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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欢惊叹不已! 欧阳天得意地笑了几声,随之脸色一变,“小子,你刚才那些话是啥意思?十天之后,午夜十一点五十……不是十二点吗?你让迪鲁斯提前十分钟去凯旋门做什么?送死啊!?” 第三百六十六章 能不去么 叶欢不屑地看着欧阳天,“老爷子,你又跟我装糊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么?” “哼!” 欧阳天果然明白了,不过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子,话我给你传到了,可迪鲁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看着,老子连你们救世派的老窝一起给端了!”说着,他又担心道:“迪鲁斯是直肠子,我让他做什么,他一定做到的,可夏无悔……小子,夏无悔鬼精鬼精的,他会去吗?” 叶欢模拟了夏无悔一年有余,对这地狱鬼皇实在是太了解了,自信地笑道:“一条八歧大蛇,都能把夏无悔逼到人间避难,这样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不可能去赴约的,可是,他不想去,就可以不去么?” “老爷子,我了解夏无悔,同样催眠过迪鲁斯啊!” 就在叶欢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 “我是谁?” “你是谁?” “到底谁是谁啊!” 一连几十次水遁穿梭,迪鲁斯已经说不清自己跑出了多远,回身听一听,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了沙狐和那些神兵的声音,他终于松了口气,在一个小沙坑里面歇了脚! 可是一坐下来,一连串的疑问也随之在脑中浮现,迪鲁斯痛苦地捂着脑袋,苦苦地思索……他迪鲁斯究竟是谁,刚才的欧阳天又是谁?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声音,他迪鲁斯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这种信任,没有几十年过命的交情,是培养不出来的! “大哥,你还好吗?”
给你一段话,帮我继续写下去
从没有见过迪鲁斯如此失常,夏无悔不仅有几分焦虑了——这便宜大哥要是出了事,自己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傻逼一样的强力打手? “没,没事……妈妈的,我就是想不明白,我究竟是谁啊!”迪鲁斯叹了口气! “大哥,你是迪鲁斯,我夏无悔的大哥,这还需要想吗?” 夏无悔眼珠子一转,嘴角又浮现起那标志性的邪笑,“不过,刚才那人倒是真的有趣……他是你的朋友?哇哦,那也就是我夏无悔的朋友了,我们一家人,亲兄弟,哪天我们在一起聚一聚?” “那人……” 迪鲁斯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笃定地说道:“我现在还想不出那人是谁,但是……他是我兄弟,最好的兄弟,一定是!”说着,他紧紧地抓着夏无悔的双手,“兄弟,凯旋门是什么地方?” “凯旋门?那不是迦南帝都的东门么?”夏无悔想了想,“路过迦南的时候,我看到了,凯旋门在地震中被震毁了一半,另外一半,也都被拆了下来,好像一起运来大沙漠了……来人!” 这次来人间避难,夏无悔身边带了几百个亲信高手,可这时候想叫人帮忙调查一些,才发现,在刚才的围攻中,那三千神兵一个冲锋,就把他的手下都给撂倒了! 如今,夏无悔身边只剩下了迪鲁斯一个人! 夏无悔有点心虚了,闪躲地回答道:“刚才进入大漠的时候,我倒是听人说过,德尔曼要在魔鬼火山重修帝都,那凯旋门,也应该在魔鬼火山了,不过……火山,德尔曼不可能这么傻,一定是消息出错了!” “魔鬼火山……”迪鲁斯点点头,“不管他是真是假,十天后,我们都去看一看!”
节选篇章:汗水,顺着三人的脸颊不断滑下,她们的全身都已湿透,一个大大的光罩罩在三人身上,由于光罩太大,面对蜂群的撞击就更多,此时,她们一步也移动不了。 王娜擦了擦了脸上的汗水,道:“你们两个不要管我了,若不是为了我,现在,可能你们已经和商信汇合了。” “别瞎说。”周婷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怎么可以扔下你不管。” 王娜虽然实力很强,试炼大赛上成功进入前十,但是她的灵气却是9个人中最弱的一个,一直以来,她都在练习锁定、闪避和格挡,一天也没有修炼过。可是现在面对着密密麻麻的蜂群,那些武学的基本技能已经失去了作用,只能靠着灵气来抵挡。 因此,王娜是最先支持不住的一个,而一直在一起的三个女孩子,见王娜的灵气光罩即将破碎,周婷和李颖连忙合力释放出一个更大的光罩把三人都罩在其中,可是,这样她们却没有办法继续前进了,再也追不上前面那道带给人无数希望的紫色光芒。 期间,她们看见了从后面赶来的钱多多和吴运,可是,两个人带不走她们。 “这样,我们都走不出去的。”王娜的声音中都带着一种哭腔,她抬头看了那道紫色的光柱一眼,却突然发现,那道光好像离自己近了一些。 “商信来救我们了。”王娜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她没有想到,在如此凶险的试炼之中,商信竟然还能够返回来救她们。 感动的同时,王娜又看了李颖和周婷一眼,两个人都很疲惫,王娜清楚,便是商信赶回来,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听得王娜所说,李颖也回头望向了光柱一眼,见那道冲天的紫色光芒,果然在一点点的靠近自己。 “太好了,一定是钱多多和吴运找到商信,他们回来救我们来了。” 李颖心中又多出了一丝希望,突然,却听到周婷的大喊:“王娜,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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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跳河 李颖转头,却是看见,王娜的身体竟发出浓郁的淡青色光芒,那是她调动全部灵气的现象。 “王娜!”李颖大呼一声。 王娜没有说话,那淡青色的光芒渐渐凝聚在她的掌心,形成一个光球,手向着前方一挥,光球便到了光罩之处,转瞬融入光罩之中,那原本已有些暗淡的护住三人的光罩顷刻间浓郁了许多。 王娜的脸色苍白,却带着一丝笑容道:“商信他们很快就会来的,你们两个一定要坚持住,我在试炼馆前等着你们三天后归来。” “王娜!”李颖和周婷同时大喊,两人清楚的看见,王娜的手中拿着传送卷轴。 王娜笑了笑,“你们一定要通过试炼啊。” 卷轴打开,一道浓郁的白光闪过,王娜消失在了光罩中。 李颖和周婷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些晶莹,王娜放弃了自己的机会,用最后的力量给两人加持了光罩的强度。 这,和以前她们听说过的试炼完全不同,以前的试炼中,据说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没有人会管别人的生死。他们说,在那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能力顾别人,没去过的,谁也不会知道所遇到的危险。 今天,她们来了,这危险她们也遇到了,但是,说的顾不了别人却直接被推翻。 王娜放弃了成为弟子的机会帮助她们,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们先帮助了王娜。 但是商信呢?商信和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那道光柱正一点点的向着两人移动。 如果不是那道紫色的光,可能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她们就会打开传送卷轴,毕竟,面对着遮天盖地的蜂群,根本就看不到一点希望。 而那道光,却带给了她们巨大的希望,因此,两人才能一直坚持着,直到现在。 李颖和周婷疯狂的挥出手中的剑,面前的蜂群,像是两人的杀父仇人一般。 她们有着太多的情绪需要发泄。
节选篇章:“你好!请问要买点什么吗?”林辰等人都聚集在这个杂货铺前,杂货铺的伙计,脸上挂着和气生财的笑容问道。 只不过那眼神,依旧是没有神采,看过去显得有些僵硬了。 “好多好东西啊……”看着杂货铺里面摆设的商品,阿星眼睛大亮。 但是,购买这些商品需要钱的,但是阿星拿出来的金币,这个杂货铺的伙计不收,因为这并不是系统的金币。 “老大,怎么办?你不是这个村子的拥有者吗?”拿出金币不能购买,阿星最后只得求助地看着林辰。 只不过可惜的是,就算林辰是这个村子的领主,也不能无偿的从杂货铺中获得商品,毕竟这里,和游戏中的规矩一样的,并不是占领了这个村子,这里的商品自己都能无偿获得的。 “呼……”眼看着林辰也不行,阿星施展了一个潜行的能力,很快的消失在大家的面前,朝着小店中摸了进去,身为盗贼出身的阿星,眼看着这么多宝贝,哪里忍受得住诱惑啊? “轰!”不过,阿星潜入了杂货铺中,才刚刚准备拿起一张随机传送卷轴的时候,一道炸雷凭空地出现了,同时,杂货铺中的阿星头发也变成了鸡窝型,脸上一片焦炭似的黑色,被直接劈了出来,还好凯莉眼明手快,急忙的两道治愈术刷了上去。 “你们还是在这呆一呆吧,我去外面弄些东西来这里换成钱……”除了购买,没有别的办法了,林辰只好朝着阿星等人说道。 虽然这店铺购买物品,还有购买NPC需要花费系统金币,但是幸好那村子里面的自动抛售机并不挑剔,只要是有价值的装备和材料,都会收取化为系统金币。 离开了领地,林辰直接朝着南玄帝国的主城方向飞过去,想要收集一大批的物资,不管是购买还是自己要去赚钱,都需要去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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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飞了半天的时间,到了主城之后,林辰迟疑了片刻,直接朝着南玄帝国帝都的铸造公会走去,在自动抛售机换成钱的话,装备是最好的,而装备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铸造师公会了。 “站住!你是谁?这里是铸造师公会总部!闲杂人等不得闯入!”林辰直接朝着铸造师公会的总部走过去,两个总部门口的大剑师自然是挡住了林辰,嘴里沉声地说道。 铸造师公会和药剂师公会,其实并不会阻拦别人进去的,毕竟和药剂师公会一样,不少的人会在铸造师公会下订单,预定自己想要的装备,只是看林辰的样子,不像善类,所以门口两个守门的大剑师这才是拦下了他。 虽然林辰已经很完美的把自己的杀意都收了,但是长时间的杀戮生活,让林辰一看过去,就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我要见你们会长!叫他出来见我!”被拦住了,林辰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 以林辰的身份,不管是圣域五品的战斗力,还是神匠师的铸造师身份,都拥有让铸造师公会会长出来接待的资格。 听到林辰“狂妄”的话,居然要公会的会长出来接他,门口的守卫脸色大变,自然认为林辰是来找茬了。 毕竟铸造师公会和药剂师公会,地位超然,这两个公会的会长,就算是帝国的国王,都得礼让三分,更不敢这样出言不逊,摆足了架子的让对方出来迎接了。 “呼……”不过,还没有等这个守卫开口骂出来,林辰的领域之力张开了,强大的领域瞬间将这两个守卫笼罩在里面,以圣域君主的领域压制他们,林辰自然是让他们瞪大了眼睛,根本就丝毫力量都不能调用起来。 也不用太过为难这几个守卫了,林辰只是把自己的领域张开而已,那强大的领域,顿时吸引了南玄帝国帝都不少强者的注意。
小说名:斗破苍穹 节选正文: 在萧炎皱眉间,一道曼妙彩影也是落入山脉之内,美目一扫,瞬间便是顿在前方不远处的一道背影之上。 感觉到身后的细微动静,萧炎也未曾回头,身形一动,便是直接对着山脉之内迅速而去。 “站住!” 见到萧炎要走,彩裙女子顿时冷喝道。 对于她的喝声,萧炎犹如未闻,脚步反而越加加快。 “嗤!” 就在脚步加快之际,一道破风声突然自身后响彻而起,萧炎脸色微寒,脚步一错,一道蕴含着凌厉劲风的彩色绸缎,搽着脑袋暴射而出,最后直接将前方一颗参天巨树洞穿而去。 彩色绸缎虽然看似是布料所制,但隐隐间却是有着一抹金属般的光泽,显然也并非是寻常之物。 见到萧炎步伐诡异的避开自己的攻击,彩裙女子美目中也是闪过一抹奇异光泽,玉手一抖,又是一道彩色绸缎自袖中暴射而出,犹如毒蛇般,在半空蜿蜒缠绕,刁钻的缠向萧炎。 面对着这女人不断的纠缠,萧炎心头也是泛起一些怒火,猛然转身,手臂闪电探出,一把抓住暴射而来的绸缎,碧绿火焰自掌心浮现,旋即沿着绸缎,化为一道火线,直射前者。 见到火线袭来,彩裙女子脸颊也是微冷,一股青银交替,仿佛狂风与雷霆融合而成的雄浑斗气,也是顺着绸缎暴射而出,最后与火线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嘭!” 低沉的爆炸声在安静的山脉中爆发而开,两股强猛力道的余波直接是将周围的浓雾都是震散了许多,空地上,更是出现了一个半米多深的坑洞。续篇:
此刻的山脉,已经开始闯进了不少人,听得这边的动静,都是急忙闪掠而来,待得见到动身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凤小姐后,皆是一惊,旋即惊讶的目光投向对面那陌生的男子,能够跟她交手的人,可绝不会是什么寻常之辈啊。 “风属性与雷属性融合而成的斗气?风雷阁凤小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彩色绸缎虽然经历了这么猛烈的能量冲击,但依旧未曾这般断裂,萧炎目光紧盯着彩裙女子,缓缓的道。 他倒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两种属性的体质,这种体质或许并比不上厄难毒体那般稀罕,但也颇为少见,真要说起来,萧炎也能算做两种属性的体质,火与木,当然,其体质是火占大部分,而木,只是一点点,当然,每一位炼药师……都是如此,因为这是必要的条件。 两种属性的体质,其实并不太适合修炼,因为并不纯粹,萧炎这种倒还好,体内木气仅仅只有一点点,但面前这女人,不仅能够修炼到这一部,而且居然还将两种属性斗气完美融合,那威力,顿时暴涨…… “能够破掉我风雷阁九天雷狱阵,并且从北阁主费天手中顺利逃身,你也是名不虚传……”彩裙女子美目紧紧的盯着面前身形削瘦的青年,突然一笑,轻声道:“你说是吧,萧炎?”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人顿时大惊失色! 第992章 黑衣男子 “萧炎?他就是那个击杀沈云的萧炎?”
