路)。 (甩不开!为什么!魔法!?) 像贴在我背后一样,一直跟到走廊的尽头,迈上二楼台阶的第一级时,我回头看了看。 这样就正好可以与个子较高的魔女平视了。为了回避心理上的压迫感,真不愧是我啊。“哎——”什么啊!正准备发出抗议,我被魔女紧紧地盯住,又一次条件反射似的转过头去。对策,失去意义。 走过走廊和楼梯的学生们凑热闹似的看着我们。 是本校生吧,我听见旁边的某人小声说道:“玛丽亚前辈?” 魔女咻地一下靠近我的脸。 “……很好。” 像是在闻我的气味,又宛如观察实验动物般靠近我的脸,一动不动地观察我。 我无法移动。 “短时间内打磨出来的感觉。即便如此也算得上相当不错了,高中生活的登场!” 未免也太轻易将我在春假期间和血泪的努力看穿了吧,霎时,我的心脏直跳。 正确地说是“再”登场,我羞愧到不好意思订正。 ——吐气。魔女贴近我转向一边的脖子,口中的气息吹在肌肤上,因为本能的防卫反应我突然看着她,这一次不是眼,而是唇(不是我害怕了……我也不会害怕)。意外的是,她涂着很朴素的口红,嘴唇像唱歌般微动着,轻轻地纺织着什么。 是甜蜜的咒文 “来纪念馆,给你参加资格。” “……什么,资格?” “是啊,快乐的‘恋爱学习会’哟。” “……?” 我强装镇定,脸上浮现出疑问的表情。刚刚,魔女说什么了? Lianai Xuexi Hui 恋爱、学习、会? 学习,恋爱的,会?还是说,不学习恋爱的会?……我糊涂了,什么和什么啊。 “什么东西嘛?” 刚说出口,才发现跟高年级生这样说话有些不礼貌。不,甚至可以说是在挑衅了。但是魔女没有回应,仿佛我已经没用了一般,失去了兴趣,潇洒转身离去。黑色开衫飞舞着走了。我还是不能动,周围一直屏气看着的学生中,有一人(与我同班,可能是本校生)非常感动似的深呼吸,轻叹道:“好厉害。” 我愣住。厉害,什么厉害? “第一次亲眼看见。玛丽亚前辈直接邀请……真好啊。” 陶醉的声音。 2 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谁都不想见。 我不知道什么恋爱学习会,也没兴趣。如果理世加入的话倒另当别论,但是以前那孩子就是无法属于“某某集会”的类型,所以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如果是学习和理世谈恋爱,那倒是—— (be cool,be cool……) 冷静点,内心一边暗示自己,一边往楼上去。 开设于明治初期的偲心馆女子学苑,随着十年前开始接受外校生以来,做了很大的改建,现在已经成为洋溢着历史与传统感,同时也兼具功能性和美感的超近代建筑物。位于校门两侧的两棵菩提树,仿佛守护着上学而来的学生们,让人感受到历史与传统感,同样的事物还有开校时设立的木质校舍,以及不断移建、修补,名字来源于初代校长的“三枝纪念馆”。 ……纪念馆。 不能想,不能想! 迈上最后的台阶,我到达2楼,往左拐,最近的教室就是1-F了。 心脏剧烈跳动,后悔着浪费的时光。理世,会在吗? (如果有神明保佑的话,请不要走。) “咦,好像美由酱。” 身后传来声音。 我弹开一样回过身,嗓子在发抖,是理世!一眼就明白,不可能不明白!春日暖阳般透亮的茶色头发,不再束成团子而是垂至肩头的齐肩发,忽闪忽闪的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好可爱。雪白的肌肤,细长的手脚,一抱仿佛就会折断的纤纤细腰……但是该突起来的地方(胸部)也好好的挺立着。 真想表扬自己的想象力,理世正与我想像中的“十五岁的理世”一模一样……也可以说是我的妄想。 构成理世容貌的各个部分,一个一个都像人偶一般端正,同时又以一种绝妙的和谐感组合在一起,无与伦比,任谁都难以抵挡的魅力。这些都是我在幼稚园时代的研究阶段就已领教了,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受害者啊!努力算计和耍阴招,都不能奏效,无法企及的领域,神的宠爱,被全世界疼爱的才能。 当时,非常讨厌理世的我,是不是曾在幻想过用剃须刀把这张脸划得粉碎过啊?!(模模糊糊) 那种魅力并没有伴随成长而消逝。 虽然无所谓,大概理世是刚从洗手间出来吧。上楼梯,往右拐,站在最近的某个具有清洁感的入口处。小巧的嘴唇咬着手帕一角,所以声音听上去有点含糊。看见我转回来的脸,理世用手拿开手帕,表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于是我…… “洗…洗手间?” 理世有一瞬间愣住,看看后面又把视线转向我,然后说“嗯”。 九年后的久别重逢,第一句话居然是“洗手间”,怎么可能?! 哗——我掉入了“生下来真是对不起大家了”级别,沮丧到极点。然而理世啪嗒啪嗒跑过来,抱住我,双臂环在我背上,那种沮丧感一下子就被吹去十万八千里。理世像个大叔似的,梆梆梆地拍着我的背,我被她的体温弄得快断气了。 “好意外啊!美由酱也考进偲心馆啦!?” “是、是啊。我想着吓你一跳。” “已经吓到了呀!从幼稚园以来就没见过了。” 很好!似乎终于回到了原定再会计划的轨道。我为了见理世进入偲心馆,可不仅仅是因为想她而已(虽然确实只是因为想她) 那是因为我有想要当面向她确认的事情……不确认这件事,我的学苑生活就无法开始。甚至可以说,我那幼稚园以来就停止了的时间就无法再次启动,我的眼神显露出无情的尖锐, (理世,看情况,你会再次成为我的的怨敌——) “那,我走了,BYEBYE。” 理世放开我,潇洒地从我的手臂下方溜过去,下楼梯去了。 (……………………嗯?) 看向楼梯,理世嗒、嗒、嗒、嗒,心情不错地踩着台阶的背影,渐渐远去。 虽然表情上看不出来,可是我的脑袋里填满了无数个“错了!” (等等等等等等。这可是历经了九年的重逢啊!这是什么?就那样?“那,我走了”?“那”?这不会太随便了吗?老师!啊,连背影也那么可爱……不是这个问题!不能这样!“成为我的东西”,对于这个告白,除了“OK”想不到其他的那个“微笑”,如果不确认这件事,我们的时间就会一直停顿啊!那个……所以说……那个,今天的心情也是绝佳呢,理世理世——!!) 从没这样叫过她。 我呆呆地站着。理世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在楼梯平台那儿停住脚步,抬头望着我,铛——铛——铛,几大步跨回到2楼来,为我回来了。理世灿烂地笑着,“给”,将捏在手里的手帕塞给我。 “流鼻血了哟,用这个压着。” “我走了。”理世轻挥了下手,还是那么轻快地踩着台阶,这一次,直接转过平台,消失在楼下。 鼻子下端有生鲜液体的触感,我仍处于失心状态中,僵硬地移动手臂,将手帕压在鼻端,手帕被一点点浸湿。值得纪念的再会之后,最大的盛典当属手帕拭血事件…… 凄凄惨惨戚戚。 耗费整个春假理当收拾藏妥好的“阴气”,又从我全身发散出来,把正好从身边经过的路人学生吓得肩膀缩了缩。郁郁寡欢的情绪占据了全身,有点想死的心情。凄凄惨惨戚戚。 ——但是,终于见到理世了。 见到了。 (见到理世了,本人哦!理世果然是理世啊!) 留下了开心的眼泪。 3 次日。 “藤林美由纪是吧?” “啊,是。” 我这样含糊的回应,让面前的三年级生非常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我怯生生地四处张望,这里是高中部校舍的四楼,风纪委员会的办公室。呆板的房间里,只有张“コ”型的会议桌,我则坐在放置于中央空白处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洗干净的手帕。入学式第二天,放学后……本来打算以还手帕为借口去见理世。 “不要东张西望的!” “……是。” 呵斥我的三年级生,将冲出教室准备去见理世的我不由分说拉(绑架)过来了。她坐在“コ”型桌的另一侧,身后还有一块白板,和两个系着蓝色领结的二年级生。我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想不通。 “我叫礼濑沙苗,风纪委员会的委员。” 三年级生报出自己的名字。 制服扣得严严实实,简直让人怀疑脖子会不会难受,绿色领结也系得紧紧的。短短的黑发,刘海用发卡一丝不苟地分开,露出额头来。还戴着一副有点时髦的眼睛。虽然透出一副伶俐的印象,但镜片后的瞳孔黑黑的,像小狗一样。 (怎么……有种让人有点想欺负她的感觉呢?) 对三年生这么联想还真是失礼啊。完全没有察觉我想法的礼濑前辈继续严肃地说: “我是担心着偲心馆世风日下的人。” “??世风日下吗?” “我的母亲、祖母都是这里毕业的,这个学苑的事情我从小就常常听说,不过外校生的你可能不知道。” “啊……不,是。” 察觉到礼濑前辈眉头一蹙,我赶紧改了回答。 我确实是外校生。偲心馆的校风比往昔变得开放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不管怎么说,我照着偲心馆往日的感觉打造了自己的形象(烦人地用了整个春假),现在正为要进行微调整而烦恼呢。 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应该不需要劳烦礼濑前辈特意抓我来盘问吧。 多说无用被绑架到这里的理由,除了“没有”我想不到其他。 (又或者,是选拔?) 想要对从外部入侵偲心馆这个传统优良之地的我进行劝诱?真不愧是我,一下子就成了人气者,拉拢者真多啊! “你被御门玛丽亚邀请过了吧?” 礼濑前辈的话未免时机太巧(不如说时机太差),我吓得肩抖了抖。 御门玛丽亚,这是魔女的全名。 “——是的,进‘恋爱学习会’。” be cool,be cool。不要露出马脚。 “那、那、那个、那个那个、为为为什么你知道呢?” 我一下子露馅了。那很显眼吧,昨天的事。 此外,我也不知道恋爱学习会是做什么的。追问我的礼濑前辈,将五根手指使劲扣在桌子上。 “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那个会是……” 礼濑前辈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所以听不见那种令人不快地噪音。手指使劲拍着桌子,梆!她拍桌子站起来,食指指着我, “——就是那样!御门玛丽亚那个、那个放荡的会!” 放荡? “绝对是我们风纪委员会的宿敌!~~~~~~~~~~~~~~啊!!” 气势汹汹地发出话来,礼濑前辈喘着气,坐回椅子上。 我一下子呆滞了,在脑内查询辞典,“放”—— 放——荡 不检点,没规矩。 特指男女关系上不清不楚,品行不端,“哔哔的生活” 关联语句→放浪 看到红着脸的我,礼濑前辈也满足似的(自己也脸红了)点了点头。 ……但是,虽然哪儿都不能十全十美,但是在千金小姐们的偲心馆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聚会? 不知是否因为我脸上浮满了疑问,礼濑前辈耐心的开始给我解释。 “恋爱学习会本身很早就存在于学苑中,曾经是有背景、品行端正的千金小姐们自发开展的聚会,创立是在大约四十年前。为了这些温室里的学生们,毕业后与公子少爷们交往时不会蒙羞犯错,在这里学习与男性交往相关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就不奇怪了。 “但是,从十年前开始接受外校生以来,一切都变了。外校生带来的外部消息新鲜又生动,给内部生带来了相当的文化冲击,如同带来了一份全新的语法变化系统。古色古香的恋爱学习会已落后于时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消失了……“ 消失了?灭绝了? 礼濑前辈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继续说道: “现在的恋爱学习会是昨天劝诱过你的御门玛丽亚,在她二年级时重新开设的。” 但是!礼濑前辈再一次拍桌子(难道不痛吗?): “现在这个与传统的恋爱学习会完全不是一回事!御门玛丽亚现在占用着‘三枝纪念馆’,在那里集中了自己喜欢的学生,打着‘恋爱学习会’的旗号,却沉迷于淫靡之事!更不用说,这种会简直就是扰乱偲心馆风纪的震源,我们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 礼濑前辈,红着脸,背后的二年级生也红着脸,我嘛,也红着脸。 淫靡之事,这个,也就是说—— “呃,那个,是指悄悄地把男生叫进来?”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允许……放过呢?” “哦,那么是……” 女——学——生——之——间。 我想要浮现出什么具体的景象,可是一向明晰的脑袋瞬间却像死了一样突然停滞了。想要浮现出谁和谁的配对,可是脑子却累趴下了。我看着礼濑前辈,她重重点了点头。 “被御门玛丽亚招进去的学生们都遭到了她的毒手!” 银发魔女—— 我明白了,原来礼濑前辈是想忠告过我不要答应御门玛丽亚的劝诱。不过无所谓,从最初开始,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事……对于强行绑架我到这里虽仍有不满,但也有一点感谢她。为了让前辈安心,我带着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认真地看着礼濑前辈,重重地点了点头。 “藤林桑,我希望你加入恋爱学习会哦。” 礼濑前辈接下来这么说了。 4 “承蒙关照,先告辞了。” 听见礼濑前辈说“希望你加入恋爱学习会哦”的那个“哦”后,我马上站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说什么胡话呢。 离开椅子,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后面传来礼濑前辈的声音: “去哪儿啊?话还没说完呢!” “完了,前辈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其实是拉皮条的吗?” “别胡说八道!” 又拍桌子了,我无视继续走到门前,伸出手, 拉开门—— “做这些都是为了取缔那个无法无天的会!” ——手停住,往回看。 “纪念馆里的所作所为,只要抓住物证,向学苑投诉的话一定就可以取缔它。” 礼濑前辈将胸口口袋里的一支钢笔取出放在桌上,这是在摄影部和机械部的协力下制作的小型摄像机,带着这个潜入学习会,将决定性的瞬间拍下来,这似乎就是我的使命。但是,我却不为之所动。 “这个应该由风纪委员会的人来做吧,这不就是工作吗?” “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想麻烦你!但是——” 礼濑前辈的声音低沉下来。 “传说没有被选中的人只要靠近纪念馆,就会中了御门玛丽亚的阴谋,遭遇到很可怕的事情。比如再也无法行走于阳光下,无法再留在学苑之类的。所以成员以外谁都无法靠近……就算是老师。” 我歪着头。 “但是,那只是谣传吧?” “不!玛丽亚的话就敢这样!” 礼濑前辈忽然抱着自己的肩,青着脸,开始颤抖起来。这姿态仿佛小狗一样,又或者是颤抖的小田鼠。与外表的一丝不苟相反,本人的角色其实搞不好是小福神之类的吧。 “是,是啊。从以前开始,那家伙就是这样……” 礼濑前辈嘴里小声说着。 “过去就认识的吗?你们两个人。” 丢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礼濑前辈的反应好激烈。 愤怒、恐惧、悲叹、悔恨,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体内一齐高涌,让人怀疑就要爆发了。没有声音,连手指动都不动。 那样的感情在十秒后收住了,最后不知为何红着脸,只是说了一句—— “不想说。”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都是因缘。 “比如说,试着给学生会报告看看?” “……会长也是学习会的成员之一。” 已经诱骗进去了啊! “事情大概明白了。” “那么,能帮我吗?!”礼濑前辈的表情开朗起来。 “我拒绝,多谢关照,我先告退了。” 我装得跟优等生似的深深一鞠躬,迅速转身,手搭在门把上。虽然听见身后那句“等等”,我依然无视它,出到走廊里。虽然我很理解这急迫的状况,但就是没兴趣。风纪委员会也好,恋爱学习会也好,御门玛丽亚也好,都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我脑子里关心的只有—— “矢岛理世” 办公室里传来礼濑前辈冷冷的声音: “昨天,和你的朋友再见面了吧?” ——矢岛理世可颇受银发魔女喜爱呢—— 偲心馆女子学苑的面积很大。 西北面有一片枫树林,原本并不存在,后来因为被选作旧校舍的移迁地,才特意培植的。两层高的木质校舍“三枝纪念馆”位于树林里面,顺着炼瓦铺成的小道即可到达。移迁时进行了修补,依然保存了明治初期的外观,使用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本来予定是用来举行学苑纪念活动的地方,现在却被御门玛丽亚用于像礼濑前辈所说的“ノリと势い” (ノリと势い……?各位教师,这是什么意思啊?) 据礼濑前辈说,御门玛丽亚是偲心馆学生中的名人。风纪委员会采取彻底抗战姿态,所以撇开礼濑前辈先不说,偲心馆的其他学生中对御门的态度也分成了两个极端,喜欢,或者讨厌。虽说是名人,绝不意味着是好人,倒不如说属于“性格恶劣”的一边。 “明白。” 从高中部的校舍出来,走在投射着枫叶倒影的小道上,我嘟囔着向着纪念馆方向前进。 胸口口袋里插着钢笔,其实是盗拍用的小型摄像机。 我明白,那是个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曾经是这种人。 (理世——) 是恋爱学习会的成员。那个反复无常的小猫。一定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不得不加入的吧?还有,魔女的毒手……?! 不能见死不救!我答应过礼濑前辈了。 走了有五分钟,前方豁然开朗,被枫树包围着的一栋木造建筑显露出来。如果事先不知道的话,根本难以想象这是校舍吧,简直就是西洋公馆。无论是黑色屋瓦,还是相得益彰的白色墙壁,都和我印象里的“校舍”相去甚远。 晴朗的午后天空下,我停住了脚步。 视线的前方,“三枝纪念馆”上的天空,即使时间尚早,但已能模模糊糊看见一轮月亮。 一定要守护朋友!这样坚定的信念涌出来。 这就是义愤! “绝不会把你交到什么魔女手里。真是羡慕………………不,生气。” ……对,就是义愤(没有自信)。 第一卷 第二章 魔女与欲望 1 “哎呀,欢迎欢迎。” 当我站在纪念馆正门前,考虑着如何是好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女学生走了出来。制服上系着绿色的领结,是三年生。 我对这个人有点印象,是入学式上发表祝词的人,也就是偲心馆女子学苑的学生会长,名字应该是叫嗣宫依子。虽然不是在怀疑礼濑前辈,但我还真是有一点惊讶,她真的是恋爱学习会的成员啊! “我听说了,藤林美由纪吧,最短记录的创造者。” 嗣宫前辈扑哧一下笑了。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也算是好事,但是最短?这是什么意思? 前辈看上去是个洋溢着温柔气息的人,光看制服就知道了,拥有就算是同性也会羡慕的漂亮胸部。嗣宫前辈探出身子,凑近我的脸,发出哼哼声地近距离观察我。呵,(可能)发出了感叹的声息,然后将一只手扶在脸颊上,脸颊微微发红。 “真漂亮啊,玛丽亚第一天就和你搭话的原因也算明白了。” “……啊、啊。” 我退后了一步。 虽然她和昨天的玛丽亚前辈做了同样的事情,但是与玛丽亚前辈冷静的观察,或者说鉴定比起来,嗣宫前辈则是一种热情的观察,或者说是鉴赏。用春假赶工赶出来的容姿被赞扬了,自然是开心的,但是恐怕还得留心这个人。 “请吧,久等了。” 嗣宫前辈退开一步,让我进入纪念馆的里面。我提心吊胆地踏进去,换上纪念馆专用的拖鞋。 与现在的偲心馆校舍相比,这里实在只是一栋很小的建筑物,创校之处就有的东西也就是这个程度了吧。就算是修补过,也只是最低限度的维修,随处都可以感受到时间的沉淀。啪嗒、啪嗒、在有温度的木地板走廊上,嗣宫前辈走在我的前面。 明明有阳光从走廊窗口射进来,却奇妙地觉得有些昏暗。 好安静。除了我和嗣宫前辈以外,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2楼,原来的音乐室。” 好像感受到我的疑问似的,嗣宫前辈说道。 “虽然除了装饰用的钢琴以外,倒是没有其他类似的东西。” “这样啊。” 音乐室。应该是隔音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说,一定,现在不是用于防止乐声或歌声外泄了!? 可怕的景象浮现,血液冲上脑袋,让我头晕眼花。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钢笔还在那里。摘掉笔盖,取代笔端的是镜头,笔夹处按成了快门……这样的话。 由嗣宫前辈带着上了楼梯。 走在2楼的走廊上。果然,除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以外听不到其他声音。深思熟虑的我,脑子里不断地转动:这是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少?可是答案只有“天知道”,完全排不上用场。 “嗣宫前辈” 我跟在前辈的后面叫道。 “什么呀?” “恋爱学习会,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你觉得呢?” 被反问了,我突然变得举止可疑起来, “有传言说,那、那个。” “说不出口的可怕事情?” “……是的。” “正解。” “——!?” “已经在做着可怕的事情了哦。” 前辈又是扑哧一声笑了,这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妖艳,是我的错觉吧。 “嘛,已经到了哦,拖鞋放在那边吧。” 停在挂着音乐室名牌的门前,嗣宫前辈给我指了指旁边放拖鞋的柜子。 我脱掉鞋子,嗣宫前辈站在门边不动,好像在表示说,自己开门,进去,虽然表情倒是没显露什么。我心中被巨大的犹豫和一点点好奇心占据着,站在门前,下定决心一下子拉开了门。 室内的光景跳进我眼里。 我吞了口气。 肩膀在颤抖,发不出声音。如果不把这叫做冲击性的瞬间,又还能叫做什么?! “啊、是美由酱,欢迎。” “来了呢,新人。”理世笑着低头对御门玛丽亚说道。 (膝……枕——) 在享用膝枕……如此而已。 两个人都好好地穿着制服。理世笑嘻嘻地朝我挥手,御门玛丽亚则不怀好意地坏笑着。但是,就是如此而已。不,什么“如此而已”。 枕在理世的膝上,理世的膝枕……就算是我也从没享受过!!非常严重的事态,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情! 淫荡!这就是淫荡之事! (虽说可能没有这回事,唉、但是——) “请进来。” 肩膀忽然被推了一下,我踏进了原音乐室的房间。 房间里,包括御门玛丽亚和理世在内,有十个左右的女学生。墙壁使用了含空洞设计的隔音材质,房间一角有一台三角钢琴,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类似音乐室的设施。地板上铺着长毛地毯,两把三脚木椅围着一张圆形小桌,窗边放着长方形的沙发。 其他女学生几乎都是不认识的人。除了理世和我,没有别的一年级生。 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有的人正躺着看书,有的人正在用学校禁止带入的便携式游戏机玩着游戏,有的人趴在桌子上作着作业。就这样,那个,所谓的决定性的瞬间在哪里?! “……嗯~……” 御门玛丽亚缓缓起身,懒散地随意拨弄自己的银色长发,对我,不,是对站在我身后的嗣宫前辈说: “依子,茶。” “好,那么就由我来泡制欢迎美由纪酱的茶,就用早准备好了的那些吧。” 女学生们一齐欢呼起来。“放轻松,等一等。”嗣宫前辈对我说了这话,便朝着房间右手边的的里屋走了过去。原本可能是准备室,“kitchen”字样的手写名牌被摘了下来,我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留意到御门玛丽亚正从散乱的刘海间隙里看着我这边,惊了一下。 她什么也不说,默默冷笑着。当我正注意到时,她又好像突然对我失去了兴趣似的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吊儿郎当地横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就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在我看来也是“如画一般”……得出这种结论,让我悔恨不已。 别开脸,看着还坐在地毯上的理世。我像被灯光吸引了的蛾子一样走过去,畏畏缩缩地坐下。我和理世之间正好有一个人的空间——空白,是映射了我内心烦闷的、微妙的哲学距离。 “——??”理世不思议地看了看这段距离,就那样坐着一下子滑到我身边。肩膀穿过制服相互触碰着(我的心蹦蹦地跳!)理世自满地说: “很好喝哦,依子桑泡的茶。” 我眨巴着眼睛。 “还有啊,手制的糕点也很好吃。” “……这、这样啊。” 对着理世亮闪闪的眼睛,我很容易就不知所措地作出回答。理世像没有这九年的时间空白一样对我说着话。 我心里满是混乱的疑问。 “成为我的东西”,那时对于这个告白所露出的那个“微笑”,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还是说其实什么也不是?!我可是抱着那个意义不明微笑的执念不争气地活在无人的月面上啊!阴沉沉……乌云仿佛要从体内溢出。“呐”,我张开嘴想要询问她, ————————。 发现御门玛丽亚正看着我和理世,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我闭上嘴。 理世也注意到了,把脸转向窗边,对着御门玛丽亚乐呵呵地笑着挥了挥手。魔女也缓缓地挥了挥手。二人之间的空气,让我的胸口一跳一跳地痛。 ……矢岛理世是银发魔女喜欢的东西。 那么,理世呢? (理世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个准备帮忙的学生走到准备室门口。 “我们进去了哦。” 以嗣宫前辈为首,三份清香的茶水,还有艾草做的深绿色点心装在小碟子里,放在涂漆的托盘上端了出来。我吃了一惊,原本还以为是红茶和松饼之类的。听说嗣宫前辈家里是开和果子店的,店里有出售她制作的糕点,甚至还有了她的粉丝。 居然是煎茶和艾草点心。 “……好吃。” 两个都非常好吃。“是吧?”理世得意的口气好像是她做的似的。 我坐在地毯上,与理世一起品尝着茶点,嗣宫前辈抱着托盘,微笑着问道:“怎么样?很厉害(的东西)吧?”这时我除了点头还能干嘛?偷偷看了看理世,她正一脸幸福地嚼着艾草点心。 (光是看着,我也变得幸福起来。)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理世之所以在这里,可能就是单纯被“喂养”了。 多少,放下心来了。 [/color][/font] 放松下来,无意识地往理世的膝盖看去。御门玛丽亚刚刚枕过的,藏在裙下的膝盖。就算是在形影不离的幼稚园时代,我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如果对象不是理世,我也不会执着于膝枕,但是那里—— “理世。” 魔女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理世握着茶杯,茫然地转向窗边。 “新人也想得到那个待遇,给她吧?” “……?” “膝枕☆” (被发现了——!!) 扑通一下,血液充斥了我的脸。理世把茶杯放回地毯上的托盘中,整个身子转向我。我(嗷嗷)话都说不清了,结结巴巴的。理世微微低着头,往上瞅着我。一副害羞的样子,用无限可爱的表情和声音对我说: (be cool, be cool!) “——来吧?” 我毫无心理准备,一击即沉。 ………………膝枕享受到了,感想嘛,请容我藏在心中。 御门玛丽亚抱着肚子爆笑。呜,总有一天杀了你!(阴沉) 2 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我才接起来。 “喂。” ——藤林啊,过程如何?成功潜入了吗?(是风纪部的礼濑前辈) “嗯,谁都没发现。” ——这样啊,那么……那个,在学习会里…… “做了。” ——淫荡的事情?!果然?! “茶和点心,还有膝枕。” ——啊? “膝枕是‘不应该’的事情吧?” ——不,我倒是不这么认为…… “这样啊。那么,就没有什么了。” ——那、那个,虽然不是很明白。 “我也一样啊,和传闻完全不一样嘛,很悠闲,很温暖,还有很健全。” ——什么!说谎! “是事实啊,前辈确定御门玛丽亚是危险人物?” ——那、那个嘛,是啊! “那是个危险人物!” ——知、知道啊,不是表示同意了吗? “……” ——继续调查。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哦,把恋爱学习会里发生不纯行为的证据—— “我知道,就这样吧。” ——等等,喂,你—— 嘟——嘟——嘟——。 ——夜晚。 “藤林蔬果店”的楼上,我那四叠半大小、明明是和式的房间里,却被硬塞进一张床,我拿着手机趴在上面,把下巴枕在枕头上,张开双臂仿佛抱着床一样。 我套着用来家里穿的小豆色运动服。幼稚园时代还经常撒娇说“即使是在家,也讨厌不穿公主服”,但是现在却沉迷于运动服。挂断与礼濑前辈的定时报告电话,心不在焉地看着待机画面。 用大拇指调出通讯录,盯着今天刚刚记下的一个记录。 矢岛理世的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 能再次和理世联系,本来以为这一生都只是奢望了。 (可是“心情不好”) 自己心里对理世无法告诉任何人的感情,本来早就知道了的,可能仅仅是因为见不到理世,才往奇怪的方向扭曲了。本来想着如果再见到的话也许就能变回健全的感情,结果正相反。我只是更加确认了自己是个奇怪的家伙。其实幼稚园时我的告白,已经很好地表明了一切—— “成为我的东西”,成为我心里的全部。 十五岁,穿着偲心馆制服的理世,嫩白而细长的手脚。 一抱就会折断似的华丽纤腰。 “和理世——要是那个的话,会是什么感觉啊?” 忽然,待机画面变了,来电铃声响起,上面显示出某人的名字。 慌张地按下通话键,放在耳边。 ——晚上好,美由酱! “理世……晚上好。” ——刚刚就想着赶紧打电话给美由酱的说…………啊呀!? “???怎么了?!” ——…………[听见(遥远的声音)“……痛、痛、痛!”] “理世?” ……………………啊、啊~对不起,摔了一跤。 “没事吧?” ——嗯,浴巾掉了而已,我重新包一下。 “啊、现在,难道……” ——嗯,刚洗完澡。美由酱在干什么呢? 和理世H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我闲着呢,在读杂志。” ——这样啊,不过昨天,我真是太惊讶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说她转身就走了)” ——马上就认出来了哦,因为美由酱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很精神的。 “(那是为了引起理世的注意才特意打扮的说)” ——推荐小卖部的芒果布丁和面包哦。 “嗯?” ——这可是不容亵渎的味道,鄙人的最爱! “下次试试看。话说,为什么用敬语啊?” ——嗯?咦、为什么呢、可能是说到好吃的东西吧。 “什么烂理由。” ——还有,学校附近的拉面店“雷神轩”的炒饭。 “如何?” ——绝品。但是,不能点拉面,很难吃。 “明明是拉面店吧……” ——有一次说改成炒饭店算了,结果老板生气了。 “啊哈哈。” 扯开理世的浴巾,强行推倒,H的话会是什么感觉?(联想) ——还有还有,依子的点心里面值得推荐的是…… “怎么都是食物,真是个贪吃鬼。” ——这是很重要的事! “那还真是太有说服力了,明白了,明白了。” 我开心地笑着。就这样我们聊了半个小时,直到门外传来妈妈“美由,快去洗澡”的催促声,理世才说“不好意思”挂断了电话。一会儿的时间内,我望着手机屏幕,调出来电记录,将矢岛理世的名字贴在胸口。这之后,接上充电器,进去洗澡。比平日洗了更长时间。 有一点担心了,声音有没有传到外面去…… 第一卷 第三章 “友情”之吻 1 午休。 理世在1-F的教室里热心地读着一本文库本的推理小说。我手里捏着错过机会还给她的手帕(心脏怦怦地跳),来到理世的教室,看见她热衷读书的样子,反倒放松了下来。不行了,又是那个模式。 理世看书的时候,一副严肃到简直像是生气的表情,仿佛在说“绝对不能原谅!”幼稚园的时候,就因为理世读绘本时太过严肃的表情,我猜想着会是什么沉重的内容,事后偷偷地看了那本绘本,结果是《拜访屁股男》之流的除了逗人发笑外毫无内容的蠢书。 我当时笑死了。 理世旁边的座位虽然空着,可我也没有跑到别的教室里再堂而皇之坐下来的胆子。我走到理世身旁,F班学生的视线时不时地飘过来。我叫了声“理世”,“应该是朋友吧”之类猜测的气氛在周围散漫开来。 被叫到的当事人没一点反应。我知道,现在的她就像舔着牛奶的猫一样投入。 我蹲下来,和她保持同一高度。 右手手心里,是清洗过又小心翼翼叠成小方块的手帕。又叫了一声“理世”,还是没反应。我无奈地看着理世的脸。 头发,耳朵,额头,眉毛,睫毛,鼻子,脸颊,还有,嘴唇—— 深吸一口气,意识归位。这可是别人的教室,干什么呢我? (be cool ,be cool 。) 但是……现在,如果轻抚她的刘海肯定也不会被发现。现在,如果轻吻她的嘴唇肯定也不会被发现。偷偷亲一下肯定不会被发现吧?当然,这么多人的场合,也不可能真的采取行动了……但是要是真做了的话又怎么样呢?下个狠心,瞬间完成的话,搞不好有意外惊喜呢?对,如风般麻利结束的话,如果是我的话—— 不行,不行不行,我摇了摇头。说到底我的运动神经也很迟钝…… “哈哈哈……” 明明周围谁都没有注意,我却在假笑,真蠢。再待下去就危险了,装得很自然地说了声“理世,再见”。于是,我溜了。 看着我的F班学生,一副“真是没办法”的样子对我苦笑。回笑之后,我朝着门口走去,迈着悠哉的步子出到走廊。 理世依然投入在书里,我装出有教养的样子,慢慢关上门。门要关上的瞬间,我看见理世抬起头来东张西望的样子。然后,门关上了。 “……太迟了吧。” 隔着门吐槽。 2 幻想第一次和理世接吻的自己是什么样,是在小学三年级时。 ……事情的起源忘了。 但是,虽说只是妄想,但是这份冲击就如同胸口被穿透了一般。 好像快死了,这种感觉还牢牢记得。 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 现在的话我明白了。这份“冲击”叫做什么—— (那就是,¥%#@&*#) 五月。 恋爱学习会名不副实,参加这个既不恋爱也不学习的会,已经快一个月了。 “什么也没有。”对于我一成不变的报告,礼濑前辈情绪焦躁起来。 恋爱学习会的活动,视银发魔女的心情而定。我虽然也参加,但和理世之间并没有什么发展(其实我是个阴沉而多疑的家伙,幼稚园时的告白已经耗尽了我一生的勇气)。也没找到机会问清楚那个“微笑”的含义,只是无所事事地作为理世的友人,在这里混日子。 ……膝枕以上的surprise事件也没有发生,手帕也一直没有还。 某天下午。 “啊,知道了,做点什么不就行了吗?” 御门玛丽亚在纪念馆原音乐室里忽然说道。 虽然礼濑前辈说过“你亲自去突击”,但我并不想这么干。可是,这句话却留在脑海里,突然就下了决心,于是纯粹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这边总是无所事事?”(尽管连无所事事都谈不上)于是—— 正用便携游戏机玩游戏的御门玛丽亚将东西扔回给物主,轻轻从椅子上站起来,“啪啪”两声,心情愉快的拍拍手。 “注意了,既然刚刚被新人骂我们‘不要混了’。” 没有骂,绝对没有骂!魔女看着我的眼神,很清楚很肯定,那是欺负的信息。 “那么就拿出干劲来,给我两个人一组。” 房间里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魔女和惊慌失措的我身上。“什么意思?”抱着托盘的嗣宫前辈问道,魔女回答: “当然是恋爱学习啊。” 欢呼声起。 今天的茶会,嗣宫前辈手制了栗子饼,此时嘴里塞满了点心的理世,还一副茫然的样子。 恋爱学习,不可以的事情,决定性的瞬间,这些词语在我脑袋里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我僵硬了。魔女像要穿透我胸口一样盯着我的脸,说:“在想象什么呀?”我赶紧摇了摇头“怎,怎么可能?“这种心情,就像无意打了个喷嚏却按下了原子弹爆炸的开关一样。 我真的扣下了扳机了? (既、既、既然如此,那至少——!) 什么“至少”啊,我条件反射地转身,那里站着的是理世。像是等待着我转身一样(希望)。 我心脏跳动的声音,很激烈,很激烈。 “???要组队吗?美由酱。” 理世微笑着,无邪的笑容刺穿了我的胸口……话说回来,根据我的武断推测,御门玛丽亚说的是“两个人一组进行约会教学”,好像是以前那个恋爱学习会就有的活动内容。她进入初中部时是这个内容还存在的时代,所以知道也不奇怪。听了说明,我不自觉的一脸空欢喜一场的表情,御门玛丽亚问道:“怎么了?”不,没什么,只能垂首听命。 其实我才是危险人物,嗯嗯,我有这个自觉。 御门玛丽亚换到沙发上,一骨碌躺下。有人问道: “玛丽亚前辈不参加吗?” “这里是个鱼缸,你们就是我养的金鱼,我是欣赏者。” ——“OK?”御门玛丽亚问。 “也好也好。”嗣宫前辈有点意外地感叹道。我看了看身旁站着的理世,魔女那种不把人当人的台词,她倒是扑哧扑哧地笑得开心。 (约会……) 和理世约会。像男主角和女主角,和理世约会。 说是教学,可是和理世约会,像恋人那样? 御门玛丽亚横躺着,望着天花板,敏捷地举起双手,厌倦地说: “那么,第一课,‘牵手吧’。” 梆!暗号响起。 我那已经无法承受的心脏,像要破裂似的咚咚咚跳着。 “——美由酱” 理世看着窗外叫道。 “?!” “天气很好呢。” “……嗯。”确实是天清气朗。 “我啊,在美由酱心里度过的那青春梦幻的遥远时光……”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来吧。”理世的手伸过来牵住我的手。手指,握住我的手,十指紧扣,意外亲密的方式。我做不出任何回应(意外很胆小)——回捏了握紧我的手指,就只是这样而已。我想着会不会发生什么啊,比如说死之类的。到四月为止,我还一个人待在月之海呢。 理世所在的地球让我很焦躁,总是一个人抬头仰望着宇宙。 “……地球,真好啊。” 我小声嘟囔,理世露出吃惊的表情。 “哦哦,Global!美由桑。” 虽然御门玛丽亚捧腹大笑,我到不在意,笑就笑吧。魔女摊开双手,又说: “这个比想象的有趣啊。第二课,‘啊~喂你吃’。” 理世爽快地抽开手,啪嗒啪嗒跑向桌子。嗣宫前辈今天做的栗子饼好像做多了,还剩在那儿。奔跑的身影就像小鸟一样可爱,啊,我又在想些奇怪的事了。拿了一个栗子饼,理世回到我身边,正对着我。 正奇怪这之后会发生了什么,即便脑袋明白了,心里却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美由酱,给,啊~~” 散发着些微高贵甜蜜香味的栗子饼被分成了两半,理世把它送到我的嘴边。 (……恋爱学习会,万岁!) 这个瞬间,我成了风纪委员会的叛徒。对不起,礼濑前辈,其实我完全没觉得是什么坏事。 “???”理世惊讶地看着我。清理内心的情绪,我笑着说“没事”。庄重地张开了嘴,啊~~ 忍不住想要拍马屁,吃掉它。 “好吃吗?” “嗯,好吃。” 理世听了我的回答,嘻嘻地笑了。原音乐室的房间里,到处都洋溢着快乐的声音。大家,纯洁地享乐。御门玛丽亚还是那样傻乐着,之后又摊开双手,说: “好,第X课——‘Kiss’。” 梆!暗号响起。 (嗯?) 原音乐室里,到处响起了黄色的欢呼声,不知是谁说道:“看,果然玛丽亚前辈想到了吧!”,魔女开心地说:“好了,快点,上课了。”欢呼声更大了。我看着理世,理世也看着我,笑嘻嘻的。其实我一直都想和理世接吻,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直想着。到刚刚为止的事也想象过(好多次),牵着手,啊~什么的,其实还不能满足—— (啊,窗外,模模糊糊可以看见月亮了)白昼的月亮。 理世握着我的双臂,稍微用力一拉,我低下头,理世向着我那虽然看不出来实际上轻微颤抖着的双唇,靠近,无意地,轻轻地, kiss了。 毫无芥蒂的,“友情”之吻。 3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朦胧的白色月亮。 