小说名:永生 节选正文: “亘古长夜,漫漫魔域,永恒黑暗,笼罩天地……”在这瞬间,他施展出了自己的亘古魔域,无边黑暗,惨烈,狡诈,怨气,痛苦,从他的灵魂深处弥漫出来,瞬间就把这片无穷亮光盖压了下去。 “嗯!精神领域,怎么可能!你没有修成长生秘境,怎么可能修成精神领域。世界上不可能有和我同样的人。”在亮光深处,一个声音惊讶起来:“皇天之光,巍巍煌煌,大哉万古,赶超日月,明镜高悬,洞察周天……” 一股古老的咒语吟唱,从亮光深处响彻了出来,随后这团亮光,强烈的十倍,方寒顿时感觉道,就算是绝品宝器,都要被这亮光一瞬间被蒸发,就算是下品道器,也要遭遇到严重的伤寒。 此时此刻,他不敢怠慢,一面心里闪烁魔咒,一面又闪烁出佛门的六字真言。 顿时,亘古魔域,极乐净土两大精神领域真交替使用,组成了一个阴阳,一个两仪。高速旋转,只一下,就撕裂了这片亮光。 哧! 亮光潮水一般的退去。 在亮光退去的一刹那,似乎夹杂着风瑶光的惊讶。 两大高手的精神领域,刹那之间交锋,虽然不是神通相搏,也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但是凶险无比。双方稍微有一个经受不住,就得被对方彻底的控制。 “瑶光师姐,我一直以为,我羽化门之中,华天都,是最为出色的一个,实力最强,却没有想到,你的积蓄比他更为雄浑!你的这精神领域叫做什么?” 方寒面带笑容,又是一股神念波动传达了过去,心中却暗暗吃惊,要不是自己修成了神通十重,逆天改命的境界,今天恐怕还破不了对方的精神领域。续篇:
这风瑶光,如果在玄黄大世界之中,绝对是长生候补榜单上第一人,方寒现在都觉得没有把握击败此女。当然,是本身的实力,没有把握击败此女,却不能算上黄泉图,八部浮屠,四大万古巨头,不灭电符和大混沌雷剑。 总之,这风瑶光的实力,在当年的梵清影,烟水一之上。当然,不是现在的“烟水天”,是当年的“烟水一”。 现在的“烟水天”,有方寒传授大五行术,更是得到了恨天罗盘这件上品道器,在仙器永恒神炉之中修炼,必定能够修成不死之身。 “你也是玄黄大世界中来的?你居然知道华天都,你真的是我羽化门的人?”风瑶光站立当场,脸色不变,眼神之中微微带着惊讶,但是却气定神闲,方寒刚刚亘古魔域,极乐净土对她没有造成一点儿的伤害。只是挣脱了她的束缚而已。 就凭借这一点,此女的实力,就完全超越了一般的万古巨头,甚至超过了如意子这种角色。 “你真的是羽化门中的人?北瑶光中的瑶光师姐?”方寒这一下,终于得到了确定,他是看到这个女子,长的好像风白羽,然后名字又姓风,更有瑶光二字,于是试探,果然,天下之间就有这么巧的事情,此女居然就是羽化门,五大真传金丹高手中的北瑶光。 在几羽化门中,真传弟子一共五个佼佼者人,其中华天都,万罗,灵霄,珈蓝,瑶光。方寒前面四个都熟悉得很,唯独有瑶光一个人,从来没有看见。此女也从来没有出现在门派之中,都说是在外面游历。 但是这在外面游离,“外面”也太远了。 “你是我羽化门的弟子,有什么证据?”风瑶光眉头一皱,一股神念传递了过来:“我在羽化门之中,从来没有看见你。”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生于乱世之中,身世扑朔迷离。 我本无心向富贵,奈何富贵逼人来……且看一个现代人的隋唐故事! 有恩怨情仇,有金戈铁马,还有那数不尽的风流…… 再给出一段话: 不成想杜伏威与辅公佑奋起反抗,击溃李子通。后隋军大将来整,乘势追击,大败杜伏威。杜伏威只得退回历阳,厉兵秣马。丹阳郡郡守房彦谦则对李子通穷追猛打,将其赶回海陵。 十月,有城父人朱粲起兵造反…… 十二月,李渊招降山西群盗,使河东地区,恢复安宁。 大业十二年,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 杨广自从在雁门关遭遇突厥人围困之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 他想不明白,自登基以来,他可谓是兢兢业业,苦心筹谋。凭借父辈留下的基业,他开疆扩土,可谓是春风得意。怎么突然间风云变幻,江山就乱成一团麻?难道说,他开疆扩土,错了吗?难道说,他宣扬国威,错了吗?难道说,他想要令四方来朝,都做错了吗? 杨广越想就越想不明白,越想,就越钻进了牛角尖。 非我负天下人,实天下人负我! 一日,当杨广看罢三国演义之后,突然仰天长叹,把那部由洛浦书馆刊印的《三国演义》,丢弃一旁。我欲为世人谋万世福泽,然则世人却视我为昏庸。既然如此,我做这许多事情,又有何用? 杨广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往往会变得偏执。 杨广就是这样的状况,一时间心灰意冷,再也无心朝政。 同时,杨玄感之乱给他带来的打击,至今仍无法消除。他对朝中文武百官,更是万分猜忌,总觉得这所有人,都想要篡夺皇位。关中的关陇世族,关东的世胄门阀……历数之下,世上无一好人。勿论是洛阳还是长安,都无法给他带来安宁,反倒是早年间的江南烟雨,变得极具吸引力。请你帮忙续写:
在大业十一年时,杨广下令修造龙舟。 如今龙舟已成,他再也不想留在这个让他感觉恐慌的地方。于是在大业十二年三月,下诏前往江都。 “陛下欲往江都,可洛阳却不能没有安排。但不知,陛下予以何人留守?” “一如前例,越王留守洛阳,代王留守长安。”杨广破天荒,自从雁门回归后,主动早朝。 他在朝堂上,下诏开设箕山,黑石两大鹰扬府,以增强对东都洛阳的拱卫。 此前,荥阳郡治下,已开设有罗口、荥泽、牛渚口、圃田和大騩山五座鹰扬府。其中荥泽、牛渚口与金堤关、虎牢关相互拱卫;罗口镇守黑石关,保护黑石关和邙岭通路;圃田位于荥阳最东面,也是最前线;大騩山则临近新郑,是荥阳东南面的一处屏障。本来,以此五府拱卫荥阳郡,已经绰绰有余。然则随着民变日益增多,荥阳作为东都锁钥,更要严密保护。 故而,杨广在金紫光禄大夫裴世矩等人的建议下,增设两座鹰扬府。 不过在同时,也撤销了罗口鹰扬府,并入黑石府治下。 原罗口鹰扬府鹰扬郎将徐世绩,因功升任鹿蹄山鹰扬郎将,秩比从五品,出镇伊阙关。其麾下兵马,归黑石府所治。也就是说,新开设的黑石府,不仅仅要担负起护佑虎牢关、荥阳至黑石关所有通路,同时还要担负起黑石关西南,黑石渡口的守备任务。其责任更显重大。 故而,黑石关鹰扬郎将,秩比正五品,将凌驾于荥阳六大军府之上。 这样一个官职,自然极其重要。 以至于谁将接任黑石府鹰扬郎将,就成为文武百官,讨论的重点……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愿我成佛时,信我者永生长存;愿我作魔时,逆我者立入地狱;愿我为仙时,得我者同登天道。 人生苦短,是在天道轮回之中苦苦挣扎,还是破灭的碎片之中寻求大道真谛。 李一鸣,一个世家子弟,继承家族遗宝,背负情仇怨恨,踏上未知的道途。 “口诵大咒天地降,手提长剑万世伏。” 群仙万魔,亦或是高高在上的天地至尊,且看寂灭之中演绎的一场传奇。 再给出一段话: 就在这时,一阵威严的声音从仙宫宝阙之中传来道:“大胆凡夫俗子,竟敢谋夺盘古传承,杀我天庭太子,本座天皇,定要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听得这话,李一鸣心头一震,不用说,对方正是天庭天皇,上古玉帝的女婿,董仲舒。本来按照他所想,天人隔绝,天庭能够拍下金仙已经是耗尽全力,他还有好多时间可以休整,等待实力积累到一定限度,一飞冲天。 但谁知刚杀了小的,就跳出来老的,而且这个老的还是太乙金仙的存在,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可以说是无法匹敌的人物,这样情况下,便是他也有些乱了阵脚。若非有张玄和清虚道人两个明显是大佬的存在,他早就抽身走人了。 就听清虚道人冷哼一声道:“没想到这玉帝的毛脚女婿还真敢胡来,竟然不顾天地在崩溃的边缘,禁不起折腾,还发动玉皇妙道抹去天人屏障,想要在最后机会抢夺盘古之心,成就大罗金仙,从此可以跳跃到其他宇宙去。不过这一番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有老道在,不会然你如意。” 说着,清虚道人就要出手,但就在这时,张玄却将他拦了一拦道:“师尊不必如此,这一切还是盘古宇宙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处理吧!” 说话间,张玄转头看向李一鸣,李一鸣见状则有些不知所以。便听张玄继续道:“我现在就送你去那根源所在,若是你能得到盘古传承,一切迎刃而解,若是不能,一切皆休,不知你可敢放手一搏!” 李一鸣闻言,看着张玄脸上一丝不苟的表情,心头百转,最终点头道:“我就赌了!”请你帮忙续写:
“好!” 张玄脸色一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弹指一下点在李一鸣眉心所在,一瞬间,李一鸣体内掩藏的一切,分身、道法、神通、金丹、灵台、种种宝物……一切的一切都出现在他周遭。 下一刻,张玄手上法印一变,再是一抓,便见这些东西之中,以白衣、血衣两大分身为主,渐渐融合成一个人形,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李一鸣。 那个李一鸣猛然睁开眼,神采也正是他自己,只是还没等他弄懂情况,想要说话的时候,张玄微微一笑,道了一句:“时辰到了”,便见天地万物,世间一切,包括混沌都开始消弭起来。似乎是这一方世界最后时刻的来临。 只是这一切与张玄和李一鸣都不相关,张玄只是微微一弹指,那新生李一鸣身后的盘古之心猛然打开,如同一张巨口,就将他吞了进去,下一刻,盘古之心和张玄也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清虚道人和女子二人,以及李一鸣的躯壳。 就在李一鸣和盘古之心消失的下一刻,一个虚影漂浮在空中,那是一个清瘦的男子,看了看清虚,似是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他回到那个时候,会不会被众圣看出来行藏。” 清虚道人闻言,呵呵一笑道:“这个你放心就是了,这一次不仅我徒儿动手,还有通天那老家伙虽然败了,却最后在他身上下了一步狠棋。” 听得这话,那清瘦男子点了点头道:“如此,他是否能够得到真正的盘古传承回转就看他自己的了,而你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该消失了,你也该回去了。”说罢,他身形渐渐淡去,最终消散。 清虚道人眼见着对方消失,再环顾一周,看了看那因为天地末劫提到来的景象,摇头道:“徒儿啊,你这也是一场豪赌啊!”
节选篇章:“总裁,我们是不是应该求助一下林先生?天华集团的网络权限虽然被莫亚共和国的人控制了,但还是有很大的作用的。如果林先生能够插手,说不定我们造成的损失还能减少一点。”一个头脑灵活的技术人员想了想对着范久清说道。自身利益跟天华集团绑定在一块,他费尽了心思寻找解决之道。 “对!林闻方!还有林闻方!”范久清如梦初醒,眼中又有了一丝光彩。若是能让林闻方进入天华集团,重新将天华集团的网络控制权限夺回,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王子”减少月海联邦的损失。民生派的人的反应已经表明了他们放弃了天华集团,这个时候邀请林闻方到天华集团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派系纷争了。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天华集团,范久清决定跟民生派决裂了。 电话很快就通了,接电话的人是岳羽音。林闻方还在沉浸在跟“王子”的争斗中,所有打过来的电话都是岳羽音负责接的。 简短的将自己的邀请说给了岳羽音,范久清急忙挂断了电话。想想“王子”尚未入侵月海联邦的时候林闻方要求介入自己没同意,而现在闯祸了才打电话向林闻方求助,范久清感觉自己的老脸像是被火烧一样热。为了自己这条老命,也为了天华集团始终跟着自己的那些工作人员,范久清也只能拉下脸来了。 林闻方坐在天耀集团的研发中心中一丝不苟的盯着显示屏,不时的查看一下“火羽”提交过来的报告。在林闻方的周围则是天耀集团的那些技术人员。相比天华集团的绝望和复兴集团的紧张,天耀集团的这些技术人员都有点兴奋。现实的战场是战士们的舞台,而网络就是技术人员的战场。能够有幸参与到这么一场宏大的战争中,这些技术人员的情绪全都被调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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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耀集团在这场网络信息战中跟天华集团以及复兴集团决然不同的地位也是导致这些技术人员的情绪高涨的一个主要原因。天耀集团的安全防御措施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们相信林闻方的安全部署,就算是整个月海联邦的网络系统沦陷,天耀集团的网络系统也不会有危险。而月海联邦的损失也不是他们造成的。相反,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扮演的是救世主的角色。在这个前提下,这场战争就是一场后勤保障绝对安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战争,这样的战争,怎么能不让这些技术人员兴奋呢。 岳羽音拿着手机走进来的时候,林闻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这不耐烦不是针对岳羽音,而是针对那些不断的将电话打过来的人。从天华集团的防御体系被攻破到现在,已经有五六个电话打过来了。这其中,有卢雨儒,有徐拂,有蔺泽远,更有民生派的那些代表人。毫无例外的,这些人打过电话来的目的都是将这场网络战争拜托给了林闻方。虽然他们都知道,即使他们什么都不说,林闻方也会这么做,至少打过电话来表示了自己的一种态度。 “阿林,这次打过来的是天华集团的总裁范久清。他邀请你到天华集团的总部去。天华集团在这场网络战争中的地位还是很关键的,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疼的看了林闻方一眼,岳羽音柔声道。 “天华集团?”林闻方一愣,继而冷笑:“一开始的时候死活不让我介入,现在出现问题了,又跑来?这个范久清还真能拉下脸来。估计民生派的人已经将天华集团放弃了。” 民生派的人没有将天华集团放弃的话,范久清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妥协的。有民生派的人保着,就算这次联邦的损失无法计算,范久清也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惩罚,不过是民生派的人让出一部分政治利益来而已。很显然,范久清没有这么幸运。民生派的人不会用政治利益来换取一个已经失败了的人。
节选篇章:她神色昂然,看着我,大声道:“小五,你若是觉得我这个人可怕,今后如果避我而远之,我也不怪你。”她虽然昂然,但是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期盼:“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没一个知心朋友,家族里的那些兄弟姐妹,男的一个个愚蠢如猪,贪婪如狗,自大如牛!女人则一个个都是草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杨微十岁的时候就明白了!” 她字字到来,却带着无限的怨愤和委屈。眼前这个女人,聪明绝顶,却也一身傲气! 我叹了口气,正色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那样的。” 杨微似乎松了口气,但这时候她又有些患得患失了:“你……当真不怪我?我早就猜到了这些会发生,却不告诉你,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在掌控了你?或许,我一早告诉你,你就可以有机会救八爷了。或许……” 这次,我没有犹豫,而是坚决的打断了她。 情绪激荡之下,我甚至忍不住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我陈阳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是别人对我好,对我歹,这至少还能分得清楚!”我沉声道来,看着杨微的眼睛:“你做了这么多,却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有些觉得对不起你。我这个人,性子里有些拘泥,有些事情会钻牛角尖,这个我心里都明白。这件事情,无论你做的对还是错,我现在也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深想了……老实说,我开始的时候是有些生你的气,但是现在,我不想去考虑别的,我只明白一个最最简单的道理:你做这些是为了我,是为了我好!这就足够了!” 这时候,飞行员已经发动了,飞机前面的螺旋桨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发动机也在轰鸣,我看了一眼,松开了杨微的手:“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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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下,我忍不住笑道:“杨大军师,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嘱咐交待我的?或者要不要给我几个什么锦囊妙计?” 杨微笑了笑,认真想了想,道:“我有一些话嘱咐你,活学不太好听,但是现在也只好请你听着了。” 她正色道:“小五,你切忌,绝不可妇人之仁!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现在的局势混乱,唯一的扫清道路的法子,就是四个字……‘雷厉风行’!” “我若是你,回去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八爷……我知道你不肯做这种事情,但是最好还是要把八爷控制起来,杀人你不肯,软禁总没问题了吧?” 我默然无语,和杨微拥抱了一下告别。 “对了,平安降落之后,一定给我打个电话。”杨微眨了眨眼:“你会喜欢这次的飞行旅程的。” “……什么意思?” 杨微不答,直接送我上了飞机,然后飞机掉头,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腾空而起,我则远远看着杨微对我挥手。 …… 飞机上,就只有我,和那个飞行员。这个飞行员是个白人,一路之上也没有和我说什么话。我第一次坐这种小飞机,果然遇到气流的时候,很是颠簸,但是速度倒是真不慢。 我在飞机上坐了三个小时,也想了三个小时,眼看越发的离家近了,我长长出了口气,抛开了心里的那些杂念。 既然来了,就总要大干一场吧! 杨微说的对,我的确是有些妇人之仁,或者有些优柔寡断。对于八爷……杨微算准了他会遇刺,但是却没告诉我,就是怕我会去救他吧? 的确,以我的性子,现在虽然和八爷貌合神离,但是如果知道他有危险,我在思考之下,多半还是会去救他的。 这就是我的性子了。
节选正文: 游方就住在池中悟家中,两人商量了一天,第二天香港传出一个非常引人注意的消息,名不见经传的咸池拍卖行将要举行一场专题拍卖会,将拍出一顶英国王冠。 最早引起港阜各界人士的兴趣、并吸引记者蜂拥报道的焦点并不在于王冠本身,而是它的来历牵扯到一位香港大亨的八卦—— 赫赫有名的实业家、香港三大富豪之一的肖常发,据说体质偏弱,经常有低血糖的症状,在书桌上放了一盒软糖。这本不算什么大新闻,更大的新闻是这个放软糖的“盒子”,据说池中悟过年拜访肖常发的时候,发现他桌上放软糖的东西很奇特,是一顶用三角银架支起来的倒扣的帽子,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顶王冠。 池家小少爷就问肖常发,这王冠是什么来历?肖常发告诉他这是英国国王理查的王冠。 理查史称狮心王,是亨利二世之子,于一一八九到一一九九年在位十年,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国外度过的,住在英国的时间不到一年。理查曾三次参加十字军东征,一一九二年他第三次参加十字军回国途中,在维也纳被奥地利公爵李奥博尔德绑架,缴纳十万英镑赎金之后才被放回。 国王率大军出征,却在路上被绑架敲诈,乖乖的交上赎金换回自由身,这段历史挺离奇的,不过的确是事实。欧洲中世纪所谓的国王听上去似乎挺神气的,其实那排场还不如唐代一个县令呢。 这顶王冠就是在那时失落的,辗转八百年早已不知经过多少代人收藏,最后落到了香港大亨肖常发的手里。 池中悟很好奇的问,这么珍贵的古董为什么不好好收藏,却放着做糖果盒?续篇:
肖常发叹了一口气,解释这是他夫人的意思,想当初肖夫人看见这顶王冠就让肖常发拿来做烟灰缸,可这东西倒扣过来是漏的,不好接烟灰。但是肖常发还是顺着夫人的心意办了,弄了个架子支着,倒扣过来放软糖。 以上便是咸池拍卖行即将拍卖的那顶英国王冠的来历,这则名人八卦非常有趣,香港各大媒体几乎都报道了,且不是放在娱乐版而是新闻版,有很多报纸甚至配上了照片在头版做了导读。 这则新闻看似很荒诞,但偏偏值得相信,因为肖夫人是大名鼎鼎的母老虎,十几年前还有另一个故事,当时也上各大媒体的新闻版了。那是香港回归的前几年,鉴于肖常发对香港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英女王授予他爵士爵位。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年电影名星成龙等人也接受了英女王的爵士授勋,拥有所谓的贵族身份。 有些人恐怕不了解,时至今日,英国实行的还是身份等级制度,议会也分上院和下院,联邦公民的身份有贵族与平民的区别。贵族身份通过世袭或授勋获得,分别称为世袭贵族与新封贵族,爵士是最低等阶的贵族头衔。 肖常发本人没什么不高兴的,但是肖夫人却火了,揪着他的耳朵说了四个字:“丢人,你敢!” 结果肖常发真的没有接受授勋,这件事搞的当时的香港总督都有些尴尬,另一些接受同样授勋的港阜名人也感到有一丝尴尬,肖常发这么做多少有点在甩众人的脸。肖常发本人一开始没打算拒绝,主要也是考虑这个因素,大家以后还要在一起做生意呢。
正文:“你觉得呢?”张扬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自己的答案,只是开口反问道。李可晴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道:“我说错了你可别怪我。”张扬立刻笑着说道:“没事,你尽管说吧,你就是将这公司送人了,我都不怪你。” “恩!”李可晴重重地点点头,语气里面充满了欣喜和幸福,良久,她才小声开口说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没魄力,但是我想……我们公司目前拥有的资金不过也就是一亿美元左右,好像还没有一亿美元,但是这些都是贷款以及一些凑来的资金,而现在对方出一亿美元仅仅要我们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通过谈判甚至他们只会要百分之二十五甚至更少,如果为了求稳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同意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收回很多现金了,钱已经足够我们这辈子花了。” 张扬立刻笑了笑,虽然隔着电话看不到李可晴的表情,但是张扬还是知道,李可晴这么做都是为了他考虑,李可晴一直是星空集团的董事长,自然是看着星空集团成长起来的,她知道这一切有多么的疯狂,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星空集团从一个注册资金五千万RMB的公司就已经直线狂飙到现在总市值,按照这个风投企业的估计,市值已经超过了三亿美元,也就是二十多亿RMB! 三个月翻了四十倍!这一切在李可晴眼里看起来是相当的疯狂,她怕有一天她自己管理不好公司,让整个公司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张扬刚准备开口,李可晴又赶忙说道:“张扬……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也相信我们公司可以做出更大的成绩,只是……我觉得……有时候钱够花就好了。” 张扬当然不可能怪李可晴,她有这种思想一点都不为过,要知道,在几个月前,李可晴还不过是一个只有一个妈妈,每个月生活费连四百元都没有的普通女孩,而在几个月之后,她现在却管理着一个总资产二十多亿RMB的公司……任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摆脱以前的那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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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明白,好了,可晴,你不用担心我不高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了,只是当初在成立这个公司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是为了你的理想而成立的这个公司,你想不想有一天,它成为像是微软,IBM,intel那样的公司?而这一切都是在你的努力下成长起来的。我们活着一辈子,总要留下点什么,你有了我,我有了你,而我们还要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做,星空集团就当时我们两个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东西吧,哪怕多年之后,它破产消失了,只要我们经历过,这本身就是一种财富。”张扬柔声说道。 张扬不擅长讲大道理,他也不想讲大道理,但是人怎么活不是八十年?至于死后怎么样,那谁知道,而现在活着的时候,既然有机会,干嘛不疯狂一把?“恩,我明白了。”李可晴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欢欣,点点头高兴的说道,顿了一下,李可晴又继续道:“那我告诉他们,想要我们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拿出五百亿美元来就可以了。” “哈哈……好。”张扬立刻哈哈笑了两声,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但是只要他们自己觉得这个公司将来值那么多就好了,再说了……谁敢保证几年后,星空集团的价值会少于二千五百亿美元? 第三百九十二章 铁裤衩(下) 刚刚挂了李可晴的电话,张扬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电话看了看,是小胖子打过来的。将猥琐超人录用到星空集团之后,张扬跟他倒是没见过几次,小胖子现在的房子还是公司帮忙租的,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幢单身公寓里面,星空集团很多员工的房子都在那里。 “老大!”张扬接起电话,小胖子就飞快的喊道。张扬有些暴汗,在星空集团上了一段时间班之后,小胖子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至少不像是刚进公司的时候那么腼腆了,技术部的那帮人都是一群闷骚男,小胖子这个超级闷骚男混进去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据说现在已经混的称兄道弟了。