耳朵里听到的是女学生们骚动、快乐的声音,声音,声音。 唇上留下了,轻微“栗子饼”的香味,好甜。 挪开脸,理世笑了。 (可以开心吧?) 我理所当然地想着,没有任何理由不开心吧?我一直都想要和理世接吻,这个梦想实现了。 不管是怎么样的Kiss都可以。所以,开心吧。 尽管是靠着魔女的一时心血来潮,羞耻也好名声也罢,感谢着满足就好了吧?不管是要摸这个身体的哪里,不管是要将哪里打开,反正已经没有什么隐私了。要怎样能装作偶然和理世接吻,我好多次认真、严肃地,彻夜思考(妄想)过。 事实却是我“心情不好”。 不管外面装得如何端庄,如何品行方正的优等生,但是里面却充满了邪念。我明白的,不如说,这正是我的骄傲。 (快乐) 理世乐呵呵地笑着,还握着我的双臂没有撒手。 (快乐) 所以,我也笑就好了。这次轮到我抓着理世的手(不让她逃走!),回吻就好了,谁也不会怪我。 (开心) “??美由酱?” 理世用惊讶的表情对着沉默的我。 看吧,接下来自然地,装得毫不在意地堂堂正正狠狠亲回去就好了。 装成朋友,其实只是饥饿的野兽,看吧! “啊,啊哈哈哈哈哈,理世,接下来到我——” 啪嗒一声,水滴落下。理世和我的手力度变重了,就在两手相连的地方。 理世:“美由酱,哪里不舒服吗?” 啪嗒、啪嗒、啪嗒。 眼眶发热,视线模糊。 “……嗯,有点、眼睛里面。”我回答说。 想要好好回答,可是我也不清楚嘴里吐出来的到底成不成一句话。我甩开理世的手,理世很惊讶——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房间里的视线向我集中——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我离开理世,用悠哉的步子——不可能,向着大门走去。撞到前进路上的学生,只是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又推开她们。 “要回去了嘛?”传来御门玛丽亚戏谑的声音,我沉默着点点头,冲出了原音乐室,穿过廊下,套上鞋,飞奔离开“三枝纪念馆”。 枫树林。遥远天空中,朦胧的白昼之月。从正门飞奔出来——可是运动白痴的我马上就喘不上气来了,哈—哈—喘着气,快步走在小道上。 呕吐,咳嗽,不成体统。 ——月亮的背面,在地球上永远也看不见。 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在理科课上说过,从地球中心到月亮的距离是平均384403KM,比如说月球的直径是3474KM,在太阳系行星的卫星中是第五大的。弄出这么些个具体数字,我们小孩自然是不管了,愣愣地听着。 月球的自转周期是27.32天,与月球绕地球的公转周期一样,所以从地球上是看不见月球背面的。正确说来,由于自转轴的倾斜,从地球上可以看见月表的59%,看不见的部分是41%。老师向还没有学过百分比的学生说这些…… 41%完全“谁也看不到”的世界,谁也不会注意的隐蔽世界。 地球永远看不到的世界。 “那么,大家想想看,那样一个月球背面都有些什么呢?” 想了想,试着画成画。 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理科课,还是美术课。只有热情的班主任,将用圆规画了一个大圆的绘图纸发给全体学生,告诉大家自由想象,在上面试画看看。学生们激动地在圆圈里用蜡笔画上花田、城市、机器人、秘密基地、UFO。在班里并不起眼的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画纸,然后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班主任在教室里来回走动着,看见我的画以后,弯下身来问道: “美由酱,这是什么呀?” “我的坟墓。” 壮烈而消极的孩子。不,相对而言也是个浪漫的想象。 班主任困扰了,啊哈哈地假笑着。 “这、这、这样啊,十字架的话就是西洋式的呢☆” “???” “呃……美国或者英国,反正不是日本的。” “……那我重画。” 虽然不是很明白,我感觉到总之(不可以),于是老老实实地涂掉十字架,在旁边出色地画上记得给祖父上坟时看见的那种坟墓,连线香都画了。墓石两侧立着塔牌,上面写着藤林美由纪之墓。相当不错的作品,班主任快要断气了。 我一个人待在月球上,我以为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这幅场景很寂寞,可实际上却不太糟。在谁都看不到的世界里,谁也不会来打扰,静静地腐朽下去,这样一个自我形象,在那里有一种让人放心的冷漠。 只有我的世界。 只有我在月球上。 理世在(温暖的)地球。 (友情之吻) ——是的,我想要逃到地球去,现在也如此。 我一个人在月球。 第一卷 第四章 为了抢走你 1 在家里睡了三天。(纯真的我) 这期间一直躺在床上思考,并做出了决定。三天里,尽管请了假,1-A班却没有半个人来探望,真不愧是我,“非领袖人物”的定论自幼稚园后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装的。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收到了礼濑前辈的邮件。 ——没事吧?要好好休息:) 没想到她还会使用表情符号,好奇怪。 御门玛丽亚没来倒是理所当然的,可是理世也没来。说起来倒也像理世的风格(不要被那亲切的样子骗了,她是只猫)所谓猫,就是摆出一副“就是这里哦”的老实样儿,其实最擅长背叛人们的期望,我很了解。 第三天傍晚,我正躺在被窝里想着明天差不多该上学了,忽然听到老妈叫我说:“有人看探望你了哦。”说感冒是骗人的,事实上,哪儿都好得很的我穿着运动服从二楼房间走下来,出现在“藤林”蔬果店的一楼店门口的是嗣宫前辈。 跟收到礼濑前辈邮件时一样惊讶。 “你好,美由桑,身体好些了吧?” 她站在我家店门口,手里抱着探病的必备品——水果篮,身上还穿着偲心馆的制服。我点了点头,接过嗣宫前辈的水果篮交给老妈。“摆在店里好了。”老妈说了这么句不要脸的话。“不行。”我马上阻止她,带着嗣宫前辈来到附近的儿童乐园。 “是装病吧?” “啊……” 嗣宫前辈有点惊讶,然后微微笑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学生会的会长嘛。” “忘了,只记得‘做点心的人’,多谢款待了。” “不客气。” 嗣宫前辈呵呵笑着,除此而外没有什么责备的话。 从我家走到儿童乐园不要三分钟的路程,货真价实的后门。一起漫步在小路上,嗣宫前辈严肃地说:“和果子,应该让更多年轻人也接受,卡路里含量比西式点心也低得多。”我们到达儿童乐园,这里只有滑梯和秋千,小而整洁的公园。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被舍弃了,看不到玩耍的小孩子,我也没有在这里玩耍过的记忆。 “我准备退出了。” 坐在长凳上,我突然说出这句话。 “——退出什么?” 嗣宫前辈反问道,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呃、恋爱学习会吧。” “哦,这样啊。” 没怎么惊讶的样子,嗣宫前辈理解地点点头,说“明白了”。 交谈干脆地结束了。根本没必要把嗣宫前辈叫到公园来,说起来也没必要给嗣宫前辈事先报告。我们俩沉默着。嗣宫前辈心情愉快地眺望着傍晚天空中的卷积云。 “前辈,为什么?” “??” “参加了,那个会……?” 虽说实际情况只是个“悠闲会”,但恋爱学习会的风评绝对不好。据我猜测,大概是御门玛丽亚故意逗着玩,放出那样的谣言吧。学生会长参加这种聚会自然是个污点。 嗣宫前辈说: “最初是因为不纯的动机呢。” “哈?”不知不觉陷进去,好难开口。 “不过,现在也还是动机不纯。” “那个……?” 我诧异的表情。 “我呀,就是喜欢看着可爱的女孩子们,开心地吃着和果子的样子。不如说,超级喜欢。所以,现在待在恋爱学习会,做点心给大家吃——很不纯吧?” 解释是解释了,但只有一半呢。 “……那、‘最初’的不纯呢?” 嗣宫前辈扮着鬼脸,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说“坐久了也不舒服呢”,就从长凳上起身,岔开了话题。我们走回家,在店铺门口分手。最后,嗣宫前辈对我说:“我觉得不退出也挺好的哦。” “啊……”除此而外,我答不出别的。 2 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回到了学校。 学校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接受了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上课,然后放学。 我来到四楼的风纪委员会办公室。不知是猜到我会来,还是说一直都那样,礼濑前辈坐在コ字型会议桌旁的椅子上,背对着白板,身后站着两个二年级生。我从胸口口袋里拿出钢笔,放在桌子上。 “我退出。” “——退出什么?” 礼濑前辈反问。我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呃、恋爱学习会,吧。” “……这样啊” “所以,这东西,已经……” “知道了。” 礼濑前辈干脆地回复了我。我不由想问一句“可以吗?” 大概是表情暴露了我的想法,礼濑前辈摇着头说:“什么呀,我们有考虑着别的人选,所以不需要担心。”……其实我也没有担心了。礼濑前辈态度很镇定,很难想象她就是那个听了“没什么特别的”定时报告后,总是嘎吱嘎吱地咬牙切齿着说“绝对不可能”的人。 这之后,我和礼濑前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再见”我转身准备离开。 “拿去吧。” 礼濑前辈轻快地将钢笔推向我。 “临别礼物哦,你做得很好。” (……不需要鼓励……) 但是,这种气氛下也不好拒绝。我接受了盗拍用的钢笔型摄影机,插进口袋里。 再次转身,向大门走过去。走到门边,礼濑前辈严肃地说道: “要记住,我们‘担忧偲心馆风纪扰乱之会’ ……” 把风纪委员会改名了。 “绝不承认那个会的存在!” “礼濑前辈——” 我问道。 “被御门玛丽亚前辈讨厌了吗?” 咚——!!礼濑前辈几乎要拍坏桌子,飞身跳起来,怒吼着什么。她吼叫着,然后二年生拉着她。我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个优等生那样敬个礼,走出到廊下。 欺负礼濑前辈可真有意思,我朝着“三枝纪念馆”走去。 3 胆小鬼的我有一个秘密愿望。 如果, 我,把你绑架到了月球。 关进爱的牢狱, 永远不分开。 ……可是, 我放弃了。 (说实话能不能放得了,我也没有自信) 吱——拉开纪念馆的正门。 一步踏进去,换上拖鞋。毫无声息的走廊。啊啊,明白了,今天也是“无所事事日”啊。既不恋爱也不学习的恋爱学习会的活动,都是看魔女的心情而定,没有事前通知。但是踏进馆内,就隐隐发现——今天谁都不在二楼。 (就算只有魔女在也好啊。) 告知自己要退出,这就是我要干的事。啪嗒、啪嗒、啪嗒,我悄悄走过一楼走廊,路过楼梯,向着一楼深处走去。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走到这边,因为我对“三枝纪念馆”本身没兴趣,所以这也不奇怪,反正是最后一次嘛。 明治时代建筑物的观赏要点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复古的感觉不是也挺好的吗?我居高临下地发出适当的感想。 “???” 原本是什么教室啊?一楼深处的一扇门,打开了一点点。 我稳步走着,靠近里面。身旁是原教员室,对面就是那个房间。 门看上不像是给很大房间准备的,应该是准备室之类的吧。一些微响声从里面透出来,我吓了一跳,不由挺直背。有人在。响声是人的声音,我静悄悄地靠近。 没听说除了原音乐室外,还有在其他教室搞活动呀?至少,我没有听过。 门打开了个缝。 凑上去,用一边眼睛偷窥,可以看见雪白的肌肤。 不是手也不是腿,解开了纽扣的偲心馆的白色衬衫,露出了穿着内衣的胸部。 比预想要大的房间里,地上铺着白色床单,一个脱掉了衣服的女孩子咚地坐下去。全都看得见,细瘦的肩膀,胳膊,还有里面——雪白肌肤上带了一丝颜色。正在给她脱衣服的御门玛丽亚很熟练,被脱的理世也任她摆布,老老实实的。 (……这个……?体检?) 我的脑子不自觉地想逃避。 “——” “——、————” “——……” 御门玛丽亚的脸靠近理世的耳旁,在说些什么。理世笑嘻嘻地回答了什么。魔女又说了些了什么。听不清内容。二人之间那种亲密的气氛,像要熔合了一样。搞不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理世对御门玛丽亚是有好感的,她是魔女的喜欢的东西。 魔女的手在理世的后背游走,解开扣子,内衣脱落,胸部露了出来。 理世有点害羞似的用双臂遮住胸部,魔女抓住这双手,打开它——。理世低着身子,脸红着,羞涩地忍耐着。华丽的手足,纤细的腰肢,与此相反,成长良好、形状美丽、柔软的胸部。呵、理世吐出一声喘息,我听见了。 咚!心脏猛跳。足以震荡脑子的声音。 脊背僵硬。 “——” 御门玛丽亚又对理世说了什么,压倒她,将脸埋在胸部。 一只手放到理世的胸部,轻轻捏着那随呼吸运动着的粉色的—— (……………………嘶) 界限了,乌黑的怨念。 阴沉沉涌动着,阴沉沉涌动着。我一边拨散开乌云,一边小心地离开门缝。——杀,我会杀了你。我此刻像成了杀手一样,而且还是即将隐退的杀手。这最后一个人,不解决不行的目标。请不要搞错,这是义愤。 毫无疑问的义愤。 (要是敢对别人的东西出手——) 必须要这可恶的东西知道我的厉害,即便对手是魔女。 前言撤回。 果然还是不能“退出”。太早了?没所谓,反正之前说过了,我没有自信能不能退得了。所以不需要害臊,连类似的感觉也没有了。我可是…… (我可是) (看见了那样的画面啊!) (被看见了) ——成为我的东西。 心中只有“不改初衷”四个字。 那天的告白。 幼稚园的时候我就决定了——理世是我的东西,要把她变成我的东西。 我只是在贯彻这件事而已,像野兽一样。 是的,不要搞错。这是义愤,大义、秩序,正义! 于是…… (羡慕!) 无边无际,无论到哪里……都是怨念。(我承认) 4 翌日。 “——决斗?”高中部校舍的屋顶上,御门玛丽亚的黑色开衫随风飘动,反问我。 放学后,我埋伏了她,说有重要的话要说,把她叫到了屋顶。 “对,和我决斗。赌上恋爱学习会。” “哎~倒是无所谓啦,反正最近也很闲。” “我也想到了前辈会这么说。” 我微微一笑。待在“三枝纪念馆”那个自己的城堡里,魔女总是一副很无聊的样子。就算是顺从的(至少对魔女而言)、无力的、我乱来的提案,她肯定也会答应。必要的话,还可以使用礼濑前辈作为临别礼物赠与作为胁迫,不过没有这个必要了。 和我计算的一样。 “那么,什么时候?怎么决斗?” “不要急。”我冷静地回答:“时间是明天放学后,场所是纪念馆,内容嘛,扑克牌。庄家每次轮流,就这样,如何?” “虽然笨拙倒也不坏。” “不客气。”我谦虚地低了低头。 “那么,你要是赢了的话,会就交给你。如果我赢了呢?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魔女问道,瞳孔里闪烁着孩童的光芒。 “什么都可以,满足你的一个要求,可以了吧?” “哎~真的?” “嗯,就算是当肉奴也随便你。” “这可是黄色笑话知道吧?那我就要好好考虑了。——可是,为什么突然?” 魔女兴致盎然的样子。我进行预习一样摆出一张扑克脸,淡淡地说: “想要抢走一个东西,前辈的。” “——哎~” 轻轻地眯着眼,魔女淡淡地笑了。美丽,欢乐,魔性的笑容。用那绿色的瞳孔盯着我。——这个人,果然是魔女。“新生请不要和魔女对视三秒以上”,风纪委员会,礼濑前辈写在告示上的句子,确实如此。不好好提着精神,被盯了三秒搞不好就会失去意识。 “昨天,那个——” 魔女小声说: “兴奋啦?” 后背有莫名物体在窜走,顿时身心疲惫。我拼命压抑着自己。 “没什么,很无聊。” 魔女轻快地说了句“啊,真遗憾”,开始看着天空,像是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今天白天看不见月亮呢。”她说话了。我睁开一点眼睛。仔细找的话经常可以看见的白昼之月,却也因为时节或是别的条件而变得看不清或是完全看不见。 找寻白昼之月,本来也不是我的特权,所以也不用介意。 “虽说是决斗。” 魔女突然看着我说: “你说的条件我都接受,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非常、非常讨厌的预感。 “不要搞什么擦边球,就赌脱衣服。每输一回,就脱一件。” 我无语了。 “也就是说‘脱衣’扑克。最先脱光的人就算输。当然,会里的人都要来观战。一直输的话就是某人欢乐娇羞的脱衣秀了。依子一定很高兴吧,那家伙最喜欢可爱的女孩子了。看你身材似乎也不错。” 护住胸部,我退后了一步,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嗣宫前辈那灼热的视线。 “不能接受这个条件的话,就没有决斗这回事。” 不可能不害怕。(表面看不出来) 被围观的场合下,脱衣秀。这是多讨厌的行为啊!什么啊!话说把脱衣混进决斗里来,也太大叔趣味了吧?一瞬间想要放弃了,但是,be cool be cool,安慰自己,我勇敢地笑了。 “可以啊,反正都是我赢。” 所以无所谓。这是一开始就确定了的事。 “那就决定了。”魔女也笑了。 ——等着你。 (OK,理世,我就要为了抢走你而去哦!) 感觉像是要去当个大坏人。突然,我想起一件事。 (魔女,为什么要接手恋爱学习会呢?) 第一卷 第五章 白月光下的两个人 1 万事俱备。 更具体地说,“出老千”的准备已经做好了。我之所以用扑克牌来决斗,就是在于它易于操作。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要赢,而且也完全不认为自己在做什么坏事,现在可是猎捕魔女的时间。 “那就开始吧。” 作为决斗场所的纪念馆原音乐室里,挤满了为观战而来的学生(理世也在!)踏入其中,掀起了一阵骚动。室内为了便于一对一扑克大战,已经重新布置过了。房间中央放置着圆桌,围着圆桌面对面地放着两把椅子。我迟到了,御门玛丽亚已经等在那里了。 魔女选了靠里面背对窗户的位置坐下来,我则坐在对面。 理世和其他两个成员站在门口附近。房间各个角落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藤林桑,用这个会做赌注,向会长挑起决斗的吧?抢走什么的,真是大胆!好像很有趣哎!……本以为等待我的会是客场的气氛,没想到却是相反,完全是热烈大欢迎,不愧是魔女召集起来的人。 物以类聚啊。 “……美由酱” 朝桌子走过去,经过理世身边,她用有些低沉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没有回应,也不看理世,只是盯着魔女。 决出胜负之前,决不能考虑其他事。虽然这样决定,脑子里发烧一般的不自觉浮现出理世那泛红的雪白肌肤,受不了了!Be cool , be cool。这种时刻究竟该如何应对,我高速运转的脑子里一瞬间弹出了答案。 机智的应对。 “理世。” “……??” “今天穿的小裤裤,是什么颜色?” “嗯?——白色哦。” “我今天的幸运色呢,所以——” 赢定了! 早晨的信息节目“占卜角”里确认了的。(说是白色时,我还真有点开心)不只是策略,就是运势也要成为我的战友,这就等同于胜利了。 来到桌子前,坐在御门玛丽亚的正对面。魔女兴致盎然地说: “那个,不热吗?” “嗯,请不用介意。” 额头上渗满了汗珠,我还用一副很凉快的表情说道。偲心馆的制服下,是学校制定的运动衫,制服外还穿了好几件毛衫,在这之上,还套着外套,然后是披肩,脖子上围着围巾,等等等等——简单来说,我穿成个熊样。筒袜上还套着三双袜子(真是辛苦了)。也没说为了决斗不可以穿厚一点。 以为会满场嘘声,没想到,观众们却相当给面子。不愧是物以类聚。看着我穿成个圆球,费力地在椅子上坐下去的样子,嗣宫前辈居然说了声:“好可爱。”后背稍微凉爽了一些,因为理世正好站在我身后2米左右。 为了集中精力决斗,她还是不要出现在我视线范围比较好。 从背后传来理世的声音,就像要去野餐一样愉快。 “加油,玛丽亚前辈!” 太憋屈了……喂喂,扎扎实实的憋屈了!真想死啊! “加油,美由酱!” 我重新站起来了。像极了理世(自我为中心)的支持。