正文:能够让一个宗派奉为镇派至宝的东西,差不多都是地级法宝。而能够被号称天下第一的太昊门,在几千年前奉为拱璧的一元珠,又该是何等的宝贝?心里一片炙热的易楚,看着太昊门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虽然化血老祖交给他的任务是寻找骸骨,可是对于易楚来说,能够提高自己的实力,那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化血老祖的交待,那得为自己的利益让道。 青色的轮子,在易楚的手掌之中慢慢的转动,一道道青光,在这轮子的转动之中,不断地朝着四周飞散而去。随着这轮子的转动,一股股浓郁的青木之气,在易楚的四周,不断的旋转。 地级中品法宝,这就是那元婴修士打劫而来的东西,此时这件法宝虽然放射着道道青光,但是轮子之上的泥污,却并没有完全掉落。 地级法宝,历经千年而不朽的地级法宝。在一个小门派,足足可以成为镇门至宝,而在一个元婴修士的手中,更可以让它进行越级挑战。 青色的轮光,慢慢的收缩。整个宝轮,也在青光的收缩之中,变得朴实无华。经过了一番简单祭炼,已经完全掌握了宝轮的易楚,神念转动之间,那宝轮就已经没入了易楚的身躯之中。 “一元珠,嘿嘿,如此重宝,不去看看,岂不是太过于委屈。”自语之间,易楚就朝着太昊门前进的方向,迅速的前行而去。 拥有扫霞仙衣守护的易楚,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慢,可是走出了十里的距离之后,却依旧没有寻到太昊门修士的下落,如果不是他的神念以及前进途中那些破损的魔怪尸骨,易楚甚至以为自己迷了路。 怎么回事?这太昊门的速度,怎么会如此快捷呢。心中满是疑惑的易楚,又前进了几步之后,愕然发现,一个高有十数丈的身躯,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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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土黄色似熊非熊的东西,巨大的两个爪子,就像是两个巨大的铺盖,不过此时这凶气冲天的怪兽,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了他的心肺之间。 很明显,有人直接出手,将这巨怪心口的妖丹直接挖出来了。虽然熊怪此时已经死亡,但是按照易楚的估计,这熊怪在他脚下这充满戊土之力的地方,最少也能够发挥元婴级别的实力。 元婴级别,就这么被击杀了,太昊门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就在这巨熊的百步之外,易楚又发现了几道飞灰,很显然,这些飞灰和巨熊都是死于太昊门弟子的手中。 巨大的重力,越来越沉重,易楚艰难地挪移着自己的身躯,就好似挪动着一座山脉一般寸步难行。古老的枯骨,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亮晶晶的飞剑法宝碎片,出现在易楚的眼前。 第九次从地上拿起了一个犹如手指肚大小的飞剑碎片,这碎片虽然经历数千年,却依旧隐含着一股股冲天的杀意。不知当年这柄飞剑痛饮了多少鲜血,只是,当年的凶威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了碎片。 碎片光滑,没有任何的棱角,看着这碎片,易楚的心头陡然出现了一柄飞剑在扭转虚空的巨力之下,片片碎开的画面。 将一件最少是玄级上品的飞剑弄碎于无声无息之间,这该需要何等的巨力? 第五百七十二章 梵静宝莲灯 将飞剑碎片轻轻地扔在地上,易楚接着朝着前方飞驰而去,滚滚的血芒卷动之间,犹如一道血影,瞬间就消失在了虚空之间。 这一路之上,各种各样的枯骨和土系妖兽的尸骨,为他指明了太昊门前进的方向,再次奔出十余里之后,易楚的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片亮光。
节选篇章:“十九亿。”儒雅中年继续冷笑。 尚文德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犹豫之色,在一旁观看的陆峰心中更是咯噔一下,他有种预感,师父恐怕没有更多的金钱了,最多,最多他老人家还能够竞价一两次! “二……二十亿!”尚文德的视线看向那株如意草,眼神中一道道精光闪烁。近在咫尺,可是在对方金钱的大肆轰炸下,却无法的碰触,无法得到那如意草!! “天啊!二十亿了,我怎么感觉这钱那么不值钱啊?二十亿?一棵药草就能够拍卖出二十亿,我怀疑我是在做梦,绝对是在做梦!”距离尚文德不远的一名中医,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惊惧,骇然之色更是不断闪烁。 震惊,不单单是这个明医,就算是周围无数人,包括一些赶到的药材大亨,都流露出震惊之色,他们真的难以相信,这临时大家的拍卖台,竟然会拍卖到如此一个天价! 疯狂! 实在是太疯狂了!! 疯狂的简直不可思议!!! 那名儒雅中年,当留意到尚文德的表情时,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的视线在第一时间看向坐在如意草后面的那个村民,其中有某些深意,或许别人看不懂!! 然而,一直留意着那个村民的陆峰,突然眼中爆射出一团精光,不动声色中,他的眼神瞟向村民示意的视线位置,顿时他心中微微一震,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如意草的拍卖,或许是一个骗局,而骗局针对的人就是自己的师父尚文德! 师父尚文德和兔鬼医的故事,中医界曾经广为流传,知道的人几乎有很多,如果有人用这件事情来制造一个骗局,那么他们都会相信师父会一头钻进去的! 而且,陆峰还有一点疑惑! 为什么如意草这种价值连城的圣药,会在这里仓促的拍卖?而且还是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这简直有些古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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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看到到底准不准,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所以他并没有立即站出来,而是静静的站在师父尚文德身边,神色更加的敏锐!! 仿佛接到了某种信号,儒雅中年转过头,看着尚文德冷冷一笑,开口叫道:“二十一亿!” 如同一道闪电,劈在尚文德头部,他的眼神中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但是那颓废的神色,也伴随着产生。他的钱不够二十一亿,他没办法再竞价了,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后悔! 尚文德这辈子曾经后悔过一件事,那就是当初不该和那些狐朋狗友瞎混,当初不该成为一个登徒浪子,不该在兔鬼医的师父面前表现的那么轻浮,那么的顽劣。 而此刻,他再一次尝到了后悔的苦果!! 他后悔自己这数十年来,为何过着隐居生活?为何不疯狂的治病?为何不大肆的赚钱!! 如果自己疯狂的赚钱,恐怕现在的自己,一百亿,两百亿也得有了吧?? 如同毒蛇猛兽一般撕咬着他的心,他的拳头紧攥,那胳膊上的青筋暴起,甚至那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清雅的声音响起,“二十二亿!” 周围围观的群众,终于在这一刻震惊了,甚至很多人都齐齐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本来这竞价都已经到了白热化了,怎么这时候又多出来一个女人?? 尚文德面色大变,他的身躯在僵硬一瞬间后,骤然间转过身,怔怔看着来到他身旁的兔鬼医。 兔鬼医的神情除了那么一丝的激动,其她的并没有什么情绪反应,认真的看着尚文德,兔鬼医开口说道:“我这里有三十亿,全部交给你!” 三十亿?? 全部交给尚文德?? 一瞬间,人群沸腾了!!! 二十亿加上三十亿,那可是五十亿啊! 五十亿,这绝对是一个天价,甚至国内那一个个大集团,超过五十亿的也不算太多啊!!
给你一本小说的名字:九界独尊 再给出一段话: 南海仁仔细看去,发现那发出彩光之源竟然是一枚圆形的很大珠子,珠子的旁边放着数根头发粗细的丝线。 他带着水清澈向那珠子飞去,还没有到那珠子的身前,南海仁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感觉从心里升了起来,更让他不解的是体内的“降妖除魔屠仙剑”竟然一阵悸动,两个圣婴手中由降妖除魔屠仙剑的剑灵一分为二的灵体也悸动起来。 南海仁忙运起混沌真诀,向身体内视下去,发现虽然这“降妖除魔屠仙剑”和他的剑灵发出了悸动,但却好像是人类见到自己的老友激动所致,并不是示警。 南海仁距离那枚大的珠子更近了,他感到身体内的“降妖除魔屠仙剑”和圣婴手中的剑灵似是不受控制地飞了出来,这一剑二灵飞出南海仁的身体后,迅速向那发出万道彩光的大珠子飞去。 只见那珠子似是感应到了一剑二灵,它所发出的彩光变得更加艳丽,南海仁能够清晰地感应到那珠子发出的喜悦之情来,那是只有故友相见才会有的感情,竟然从这没有生命的珠子和“降妖除魔屠仙剑”身上显现了出来,看来那珠子也是灵性之物,南海仁心中暗道。 一剑二灵与那珠子瞬间相遇了,整个空间顿时暴发出一股强大的喜悦之气,那股喜悦之气将南海仁和水清澈感染得也不由心怀大开。 那细丝竟然如有灵性一般向水清澈飞去。 水清澈见那细丝飞来,迅速手打法诀向那细丝抓去。 细丝很快被水清澈收到了手里,那细丝甫一入手,水清澈感到自己的头脑中迅速出现了一行奇怪的字迹:如意丝,混沌世;认新主,乱世出。 接着一团记忆涌进了水清澈的神识之中。水清澈看了一眼手中的如意丝,然后将它系在了头发之上。请你帮忙续写:
在水清澈接受那如意丝的传承之时,那大珠子的彩光和“降妖除魔屠仙剑”正在不停地向一起聚集着。 突然,那大珠子上发出的那些彩光迅速向一起聚拢,很快凝成了一条浓浓的彩光带,这彩光带与“降妖除魔屠仙剑”和剑灵迅速向一起融合起来,当三者向一起融合的时候,空间中竟然神秘地出现了一团金色的劫云,那劫云凭空产生,不知道源在哪能里,头在何处,无数道金色的闪电在劫云中翻滚着……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劫云中发出,南海仁感到自己用混沌之气布下的防御光罩竟然有些抵抗不住了,他当机立断,迅速将正在熟悉如意丝传承的水清澈,收到了乾坤宝袋之中,免得她受到伤害。 那合到一起的珠子、宝剑和剑灵好似感到了危险一般,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同时一股强大的杀气从宝剑的剑身上不停地外放着。 此时的“降妖除魔屠仙剑”变得与以前截然不同,整个宝剑呈现金色,那大的珠子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了葡萄大小,变小后的珠子自行镶嵌在宝剑的护手之上,更为奇怪的是两个剑灵的护手位置上同样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 南海仁向宝剑探去,发现这“降妖除魔屠仙剑”已经不再是仙器中的极品了,此时自己竟然看不出他的品阶,因为这剑的极别竟然是能够进化的!这“降妖除魔屠仙剑”上竟然泛着神器之光! “轰!”一声音霹雳从金色的劫云中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进化后“降妖除魔屠仙剑”上劈去。 第0494章 黑暗世界 在那金色的劫云中的霹雳发出的同时,进化后的“降妖除魔屠仙剑”和他的剑灵,发出一声声龙吟,然后化做三道华光向那道金色霹雳迎去。
节选篇章:天知道,燕国刚刚与曹魏开战过,并且战败了,元气已经伤了。现在若是再失去这一万五的军队,公孙康简直不敢想象。 “军队的情况还没有消息,不过,还有更加棘手的。”公孙渊的脸上也都是慌乱,道。 “什么更棘手?”公孙康闻言心下更是惊骇连连,问道。 “楚军大将陆逊,吕蒙率领大军以扇形的方式,向北杀来。劫掠了无数村庄,城池。如同蝗虫过境一样。” 公孙渊苦笑着说道。 “什么?”公孙康这一次真的呆住了,他当初断绝与楚国的盟约,以为山高皇帝远嘛。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 楚军不仅要吞并他的军队,还要让他元气大伤。辽东缺少的是什么?不是军队,不是人口,而是粮食啊。 公孙康难道愿意与楚国交易战马?那是没办法啊,因为连年征战,粮食实在是不多了。而因为与楚国多年贸易,辽东才刚刚喘了口气。 现在陆逊,吕蒙这两个贼人,洗劫了无数城池,村庄。公孙康已经预见了,他的燕国已经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生活了。 “起骑兵五万,孤要亲自率领大军灭掉他。”呆了许久,公孙康猛的爆发出了一声狼嚎。 凄厉的声音,简直比杀猪时候还要刺激。 不过,公孙康的样子虽然惨了一点。但是他的行动能力,还是非常迅速的。在下达了命令以后不久,公孙康就亲自穿戴起了甲胄,率领五万起兵,向南准备与楚军决一死战。 军队刚行五十里,就见前方有几匹快马绝尘而来。 “停。”公孙康连忙叫停,五万骑兵在经过惯性的滑动后,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随即,公孙康看清楚了几匹快马上的骑士,似乎是己方士卒,不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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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将军,柳城被攻破,公孙恭大人被杀害了。”士卒并不认识公孙康,但是见公孙康身着甲胄,旁边有数万大军簇拥,知道至少也是个将军,不由下马拜见道。 “什么?”公孙康失声道。彻底的呆住了。 “陆逊,吕蒙,孤要把你们碎尸万段。”不久后,公孙康仰天大吼道。 “走。”随即,公孙康双手一勒马缰,五万大军齐齐的朝着南方杀去。 大约一日半后,西平港口。 此刻,西平港口已经大变了摸样了。至少变得丰满了很多,大船已经有了近二百艘,无数无数的物资,粮食,兵器,皮革等等,都在被楚军慢慢的装载进入大船。 除了这些堆积如山的物资以外,还有近二万的降兵,正在被房稻的操练,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整编。 不过,要想凝聚军心,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么多的物资,还真是超乎我们的想象啊。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不是征税,而是抢劫啊。”陆逊,吕蒙二人站在一处空地上,看着热火朝天的西平港。 陆逊忍不住赞叹道。 “呵呵,积少成多啊。”吕蒙呵呵一笑道。 一般的城池,哪有这么多的物资啊,他们洗劫了大约半个郡,府库,武库,粮仓,还有一些富户,那物资的量就非常可怕了。 “呵呵。”陆逊也是呵呵一笑,很是欣喜。 他们现在的军队已经有了五万了,而这里的物资,足以让五万大军吃用半年了。半年的时间,楚国那边的物资应该也能调到这边来了。 再者,他们只是洗劫了辽东半个郡罢了。南方还有更加广袤的土地,临屯,真番,乐浪,玄菟四个郡,以及三韩所在的朝鲜半岛更南段的城池。