我从怀里取出扑克牌盒,还没有开封的新牌(看起来而已)。“要确认吗?(确认也没用)”故意问道,御门玛丽亚一脸麻烦地挥了挥手。 “好了,好了,快点发牌吧。早点开始,打发无聊。” 这份悠哉,虽说有点打乱了我的步骤,但我还是镇定地拆开封装,打开,取出扑克牌。发牌人、庄家由谁担任,已经用投硬币决定了,不过魔女也只是随我便而已。 我获得了权利,洗牌。 “——现在发牌。” 我手里和御门玛丽亚手里,轮流发到了牌,慢慢地。 要像往红酒杯里下毒一样慎重地,魔女一张,我一张。 “你,曾经是沙苗的内线吧?” 魔女的话让我一瞬间停下了手。沙苗,那个硬塞给我胡来的任务,风纪委员会会长的名字。我想,到底暴露了多少啊?不过直接叫沙苗,还真是亲密啊。“你知道啊?”我重新开始发牌。 “算是吧。” 魔女一张。 “那又怎样?跟这个决斗——” 我一张。 “没关系啊,你知道的。” 魔女一张。 “……那么” 我一张。 “沙苗,还好吧?” 魔女一张。 “焦躁着呢,总是这样,因为这个会。” 我一张。 “那挺好。” 魔女一张,我一张。 我发完牌了,每人手里五张。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在眼前展开牌,排列着正如我预计的牌面,表情放松了一下。 “认识很久的熟人,常常欺负她,让她哭。” ……我也想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太理所当然了。真可怜,礼濑前辈。虽说不是为了你而战斗,不过就让我取下敌人的首级吧。请期待吧,魔女的凋落。 我说: “那么——决斗开始。” GAME START。 2 (……哎?) 决斗开始后,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就我的感觉而言,只不过开始了数分钟而已。 “果然,你身材不错呢。” “哎?我?” “虽说花了点时间,不过,原来如此啊。” “…………哎?” “好了,你说的‘什么命令都听从我’,该怎么办好呀~” 魔女一副开心样儿,咚咚地用手指敲着桌子。从桌面上摊开的牌面上收回视线,我只是默然地发着呆。我的牌面是同花顺,轻易不会输的好牌,魔女的牌面却是王牌同花顺,如果不出老千,很难见到的豪华阵容。我输了,于是,现在,我—— (哎?只剩下小裤裤一条?) 确实如此。 轻轻地站起来,包裹住我窈窕身材的衣服,连袜子都不见了,现在是95%裸体。像是杀父仇人一样穿在身上的衣服,全都丢在了地板上。魔女却一件都没有脱下,别说制服,就是领结也没有解开……哎哎? 我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困惑地盯着旁边一堆衣服。 到底输了多少次,才能成了这样啊?! “28连败。” 像是读心术一般,魔女说道。我的后背一凉,哆嗦了一下。 “还有,加上刚刚这次,一共是29连败。” “这、这么多?” “真是好好的输了一场呢。但是,你还真弱呢。” (……) 决定了不择手段,甚至出了老千,结果听到的却是这番话。“好,站起来站起来。”魔女催促我。我还处在有点难以置信的状态,慢吞吞地站起来。女孩子们乱哄哄的喧闹声飘进耳朵。好漂亮什么的,好羡慕什么的,听到这些表扬的话,心想不愧是我呢——等等,这可不是什么受表扬然后高兴的场合!(不开心、不开心。) “……嗬”听见嗣宫前辈炙热的吐气声,她像是审判员一样站在桌旁。 “很漂亮哦,藤林桑。就这个样子,能不能吃白薯羊羹给我看呢?” 装在小盘里的白薯羊羹突然被送到我面前。 “还有,这张照片也要装饰在我房间里哦。” 那是什么形象?偲心馆女子学苑的学生会长,绝对是个变态! 啪啪,御门玛丽亚拍了拍手,催促到:“好了好了,快脱吧。”话说,现在正是传统的学苑世风日下的瞬间,礼濑前辈,现在进来的话,就可以一网打尽了!快阻止这一切吧,救命啊! 礼濑前辈不可能出现。(我没告诉她决斗的事) 后面,理世的方向,绝对不能看,我闭上眼。 (——理世!) 强烈的欲望。 (不想输啊!) “怎么了?这样的话我来帮你脱吧?——我很拿手哦。” 拼命摇头,就是死也不要。(事实上可能的确是很拿手) “…………呜呜” 闭着眼,我的拇指伸进内裤的两侧。 2 这种时候如果多穿几条就好了。疏忽了。会输吗?会成为魔女的肉体奴隶吗?会成为魔女的慰藉品吗?魔女和理世H的时候,我会被要求赶过去帮忙吗?……这一点有些讨……讨厌。 讨厌任何人向理世出手!但是,好了好了,被魔女催促着,我的手拉下小裤裤—— “………………………………这…………” “这?”听见我说话,魔女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这就是脱衣扑克了吧?” “是又怎么样?” “脱衣服就可以了吧?” “啊。” “身上穿着的东西,脱下任何一样就可以了吧?” “是这样。” “这样的话,只要还剩着一件,就可以继续吧?” “是吧。”魔女冷冷地笑着。 “……是吧?” 对着纠缠不休的我,魔女点头。观众之间又扩散开骚动的波纹。 “那么——” 我将手指伸进小裤裤内侧,用的是拇指和食指。手指在小裤裤内寻找碰触到的东西,捏住,下定决心,不,到不如说将错就错,更准确地说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既然决定“不能输”,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永别了!向目前为止完美的自我形象告别,睁开眼,把捏住的东西从小裤裤里抽出来,拍在桌子上。 “就用这个!还可以继续决斗吧?” 骚动的房间瞬间沸腾起来。魔女凑过来,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照片。”观众中的某人说了一声。 “是理世的照片呢。”魔女说。 听见后面的理世小声说了句“……我?” 我拍在桌子上的是一张照片,用钢笔型的盗拍摄像机拍下来的,照片上的理世嘴里被嗣宫前辈手制的豆饼塞得满满的,一副很好吃的样子。这个作为今天决斗的护身符,被我藏在小裤裤里面。(至于为什么放在那里,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最不会被人发现的,最不容易丢失的场所,除了‘那里’之外也没别的地方了。冷静想想的话确实是很奇怪的事情,不,那个时候的我没意识到这件事。) 在想些什么啊,变态。在想些什么啊,奇怪。 室内的气氛,像被忽然泼了冷水一样,从骚动一变为安静。 把女孩子的照片,藏在小裤裤的内侧,不离身地带着——作为护身符。在想些什么啊,这家伙(=我)来真的? “藤林美由纪,来真的了?” 大家都这么想,就算是理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嗯嗯,尽情地鄙视我吧。 (永别了——理世) 内心里告别了。 大家就笑吧,指责我吧。我没有看身后的理世,不能让她看到。 对不起,理世。 可怜的丧家犬,失败者的脸。 “喜欢理世。” 对不起。 “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真的喜欢。” 想把你绑架到月球,一直、一直都这么想。[/p] “喜欢、喜欢、喜欢——” 反复说着,我确实心情糟透了。 “喜欢到无法再装作不在乎!不想把你交给任何人!不想让任何人碰你!绝不允许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任何人H!因为、因为、我……、我……想、我……” 说就说吧,反正都是真心话。 “因为我想要和理世H—————————————————————————————————————————————————————————————————————————————————————————————————— —————!!!!” ……说了。 (稍微爽了点……吧?) 一下子大声喊出来,我呼吸都乱了。房间里,满满的、满满的、沉默。 我的学苑生活,结束了。 “OK,承认了。” 魔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 “那么,继续吧?” “…………啊?” “啊什么?还穿着一条小裤裤吧,所以——” 魔女抿嘴一笑,咚咚地用手指敲着桌面。 最后一盘。 3 结果,还是输了,全都脱了。 又一次被嗣宫前辈劝我吃白薯羊羹。(果断拒绝了) 圆满地,失败了。 一丝不挂成了裸体,脱下来的小裤裤还在手里,我茫然不知所措。 “辛苦了。” 站起来,砰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说:“我会好好想一个命令哦。”御门玛丽亚带着会里的学生们离开了房间。我全身瘫软,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最后还是理世拾起外套来搭在我肩上。 静——静悄悄的房间。没有人的空间,空气也很快冷却下来,皮肤好冷。地板的寒凉透过地毯,传到我跪坐在地上光溜溜的屁股下面。 经过了多长的时间啊?开始决斗的时候,还是明亮的窗外已经变得有些昏暗。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奇妙的不现实感,可笑的感觉。失败,跟我还挺搭的。世界上有两种人,简单地说是能成为主人公的角色,和不能成为主人公的配角。我不知道,原本以为我才是主人公的这个故事里,主人公不是我而是魔女。 我不是为拯救公主飞驰而来的骑士,而是觊觎魔女的财富、偷偷摸摸潜进来、可怜的遭到反攻的小坏蛋,一副衰相。 但是,却很适合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我像是脑袋坏掉似的笑出来。 “啊,吓我一跳。”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还以为房间里只剩下独自一人的我才是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旁边。理世孤零零地盘腿坐在地上,我眨巴着眼睛。 理世按着胸口说: “因为你一直在发呆,却突然那样笑出来。” “嗯,理世?” “嗯。” 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理世点点头。近处看理世的脸,果然还是那么可爱。 不是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奇怪。” “啊,这种语气,好过分!” 理世像要破坏气氛似的,做出严肃的表情,皱着眉。我轻度混乱了。 “不是出去了吗?” “没有啊,一直都在这里的。” “没、没注意到。” “美由酱,就是会这样。从以前开始,除了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噌地一下被说了。 明明我输了比赛,正沮丧着呢……反正,理世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 (这孩子,现在,在说些什么!) 理解不能,我眼睛咕噜噜转着。不知为何毫无现实感。虽说轻飘飘的,但我在这里这件事确实是事实。我为了从魔女那儿夺走理世而挑起决斗,毫无羞耻地表白了心声,却很干脆地输给了魔女。总而言之,什么都没拿到手,只是成了一只可怜的丧家犬,一无是处。 但是,还有一个人留下来了。 现在,身旁有理世在。理世为我留下来了。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说的话也好好地传到了理世的耳朵里。 “说、说什么呢。我,喜欢——” 不做人了!我已经做好了这种觉悟,大喊大叫起来。 “我不相信。” “等等,你!?那、你认为是——” “戏弄啊,欺负啊之类的。” “这、这两个都是一个意思……不是这个问题!” 我不明白理世,从以前开始,就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好像只凭本能在生活。理世,绝不是笨蛋,或者可能应该说很聪明,甚至会觉得她是不是在戏弄我。(这种可能性很高吧?) 让悲惨的我变得更悲惨,步步紧追——之类的,是这种类型的人吧?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为什么……会、会这么想呢?” 理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 “……刚刚,从玛丽亚前辈那儿听说了,那个、昨天、不,是前天,美由酱,看见了?” “是。”我异常肯定地回答了。 “这样啊,好害羞啊……” 我这边可没那么容易罢休。我这边,心脏都—— “我还以为我的心脏都要停了,”我说:“想要退出恋爱学习会,想要放弃理世,想把这些告诉御门玛丽亚……前辈,才去的纪念馆。就这样,却看见了那样的事情。不能原谅,我要杀人!于是,昨天挑起了决斗……不管使用多么卑鄙的手段,也要抢走。” 好卑鄙的想法。 “但是,我输了。我被刺了一刀又一刀。” “——我也输了,所以是一样的哦。” 完美的自嘲台词却被盗用了,我惊讶地看着理世。 “我也输给玛丽亚前辈了,轻而易举的。”???我的头上浮出无数个“?”呆呆地看着理世。理世不看我,视线望着前方。 “别过来,之前看见美由酱的时候我哭了。” 嗯,还有这种事? “那之后,心里一直觉得疙疙瘩瘩的,好累。不知道是为什么,很难受。我不喜欢这样,那天就去找玛丽亚前辈商量,前辈就笑着说‘那我给你解决吧’,我点点头,就被带到那个房间去了。” 一跳一跳,一跳一跳,心脏好痛。 “脱了衣服,让我躺下,摸着我的身体。” 不想听。 “好开心。” 不想听。 “最初是这样。但是,我不知为什么身体开始自作主张。‘讨厌’地推开她。” (哎?)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不过,就这样,玛丽亚前辈突然冷着脸说了句‘真无聊’,就放开我了。于是,前辈说了句‘不能对我百依百顺的东西,我才不要’,然后就弃之不顾地走了,但是今天还是叫上了我。” 噗——解放了。 理世的脸,既不是生气,也不是伤心。真不可思议。 “理世——喜欢玛利亚前辈吗?” 点了点头。虽说我早知道了,还是难以承受。 “我喜欢漂亮的东西。” 喜欢好吃的东西,等同于这句话。非常普通地使用这句话。 “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漂亮。” (这孩子,现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无语。 理世说什么呢?理世并不是仗着自己是漂亮、有魅力、可爱的集合体,而装出一副谦虚的说反话,而是认真地在说。有多少人被理世的魅力所打败俘虏啊(包括我)?我那被蹂躏、被抢夺一空的乐园,意义又何在?这孩子,说些什么呢?在这种混乱、咕噜咕噜迷走的状态下思考的结果,我嘴里说出来的只是一句: “哈?” 可以说是糟糕的一句话。理世不服气地嘟起了小脸。 “像美由酱这样漂亮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我无语。 “我从小,就一直被妈妈说‘你好丑’、‘好丑’、‘好丑’。” 我无语。 转来幼稚园当天,理世是由完全不能认为和我父母是同一种生物、美丽的母亲带来的,装出欢迎同伴的样子,实际上处于严密观察中的我注意到了这一点。那时候,并没有特别在意。美丽的脸微笑着看着我们spica班幼儿的理世妈妈,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女儿一眼。 (难不成——) 在想法消极这件事上,我拥有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自信,于是推出了一个假说。 但是,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第一次见到美由酱的时候,我震惊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人。” 不管从周围得到了多少好意和称赞,理世都不会主动接受。不会主动邀功的理世。但是,不管怎么说,理世却一直主动靠近我。小学的时候,就算学校不同也会给我打电话(避开的人是我)。加入恋爱学习会的第一天,也是理世主动缩短和我之间的距离(离开一定距离坐下的人是我)。 心脏一点点地激烈跳动起来。期待着,期待了。 “呐,理世。” “嗯?” “我和御门玛丽亚……前辈,谁比较漂亮,啊?” “不知道。” 立即回答。我垂头丧气,反正,总比马上回答是玛丽亚前辈的好。 “不过,我喜欢美由酱。” 我死都可以了。 “因为美由酱很有趣,我喜欢有趣的人。” 喜欢好吃的东西,等同于这句话。非常普通地使用这句话。喜欢漂亮的东西,在这方面的决斗得到了一个“不知道”的答案,可是满足了“喜欢有趣的人”这个条件,我取得了胜利。哎?我战胜魔女的仅仅是因为“有趣”这一点。确实,九年不见的再会,一下子又是流鼻血,又是因为膝枕兴奋,最巅峰的是在小裤裤里面藏照片……嗯,我是个有趣的人。 复杂的心情。 说真的,非常想辞退这个位置,但是…… 也挺好的。 成为我的东西。 “心怦怦地跳哦,美由酱把我的照片拍在桌子上,说喜欢我的时候。” “嗯,不……啊,那个。”突然胆小起来的我,真逊。 “现在也还怦怦跳着呢。” 看着我披在外套下的裸体,理世脸颊微红,眼睛里还有未知的湿润(就像嗣宫前辈手制的点心放在面前时,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喜欢好吃的东西,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有趣的人,所以喜欢。我过于紧张,激动地回应说:“我也是!” 理世说: “呐,同是丧家犬,互相舔舔伤口吧?” 奇妙地很是生动,毫不缺乏浪漫的语言。我相当现实地遵从了自己的欲望,“嗯。” “只要能让理世成为我的东西,做什么都可以。” 果然,我也说了同样的语言,奇妙地很是生动,毫不缺乏浪漫的语言。 代替最高级的告白。 “——我,想要理世。” “我也,想要美由酱呢。” “这是什么样的‘想要’呢?” “不知道。——试试吧?” 我们接吻了。 “……嗯——,再来一次。”理世说。 我们接吻了。 “不知道,好难呀。” “那,再来。” 接吻、接吻、接吻、接吻。 接吻了。 外套从我的肩头滑落,不管了,接吻。 窗外,遥远天际,白色月亮。 4 第八次接吻,我伸出了舌头。 “嗯……?” 理世仍旧闭着眼,露出有一点吃惊的表情,要是有抵抗我就准备强行进攻,不过理世接受了。 嘴唇松开,舌头碰触到理世的牙齿,感受到唾液的味道,我感动了。不管哪里都很可爱的理世,果然舌头也是可爱的。似要逃离,却又犹豫的感觉,让人难耐。 不打算让你逃开,一点也不想。 “……——嗯、——、呜、” 似乎有点难受的喘息声。像是为了防止身体滑落,理世把两手搭在我的背上,紧紧地用力抱住。追逐着理世的舌头,逗弄着,舔舐着,感受着这份柔软。一丝甜蜜的酥麻感在后背游走,太过舒服导致头脑都僵硬了。 “……呜、哈呜……” 从理世的鼻息里传来的吐息,刺激着我的鼓膜。 “嗯、——啊、美……、” 可能是想松开嘴,叫我的名字吧,可是我没有放开她。呜咽声像是小猫的叫声。我是嘴唇大盗。 “呼……、嗯嗯、啊、” 我喜欢上品尝光滑牙齿和湿润舌头混在一起的感觉,试了好多次。 将理世的舌头顶上去,诱导它去到我喜欢的位置,细细扫描。我后背上的手,小小地抖了一下。指尖轻轻瘙痒似的动了动,让我一阵颤抖。 等不及好好换气,我张开嘴,手从后面抱住理世的头,手指插进那明亮的茶色发丝中,压住不放开。 “……??啊、嗯、——哈……” 发现了我的企图,理世也同样张开嘴,趁这个间隙换气。 理世开始寻找我的舌头,闭着眼,四处搜索,我也回应了她。两人的舌尖互相轻啄触碰,放缓力道,无数次摩擦。 突然想让嘴唇也品尝一下,我逃跑似的抽离舌头,理世的舌头追随过来,被我的嘴唇夹住。 “——嗯……?嗯——” 理世还停留在我背上的手,又抖了一下。 ……虽然想让牙齿也品尝一下,不过还是忍住了。虽说用嘴唇来品尝理世的舌头令人感动,不过我还是喜欢直接用舌头。 我又把舌头伸进了理世的嘴里,理世也似乎习惯了一般,放松接受了我。我和理世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想要一次性感受很多,贪得无厌。 越是知道就越是沉迷。 (更多,永远) 不知厌烦。 (这是食物) 理世嘴里的每个部分,都用舌头去确认那里的形状和柔软度。 不知厌烦。 “呜……、嗯嗯……、——嗯、” 理世似乎有点困扰了“还要继续吗?”,我毅然决然地无视。 