楚天点点头,他突然想起老子的“静心诀”,应该可以让他们心如静水地复习,起码可以消除紧张的情绪。 楚天低低地念出:“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林玉婷和姜小胖跟着念了几遍,很快就记住了,林玉婷有点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啊。” 楚天笑笑,说:“你不要管它什么意思,先记住了,心烦意乱之时拿来默念几遍,看看效果。” 林玉婷和姜小胖点点头,吃饭的时候,眼光灵动了许多,饭菜也变得跟以往一样可口了。 下午是英语课,班主任张老师坐在最后慷慨激昂地全班总动员,说:“同学们,这次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打一个漂亮的仗,把整体成绩提高一个档次,也希望张万江和林美美同学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考进全年级的前五名,为班级争光。” 张万江和林美美的脸上洋溢着唯我独尊的表情,好像在说为班争光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全班学生会意地鼓起掌来,楚天知道张老师最近都把张万江和林美美挂在口边,动不动就代表着全班,估计是想要消除张万江和林美美因“百万钻石案”在同学们心中留下坏的影响,姜小胖曾不屑地告诉楚天:张万江和林美美的家长送了很多贵重的礼物给张老师,不然张老师岂会那么积极? 楚天好奇地问道:“小胖,你怎么知道?” 姜小胖迟疑了一下,咬咬牙说:“我爸也送了,在老师家撞见的。” 楚天突然觉得姜小胖越来越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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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张老师的话锋接着一转,语气变得寒森,说:“也希望一部分学生趁着今天还有点时间,好好复习,争取多考几分,免得再拖班级后腿。” 楚天知道张老师这番话是针对他说的,于是懒得再理,趴在桌子上看窗外的云卷云舒,反正这次考试是没有任何问题,否则自己就不用混了。 班主任张老师看到楚天如此漫不经心,心头大怒,说:“楚天,就是说你呢,显得如此懒散,是不是准备考几个鸭蛋回来丢班级的脸面啊?”班主任张老师一上来就上纲上线,扣大帽子,姜小胖焦急地拉拉楚天,虽然楚天最近在学校出尽风头,但学生素来不跟老师斗,因为结果只会导致学生惨败。 楚天抬起头,淡淡地说:“老师,放心,这次我会考个全年级第一名为班级争光的。” 全班学生哗然,楚天的口气竟然如此的大?说考个及格回来,估计大家以楚天最近的表现,或许会相信,但全年级第一名则是吹大了。 班主任张老师也面露讥笑,说:“你考全年级第一名为班级争光?你白日做梦吧,如果你考了全年级第一回来,我把班主任位置让给你坐,全班学生让给你教。” 楚天伸伸懒腰,说:“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班主任张老师脸上露出无比的不屑,小子,等着,考试之后,看我怎样羞辱你,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脸在天都中学混。 这个晚上,楚天把所有的课本拿出来,花了两个小时再次过了一遍,然后就扔在地下,上床抱着被子睡觉了,虽然,明天就要考试了,但楚天这个夜晚睡得却是相当的香甜。 第29章 考试
小说名:我家的剑仙大人 节选篇章:李果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是说,我跟她之间是因为身残志坚才必须只能活下一个的?” “其实也不是他。”果妈一边开始看着电视一边跟李果说:“是因为当初折断他的代价,他是天生天养的宝器。折断他的时候,你们两个同时遭到了天谴。” “什么?”李果有些糊涂了:“你是说……我们这是天谴?天谴不是什么生出来就是残废啊或者被雷劈么?我都被劈过一次……” 果妈晃了晃脑袋:“因为你让身残志坚一分为二,那天谴就会让你感受一样的痛苦。不过这辈子你命太硬了,所以这谴就直接加在了然然身上。” 李果沉思了起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老娘虽然没有什么拳脚功夫也不能御剑,但是依然能当花王的原因,就是精通各种命理啊、精通各种星象啊、精通因果轮回啊。但是他却真的不知道,自己和然然居然身后有如此复杂的事情…… “只能活一个。”果妈竖起一根手指:“这跟你解释都没办法解释,然然这孩子懂事,她虽然老是说要杀你,但是你觉得呢?” 李果笑着说:“可我怎么一点都没有说想杀她的打算啊?” “你肯定有过。”果妈笑着顶着李果的脑门子:“因为那个羽真人的魄用了超越轮回的法子,所以你对然然的感情越来越微妙了。你没发现这段时间你的性格在变么?那就是羽真人的影响。” 李果眉头紧蹙:“好像还真是……” 曾经有一段时间,李果真的很想杀掉百合以后快,甚至把杀掉她当成人生唯一的目标和目的,而且还有一种一想到杀她就特兴奋的扭曲感觉。而自从自己有能力吞噬那几个魄之后,这种感觉居然逐渐消失了,甚至每次看到然然姐都会硬……这是很难办的。
给定小说名和节选,续写小说
难怪当初然然姐说自己是带着使命的,这个使命说白了……就是一种天谴一种惩罚,而李然显然是带有记忆轮回的。那次获取她记忆的时候,其中有一大部分是任凭李果怎么弄都看不到的,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加密部分……所以她按道理说,应该比李果难受几十倍。 “李果,来端菜!”厨房里的百合大声叫着:“快点。” 李果哦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老娘:“那怎么办?能把她的人格一直封下去么?”果妈摊手摇头:“她太厉害了,我没那么大的能力。几个小时一两天,已经是极限了。” “应该有办法的。”李果慢慢走出了大门。 果妈看着李果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除非你能让身残志坚恢复完整……” 李果背影一颤,然后顿时垂头丧气了起来…… 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娇小的百合在锅里翻炒着,听到李果进来,她往桌上一指:“把这些给端进去。” 李果没说话,只是走到她的身后,轻轻的抱住了她的腰。 “别闹……”百合浑身一颤,然后不停的挣扎了起来:“说了别闹……” 李果一句话不说,只是把手顺着李然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然后一路向上摸着。百合浑身都软了,浑身的重量都靠李果撑着。 李果的手在越过百合D以上罩杯的胸部时,顺手捏了捏,但是并没有停留,只是一路的摸了上去,直到摸到了百合脖子上的那根项链,项链的坠子就是那时候被李果扔回给她的戒指。 “别……” 但是百合的阻止还是晚了,李果抓住她的坠子大力的一拽,整条项链都散掉了,而那枚戒指也出现在了李果的手里。
“你啊,心眼太小,格局太小,否则在这电力系统未尝不会有一番大作为,在这方面,你应该多向胡宁学习,你们两个互补一下就完美了。”程孝宇打开抽屉,看到四条价值不菲的黄鹤楼整齐的摆放在抽屉内,扫了司徒开慧一眼说道。 “切,难道你老人家还有地方安排我,能让我一展所长?”司徒开慧的聪明机灵劲是毋庸置疑,之一而知其二的选手。 “倒是有个地方,不过估计现在的你很难放手,还是等你在这里面辗转反侧觉得没意思了再说,先给你留一条退路,免得你在这里被磨平了棱角,那样就不是我所需要的人了。”程孝宇指了指已经冒气烧开的水壶,示意陷入沉思状的司徒开慧赶紧将壶提起来。 “哦!”司徒开慧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心思都放在了程孝宇刚才所说话的上面,泡茶的时候也是三心二意。 “行了行了,大小姐,你这茶我是喝不到了,把茶几推过来吧。”程孝宇的办公室有一大一小两套茶几,也有一大一小两套茶具,来客人的自然是大茶几上那价值万余元的茶具,自己的时候就会将小茶几推到座位的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上网打游戏。 “老同学,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你知道我什么性格的,你要不说小心我非礼你。”司徒开慧突的展现出妩媚的姿态,表错情来露真意,也是对付目前状态下程孝宇的最佳办法。 “停停停,去大宇电子,日新月异的发展,早晚需要一个强大的公关经理,你最合适了,什么样的客户见了你刚才的模样,早就色授魂与了。”泡茶,是修身养性的手段之一,几位老爷子和裴跃进盛怀远都建议程孝宇每日平心静气的泡茶。
给你一段话,帮我继续写下去
“公关,大宇电子?”司徒开慧皱着眉头,显然还有些无法改变观念,大型国有企业的小主管,收入稳定人亲人后也倍有面子,跳槽到私企…… “你需要,我就去。”想了一会儿,司徒开慧还是选择了相信直觉,相信这位老同学能够带给自己好运。 “这个不是我想,而是你自己想,现在跟你说就是让你知道,不要瞻前顾后,到了这里就丢掉了自己本身的东西,做你自己挺好,别犹豫,实在不行那一天,我那里收留你。” “切,本小姐会到那一天,好了,大老板,不打扰你跟小秘书谈心了,晚上我和胡宁请你们两口子吃饭,别说没时间啊。”司徒开慧心底小感动,不敢表现出来,她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将不该爆发的情感爆发出来,那样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晚上啊,我约了王总他们,嗯,这样吧,晚上你和胡宁来打下手,我刚知道一个不错的室内BBQ,环境好,你们也一起来吧。” “呦,咱们这里可没有钻石王老五,怎么,怕我们嫁不出去?” “不是,只是觉得缺两个使唤丫头,正想着找谁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横了程孝宇一眼,一身职业女装的司徒开慧故意摆了个妩媚的造型走出办公室,引得程孝宇失笑,她们又哪里知道裴裴这疯丫头二十多年被病魔侵扰,闲的已经生锈了,这两年病好了,整个人的精力超旺盛,白天忙一天晚上还是精神奕奕,前段时间‘小兄弟’没有被雾状能量填满,女人在这方面战胜男人的胜率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这段程孝宇翻身了,裴裴却又想出了别的招式,天天晚上cosplay,要么就是制服诱惑,总之各种类型的女人,各种装扮的女人她都给你玩个遍,并且是让你看到吃不到那种,直到你忍不住了最后才会满足你。
节选篇章:“我数一二三,你们同时激发,听明白没有!” 两名少女都郑重的点了点头,她们从萧寒和蓝猫的对话中也听出来,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赌局,谁输谁赢就在她们两个手中产生了,心中不免有一丝紧张! “一、二、三,激发!” “嘭!” 防护罩与火球同时出现,魔法师少女激发的是防护罩,而弓箭手少女激发的则是烈焰爆! “这不可能!”蓝猫盯着魔法师少女身上的防护罩,又扫了一眼弓箭手受伤的烈焰爆,宛如脊梁骨被抽调一般,一下子失神跌坐了椅子上! 萧寒微微一笑,他也很紧张,这万一输掉了,他可就有大麻烦了,不能从南方一脉出现,就只能走北方一脉的路线了,这就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而且也不利于对南方一脉的掌控,到时候说不定就要把黑衣社撤出南方了,这是他和蔚姿婷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修紫衣颇有些自得大一笑,“怎么,猫天王阁下,你输不起吗?” “修紫衣,你说谁输不起!”蓝猫满面怒容,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毕露,仿佛一头就要择人而噬的魔兽,强大的气息一下子张开来! “蓝猫,你疯了,这里还有普通人!”修紫衣脸色大变,这里还有卡修三个人,还有小沅修为都没有达到神级,怎么能够承受他上神界高手的威压呢? 蓝猫也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情绪有些失控,但是很快就收敛了气息,但是卡修三人承受不住蓝猫强大的气息,都晕了过去,小沅还行,只是稍微晕了一下,等蓝猫收敛气息之后,就恢复过来了。 也好,卡修三人晕过去了,他们说话也方便多了,暂时还不能送他们三个出去,否则会引起外面客人的猜疑的。 “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怎么会这样?”蓝猫痛苦的闭上双眼。 “猫天王,打赌只是戏言,你不必当真的。”萧寒出言道。
给定节选,续写小说
“我不要你可怜,我蓝猫说过的话算数,我会辞去蓝衣社天王的职务,来给你当属下的。”蓝猫大声说道。 “蓝猫,你真的要离开蓝衣社?”白眉担忧道。 “当然,我蓝猫难道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吗?”蓝猫大声说道。 “可是你走了,蓝衣社怎么办?” “这,我怎么知道,重新选一个天王呗,魁首还没有正式离职,让她指派一个不就可以吗?” “这,这……”白眉连说了两个“这”字,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猫天王,蓝衣社现在不能没有你,我看这赌注还是押后兑现如何?”萧寒想了一下,唯今之计只有先拖一段时间再说了。 “押后?” “萧天王说的对,现在正是五老推举会的关键,蓝猫还继续在蓝衣社天王位置上干些时候,等推举会有了结果,在履行赌约也不迟嘛!”白眉顿时眉开眼笑道,到时候萧寒或许是新的魁首,就算蓝猫辞了蓝衣社天王位,萧寒也完全可以再任命他为蓝衣社天王嘛,这也不算违背了赌约嘛! 修紫衣倒是很想看到蓝猫输掉赌注,自己辞去蓝衣社天王给萧寒当属下的模样,但是为了南方一脉的大局,蓝猫现在还不能离开蓝衣社天王的位置,否则蓝衣社会大乱的。 “好,我就先再坐几天这个位置,等五老推举会之后再辞职!”蓝猫并不想现在就辞职,可话是他说出来,他自己总不能再收回去吧,好在有一个台阶下,不然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假如萧寒真逼着他辞职的话,他还真的撂挑子了。 虽然萧寒使了一个权宜之计暂时稳住了蓝猫,但蓝猫会不会领情那就不好说了! 从情敌变成上下级,这对萧寒来说可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也许是这蓝猫故意的,跟在萧寒身边,不就经常可以解除道蔚姿婷了?