作为回敬,我又挑逗似的舔着理世的嘴唇。理世吃了一惊,抱着我的手力道加重了,却又马上松开了,呆呆地小声吐息。 然后,这一次,理世主动将舌头伸了进来。 “嗯嗯?” 不知该说她领悟能力好,还是说她有潜力,理世非常熟练地逗弄着我的舌头,舔舐着,纠缠着,在我的口中自由自在地游戏。 总觉得,非常害羞…… “啊——呜——” 我晕头转向,完全被打乱步伐。理世变成了主动那一方。不像我那样拼了老命的笨拙,而是将搭在我背上的手移到脸颊,轻柔地抚弄着。不过口中的动作却并没有什么改变。 我被当成了玩具。 (舌头) 我迷糊了。 (舌头) (舌、舌头) 自己的舌头仿佛变成了理世的,心甘情愿的按照理世的意愿被玩弄着,可我还是舒服的不得了,堕落了。 吱——脑中的麻痹感,已经像呼啸的台风袭来一样动摇着我的意识。 (危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心里觉得不妙。、,我移开脸。 “噗啊……嗯嗯?” 理世的嘴唇马上追了过来,又堵上了。 并不是单纯粗暴的压住,而是像是在引诱我一样,自然而甜蜜。舌头变得懒散了,两个人都沉迷在这种柔软的触感中,甚至不再需要亲吻。 不能反攻了(也不想反攻了)。 无法停止(也没打算停止)。 (危险) 抵抗无效,我输给了诱惑。 (沉——迷——) 不知检点。 究竟亲吻了多久啊?(一定有三十分钟吧?)我们终于缓缓地离开对方的脸。我深呼吸。 舌头麻痹了。 “鞋头,不行了。” 有点口齿不清,“舌”说成“鞋”了。理世端坐着,两手撑在地毯上,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她笑着说: “美由酱刚刚又不说。” “因为理世不放手啊。” “哇,你真说得出来!” “是要说呀……你好厉害。” “美由酱才厉害呢。一开始,我还想着该怎么办好呢?” “那个嘛……反正,就是顺其自然嘛……”撒谎。明明是受不了了才瞄准了下手的。 “嗯,我也是顺其自然,就那样子做了。” 用那么纯洁的表情说这种事,没问题吗?这孩子真可怕。 “不冷吗?” 理世突然问道。第七次接吻的时候,外套从肩上滑落,我成了裸体,完全没时间感觉冷不冷的问题……现在也是。反倒是理世,看上去很热的样子(出汗了)。问她热吗?理世点点头,干脆地准备解开毛衫的扣子。 (看到这幅景象,要是说“我想帮你脱“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变态了吧……) 结果,噗——理世笑了 “会脱很多吗?” “嗯、不、那个——” 没办法,我绷着脸,有一点抑郁。 “好吧,你来脱。” 理世垂下手,任我摆布。摸到理世毛衣的扣子,紧张地解开了它,裙子的扣也解开了,全部都脱下来。 理世身上只剩下内衣和小裤裤,与纤细的手脚和腰肢相对比,胸部果然很雄伟。我虽然对自己的身材也很有自信,但还是觉得羡慕。伸手穿过理世的腋下,折回到背部,解开内衣的背扣。 窥见了淡粉色的乳头,形状美好的柔软胸部露了出来。 不自觉地用手戳了一下,“呀——”理世痒得笑起来。 噗、噗、噗,戳了一下又一下。 “呀、——嗯、呀、” (怎么办,好好玩) “……美由酱在用我的胸部玩。” 理世遮着胸部,用有点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 “我是认真的。” 我回答。“很过分的理由呢”,啊、理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呐,美由酱” “……什么?” “难道,从幼稚园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啦?” “什么?” “就是这样看我的。” “不、那个……不是的,我想,不过。” 我越说越没底气。要是说“不是”,那对理世就太失礼了。在幼稚园的时候,就说出“成为我的东西”这种话了,反正都清白不了了。虽说事实上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么多(才幼儿园),可是我已经无法相信自己了。 说是说了,理世自己不也是—— “那时理世不也是答应了我的嘛。” 理世呆了一下,愣愣地问:“答应什么?” “我啊!我说了‘成为我的东西’!” 那个、无言的、微笑 = OK!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答案(我确信)的笑容。 “咦??我,美由酱被告白过了吗?” 忘记了……果然……。 就算是赌气也要让她想起来,于是事无巨细地复述了过去的回忆(H的事情……只能暂停,想要快点继续,快点继续……可是,这可是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说明白不行啊!啊啊真是的!) 幼稚园大班的九月,秋天,运动场上,两个人相对坐着画画,天空晴朗,微风吹拂,但是,理世好像想不起来了。 突然,理世嘟囔了一句“风……?” “啊!” 似乎想起了什么——理世向着放在稍远处的书包爬过去,从里面取出一包纸巾,回到我身边,抽出一张搓成细细的一条。 “给。” 理世递给我。 “用这个,对着鼻子搔痒。” “哎、不要。”什么啊,这种愚蠢的模拟。 “不是,是对我了。快点啦,给。” 理世说着,仰起脸,像是要乞求亲吻的样子(有点心跳加速)。好像在说真的,快点,理世开始催促我。我不明所以地将纸条靠近理世的鼻子,搔了搔。接着,理世说“可以了”,摇了摇手,我移开纸条。……然后呢?我不由得想。 理世仰着下巴,看着我的脸。大概,是快要打喷嚏了,沉默着。 “————” 微笑。 (………………?) 幼稚园那时看见的,除了“OK”以为没有其他答案(我确信)的笑容。 “啊——,鼻子好痒。我呀,只要忍着不打喷嚏,就会变成像是在笑一样呢。” 理世咻咻地擦着鼻子。 “美由酱看见的,难道就是这个?” (哎——————————————————————————————?!)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那个,就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让你误会了什么吗?那对不起呢☆”理世呵呵地笑着。 点头……我沉重地沉重地点头,心中卷起了莫名的漩涡。九年的怨念,一心一意的希望、迷恋,无法遗忘的记忆、笑脸。一个人在月之海,无论做什么都像个笨蛋,没用、没救了,就是因为一个误会。 (啊啊,什么啊,真是的!) 真是的。 (什么啊,我不管了!) 总之,我先淡淡地说了声“哦”,然后推到了理世。“呀”理世发出了可爱的悲鸣声,这个声音也太可爱了吧。 “理世,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美由酱。” “怎么样喜欢?有多喜欢?” “喜欢哦。” 脑死。 “可以继续吗?不,请继续吧!” 说出这种不要颜面的话,理世呵呵笑了,点头。 “——嗯,可以哦。” 5 仔细想来,我只记得理世的笑脸。 理世确实经常笑,不过我也看到过她认真时的脸,有点不安时的脸,生气时的脸。即便如此,在我心里,理世=笑脸,这就是我心里面对理世的印象。 开朗、天真烂漫、像太阳一样。 “嗯,——啊、……呜——” 我含住一边的乳头,手握住另一边的乳房。理世皱着眉,紧紧闭上了眼,身体轻轻地颤抖,嘴里漏出来煽情的喘息声。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在温柔地、温柔地欺负她。 ——我想要看见这样的理世,黑色的感动在心中涌动。 只记得她的笑容,但是,她哭泣的样子也一定很可爱。 冲动。 想让她哭。 “美由、酱——” 嘴唇含着乳头,用牙齿轻咬。呜——理世的背蜷缩起来。 “啊!” 清晰的喘息声骚动着我的鼓膜。脸继续靠在胸部上,抬起眼睛望着理世的脸。理世紧闭着的眼睛里渗出了点点泪珠,面红耳赤,愉悦又压抑的表情形成了极度的不平衡。我的体温骤然升高,清楚地感受到身体上的汗液涌出。 脸离开胸部,重叠在理世的脸上方,亲吻她的眼睑,舔舐泪滴,有一点酸酸的味道。我的头发拂过理世的脸颊,理世小小地缩了缩肩。我的手从理世的胸部挪开,抚摸着她的肚子和侧腰。这一次,理世受不了似的发出呻吟: “哈……嗯、嗯……!” 睁开眼的话,仿佛一切就会消失,理世紧紧地闭着眼。 “呐,理世。” “——嗯?” 呼唤着她的名字,感受着她的一切。我的手挪动到理世的腰骨边,轻轻地。 “呀——嗯、嗯——” 理世扭动着腰。 “理世,呐、理世。” “哈……什、么?美由酱……嗯?” 理世微微睁开眼,对视了,湿润的瞳孔。 “呐、现在,在想什么?” 被我抚摸着的时候,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想知道) 这是一种欲求——贪欲。理世求救似地喘息: “不、不知道……” “告诉我,我想知道。理世的脑袋里现在在想些什么?” “不、不知道——一片空白……” 手滑入大腿内侧。呀——理世发出嘶哑的声音。 “明天的便当之类的——” “…………这是什么?”我,惊呆了。 “不知道,一片空白,还有,唔嗯!” “还真像理世。” 我微微地笑了。理世害羞地别过脸,侧过脖子,我把脸埋在特意露出来的脖子上,亲吻、轻舔、难以忍受地抓起理世的肩,咬了下去。就这样,细细咀嚼。“可以留下痕迹吗?”我问道。吻痕。理世点点头。我狠狠吸住理世脖子上的皮肤。离开一看,一个红色的痕迹。 “多来一点……留下痕迹。” 理世说。 “那个、你喜欢强攻吗?” (这太棒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理世潜力巨大。低下头,吻着理世胸部上方锁骨周边,吸允着。又吻向手臂的方向,吸允着,留下痕迹。放在大腿内侧的手,拂过满是汗水的皮肤,一点点向上。终于手指穿过小裤裤,碰到了理世的那里。理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 “脱掉,可以吗?” 理世点点头。我拉住小裤裤,理世抬起了腰部。我被这个动作感动死了。理世接受了,没有拒绝我。从头到脚指尖,全部都是我的东西了。太过幸福我又脑死了(第几次啦?) 用手指轻抚。 “嗯嗯!” 非常轻微的动作,却引起十分强烈的反应。好高兴。我小心地,满怀“恶意”地一直抚弄着。理世的腰部跳动起来,无休无止的喘息。想听更多,更多。我沉迷了,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用上了嘴。理世为了忍住发出过大的声音,手指捂着嘴巴。 遇到这种事,我当然是愈加得寸进尺,用手压住理世的腰部,转动着舌头,在那敏感的部位,舔舐、冲撞、拨弄。 这一次理世的腰想要躲开,双脚游动着,轻轻地踢着地毯。 (但是并没有讨厌。) 我知道,其实她很开心吧。 “哈、啊、啊嗯、美由酱、……美由酱!呀!” 还跟幼稚园时一样这么叫我,明明在做着H着呢。 理世阵阵颤抖。 “啊、呜、啊嗯、嗯、嗯、美由酱!美由酱!美由——” 理世的声音听上去很难受,声音凌乱。 但是,还要继续,逼迫她。 想看见那样的理世,想了看到坏掉了般的理世。理世想要安慰我说“没关系”似的,将手与我的手合拢,手指温柔交叉,纠缠。一瞬间,我也为了让理世安心,舌头狠狠用了力气,理世受惊似的紧紧握住我的手,身体跳动起来。 “呀!啊、啊嗯!美——嗯!呜!不要,呀!” (没有被讨厌,就算讨厌也无济于事。) “嗯嗯!呀!啊、啊、嗯!美由酱!美由酱!美由酱!” (再多一点,多一点叫我的名字。) “美由……!哈、啊、呜……嗯!…………嗯!” 突然,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理世的腰、身体,微微颤动起来。 “——啊、呀呀、美由酱!” 手紧紧地抓住我。 (我在这里的,所以没事的。) 我心里无限温柔地说道。 “嗯、………………!……!啊……!” 理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就这样保持了一会,然后,一下子泄了气,全身松弛下来。长长的一段时间内,理世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样,气息紊乱。我也将脸挪开,抬起身来,横躺在理世的身边。她那毫无防备的面容,虽说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但实在是,实在是,太可爱了!理世像是要隐藏自己的表情,一只手臂遮住眼睛。我靠近,挪开手臂。 连眼睛都红红的,瞳仁湿润。 “美由酱。” “理世。” “感觉非常好哦,我——” “理世开心的话,我就会觉得幸福。” 我们接吻了,两唇轻合而已,长长的一个Kiss。 终于分开了嘴唇。 “呐、美由酱” “??” “下次,让我来服务你。” 我心里也想着结果会不会这样呢?果、果、果然! “大概的需要怎么做我都明白了,所以交给我吧。” 理世笑嘻嘻的,我, “那、那个、请等一下。” “等一下?” “心、心理的准备之类的,还……” 理世微笑。 当然,我没机会做什么心理准备了。“再来一次”,我又一次深刻体会到理世的潜力无限。大约一小时后,我的身体已经像是被玩弄了三天一样,觉得自己都快断气了。这样的话,如果绑架你到月球的话—— (监狱就算了。) 被囚禁在那里的人当然会是我,我是可怜的囚犯。而理世, 在我的月之世界里,君临天下。 理世,一定会成为月球的女王。 第一卷 番外篇 Moon Queen(月之女王) 没有水也没有空气 重力是地球的六分之一 在这样的月面上 落下的雨水,会是什么样呢? 美由纪 今天也落下了亲吻我的雨水。 “等、等等,理世。” “等不了,抱歉,美由酱。” 明明说好了今天一切听我的,一旦开始,瞬间变成了由理世主动,自动切换成发情期的猫模式。打破约定,真是太过分了!躺在对一个人而言过大的床上,理世从我的额头到脚趾全都吻了个遍。理世吻到哪里,舌头游到哪里,轻咬到哪里,我的全身就一阵战栗。有一点害怕,可是很舒服。 体温上升,手足扭结,纯白的床单皱起了纹路。 我害羞得不行,明明已经做了(被做了)无数次。 “呀……哈嗯” 骨盆附近是我的弱点,理世轻咬着,我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里,喜欢吧?美由酱。” “不、喜欢,没有这么回事……嗯!” “很舒服吧。” “呜,明明今天说好了轮到我的。” “对不起呢,我呀,果然还是无法忍耐。” “笨……” “想让你更舒服一点。” 理世的手,还有指尖,触摸着我的中心,我全身都跳动起来,沉溺其中。 早上九点,脑中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还没有吃早餐呢。 六月,一周左右前,天气预报说进入梅雨季节了,今天果然还是雨天。 星期天的早晨。 同魔女的扑克牌对决,第一次和理世的结合后,我们开始交往,频繁地造访理世家(就是这里)。发觉父母不在家是一件极好的事后,我们基本就成了同居的状态。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已经持续了三天。这个时间段房间里面还有些昏暗,我和理世放荡的气息声填满了整个房间。床的一端散乱着两个人的睡衣和内衣。不过三天而已,却有种一段时间没看见月亮的感觉。 (所以啊,有种错觉,觉得这房间就是个月亮。) 愚蠢的想法。 理世靠近我的耳边,说: “在想什么呢?” “没,那个……” “明白了,不让你更加沉迷是不行的!” “好了好了!那个——嗯!” 像是反驳被夺回一样,嘴唇被理世堵上。对我身体的哪里做什么会让我有什么反应,理世了然于心。不管我多想要好好捍卫自己,瞬间就会崩溃,然后反而是我开始祈求。忍住声音,打开身体,想要更多,更多。 口水从唇边溢出,拼命喘息着。 我,成为了快感的奴隶,毫无可取之处,脑中闪烁着这些话语。 “喜欢,美由酱。想要更加疼爱你。” 热烈的甜言蜜语,还有毫不留情地攻击着我弱点、柔软而天真的手指。 哈——从鼻中漏出的气息。全身麻痹、软绵绵的,现在谁在上面,谁在下面,我又是个什么姿势,已经搞不清楚了。脑中某个角落里考虑着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好像在宇宙中游泳一样,就连这种想法也很快被舒畅感吞噬、消失。 理世的舌,抚弄着我身体里面最敏感的部分,一下子温柔地刺激、舔舐、吸允,我难以忍耐发出声音。理世的做法,并不是激烈的追求,而是一点点也好,想着让我的身体停留在舒适之中,绵长地,平稳地,小心地,所以我才难以忍受。 揪住床单,全身颤抖,接受着一切。除了理世的手指、舌头以外,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我被支配了。 “嗯、嗯嗯、啊!理、世——” 举起白旗。 “好棒。” “嗯,再多感受一些。” 理世真心感到愉快的声音。一点点,一点点,理世加强力度。快一点,我被推上高峰。昏暗的室内,只有我不成体统的声音在回响,寂静的雨声也被我的喘息声所掩盖。但是,我感受得到雨水的气味,这可能也是错觉,其实比较像理世舔牛奶时发出的声音吧。我的身体在雨中融化、消失,就是这样的情景。 滴答、滴答,脑中有水滴落下,撞出波纹,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舒不舒服这件事,也消失了,我仅仅是一片水,透明的。 “可以哦,美由酱。” 从某个远处,又好像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理世的声音,我瞬间被海啸吞没。 明明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却像要死去了一样。 ——“发出了很厉害的H声哦。”最后的最后,理世这样说道。(语气相当开心啊) 呜,害羞得想死了。 理世 我喜欢的人,十分可爱。 “星期天一大早就开始H,真是太糜烂了!” 美由酱绷着脸说道。此时她在餐厅里,手中的杯子里装着我倒的咖啡,穿着最爱的小豆色运动衫。长长的黑发,有一些凌乱,表情还有点茫然。 “是吗?托你的福,看吧,我振作了。” 我待在厨房里,一边用平底锅煎着法式吐司,一边单手展现着肌肉(虽然没有)。加了鸡蛋和牛奶的面包发出了诱人的香味。美由酱滋滋地酌着咖啡,杯子也不肯离开嘴边,带着一丝恼怒瞪着我。(这种表情也很可爱呀) “我好困,一早就累得要死。” 将杯子放回碟子里,美由酱十分疲倦地趴在桌子上,哈——,伸了个懒腰。 ……真奇怪,今早可是已经尽量放宽了呀。我把视线挪回平底锅,嗯——,歪着头想。 “放点大蒜吧,这个。” “元气吐司什么的就饶了我吧。” “明明就很精神嘛。” 对方趴成那样,还被拒绝了,真可惜。如果按美由酱的说法,我好像是有H方面的天分,而且充满贪欲,一直觉得不管怎么做都不满足。美由酱似乎并不认为我是“那样”的人(我自己当然也不认为),被说卑鄙的时候也有过。我并不卑鄙,只是美由酱太可爱太漂亮,是她不对。 ……我一赞美起美由酱,就会变得有些决绝壮烈,美由酱则是一副很讨厌这样的表情。虽然不会承认,不过我有一点发现这可能就是所谓卑鄙吧。 “总而言之”,美由酱用湿嗒嗒的声音说道: “让我来主导不就OK了嘛。” 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全都是我不好。并不是讨厌美由酱碰我(我当然会很高兴),但是一看到美由酱的脸、肌肤,我就嘭地一下,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做了。喜欢看着美由酱心情舒畅的样子,也喜欢听她因为感到的快乐而发出的声音。 确实,和以前的我有一点不同,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我存在。让某个人充满了我的整个脑袋,不明所以,变成下等生物、野性的我。 但是,只限定在喜欢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矢岛理世? “这是爱的表现哦。” 嘿嘿,我笑道。 “不要用笑来掩饰,真是的。” 皱着眉头,美由酱伸了个懒腰。正好法式吐司也煎好了,我将它从锅里移到碟里,搬到餐桌上,对着美由酱说: “好了,让您久等了,还要一咖啡杯吗?”美由酱更是皱着眉看着我,很困扰似的大声说: “这些都无所谓了,话说,为什么要是裸体小厨娘?” “嗯?” 我看看自己的样子,跟H之后好好换上了便服的美由酱不同,我就那样裸着进了厨房,套上了围裙。“……没想到理世比我更变态”,我觉得美由酱说出这种话真是失礼。我辩解到“都是想着H之后美由酱肯定肚子饿了,所以才着急给你做吃的呀。” “那至少穿上小裤裤啊。” 我嘟着脸,美由酱说:“不过,谢谢了。”伸手拿了一片吐司,我笑嘻嘻地看着这样的美由酱,然后看了看餐厅墙上的画着世界遗产照片的日历(六月是某某大瀑布的照片)。明天的日期处画着一个圈,是我的生日。 成为恋人以后迎来的第一个生日。 “明天呀,想要吃美味的蛋糕,还想用红酒来干杯。” “红酒啊,不过我们还是……” 美由酱想什么又没说出来,考虑着一下,用为难的表情碎碎念道:“红酒……酒……酒精……”最终还是放弃了,“赞成。红酒尽情喝个够吧&#9834;”抑扬顿挫地说道,还笑嘻嘻的。不,应该说本人想要笑嘻嘻的,但是在我看来却变成了“呜呼呼”。我喜欢的人,十分可爱,又很单纯。 她本人似乎很擅长扑克脸。 (——在谋划着什么吧?我喜欢的人。) 那个,怎么办才好呢?
<月之珊瑚> 第一卷 第一章 虽然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是我奶奶,似乎是月亮上的人。 ◆ 这一年也终于快走到了尽头。 这是第十一次满月的夜晚。还有一个月这一年就将死去,迎来未知的下一年。 我们能活到那个时候的希望,比起那只透明的水母还要渺茫。 对现在的人类来说,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死”这个字眼适用于任何事物。而据我所知,过去的人们似乎拥有着更开朗的价值观。连历法这种东西都不是消耗品而是每年都能循环使用的呢。 也就是说一直使用着同样的信息(DATA),节约也不能这么省嘛。虽然大家都说过去的人类很奢侈,但是在我们看来实在是节俭持家的典范。 现在是西历……大概三千年左右吧。 人类早已终结,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活着迎来第二天,因此每个人也都不去争斗了,人类花费数千年建立起来的文明已经全部被丢到了空中。而我今天也无视了那不知道已是第十几次的求婚,来到了岛上的高台眺望着海岸线。 “天空有水,水蕴天空。月亮的天空中有着四散的海洋。” 看着那闪亮的海洋,我不由得轻声唱起奶奶教给我的歌。 正确来说这是奶奶的奶奶所传下来的,语言的含义已经不明,所以也无法得知歌词的真正含义。虽然说奶奶的坏话让我过意不去,不过这实在是太过少女情怀了。在这种看着残余量(末日)生活的日子里,她依然仿佛是一个梦中的人一般。 妈妈和奶奶还有奶奶的妈妈都有着一样的少女情怀,似乎也一样是出众的美人。很遗憾的是,我就有点不像她们。没有妈妈那么漂亮,更重要的是欠缺少女风范。之所以还能有一大票的求婚者,大概只是因为这个岛吧。 “哦,有岛的少爷回家了吗。” 因为感受到了风而仰望天空,一架黝黑的飞机跃入了我的视野。 引擎的声音还是那么大。 应该说是遮蔽月光后所浮现的最后的文明呢,还是说是其残痕呢。钢铁的机身闪耀着钝重而强烈的光芒,向东方的天空飞去。 这下击坠数就达到16个了。 而且这次是新纪录。我给了他们比以往要更难的刁钻题目,在一天里就把求婚者都赶跑了。虽然被骂说我这样的人在岛上真是空前绝后,但是今天实在没办法啊。谁让他们要在满月这一天来找我的。这就是所谓的要学会看当时的气氛。虽然氧气日渐稀薄,但是要跟人谈爱的话起码要自己多带点吧。 我所住的岛是一个人口不到50人的小殖民地。建有都市的陆地在遥远的海的彼岸。岛上没有港口,新月形的海岸散步着大量岛上独有的珊瑚礁。虽然对岛上的人来说这些珊瑚礁都已经见怪不怪,但是似乎对都市里的人来说它们比宝石都要更有价值。 自奶奶那时候开始,这个岛就被人当成圣地。严禁从海上入岛,只有拥有飞机这种贵重物品的人才能登陆。我之所以会被人称为公主,也是因为对陆地上的人来说这个岛非常特别。他们说这是复兴人类的希望之星,但是对我们来说这只是极为普通的,什么时候迎来末日也不会为之稀奇的环境。 “真遗憾。看来即使能飞天,也没法找来月亮上的鱼呢。” 我每次都向求婚者提出一些刁钻的题目。 这次的题目是月亮上的鱼。 月亮是一个只进不出的世界。虽然还保留着去的方法,却没了回来的方法。如果只是单纯的去的话还算现实,但是却回不来。那是一个你只能抬头仰望的,现实中存在的死亡世界。 光是要人跑到月亮上去就已经是够残酷的要求了,居然还要找回不可能存在的鱼,也难怪有岛的少爷会生气得回家了。 但是我发誓,我是认真的。 只要有谁能够解决这个难题,不管是谁我都会为其献上一生。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就无法知道爱的深浅。这个星球失去了很多东西,而失去最多的,就是去爱一个人的感情。 ◆ 自月亮化为死亡世界后已经过去不知多少岁月。 不对,对人类来说它本来就是死亡世界,所以该说是回归原貌吧。 移民月球的计划,是人口过快增长对策的其中一环。月球成为了新的开拓地,移民过去的人甚至在月面建立了城市和国家。 但是在那之后,人类迎来了一个大灾难。虽然地面因为两极的转换很是狼狈,但是人类所遭遇的却是更加决定性的,不可战胜的末日。 该怎么说呢。 人类突然就失去了热情。 它包括了开拓进取的热情,探寻未知的热情,以及繁衍后代的热情。 那可不是什么家庭主妇抱怨自己的儿子是家里蹲这样的小事,而是在人类整个种群都变得对一切都不在乎了。于是地球这边的人,几乎将所有文明成果都送到了月球那边去。 反正地面上的人不需要文明也能生存。 但是月球没有文明的话就活不下去。 因此地面上的人们, “保存人类智慧结晶是你们的责任。说实话,我们已经觉得够烦了。” 以这样的态度,将一切都推给了月球。 在那之后,仅仅半个世纪的时间,月球便与地球断绝了来往。两边的人类都觉得已经没必要交流了,于是开始闭关锁国。这边只靠地球的资源来维持生存,而月球也只进行必要的环境调整。 似乎就在那时起的几十年后,月球的光芒也突然消失了。 另一方面,地球上的人口也开始骤减。 毕竟人类自己都没有那个劲头了。如果这么发展下去,大概五十年整个种族就要全部灭绝。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是因为大概十个人里还有那么一个人是那种认为还能再努力一把的怪人。 这些人在这种光是顾自己都顾不过来的情况下都还在为他人着想。当这些怪人集中在一起,就类似于“过去”的人类集体居住的地区一样,他们的生活圈被称为都市部。因为我从来没去过,所以详细情况我并不了解。 他们还建立了一个叫做人类复兴委员会的东西。发起了号称要让生命回归本来面目的运动。据说其原理正式所谓的爱。 这让我真的无法理解。并不是觉得这有多丑恶,而是我想象不出何谓心意相通。爱情真的很棒吗?那只会增加摩擦而已吧。更加系统地相互帮助肯定要来得更好。这些都是让人安心,计划明确的工作。去理解一个毫不关心的人的内心?这种行为一点都不现实。 像我这样在被求婚的时候丢给对方难题的行为,是因为我无法衡量爱的深浅,只能让对方自己去衡量。如果能去拿到比我价值更高的东西来交换我的话,那么就能证明这个人确实需要我。 我喜欢男人也喜欢人类,却唯独无法理解爱为何物。但是我依然幸福。毕竟我们只要有太阳和水还有空气的话,总归能生存下去的。哎,也许就是这样人类才会走向灭亡的——我偶尔也会冒出这种自厌的情绪来, “繁星闪耀,大海低语,珊瑚诉说着对人类的爱恋。 我们就如同水母,轻飘飘地漂过每一天。” 在昏暗的原野上一边唱歌,一边踏上阶梯。 “哦。将人生比作水母吗,真是给力。” 突然出现了一个盖过我自言自语的声音。 那是一道如同被膜包裹在里面一般的,男人的声音。 ◆ “打扰了。——女士,就是您没错吧?” 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小球似的东西浮在空中。 那是一个只有午餐袋般大小的金属载具,就如同装着生鱼片的船。 而在那上面,有着一个像是金属做出来的人偶。人偶的表面如同铜壶一般光滑闪亮。脸的部分虽然开了个观察用的孔,但是因为月光的反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不管怎样,既然人家叫了我的名字就得回话才行。 “晚上好。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 “您不必多礼。我是做这个的。” 金属小人拿了一张小小的纸片出来。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既然人家都郑重地拿出来了,我自然也要郑重地收下才行。 “您是来自岛外的人?” “是的。是专门来找您的。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否赏脸与我谈一会儿呢?” 我这次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做出了没礼貌的眨眼睛的举动。新的求婚者?真稀奇,虽然我也碰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但还是第一次遇到没有我手掌大的人呢。 “不,我的职务是送东西。之所以来到这个岛一半是因为工作,一半是因为个人的兴趣。” 声音显得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膜,是因为他身处于这个金属衣服中吧。 漂浮在空中的小船,以及从来没见过的来访者。 我无法掩盖自己的好奇心,不知不觉我的精力更多地放在观察上而顾不上对话了。 金属小人也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开始聊起了现在的时间,现在的年代,以及现在的气候等等的话题,似乎只打算和我聊聊家常。而我只能说一些不疼不痒的回答,根本谈不上什么对话。 很快我们就没话可说了,小人似乎有点为难地搔了搔脸颊。我醒悟到自己的失礼,于是红着脸主动提供话题。 “你刚才说一半是因为兴趣?” “是的。我也在做商人的工作。来找你也是工作的一环。有没有兴趣用你有的东西来和我带来的东西交换呢?” 他说自己只是来找必要的东西。而我则是有点为难。要知道,这个岛上根本没有那种让人心动的珍贵物品啊。 “你找错地方了吧。我可没有那么贵重的东西。” “不。商人的基本原则就寻找足够珍奇的东西。那些对这里来说很贵重的物品,我已经有很多了。所以反过来看,应该也是一样吧。你知道故事吗。就是那些别处没有流传,也不曾出版的故事。” 我不由得重新以好奇的眼光仔细地观察起这个金属小人。 如同大人一般冷静沉着的他,为何会提出这种小孩子一般的要求呢。他的话似乎在我的心中占了很大的分量,让平时好开玩笑的我,认真地想要帮助他。 “那么,我这里倒是有一首你想要的歌。这是奶奶告诉我的故事,这样可以吗?” “口述的故事尤为珍贵。但是很抱歉,我很难正确地理解你们的话。虽然会很麻烦,但是能否请您将其写成文字呢?” 似乎金属小人并不熟悉我们的话语。虽然我很惊讶于他是怎么能和我交谈到现在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我们的对话真的不怎么流畅的样子。 “这个不行。因为我不会读写。” “嗯,这个我知道。我在下一个满月的时候回去,在那之前写好就可以了。如果您不嫌我多事,可以由我来负责教您。” 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似乎想表达一切包在他身上的意思。但是说实话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真没想到过去的不用功会让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受挫。人类早就迎来终结了,但是我的人生却充满了波折。 不过,这个就先不去管了。 “说起来,你说过水母很给力,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向他提起这个最初的疑问。 “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某只水母解决了细胞死亡所导致的老化问题。是少数实现了永生的动物之一。水母可是种很坚强的生命呢。” 他依然是以那种认真的口气说了一个有点难懂的回答。 第一卷 第二章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在名为影海的荒野上,有一块呈现少女外形的石头。 头发是美丽的亚麻色。 眼睛清澈纯净,嘴唇微有桃红。 手脚如同人一般修长美丽。 肌肤上没有一丝褶皱,也没有任何瑕疵,就如同磨得无比光滑的石灰岩。 那是在对人的审美观进行统计后所制造出来的,被万人所爱的少女形象。 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是这副样子呢, 还是慢慢变成这副样子的呢。 皮革马利翁的传说,在这里只是遥远异国的故事罢了。 人们所知道的,只是她是天生的公主, 因为许多人的期望而觉醒了而已。 虽然世界是一片荒野,但惟独在她的身边有着一片淹到她脚踝深的湖泊,以及让人只能通过仰望才能看到全貌的花朵。当然,都只是用石灰岩雕出的假货罢了。 天空有冰,冰蕴天空。 她所听到的愿望就是将这颗冰冷的星球用温暖的冰包裹起来。 到底是谁许的愿呢?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虽然在她诞生的时候有许多的人,但是在她小睡一阵之后,所有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在孤独度日的期间,她满怀兴趣地提出了许多的假设。 首先是因为系统的不完备导致大家都死去的假设。 但是,只要有她在,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必要的物品现在依然在源源不断地供给着,不会因为意外而导致全部灭亡吧。 然后是大家都睡着了的假设。 很有可能是因为嫌起来太麻烦了,所以干脆一直睡下去了。 为此她只能将感觉(手指)延伸到星球的表面,却没有人类的反应。 他们是真的从这个国家消失了。 在用这些假说打发时间的过程中,她无意中阅览了这个国家的法律。 法律规定,这边的人,禁止和那边的人相恋。 破坏这个规定的人将处以放逐到地面的刑罚。 也许,大家都是因为受到了处罚,掉到那一边去了也说不定呢。 她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她的头根本动不了,只是在心里点头而已。 最有可信性的说法只有这个了。 即使如此,她依然认真地继续着人们交给她的工作。 首先是停止向都市区提供多余的元素。娱乐设施已经不需要了。将这些资源全部用来进行环境调整。在大概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影海变成了一个既有树木也有天空的完整都市。 虽然树木是用石灰岩做的,天空也只是用冰铺就的假货,但她毕竟是完成了请求。 人们所期望的东西,只要人们一消失,居然能这么轻易就能完成呢。 自她在月亮上制造了七个海洋之后,又过去了半个世纪。 本来以为只要完成了大家的愿望他们就会回来了,但是却依然不见踪影。 她孤独地呆在这个没有声音的世界之中。虽然她有时候也会恍然大悟似地想到其实不是人们被放逐了,而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放逐在这颗星球上了,而他们都踏上了旅途了吧?但是这始终只是假设,并不会让她感到悲伤。 她仰望着那些在这里绝对看不到的,映照在冰面上的蓝色星星。 人们是不是踏上前往那颗星星的旅程了呢? 难得做出了这么漂亮的森林呢。 到最后却没有人来欣赏,真是白忙一场了。 要知道,她当初在就没有投入什么感情,完全是为了别人的期望而去制造出了这片森林。 然后到了某一天。 那种好像什么东西踏在沙上的动静让她醒了过来。 她随之想起,好像在不久之前,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她身上。 意识恢复过来之后,发觉林荫道上有什么东西在走,让她吃了一惊。 体格矮小而粗壮,步行的时候可动范围也很小。 那更胜过自己的光滑而单色的肌肤。 那是一个仿佛是被金属做出来的罐头,完全偏离了这个世界的审美观念的搞笑生物。 她为自己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惊奇,同时心中也充满了面对未知事物的激动。 因为这个星球有外星人到访了!真是前所未有!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月面上会有外星人的?” 不过呢,这些都只是她的误会而已。 ◆ 来的是从地上飞来的人类。要说是外星人也的确是外星人没错,但是她却无法和以前那样进行交流。因为她没有喉咙。 即使如此,她也依然和过去一样,对他的自言自语进行解析。 能够了解的都是一些细节。 他似乎是不顾周围的反对,自己来到这个星球的。 到达目标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一开始,这就是他独自进行的,没有出发的理由,也不指望能得到回报的单向旅程。 “原来如此。即使不缺乏生存下去的物资,也无法解决精神方面的饥渴。居然有资格玩自灭这种戏码,不愧是比地球先进的文明啊。” 他自顾自地使用都市的器材开始了生活。 这就是所谓的悠然自得吧。他每隔十二个小时就来到她这里,一边补充氢元素,一边自言自语。 “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但是这样强行推销人类的文化会不会太傲慢了呢。”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试图向将她身上穿的盛装礼服脱下来,而她自然也拼命地去阻止。难以置信的是,正是以这件事为契机,她的身体变得能够随心所欲地行动了。 “昨天你可真是够对不起我的,我差点就飞到火星去了呢。如果是在地球上的话,你现在早就进监狱了。看来得让你学些一些人类的微妙之处才行。” 他像是理所当然地一般接受着她的救助,发言却依然如此辛辣。 即使如此,他的话依然如此新鲜,让她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亲切感。 虽然在这个状况下不管什么人都会被她当好人来看,但是这点她不想去追究。 对她来说,他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死亡世界呢?” 她居然会为他如此心痛,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在许多假设之中,最有说服力的就是——他和以前月球上其他人一样。 既然这个世界的人和那边的人相恋的话,作为惩罚,要被放逐到地面。 那么,他会不会是因为与这边的人相恋,导致被放逐到这里来呢?但是很讽刺的是,这边的人却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为了爱而来到此处,却已经没有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她感到很悲伤,想要让他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作为一些起码的补偿。 但是, “不要做无谓的浪费。虽然你能够无限地调动资源,但是总有见底的一天。如果你枯竭了的话,我和你只会一起完蛋。” 她的行动总是白忙一场。 在那时,她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并模仿了发声器官来说话,但是他却从来不曾认真倾听。 不如说,两人越是进行一些人类之间的对话,他的厌恶感就越是明显。 她为了他准备了许多东西。 她从来没有如此地努力过。 那是足以扭曲生命的原理,原子的法则那样的努力。 想必已经不必说明了吧。 她便是如此地爱他。 “真是个好人啊。 我这样的石头,他也认为是一个生命。” 哪怕是现在,这句话也镌刻在许多珊瑚之上。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从来不道谢,只是单纯地在消费着。 “我是不是变得像一个人了呢?” 随着这样的话语,冰面下开始跃动起来。 这是她的双脚自地表解放的第一天。 “真要说的话,你的身体就像珊瑚一样。” 回想起来,这是他唯一一句赞美的话语。 