小说简介:林跃,加工坊的一名小工人,一次粗心大意却让他时来运转,获得了透视异能,同时他也发现和自己同居了三个月的女子竟然还是个大美女。段段好运让他如鱼得水,在赌石界大放异彩,美女倒追,笑傲花丛。 节选正文: 街上的商人望着林跃远去的背影都有些失神。 不管是诽谤的还是赞赏的行踪一直在盘旋着几个问题,不断的拷问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当初见到那个神志不清的人的时候没有这么做? 而那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却心甘情愿作所有人不想不愿做的事情? 如果没有那张承认卡片和优惠权利,自己还会这么嫉妒和羡慕吗?或许会说他傻吧? 总在事后羡慕别人得到的成绩,那个年轻人想到了这些了吗?他只是因为心善而有了这次举动,从未想过什么回报。 一个人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心甘情愿的拿出自己一半的钱来,这点谁能做到? 他,那个年轻人,做到了! 自己能做到吗??? 周围的商人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他们不知道答案,因为答案让他们接受不了,所以视若不见。 毁谤的、讥讽的虽然嘴上不留德但是心里却深深的敬佩着那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林跃。 不敬佩不行。 林跃很快就来到广州商人赌石的地方,然后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找起可赌性高的毛料来。 因为贺幼藏起的比较晚的原因,他们来到这条街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了,所以林跃没转几个摊位就已经到上午了。 林跃看了看头顶上的骄阳,然后看完自己手上的那块毛料,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的毛料都被人选走了。 品相不好的毛料又看不出哪个有可赌性。 林跃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双火眼金睛啊,随意一扫翡翠毛料里的翡翠立刻原形毕露,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时间找,到时候只需要砍价就可以了。 第二十章 少年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让林跃哑然失笑,自己已经有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异能,现在却想要更多的东西,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心理还是最好打消,说不定哪天异能消失了,而消失的那天可能就是自己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的那一天。 林跃可不想自己像那个人一样在一条街一呆就是九年。续篇:
还是知足比较好。 林跃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然后接着去逛玉石街。到了中午,连摊主都懒得叫唤了,任由顾客自己看货,大热天的爱买不买。 很多摊主都蹲在自店外的凉棚底下悠然自得的看着周围的行人,很多摊主一蹲就是一天,除了吃饭可能和家人倒换一下,其他时间都在蹲在那。 林跃走在玉石街很快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有个人在一个角落里竟然摆了一个小摊,摆摊无所谓但是奇怪的是他面前竟然字放着一个个头比较大的毛料。 只卖一个? 林跃很自然的将其归结为散户,因为这条街还是有很多散户来卖以前珍藏的毛料的。但是林跃看到那个摊主的样貌后就愣住了。 竟然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 肤色黝黑,面无表情,但是一双不太大的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坚毅。 好奇怪的少年?难道是他家的大人来让他卖毛料的? 因为是墙角,太阳光照射不到那里,形成了一片阴凉,在如此热的太阳下有如此一块阴凉之地简直就像沙漠里碰到绿洲一样,加之那块毛料品相不错,所以吸引了一大群人对那块毛料评头论足。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少年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神色中带着一丝焦急和一丝落寞。 这一丝神色正好落到了林跃的眼中,让他一愣。 随即他的好奇心和乐善好施的心立刻熊熊的燃烧起来。 本来他看这么多人不打算凑热闹的,但是他还是转身走了过去。 看到林跃走过来,少年淡淡的看了林跃一眼,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淡然。或许见过太多林跃这样的商人已经麻木了。 林跃刚走到哪里就听见几个人对着那块毛料劈头论足的声音。
给你一本小说的名字:朱门风流 再给出一段话: 听说张超张起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张越忙询问了仔细。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他方才得知张超张起两人性格豪爽出手大方,兼且武艺又扎实得紧,在一群功臣子弟中混得如鱼得水人缘极佳,也不知道拉了多少人准备帮忙。而像孙翰这样骤然转为武职的文弱书生,若非兄弟俩多方照顾,一下子蒙恩拔擢当了出头鸟,在军中厮混决计讨不得好。 孙翰紧跟着又笑道:“咱们世家子弟婚事不由自主,我这桩婚事也是伯父一力定下的。我当初觉着那是你家里的姑娘,家教品行必然好,所以心里倒是乐意的,再说你家大哥二哥也是仗义的人。嘿,等到你二哥的婚事定了之后就轮到我了,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叫你一声三舅哥了。” 彼此之间从朋友变成了准姻亲,两个人自然是异常高兴。孙翰看到张越这外书房的书架上整整齐齐摆着各色典籍,少不得一本本拿出来看,面上便露出了殷羡的表情。只是他如今已经入值宿卫,这文学上头再好也只能用作锦上添花,心里不禁有些黯然。 看着看着,他陡然之间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将手中的书放回架子上,又转过身说:“对了,国子监下个月就要搬到北京,到时候房兄和顾小弟都会一起过来。想当初我走的时候,房兄还埋怨我不仗义。唉,他爹爹好赌,他大哥又不理会他,每个月就是给他二两银子的月例,够什么使唤?我离开南京的时候还借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倒是顾小弟发奋读书,很得国子监几位教授赞赏,几次月考都是名列前茅。”请你帮忙续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越听到房陵的境况,心里便琢磨着等人到北京之后如何帮一把。正在这时候,书房外头却传来了连生的声音。 “少爷,万大人和夏公子来拜!” 听说万世节和夏吉也来了,张越顿时喜出望外,忙道有请。不消一会儿,这书房大门便被推开,恰是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 前头的万世节身穿半旧不新的天青色袷纱衫子,底下的黑布履已经是洗得发白。而后头的夏吉则收拾得颇为精神,一身崭新的宝蓝色直裰,看上去倒有些少年官员气象。一进门,他便没好气地埋怨道:“凭什么万大哥就是大人,我就是公子,这好歹也得一视同仁!元节,你别看万大哥穿得寒酸,他是故意的,这回宗人府替陈留郡主选仪宾,不合挑到了他的头上!” 这下子不但张越瞪大了眼睛,就连笑嘻嘻的孙翰也是大吃一惊。一时间,屋子里六只眼睛全都盯在某人身上打转,结果万世节被看得浑身发毛,只得没好气地干咳了一声。 “本朝公主郡主都是选的功臣子弟,这回皇上居然让御用监张公公开列了一张名单给宗人府,我怎么知道上头会有我!”万世节尽管曾经见过陈留郡主一次,知道那并非骄纵千金,但终究不愿意娶一个宗室贵女来压在头上,“陈留郡主那是皇上当作公主看待的,那些功臣子弟一个个削尖了脑袋都想娶回家去,怎么也轮不到我。” 想起朱宁那时候谈起婚事时意兴阑珊的模样,又听万世节此时这样的口气,张越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似天之骄女,在婚事上头却仿若提线木偶,又有什么意思?