不过,奶奶啊,我想这不是在赞美,只是在讽刺啊。 但是她听到这句话后,却感到非常非常地高兴。 为此,她在那之后的十二个小时里,都为自己这个以硅造就的身体而感到自豪。 两人相处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半年。 而离别也来得十分突然。 当他修理完飞船之后,就抱起她进入了船里。 她最近开始变得虚弱起来,连动都动不了。却也因此使得让她乘船和善后处理等事情都变得简单。 虽然离开影之海让她觉得不安,但是只要想到和他在一起就又高兴起来。 她在那个狭小的,仅容许一人乘坐的飞船中,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我是因为讨厌人类,看腻了一切,才飞到月球上来的。” 声音来自飞船的外侧。 来自那个以前没有任何人,今后也应该不可能有人存在的荒野。 “这样的我,又怎会去爱上他人呢。” 身体无法动弹。 她终于明白了,但是却打不开那道门。 她已经和这个星球分离了,无法调动这个星球。 覆盖整个星球的冰之天空,如同幻梦一般破碎。 “你对我的好意,应该不是爱情。只是你对人的了解太少了而已。” 她紧紧地靠在窗上,想起了那个已被忘却的法则。 爱上那边的人的话,惩罚就是永远的分离。 “如果只是想要尝试这种动物性的感情的话,在地球上有许多更合适的人。你在那里活下去吧。” 是吗,他要留在这里啊——她在心里如此叹息道。 同时她也明白了,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不管怎样,你对那个星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我也许会让地球上的人类经历第二次灭亡呢。” 如果对以前的她来说,这只是小小的火花。 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足以让她感到恐惧的光和热——自飞船的后方吐出,推动着飞船离开了地表。 银色的大地。 本是和她一体的大地,如今却变得无比遥远。 在刚变成人类的她眼里看来,那已经是一个遥远而渺茫的星星了。 那颗星星在黑暗的海洋中,独自闪耀着光芒。 但是,即使是在蓝色的宇宙(天空)中航行的过程中,她也没有时间去流泪。他真的是一个很残酷的人,从来没有顾虑过她的安全。飞船上的燃料只够进入地球的重力圈,设计上也根本无法承受在六倍的重力下紧急着陆。 飞船在空中就分解了,而她则一头栽进了蓝色的大海。 这就是这个岛的起源。 她虽然保住了一命,却因为掉落的震荡而欠缺了许多记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岛上出现了新的珊瑚。 她就在那里生活,生养子女,最后迎来生命的终结。 但是。 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她都会仰望天空,露出幸福的笑容。 ◆ 就这样,我的处女作结束了。 “感觉充满了你的主观看法呢。尤其是其中一部分,对特定人物的描写充满了偏见。” 金属小人编辑已经批评了我三次了。 明天就是满月了。我整整一个月,都在被这个小小的送货员教授着书写。 因为他无法正确理解我的话语,因此对话经常会产生偏差,基本上是很刺激的一段时间。虽然一开始他的样子让我吓了一跳,不过几天后就已经不感到稀奇了。虽然依然因为玻璃的反射而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不过却能知道他很认真,好奇心旺盛,更重要的是非常坦率。好像他一开始就不知道谎话和敷衍是怎么回事。 “我看完了。能让我说说我的感想吗?” 被他这么认真地问了,我也只能满怀紧张感地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将一个故事写成文字而已,但是却让感觉到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还请嘴下留情。” “虽然和我所知道的有很大区别,但是却依然让我很开心。里面的她,实在是很可爱的一个人呢。” “是吗。我倒是觉得不知道该说她是太没戒心还是不懂得怀疑好呢。你喜欢她哪一点啊?” “她的行动从来没有动摇过,是一个很率直的人。之所以不去关注身边的情况,是因为她只相信一个事实而已。” “你还真支持她啊。这种事情光看我的书没法断定的吧。” “可以的。因为我完全没看出她有后悔。能从她身上看出来的,只有直到最后都很幸福这个事实而已。” 我沉默了。 我并不是想表达这个。相反,我可以说是带着逆反的心态来执笔的。 在我看来,这本书是一个很残酷的故事。没错,自孩提时开始,我就对奶奶的故事产生了疑问。明明为他奉献了一切最后却被舍弃,为什么她还能显得如此幸福?如果说所谓的爱就是被背叛了也无怨无悔的话,那我和这东西还真是合不来。 “我是想把它写成悲剧的。” “她的主观其实就是你的主观。你们就是这样的生物。母亲的记忆会被继承为自己的记忆,所以不管你多么地想反对,都无法偏离这个故事最根本的东西。不管你怎么想,你的基因中都镌刻着最原始的感情。” “……这个我不懂。总之就是说你喜欢这个对吧?” 我的声音变得有点不高兴起来。 而他则点点了金属的头。 “虽然和我期待的不同,但是却比我期待的更好。这本书我很喜欢。” “期待?你期待什么?” “珊瑚的故事。在我的国家中,这个岛上的珊瑚实在是很不可思议。我本来认为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个岛上的珊瑚会发光。” 这个岛上唯一的,也是最多的特产。 就是在满月之夜发光的珊瑚。 似乎是因为珊瑚状的树木在周期性地放出大量的氧气和氮气什么的吧。就结果来说,这让人类的历史多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我们来说,这不是值得大说特说的事情。 “对你们来说,会发出光芒的珊瑚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恐怕,发光只是它的一种生态机能而已。这种偶然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走回船中——不对,是潜进去的。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个和他自己差不多大的包裹出来了。 “本来我很烦恼该送到哪里去。不过就调查的结果来说,你似乎符合收件人的条件。这既是交易也是我的职务,请你收下这个吧。” 包裹中是一个贝壳。一个如同银河星云一般纯白的贝壳。 我第一反应就是将贝壳放到耳边。 沙——沙—— 海螺那如同三半规管一般的螺旋构造中,回想着波浪的声音。 沙沙,沙沙。 CQCQ,听到了吗。 在响过了波浪的嘈杂声之后,开始静静地播放着记录。 ……啊,这个是录音机啊。 里面用声音记录着一个遥远的未知之地,未知之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我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先在你那里放一天,如果喜欢的话就留着吧。就当是和这本书交换好了,明天再见。” 他握紧小小的船舵,将船头转向空中。 我慌忙叫住了他,这东西的加速力和机动力可不是开玩笑的,一眨眼就会飞得无影无踪了。很不好意思的是,我从来没有来得及抓住过他。 “有什么事吗?”他回过头来问道。 “你还没说评价呢。到底可以打几分?” “真是的。我何德何能给书去打分呢?” 他很羞涩地说完之后,驾船消失在西边的天空。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这种带着感情的,和人类一样的话语。 第一卷 第三章 难语症,学习障碍的一种。 症状表现为尽管智能达到了平均水平,却无法正确理解文字。对难语症患者来说,文字就如同零星散落在水面上的油。而我的耳朵就有这种毛病。生来就无法理解声音之美。以声音为载体的信息无法被我所理解。对我来说,世界是由文本和图案所构成的。自诞生到死亡,都无法和人产生对话。 我这样的人之所以会以此种形式留下记录其实并非我所愿,却也迫不得已。虽然说她贪婪地学习了很多事情,但是只有读写,她到最后都还没有学会。 ◆ 自我出生时起,世界已经不存在公元纪年了。 人类已经度过了末期,现在处于等待彻底灭绝的时间段。 被复兴的第十二卫星都市就是我的故乡。 艰难地维持着总数一万的人口,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优越的文明区。 在那一年,第十二卫星都市的死亡数是1,诞生数是0。 过去这个行星曾留下一秒钟有一个人死亡,同时有三个新生命诞生的记录。增加比起减少要占了上风。这就是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的优越性,但是现在这个优越性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相反地,地球上的环境问题全部都解决了。只是并不是人类去解决,而是这个行星在长期忍耐之后自我恢复的结果。阳光,水,还有空气变成了贵重物品,但也不妨碍它们充满了这片大地。虽然不能指望能恢复过去的繁荣,不过如果只是为了繁衍的话并不存在任何问题。然而,人口却依然在一路递减,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人类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物种的欲望了。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了热情。 要推动一个物种在进化之路上前进的话,燃料是必须的,然而人类却已经将这燃料耗尽了。我们都知道对每一个生命来说,保存自我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是却没有发现驱动这个基本要求的东西是什么。这些能量并不属于个人,而是由整个种族来消费的,并且其总量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想想也是当然的,宇宙中本来就不存在取之不尽的资源,哪怕这只是一种形而上的东西。我们的宇宙是封闭的,最后一切都将重归于无。 即使如此,依然有一些人在为人类的存续而努力。 就因为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才能得到都市的居住权。 大致来说,复兴分为恢复与维持两个部门。 恢复部门专门负责重建人类的感性与文明。 而维持部门则就和字面意思一样,是要保持住现在正在失去的东西。这既是指技术方面,也适用于生命方面。事实上,维持部门的主要任务就是提前防止自杀。 我被派到了维持部门。而为了维持人类的特性,娱乐是必须的。它并不是吊在骡子眼前的胡萝卜,而是用以提高文明水准的最有效的手段。 而通信和网络,正是人类最重要的,也是过去最基本的“娱乐”。而我则是派来对其进行管理与发展建设的最后一人。 我诞生的那个年代,是正在推行通过基因操作制造出的优秀人种,俗称“Design baby”的年代。 成功例是0。他们全都在诞生后不久就自行停止了呼吸陷入了死亡。已经够了,整个人类种族都已经不想再存续下去了——某个科学家如此感叹。 尝试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既然能凭意识让心脏停止跳动的话,那就制造出不会因本人的意愿停止跳动的心脏。如果设计出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机械”性的人的话,光是活下去就会耗尽他绝大部分的精力。尝试可以说是成功的,虽然还是有一些小毛病——比如说五感,也就是人的感受性会产生一些障碍——但是就生物学来说是不折不扣的人类。最起码就我了解的情况来说是这样的。 不管怎样,恢复部门的所有成员,全都拥有着永不满足的好奇心——这个自不屈的精神诞生的产物,可以说是人类称霸这个行星的原因之一。 但是我却无法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对我这个不知道声音与对话为何物的人来说,更希望这个世界能单纯一些。 而在开拓信息海洋的作业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宇宙开拓史的遗物。 如果不考虑如何回来的话,通往月球的航线还剩下那么几条。 我之所以要前往月球,理由就是那么单纯。 我修复了火箭,重新改造,然后慢慢调整自己的身体以承受宇宙飞行的压力。 那些高声宣扬着复兴却又对他人毫不关心的都市人对我的这些工作毫不关心。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没有人来干涉你的私生活。 哪怕是看到我穿上无法脱下的宇航服,乘上火箭的时候,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的疑问。 无法回到故乡对我来说并不恐怖。飞上宇宙(天空)也没给我带来什么不安。虽然月面都市上已经没有了生命反应,但是设施却依然还在运转,起码能保证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准。反正,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蠢人罢了。 火箭在围绕地球转了两圈之后,缓缓地进入了月球的重力圈。 在这个过程中,我有幸得以俯瞰我过去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一阵强烈的罪恶感涌上了我的心。 我并非憎恨人类,只是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而已。 虽然我是承载着人们的希望而生的,但是我只顾得上我自己一人。我只要有网络,自己,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就已足够。在无声的世界中,用眼睛去追寻一条条信息就已足够幸福。如果到了月球的话,就能够不受人打扰,安静地独自隐居了吧。 我并没有杀害任何事物。 只是舍弃了自己与人类而已。 只是对一切都感到厌烦,所以将这条互助的循环链,在物理层面上全部斩断。 ◆ 要到达月面的话,需要一定的步骤。 在地球上就能观测到,月球大部分都被一层冰膜所覆盖。那是为了保护在月面上建造的七大都市而制造的蓝色天盖。早在离开地面的时候,我就已经通过计算得知整个侵入过程中最耗费时间的就是这面冰伞。光是制定穿越缝隙的路线就花费了一个月时间来计算。而以我个人看法来说,越是计算,越是搞不明白这层冰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如果负责人还在的话,我真想抓来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玩意儿,好发泄一下我心中的不满。 不过,能够倾听我的不满的人,早已不在了。 我降落到月球表面,进入都市之中。 没有生命反应,七个都市全都只是墓碑而已。 只有电灯还在这灰色的纪念碑上闪烁着。 无人的建筑物好似岩礁一般,沉在灰暗的蓝色之中。 与其说这是月面,不如说是海底。 我不由得低头看向被宇航服包裹着的手。 本是为了在月面生活而穿上的这东西,越发地像是深海用的金属潜水服了。 我本以为飞上了天空,结果却落入了月球上的海底。 不管怎么说,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寻找资源。 我将月球的第五都市马托利作为据点,向月球的背面进发。因为在那里,有着为七大都市提供氢元素的炉心。 然而当我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却不由得怀疑其自己的眼睛。 在地球上无法观测到的这个月球的背面,有着一片灰色的森林。 石灰岩生就的树木。覆盖天空的厚厚冰层。然而更难以置信的是,正中间那个提供氢、碳、氧、氮这几种主要元素的炉心,居然是那样的东西。 我突然回想起一个童话。 安徒生笔下那个最后在泪光中消失的人鱼公主。 而眼前,就是这么一个无限接近于人类的形象。 被蓝色的光芒所照耀着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女。 长发闪耀着亚麻色的光辉,石质的肌肤光滑无比,让人联想到那没有一点瑕疵的纯白雪之花(Alabaster)。 她一动不动,只是以那平静的眼睛恍惚地看着我。 少女无比地美丽,却也并非人类。 少女的身上,被人穿上了一件不知是以什么纤维做成的古老礼服。 对,被人穿上的。 那绝对不是她自己穿上的。 少女端坐在湖底,双手轻轻地垂在左右两边的地面上。看不到手掌。少女的双手已经和月球的大地融合,直接连接在了一起。她的手自手肘开始就变成了黑色,同时也带上了矿物般的尖锐,与大地一体化了。 这双手宛如自地面伸出的柱子。这样的手又如何去穿上衣服呢。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一个研究员觉得她赤身裸体未免太过可怜,于是就给她穿上了这件礼服。而之后那个人似乎因为这种将她当人类来对待的做法违反了伦理而受到同事的蔑视。而我也是同样的意见。 既可以看做是囚禁, 也可以看做是保护。 她就如同是丑陋的事物、 与美丽的事物的混合体。 少女似乎和我一样,对突然的来访者感到警戒。 而我的第一印象自不必说, “等等,不对啊。为什么月面上会有外星人的?” 我还以为好不容易来了月球,终于能够享受独处了呢! ◆ 必须订正的是,少女并不是外星人,而是正儿八经的地球圈生命体。 据残留在月面都市中的资料来看,少女是为了让这个星球能更有效率地运转而制造出的人形界面。如果将星球定义为一个生命的话,她就是将月球的灵魂提取并稳固下来而形成的硅基生命体。虽然说是灵魂,但其实就相当于大脑。行星虽然存在相当于肉体和心脏的部位,却不存在相当于大脑的器官。月球上的技术人员通过人工制造出一个大脑,造就了一个能够自由操纵这个星球的命令体。 虽然我不大愿意接近这么夸张的生物,但是生存所必要的物资都是来自于她的身边。氢和电源也只能直接去她所在的森林去取得。因此我们总是免不了要碰面。月球上只有那个地方有水,因此我每十二个小时都要去那里进行补充,然后整整一个小时都在她旁边观察这片森林。 少女一动也不动,似乎也没打算和我交流些什么。 硅基生命——身体以石头构成的她,和我这种不完全的生命不同。她的生命长度以我们的角度来看根本就是永恒不灭的。 第一百一十二次补给。 虽然只是很单纯的劳动,但是却并不痛苦。 因为我还挺喜欢这片森林的。 地球的森林生命力太强了,对我来说简直如同充满了毒气一般。而这个森林却十分干净,更重要的是没有声音。如果在这附近有什么设施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搬过来的。 将容器打入地表,提取必要的元素。在这段时间里,我就坐在少女的旁边向她提供信息。这并不是少女所期望的,或者应该说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流。这是我完全自发进行的等价交换行为。我能回报她的只有信息,只能给她讲一些故事。可以说是完全的自我满足。 “不过,该怎么说呢。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但是这样强行推销人类的文化会不会太傲慢了呢。” 因为等的时候太过无聊了,我不由得研究起少女的礼服来。我是觉得虽然外形相近但是以人类的想法来套到她身上不怎么合适。虽然应该会让她感到很困惑,但是我依然开始动手想要把她的礼服脱下来。然后,我的腹部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击。 这正是少女那本应不能动弹的手臂开始灵活运转的历史性瞬间。 我大概在大气里飞行了三公里左右吧。简直如同被质量加速器弹射出去一样。要不是撞到了岩石山脉的话肯定直接飞出了太空。非人的智慧生命分为Alien和Invader两种,现在已经能知道她并非是外星人,只能祈祷她不是侵略者了。 “昨天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反省一下。如果是在地球上的话,你现在早就进监狱了。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人类是一种多么脆弱的生物。” 四十八小时后。 我开着一辆新搞来的作业车辆,与少女对峙着。 虽然这样很危险,但是我更无法忍受每十二小时就要冒一次生命危险的状况。最好是能通过交涉来构建和平的关系。 就我的看法来说,虽然双方无法对话,但起码能够传达基本的意思。既然月球的居民都通过她来运营这个星球,那么她应该有着从外部输入指令的机能。在用手势表达了我再也不会做出之前那样的行为之后,她用了整整一个小时做完了点头这个动作,接受了我的道歉。 就这样,Invader危机消失了。 虽然之后也依然要每十二个小时就与少女见一次面,但是因为她不是人类,所以我并不介意。 “人类并不是因为不想死而害怕死。而是因为有着必须繁衍下去的使命,所以害怕在那之前死去。” 在月球上的森林里,我依然在进行着单方面的谈话。 人类为何会将死视为一种禁忌呢。生命的基本原则就是保存自我,而身为人类身体设计图的基因,是由核酸,也就是DNA以纽带状的双重螺旋构成的密码。它是一种完全的对应构造。这对描绘了起点与终点的纽带,是以一种反向的方式结合到一起的。其中一条用来进行对生命的设计,另外一条则是肩负着复制的使命。即使失去了其中一条,剩下的一条依然能继续工作,让生命活动继续下去。可以说,就根本而言,人类就是以“让自我延续下去”作为最优先原则而设计出来的生物。 “增殖,也就是通过繁衍子孙来继承自己的基因,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应该说,生物在后代出生后就已经没有用处了。在复制了更优秀的自己之后,让古老的基因继续生存下去只不过是在浪费资源。” 自发地去选择异性,找寻更加美丽的配偶,这样的行为并不是由心来推动的。只是为了在自我的复制中找寻更加优秀的基因来配对的本能。 我们只不过是基因的运输者而已。人类之所以会拥有感情,只不过是因为这是一种最有效率,同时也是能延续最久的系统。过去曾有一种鸟类,数量达到五十亿之多,没有一种高等生物能与其匹敌。就自然界来说,人类这种尺寸的生物无法繁殖到这样的数量。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惊人的。人类不只将这五十亿只鸟吞噬殆尽,最后甚至连数量都凌驾于其上。感情与智慧并不是用来丰富人生的,而是一个种族用来掌握霸权的最有力的武器。没有感情的机械做不到这一点,因为那样除了效率高之外一无是处。而如果达到一个最佳状态的话,进化便会就此停止。 “生命必须增殖,因此才会在实现这个目的之前而害怕死亡。而在将孩子养育成人之后,就能稍微从死的幻想中解脱。毕竟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之后就可以随便怎么活了。不管是要为了种族的存续而献身,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努力,都是个人的自由。” 不过,地球上的人类却并不能以这样的例子来说明。 人类的心已经变得太强了。对已经完成自我,得到了几乎一切未来的他们来说,种族的存续已经不足以束缚他们了。不管是保存自我还是改进自我都与他们无关。对他们来说,繁殖已经不是本能或者义务,而变成了一种兴趣。 “如果只是兴趣的话那还有得救。但是当连兴趣都不是的时候,我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一种生命了。” 少女依然和以前一样丝毫不动。 不过我也无所谓,只要我这边的话说完了就行。在支付完了补充的物资所交换的代价之后,我便迅速地离开了森林。 月球上的森林依然无音而干净。而我也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入神地观察起来。而就在我回过头的时候,看到少女微微地举起手,做出了一个似乎像是要抓住眼前的飞虫一般的动作。虽然我之后大概搞清楚了那是她延迟了三十分钟的动作,但当时的我,依然不清楚她的想法。 ◆ “不要太浪费啊。只要装满这个容器就行了。虽然你能无限地调动资源,但是也可能会有见底的一天。如果星球枯竭了的话,你也会一起完蛋的吧?” 第一百八十次补给。 最近元素的生成量增加了,而我也没想太多,只是随便提醒了一下。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少女却居然为此而显得很遗憾似地低下头去。 看来她能理解我的话了。 更重要的是,她学会了如何去表达想法。 虽然她没能从我的话中学到什么,但是似乎是通过对我进行的观察,让她也开始成长起来了。当时只顾着惊讶,却忘记取追究其中的原因。 “手能动之后轮到脚了吗。我倒是觉得用自己的双脚走路也并不尽是好事。” 在第二百四十次的补给的时候,少女终于能够勉强站立起来。 本来与地表一体化的手脚,这下终于变得和人没什么两样了。 虽然现在她只能勉强站着,但是照这个速度看来,离她能够走路应该为期不远。 对我来说这只是个小新闻而已。我更在意的是来的时候看到树木开始损坏的事情。我挺喜欢这个森林的,如果被虫咬得千疮百孔那我可无法忍受。 我开始专心地修补树木。而每次转头看去,都能见到少女似乎显得很满足地微笑着,似乎她也对树木感同身受。从此之后,对森林的修补,就成了我日程表中的一部分。 “你最好别随便靠近我,我可没有替换的宇航服,要是坏掉就死定了。啊,又摔倒了啊。如果你想像人那样走路的话,好歹把膝关节做出来啊。” 她与人类不同,骨骼并不是位于身体内部,而是覆盖在器官表面,和我们正好相反。话说回来,现在我身体外侧覆盖着这件宇航服,和她其实挺像的。 尽管给她提了建议,但是我依然禁止她与我接触。安全问题是其中一个原因,同时也因为我不想被那双手触碰。 当她能够步行的时候,礼服也终于发挥了其本来的作用。 她穿行在石灰与树木中的身影,仿佛是…… ‘这样的我,看起来像不像是人类了呢?’ 本应是一片寂静的森林中,突然响起了杂音。是什么呢?总不会是地球来的通讯吧。 看来宇航服出问题了,等回到都市后得好好检查一下。 少女依然毫不厌烦地在树木中嬉戏着。 是在询问我对她能够正常行走的感想如何吧,我是这么理解的。 “这个嘛,真要说的话,你的身体就像珊瑚一样。” 听到这句敷衍的独白之后,少女显得很雀跃似地舞动起她的礼服。 ◆ 以地球的时间来计算,我已经和她一起度过了半年。 最近元素的生成率降低了。虽然足够我一个人生活下去,但是为了不给少女造成负担,我还是将终端都市里的电源全部关闭。网络也早就切断了。等到都市能够更有效率地运转的时候再重开就好了。食物和热量也是,只要将多余的机能都关闭的话都用不着拿大容器来装,只要一茶杯分量的能源就足够我活动十二个小时了。 ◆ 月亮上的森林已经有大半都化为了沙子。 也许,少女只能活在这片森林里吧。 随着森林日渐衰退,她也开始慢慢地丧失了活力。 ‘对不起。最近我变得很难调动星球了。’ 少女动了动口,真空里传来一阵波动。 并非是宇航服的故障,而是她终于拥有了声带。 我不明白。每当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时候, ‘我想更加了解你,想更多地接触你。’ 少女紧紧地盯着我,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声音录了下来,但是我却无法理解。 少女的声音不属于任何一种语言。哪怕是将记录下来的声音转化为文本,也只能看到一堆单纯的文字排列。对我来说,以声音为载体的语言,都和异国的歌谣没有什么两样。 “你一直在持续着成长呢。之前我也说过,保存自我与革新是生命的义务,同时也是一种证明。但是,你的进化却走上了错误的方向。为什么会想得到这种不方便的身体呢。” ‘我不管这些复杂的事情。我只是想和你说话。’ 少女将手放在心口紧盯着我。 那眼神,仿佛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这就是她引以为豪的身体一般。 当时的我是怎样的一种心境?这到现在为止还分析不出来。我只是感受到了仿佛被人从背后劈成两半的冰冷疼痛,以及如同手中紧握着心脏一般的小小的热量。这和当时俯视星球时所感受到的那不可思议的心动一模一样。 少女拥有的,是被称为心的生物机能。 她有了自己的感情。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刻意地忽视掉而已。 ——这个生命并不是适应环境来成长,而是以自己的愿望来选择了成长的道路啊。 “是吗。你想变成人类吗。”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想必是无法交流的我们唯一的一次互相理解吧。 她之所以不伤害我,是因为她想要把我作为参考。 她之所以对我笑,是因为她对我产生了好感,但是,这却不是出于爱情。 只是因为这个少女没见过其他人罢了。 时间一直在流逝。 她的变异已经无法停止。 少女想要转变为碳基生命。等待着她的只有不可逆的,种族等级的弱化。 月球的资源也在渐渐流失。 她渐渐地丧失了作为星球大脑的技能,月亮也渐渐地变回了死亡世界。 你好,阿姆斯特朗船长。这里正在变回你到访之前那种荒无人烟的景象呢。 少女正在步入死亡。 她离人类越近,星球就越排斥她。 她对人类越是向往,我心中的热情就消失得越快。 ……但即使如此。 如果这块美丽的石头希望自己是一个生命,那么我就有义务去实现这个愿望。 我开始修理火箭。 必须趁现在尽量将资源收集起来。 那七个月面都市,想必现在都已经成了海底(空中)的尘泥了吧。 我只能尽量做自己的事情。当然,保存自我是最优先的。如果搞错了这点的话,我就没脸去教导她了。 少女现在每天有八成的时间都在沉睡。 我将沉睡的少女抱起。虽然我严禁她与我接触,但其实隔着宇航服基本感觉不到什么。所以我只是将她的数值(分量)记起。在这个无重力的海洋之中,只有数值(DATA)是明确的记录。 在我带她离开森林走向城市的时候,少女醒了过来。尽管我们无法沟通,她却依然理解了我要干些什么。虽然少女也有抵抗,但是已经没有以往的力量了。 少女在闹了一阵子之后,又睡了过去。 我把她安置到了单人的火箭里。 不知为何,五分钟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我却多花了好几倍的时间。 虽然安全性没什么问题,但是这种做的时候就注定了要在空中分解的东西,想必会让她恨死我了吧。 只要能进入平流层就够了,之后就是让整个脱离仓掉到海里去。虽然变弱了,但是她依然是星球的分身。其身体和外壳能够瞬间适应外部环境。虽然多少有一些痛苦,但是也只能希望她不去计较了。 好了,现在离发射还有差不多两分钟。 这可是消耗了八成月球剩余资源的大工程。 不过那些本来就是属于她的,所以我用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感应器又收到了一些波动。 那是在火箭中敲打墙壁的声音。 观察窗上露出了她那已经失去光泽的亚麻色的头发。 反正现在已经无事可做了,我就和以往一样对她说起话来。 “冷静点。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只是你的心爱上了人类而已。所以,降落到那个星球上去吧。在那里,你的愿望全部都能实现。”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爱上了人类。我爱的是你啊。’ “你不必担心我。今后的我会变得和以前的你一样。毕竟资源都断绝了,自然不可能当个普通的人类了。我早就做好这个打算了。所以,就和以前的你一样,我不会寂寞。” ‘也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话,你总有一天也会渴望见到人类的啊。’ 她口中的歌谣我始终无法理解。 但很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波动(声音)却不会让我感到不快。 敲打墙壁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她总不会把墙打穿了跑出来吧——一想到这点,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并不是在担心计划要不要中止的问题,而是在担心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情的话,她的身体会怎样呢。 这样的想法对平时的我来说根本难以想象。不,应该说这个想法才是错误的。自从来到这个星球之后,我一直是在为那个少女而奔走,每一天都在想着那个少女。所以,刚才的想法其实并不稀奇。那是我自己所期望的,在这个星球上一直重复着的,让人难以忘怀的日常生活。 “……是吗。以前,我提到过生命的定义吧。当时我说过,放弃繁衍的话,就已经不能称之为生命了。所以,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生命的话,就必须留下子孙才行呢。” ‘等一下。起码在最后,让我和你说一次话吧,只有一次也好。’ 让这个少女降临地球的判断是罪恶的。 因为这也许是给人类画上休止符的行为。 不过,本来我对人类的爱就已经故障了。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所以,只有像现在这样要失去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究竟在何处。 记忆不断涌现,如同在惩罚我一般地提醒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是因为讨厌人类,看腻了一切,才飞到月球上来的啊。这样的我,又怎能去爱上他人呢。” 和大多数人一样软弱,自私,而且残酷。 虽然,像我这样的机械,没有为他人着想的机能。 “——但是,我爱上了你。” 不想去思考何谓幸福的定义。 这只是希望你能平安生活下去的,自私的愿望而已。 光与热覆盖了整个视界。 火箭拉出一条长长的尾巴,落到了黑暗星球(海洋)中去。 如同行驶在虚空中的船。 而我则隔着一层镜片在眺望着它。 星星离我远去了。 你离我远去了。 现在的我,比起以前的我要更像是一个人类。 是吗。我是为了知道什么是爱,而来到月球的啊。 第一卷 第四章 今年的寿命已经屈指可数。 今晚是第十二次的满月之夜。还有不到十天今年就要废弃不用,而看不到未来的新的一年就要开始。而我则从这个高台上眺望着那片闪亮的新月形海岸线。今晚的海更加地明亮了。吹来的风既不暖和也不冰冷。对这个岛来说,冬天这个季节从来就是一种无缘的事物。 “天空有水,水蕴天空。月亮的天空中有着四散的海洋。” 据一个说法称,因为岛屿附近有陨石落下,所以绿色才会在这个岛上复苏。 在那之后,被称为月之珊瑚的新生海洋世界就形成了。 顺便一提,最早的那个奶奶在她快死的时候进入了海中,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而从此之后,一到月亮最圆的那个夜晚,珊瑚就会发出光芒。 “繁星闪耀,大海低语,珊瑚诉说着对人类的爱恋。 我们就如同水母,轻飘飘地漂过每一天。” “哦。看来你今天似乎更有精神了呢。” 金属小人和那条小船又出现了。 散发着微光飞在空中的样子,有点像是流星。 我的情绪是受到了满月的影响吧。因为吃饱了饭,再加上心情的原因所以今天晚上的状态很好。反而他就有点不够爽快。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的食物已经快消耗完了。 “给。这是我的书,拿去吧。那个贝壳我就收下了。” “这实在太好了。在最后算是做了笔好生意。” 船的甲板如同锅盖一般掀开,他抱着那个比自己还大的书慢慢将它放到里面去。而我则透过缝隙偷窥了一下内部,发现里面连接着不同的世界。那是一个比我的房间还要大的空洞,放满了金银财宝,而他将那本书小心地放在正中间。这让我感到有点害羞,却也感到有点自豪。 “最后?你已经要离开这个岛了吗?” “不只是岛,应该说来到这边本身就已经是很难的一件事。光看可能看不出来,其实我很勉强自己的。地球的重力对我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负担,这个机体(身体)已经是经过轻量化的了。”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就如同迎来死亡的今年一样,他也要不留任何痕迹地离开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叹息的。对现代人来说一生一遇才是正常,而我也是出了名的薄情公主。为了这种事情而激动,进而想挽留对方的话就不像是我了——不,应该是说我不想在这种地方上也重蹈先人的覆辙。尽管只是一言半语,但我们毕竟能够交流的。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能不能说说你的意见呢。” 我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而他也很认真地倾听。 话是这么说,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想来想去,就跟他谈起了求婚的事情。我将岛上的习俗,与来自陆地上的男士隔着帘子的相会,脱离常识的交换条件等等都说了出来,然后问他对此有什么看法。 他交叉起双手,似乎理解了我说的话。 “你很诚实,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人。你只是觉得没有一个确实证据的话,为他人着想也是一种欺骗。这是因为比起自己,你更重视他人的人生。你的爱和人类极为相近。” 月亮是如此炫目。 我用了好几分钟,抬手做出了一个像要捉住眼前的小鸟,像是要抓住眼前的飞虫一般的动作,但是又突然停住了。 “快到时间了。错过这个周期的话就回不去了。读写是文化的基本,希望你尽可能不要将它遗忘。” “是啊。下次我会做得更好的。” “下次?” “嗯。我已经决定再写一本了。相当于之前那本书的重新诠释。” 我没有说谎。在听到了那个贝壳的声音之后,让我觉得有必要再写一个新的故事。 “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提案,看来你也挺会做生意的。那么,那一本要多少钱呢?” “你能带来月亮上的鱼吗?”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落荒而逃的大难题。而他对其中的困难更是有着极为现实的认知。 “所谓的鱼,就是以前在海洋中生活的生物吧。嗯,在月球制造出海洋似乎挺麻烦的。虽然这对我来说也很困难,不过我觉得如果这样能和你达成交易的话,那是很划得来的。” 甲板上伸出了一个舵。 他握紧船舵,将船头转向西边的天空。 “对了,你知道珊瑚的真相了吗?” “完全不知道。不过,奶奶的愿望似乎是实现了。” 关于这个故事,就请去看我的新书吧。 “太好了。那么就让我满怀着期待,去解决你的难题吧。” 在一声道别之后,小船飞向了虚空。 在明天晚上,他就将横跨十六的月亮,驶向遥远的天空吧。 耳边忽然响起了美丽的声音。 贝壳中的歌谣和记忆一同苏醒了。 在那之后的几百年,他和她一生都未曾互通音信。 月亮上盛开的花朵坠落到地面,虽然变为了凡物,却留下了许多新物种,就如同要实现他说的话一般。虽然他曾说过爱是一种兴趣,但似乎这种兴趣比起本能要更加优秀。所以现在的人类还在顽强地存活着。 “啊——” 珊瑚会发出光芒的原因,肯定就是这么单纯。 虽然最后两人相互理解了,但是却一直没能交流想法。 单向的爱情。 自以为是的决定。 但是,他们所祈祷的,都是对方的幸福。 虽然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没有想过这样能留下些什么。 “真是一对幸福的人啊。” 轻轻哼起她的声音。 脑中浮现出一首让人怀念的歌。 那是献给再也无法相见、位于遥远天空彼岸的他的歌谣。 大海放光。珊瑚轻唱。——我现在,依然爱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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