“别听妇人胡说!你们快坐下,听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兄弟三人在院子里坐下,女儿和儿子一边一个依偎在爹爹身旁,而高娘子一边扫地,耳朵却也竖了起来。 高富贵便将县城发榜的事情详详细细给两个兄弟讲了一遍,最后道:“这个消息乔五郎也证实了,我正好遇见他,他说别的州县都贴出了同样的布告,我估摸着这件事是真的,一家给三十亩地啊!市价几十贯钱,我们一辈子都买不起,如果全家去还有一头耕牛,我决定移民关内,这个机会我绝不会放过。” “大郎,再好好商量一下吧!你别这么急。”高娘子忍不住提醒丈夫道。 “去!去!去!”高富贵不耐烦地一摆手道:“男人们说话,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高娘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抡起手中的竹扫帚,意思是,你敢骂老娘? “大郎,到屋里去,我有话给你说。” 高娘子声音严厉,要不是两个叔子在这里,她早就一扫帚劈头盖脸打去了。 高富贵虽然有点惧怕娘子,但当着兄弟的面,这个面子他可丢不起,他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又问兄弟道:“你们觉得如何?” 二弟富宏为人比较慎重,他低头想了想道:“大哥,这事虽然听起来很好,但我总觉得官府怎么可能送土地给我们,而且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没说清楚,比如去关内道的哪里?是南面的泾州、宁州,还是北面的延州、绥州,虽然都同在关内道,但两地完全不同,还有陇右,可别是吐蕃高原啊!” “咳!二哥从小都胆小,若不那边好,咱们再回来不就行了吗?把耕牛一卖,土地一卖,兜里揣着几十贯钱回来,在这里还可以买上十几亩地呢!” 说话的是三弟富侯,他的性子比较奸诈,总喜欢想一点歪门邪道。
我想写一本小说,叫做天下 给你一段话,帮我续写
老二富宏却冷笑一声道:“有这么容易?当人家事傻子吗?刚才大哥明明说得很清楚,三年后才能土地归己,能不能卖还是一回事,你以为真的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我劝你们三兄弟都走。”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高氏三兄弟纷纷站了起来,来人是他们的一个长辈,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老人叫高缙,早年曾当过邺县的县丞,是高乔村资历最老,也是最有见识的一个人。 高富贵和二弟连忙上前扶住了老人,高富贵问道:“二叔,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听你在村口大喊大叫,正好乔五郎也回来了,我问了他情况,便过来通知你们一声,叫你们女人赶快收拾东西,男人去县衙报名,这可是保命的大事啊!” 高家三兄弟顿时愣住了,高富贵结结巴巴道:“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缙坐了下来,叹口气道:“我好歹当过几年县丞,有些事情看得比你们透一点,我估摸着这不是什么移民,而是朝廷想把你们都转移走。” 三兄弟面面相觑,忽然异口同声道:“转移我们做什么?” “你们三个傻瓜,安禄山要造反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安禄山要造反的意图,可谓天下人人皆知,高家三兄弟也都知道,但他们绝不会把造反和移民联系起来,还是老二富宏反应快,他问道:“二叔的意思是,朝廷是在保护我们吗?” 高缙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吧!若真打起仗来,整个河北道都得遭殃,最可怜就是我们这些平头小民,不知多少人家会妻离子散,哎!” “可是……可是……我们就是安禄山的佃农啊!”高富贵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高缙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富贵,你平时蛮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变傻了?”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见实相,诸法空,刹那顿悟万法同,一旦风光藏不住,赤裸裸的觌面逢。 决定说,佛心印,有人不肯如实信,直截根源当下了,摘叶寻枝渐教人。 几回生,几回死,亘古亘今长如此,神头鬼面有多般,返本还元没些子。 习显教,修密宗,方便门异归元同,自从踏遍涅槃路,了知生死本来空。 行也空,坐也空,语默动静无不空,纵将白刃临头颅,犹如利剑斩春风。 顿觉了,妙心源,无明壳裂总一般,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圣凡。 再给出一段话: 两人偎依着站在窗前,一起眺望着前方那片黑暗,夜风吹过,两个人的衣衫同时飘动,身影在清亮的月光之中。 然而,他们却不曾看到打开的房门外,另外两个娇柔的身影也在怔怔的看着天上的明月,沐浴在一片清冷的月色中。 韩一啸已经闭关了半个月了,这也意味着冰月当朝理政也长达半月之久了。她此时正端坐在韩一啸的帝座上埋首批阅着成堆的奏章。花茵和红莲俏立在她左右,一人磨墨,一人呈递奏折,都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小姐用狼毫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小姐,这是你今天批阅的第一百份奏折了,你也该歇歇了。”花茵拿着一本奏折抱在怀里,看着冰月说道。看样子是不准备再让冰月批阅了。 冰月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绝美却略显憔悴的容颜,小巧高挺的瑶鼻上渗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看了一眼花茵,又看了看御案上已经为数不多的奏折,微笑道:“茵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花茵沉吟了一会,道:“大概是午时了吧。”说话间,掏出香巾为冰月擦了擦汗水。 冰月点了点头,又道:“宰相大人今天来过吗?”宰相指的是辛汉臣,负责辅佐冰月理政。 花茵吐了吐舌头,笑道:“都来过两次了,可他看到你专心的在批阅奏折,所以没有打扰你。不过我看出他好象很高兴的样子。说起来,茵儿实在是太佩服小姐了,没想到小姐这么聪明,才这么几天就学会批阅奏折了。” 红莲也凑起了热闹道:“是啊,是啊,我曾经在御花园里听见许多大臣都在不停的夸你,说你是理政的天才,嘻嘻。” 冰月笑骂道:“你们这两个丫头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请你帮忙续写:
三人正说话间,宫门口的侍卫突然高声叫道:“辛宰相随五部尚书晋见公主。” 冰月吓了一跳,连忙正襟危坐,美目飘向门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大殿上响起,身着魔界官服的辛汉臣领着五位尚书大臣走进殿内,朝着冰月叩拜道:“微臣参见公主!” “各位都起来吧。”冰月素手一挥,含笑道。经过辛汉臣这几天的调教,她早已不是先前的那个怕事的小女孩,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隐隐流露出一股圣洁的威严。 “谢公主!”辛汉臣等人闻言起身,分立两旁躬身朝着御案站立。 “有什么事吗?”冰月问道。 辛汉臣出列道:“启禀公主,最近与妖精森林接壤的陇安郡和镇关郡境内出现了为数众多的妖精,肆意掠夺居民的财产,残杀无辜百姓,两郡百姓苦不堪言,纷纷请求朝廷派人前去驱妖。这是两郡刺史递呈给尚书房的奏折,请公主过目。” 花茵走下白玉台阶接过奏折递给冰月。 冰月打开奏折看了一遍,秀眉轻蹙道:“这些妖精可都是妖族人?” 辛汉臣朗声道:“依微臣之见,这些妖精极有可能是前来投奔妖族的,尚且还不能将他们归于妖族的族民。由于此事关系重大,万一处置不当很有可能挑起魔妖两族之间的仇怨,所以臣等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公主定夺。” 冰月看了右手边沉重的石门一眼,旋又看着辛汉臣等人说道:“你们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卓玉娘买的套房离着老街倒不是很远,她平时骑自行车大约骑二十几分钟就够了,不过,套房所在的小区也不是在市区的中心,而是一片新开发的郊区,离市区还有着一些距离。 毕竟以卓玉娘的能力,根本就买不起市区内的房子,能够在这新开发的郊区买下一套套房,本身就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事情了。 为此,卓玉娘甚至连以前住的老房子都卖掉了,否则的话,她恐怕连首付的钱都是凑不出来的。 回去的时候卓玉娘坐钟昊的车,卓超则是骑着卓玉娘的自行车跟在后面,卓玉娘原本是不肯的,不过却是敌不过卓采荷与卓超姐弟二人,硬是被推到了车里面来。 在回家的路上,卓采荷还跟卓玉娘一起去买了一些菜,原本卓玉娘白天都是没有回去的,家里就两个女儿自己准备一些吃的,不过现在既然是来了客人,那自然是要丰盛一些了。 而等着到达卓玉娘的家时,时间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卓玉娘买的这套房虽然有些偏郊区,但是因为这里是新开发的区,有一个好处就是比较的便宜,同样的价钱在市区内买五十平方的话,在这里至少可以买一百五十平方。 卓玉娘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这才买的偏远了一些,而且这里以后开发起来的话也是十分的热闹,到时候房价还很有可能提上去,也算是一笔投资了。 卓采荷倒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这房子是今年刚买的,甚至只是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就住进去了,而卓采荷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还是去年春节的时候。 “小兰,小希,你们大姐跟二哥来了,还不快出来。”这才打开了房门,卓玉娘便向着大厅里面大声的喊了一声。 卓晓兰,卓晓希,这是卓玉娘的两个女儿,两个都在念大学,卓晓兰比卓晓希要大上一岁,今年已经在念大二了,卓晓希则是刚刚上大一。 只是,房子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而是显的静悄悄的。 “奇对了,这两个小妮子莫非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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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娘有些不解的说了一声,不过她还是先招呼着钟昊一行人进入了大厅里面。 这套房的面积还是挺大的,一百多平方,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倒是已经足够了,毕竟卓玉娘就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大之后肯定是要嫁人的,这一百多的房子已经算是挺大的了。 不过,这房子的装修却是非常的简单,甚至只是刷了腻子粉,就连简单的水泥漆都没有刷上去,更不要说精装修了,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装修都说不上。 而且房子里面的家具都是从老家搬过来了,除了大厅一台四十一寸的液晶是刚刚买的之外,其余基本上都是老旧的东西了。 由此也可以看的出来,卓玉娘一家的情况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糟糕。 “你们先坐,我去这两个小妮子的房间看一下,她们是不是出去了。”安排着钟昊与卓采荷她们坐了下来之后,卓玉娘便朝着旁边的一间房间走去。 而就在卓玉娘走至了那房间的门口处时,房间的大门忽然打了开来,紧接着,两个眼圈红润的漂亮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两个女孩都是属于清纯可人的类型,挺漂亮的,只不过却是比不上卓采荷这个绝色大美女,就算是比起秦雨琦来,也是略略有着一些的差距。 毕竟,卓采荷的容貌是遗传于她的母亲,卓超也是,虽然是堂兄弟,但是她们之间看起来却是没有几个的相似之处。 当然,血缘的关系却是无法抹灭的。 看着两个女儿这个模样,卓玉娘顿时有些懵了,连忙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妈,哥哥又跟桂香姐吵架了,而且还吵的很凶,摔了很多的东西……”卓晓兰擦着眼泪应道,有些泣不成声。 卓玉娘听了顿时大气,问道:“这不像话的东西,怎么又吵架了,他现在人呢?” 一旁,卓晓希应道:“桂香姐生气跑掉了,而且还说要分手,哥哥他就追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给你一本小说的名字:逆脉天骄 再给出一段话: 最为关键的是,张峰主虽然是外门峰主,但在落霞门内并没有什么实权,毕竟他只有元婴期修为而已,若不走些非常之路,一步步修炼下去,却不知何时才能成为修界真正的高手。以他在落霞门的分量,能够享受到的宗门待遇,其实少得可怜。 计议定下后,林舵主丢给了张峰主一个储物袋,而后才带着大票杀手离去。 张峰主心神沉入储物袋,脸色先是一喜,随即却有阴沉了下去,忿忿地道:“方才只是一番言语,他便得了十万上品灵石,可却只分给我一千块,把我当乞丐一样打发,真是可恶之极!” 话虽如此说,但一千块上品灵石,对于一位元婴期修士而言,可不算少了,只是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 “方才你为好要承认了呢?害得我白白损失了十万上品灵石!”带着郑辰离开不久,冰洁便是很不悦地对郑辰问道。 “呵呵,仙子难道没听见吗,那杀手头目已经言明,他们已经查清真相,而且还有人作证,我即便是不承认,他们一样可以证明人确实是我杀的。当时我杀那位元婴期杀手时,确实是有人在场,而且那人与我关系一般,在许多利益面前,肯定会出卖我的。最为关键的是,我之所以出手击杀那位元婴期杀手,其实不是与他们有着莫大的仇恨,而是为了帮助两位与我毫不相干的路人而已。与其以虚妄之词也推脱不掉,不如直接承认来得痛快。”郑辰却是笑着应道。 “虽然他们答应不再寻你报复,可以猎仙殿的一贯作风来看,此事绝对不会就此作罢,我们分开之后,你便立即回到落霞门吧,希望猎仙殿不会太过记恨你而追杀到落霞门里,否则就……”冰洁不无忧虑地交待道。请你帮忙续写:
“那猎仙殿倒底是何种存在,怎么仙子似乎对他们也有所忌惮的样子?”郑辰有些不解地问道。 “猎仙殿乃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曾经因灭杀过一位仙宗级高手而名动一时,他们的整体实力如何,至今尚未有人能够说清,只有他们组织内部的高层才知道他们真正的实力。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里面不缺仙师与仙灵级高手,甚至还有仙宗级高手存在!如此实力,再加上他们向来团结,又精通组合战阵之法,确实是一个极其不能招惹的存在!”冰洁脸色凝重地解释道。 “如此说来,猎仙殿的实力岂不是比落霞门还强横了许多?”郑辰有些惊讶地道。 “落霞门?呵呵,你太看得起你自己所在的宗门了!落霞门虽然也是传承无数年,底蕴丰厚,但却逐渐没落,不提放眼整个仙幻大陆,就是在以彰武湖为中心的方圆十万里之内,落霞门也算不上一流。”冰洁嘴角噙着笑意地说道。 “即便如此,猎仙殿也不会因为一个元婴期修士,而派出顶尖高手来落霞门杀我吧?而若是只派一般高手,想必也不能在落霞门里放肆的。”郑辰倒是还算轻松。 “不论如何,快速提升自身的实力才最重要,落霞门不可能一直庇佑你的,而且你也不能一直躲在落霞门里吧?再则,你要注意的是,方才我看到了一位落霞门修士藏头缩尾,行迹十分可疑,说不定和那猎仙殿的杀手有些瓜葛呢。”冰洁提醒道。 “竟还有落霞门弟子与他们为伍?”郑辰这才稍稍紧张了些,疑窦地问道。 冰洁微微一笑,挥手便是涌出一股子仙力来,于虚空之中,将那张峰主的影像拟化出来,道:“就是此人,你可认识?”
给你一段话: 当然,现在说克劳迪娅和莉迪娅是孟翰的禁脔也不为过,不同的是,孟翰是全力的支持两女在艺术方向上的发展,甚至能够给出令人振奋的音乐舞蹈的创意,同时也对其他方面的艺术异常的支持。这和被其他人收为禁脔之后马上就藏入深宫不同,孟翰却允许两女在她们钟爱的艺术世界为所欲为,并提供了坚强的后盾。 在孟翰的设计下,大河之舞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也让克劳迪娅和莉迪娅见识到了原来不管是高贵的还是以前认为普通的艺术形式,都可以成为雅俗共赏的艺术。同样的,由孟翰提出来的艺术节以及各项大奖的创意,也让克劳迪娅和莉迪娅发现了其中能够更加广泛的推广各项艺术行为的希望。 这次的艺术节,克劳迪娅和莉迪娅足足构思设计了一年多的时间,然后通过黄金城的人力还是对外宣传并联络各地的艺术家们,在她们选好的日子来到黄金城。当然,所有的一切花费,包括在黄金城的这些招待费用,黄金城全部负责。 艺术节依旧还是按照孟翰的设想,盛大的开幕式,艺术节进行期间的演出,以及最后的评奖和颁奖典礼。所有的一切,都是孟翰糅合了前世的奥斯卡和各种各样的演唱会交响乐团表演歌舞表演等等,总之那会的一通说法把克劳迪娅和莉迪娅都听的兴奋异常,甚至动情的当场忍不住扑在孟翰的怀中,娇躯都因为兴奋而瑟瑟发抖。 为了彻底的支持艺术节,孟翰甚至于发动自己的人脉,给众多的上流社会的贵族名流都发了请帖,请他们到黄金城来共襄盛事。不少的不愿意参合到战事中的一些老牌贵族世家,都借着这个机会,带上家族的核心成员以及大部分的财富,光明正大的赶来黄金城。一路上,甚至于黄金城的请帖都可以当做躲避某些盘剥的借口。请你帮忙续写:
聪明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当大量的金币换成了金票成为随时可以把身家都带在身上的时候,安全就成了最重要的问题。以前的黄金城已经扩张到了一个限度,暂时孟翰没有扩展到更大的打算。但是,魔法新城正在建设当中,这里面,还是可以给自己和家族谋求一个长久的安全稳固的大后方。 只要接到黄金城请帖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部都赶来了黄金城,参加艺术节,而孟翰,更是作为名义上的主办方,出现在艺术节的开幕式上面。 悉尼歌剧院的大演出厅当中,密密麻麻的坐满了来自各地的著名艺术家和贵族们。盛大的场面甚至让许多第一次见识到的艺术家们有些紧张。曾几何时,他们能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在如此众多的显贵们面前演出,能够得到上流社会的尊重? 但现在,以前从来不敢奢望的一切,似乎都成了现实。艺术在平常人以为充满了庸俗的铜臭味的黄金城当中得到了最高的推崇,以至于让无数老艺术家们都留下了激动的眼泪。 黄金城交响乐团和黄金城歌舞团排练许久的精彩的开幕演出,给艺术节拉开了帷幕。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音乐形式以及各种各样的歌曲舞蹈形式,首先就将艺术节推上了一个高潮。 不管是从业人员,还是那些欣赏表演的上流观众们,几乎都没有想到,原来音乐和歌舞还能如此的多变,如此的花样繁多却又不失吸引力,每个人的双眼双耳,都好像被塞的满满的,就连脑袋似乎也沉浸在美妙的歌舞乐曲当中,无法自拔。 人们不由自主的疯狂的鼓掌,却又开始陷入了一个新的问题当中。原来,那些乡巴佬泥腿子每天苦中作乐的东西,在经过了克劳迪娅和莉迪娅小姐这样的重新演绎之后,竟然能够如此的动人心魄。而那些略显庄重沉闷的贵族式的艺术,也能表现的如此的轻灵和律动,仿佛一下子剥下了人们脸上蒙着的面纱,恢复了最纯真的性格。音乐和歌舞能够做到这些,克劳迪娅和莉迪娅不愧为这方面的泰斗。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天地不仁,我便屠尽天地! 人道不仁,我变杀伐一切! 风云始动,苏寒,修真界玄天宗天才弟子,游览俗世,倒霉的遇到一头连天仙都惧怕的仙兽,当他被杀死后醒来,却发现自己跑到了一个新的修炼世界。这个世界不修真,不修剑,不修刀,只修武,以武破凡,参悟永生,荣登虚天。 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修炼了《九天刀典》这部刀修秘籍,获得了上古九黎族大神蚩尤的传承,从此走上了一条称霸诸天的道路。 刀行之路,我欲苍天。用自己的刀,斩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再给出一段话: 然而苏寒闻言轻哼了一声,抓住古耀镜的右手猛然一转,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要自爆的古耀镜生生封印,连武尊巅峰的箫战在苏寒面前都自爆不了,更不用说是古耀镜这块死物。 “噗!”穆长天猛然吐出了口鲜血,脸色极度苍白,古耀镜被封印,又被苏寒抹杀了其中他所布置下的念魂,让他失去了灵魂与古耀镜之间的联系,他的灵魂便再度被苏寒重创。 “在我面前玩自爆,你还嫩着!” 苏寒手持古耀镜,这古耀镜四角菱形,中间嵌镶了一块青色玉石,玉石之中流露着无数细小的符文,组合成了一幅如月山水,海阔天空的风景,可惜在这风景之中,不断地被一股股血红之水所逐渐腐蚀,那青色的符文也在不断的减少,如果这些符文一旦被腐蚀,那这古耀镜就完全失去了功效,成为废物一块。 幽冥血河之力果然强大,就算是只有一滴幽冥之水,也是无可阻挡之物,能让诸天仙魔都为之惧怕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强大诡异? 苏寒没有阻碍幽冥血河之水腐蚀古耀镜,一夕之间,封印下的古耀镜就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完全吞噬完本,此刻古耀镜气息大变,原本的古朴沧桑之气,如今完全改变,变的血腥、暴虐、阴煞,完全成为了一件魔器。 幽冥之水本就是天地间至阴之水,不知道融合了多少圣灵的鲜血,罪恶之气早就充斥无数,洗刷时间万物罡阳,能魔化一切,古耀镜当然逃不开幽冥之水的腐蚀。 可惜这幽冥之水苏寒还不能指挥,只能动用一部分气息而已,如果苏寒能完全把虎魄刀内的第一次空间中的幽冥血河之水完全掌控,那什么穆长天,就算是再来一千个、一万个,也不是苏寒的敌手。请你帮忙续写:
饶是如此,现在苏寒收取了穆长天的古耀镜,实力让他大减折扣。 “穆长天,你到现在,还有什么想法?我倒还以为你天谷有什么绝世武学,没想到你就靠着一个破镜子耀武扬威,现在古耀镜被我抢走,我看你还拿什么来嚣张!”面对着脸色苍白的穆长天,苏寒出言不屑。 “畜生,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必然遭到最惨烈的劫数。”穆长天咬牙咧齿,几乎想要把苏寒生吞活剥下去。 “你说的是你天谷那所谓的风云大师兄和萧家的萧无痕?哼,他们两人纵然是武皇又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天谷、武神门还有幽冥宫,凡是亲传弟子以上,不得轻易出谷,违者必死!”苏寒伸手一抓,虎魄刀在他眼下瞬间化作一头猛虎,扑到古耀镜上,张口血盆大口,将古耀镜活生生吞下。 “畜生,我要杀了你!”眼见古耀镜完全被吞,穆长天猛然一脚踏出,一拳向苏寒轰击而来。“别以为我穆长天失去了古耀镜就无还手之力?你想错了,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天谷的武学,破天七拳!” “是吗?” 苏寒淡淡一笑,“天谷天级武学破天七拳,罡阳和阴柔共存在的武学,摧伤敌人脏腑,拳力复杂,吞吐闪烁,变幻万端,威力惊人。可惜虽然威力强大,但伤敌前先要伤己,破天七拳,又被称之为破天七伤拳,我倒要看看你的破天七伤拳是如何的了得!”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珠宝公司实习员李阳在平安夜的救下了一个小男孩,随后被意外的提拔转正。惊心刺激的赌石,典雅高贵的青花瓷,清纯可爱的大学生,英姿飒爽的女警,美丽高傲的下属,获得了特殊能力的李阳开始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再给出一段话: 周老轻摇了下头,道:“现在还不好说,需要去掉这上面的掩饰才能看出来,不过我猜很有可能是就宣德本朝的东西。” 现在连周老也很看好这件宣德炉,很希望他能是一件宣德本朝的宝贝。 吴晓莉眼睛瞪的大大的,她没想到这件宣德炉还真的有问题,宣德本朝的宣德炉,那绝对是件好宝贝,真不知道李阳是怎么发现的。 欧阳亮已经呆住了,对于一个拍卖公司的主管来说,他更明白宣德本朝的宣德炉是什么概念,这样的东西上了拍卖是绝对不可能流拍的,而且肯定能拍出天价。 “小李,能不能现在就去掉这宣德炉的伪装,让我们来看一看它的真面目?” 柳老又转过头来看着李阳,很是期望的说道,周老比柳老显得还要着急,他更渴望知道这件宣德炉到底是不是宣德本朝的东西。 李阳的脸上很是难得的露出了红润,苦笑道:“柳老,我也非常希望能尽快的看到这件宝贝真正的样子,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弄来能去掉这上面的伪装。” 李阳这次说的是实话,他有办法去掉伪装,但无法保证会不会对宣德炉本身造成损伤,这件宣德炉李阳已经认定是宣德本朝的了,损伤一点都会让人心疼不已。 柳老和周老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突然一起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很是爽朗。 “哈哈,小李,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了?哈哈。” 柳老很是开心的大笑,李阳一直以来的表现很是让他们郁闷,一个年轻到比让他们孙子还小的晚辈,居然在他们最得意的地方一直压着他们,这让两位老人家很不爽快,现在终于见到李阳也有不会的东西了。 不过这样才叫正常,若李阳真的什么都懂,那他们不如回家抱重孙去,把天下让给这些年轻人得了。 “去除伪装的方法我们知道一点,做伪装难,但去伪装并不难,只要有工具就行,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现在马上来去掉上面的伪装。”请你帮忙续写:
周老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不过语气比刚才舒服多了,周老有着和柳老同样的感受,见到李阳不懂的样子,让他们很是惬意。 “可以,您来既然知道方法,那就麻烦您了。” 李阳立即点头,被两位老前辈笑一笑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们还不是真的笑话自己。 周老点了点头,叫来两名陪同自己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趁着这两人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周老和柳老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宣德炉,越看越是感叹。 不到二十分钟,那两人就拿着一个脸盆和几个盛满液体的瓶子走了进来,见到这些东西周老立即站了起来,亲自把东西接过来。而另一旁,柳老居然坐在那泡起了茶,只是放的茶叶稍微有点多,一个杯子里面茶叶占了四分之三还要多。 柳老先是往盆子里倒了些矿泉水,又把那些瓶子里的液体按照不同的比例倒进盆子里,这些瓶子里面是什么东西李阳并不知道,不过他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周老小心地把宣德炉拿了过来,又拿出一个新的毛巾,轻轻沾湿一点,小心翼翼地在宣德炉上轻轻地擦拭着,每擦一下周老都要仔细地看看,然后又把瓶子里的液体或多或少的倒出来一点。 在同一个地方擦了一会之后,周老才把那些瓶子收起来,把宣德炉小心的放进盆子里,开始整体的擦拭。 每一次擦拭之后,宣德炉的身上都会有一些薄薄的东西剥落下来,慢慢露出了里面真正的铜身。 全部擦洗一遍之后,柳老又把刚才泡好的茶递了过来,周老把泡过的茶叶抓出来,放在宣德炉的炉身上轻轻地摩擦。不一会,宣德炉的炉身变得更深沉,铜色浑然天成,让人有种目眩的美感。 此时李阳才知道,柳老泡茶是为了去除宣德炉上的伪装所用,刚才李阳还以为柳老喜欢喝浓茶,是给自己泡的,很是感叹柳老的口味真重,这么多茶叶也能喝下去。
节选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长恨丹成 “所以,你还是要和我一战?” 轩辕剑已经出鞘,此时此刻,听殇舞的语气,她绝对是要战了。但是其实萧潇能够理解殇舞,如果是唐紫凝死了,或者洪雪死了?或者是其她的自己在意的人死了,而唯一的复活的希望就在眼前。 自己到底去不去做?萧潇估计,他也会用整个银河界的生命,去换自己爱的人复活。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萧潇也不例外,萧潇也不例外。 “我能够理解你,我能感觉得到其实你现在也挺纠结的,殇舞,既然没办法说服你,那么就一战吧。我会用我手中的剑告诉你,轩辕的传人,绝对不会给他丢脸。” 萧潇的气势已经释放到了一个极限,同时轩辕的愤怒已经展开,此时此刻的萧潇,是最巅峰的萧潇,气势直逼踏天境巅峰,他相信,就算是下面那些踏天境后期的十阁阁主,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强大的自信来源于强大的实力。 不过对面的殇舞却是仿佛没有感觉到身后那股足以一击毁灭一个域外空间的超级元力波动,仍然淡淡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血月,心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下面的战斗也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十阁阁主强悍的很,但是萧潇的这些伙伴也一个个的不弱,尤其是撼天圣骑士赵恩泽,当年肖邦最强的圣骑士,他的对手是一个踏天境巅峰的阁主,但是在赵恩泽的攻击之下,却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李雨浓的战斗也差不多,服下圆滚滚的果实之后,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踏天境,加上杨慧的辅助和天使集团军的战斗力加层,和对面一个踏天境后期的阁主你来我往,打的火热。续篇:
最为艰辛的战斗估计就是黄振山这边,他的对手是对面最弱的一个踏天境中期的阁主,战斗起来黄振山节节败退。他是一个强悍的人,一个无敌的踏天境初期强者,一生奇遇无数,法宝,招式众多。可是对面的那个人,也都一个个不弱。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谁又能没有一点奇遇呢?而且作为仙族的人,他们的法宝能弱的了? 所以黄振山这边最为惨淡,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死亡的境况。 不过战斗开始之时,清风揽月楼下面就又出现了几个强者,原本萧潇这边对上十阁阁主人数是不够的,但是加上突然出现的强者,他们这边人却多出了很多。不过此时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战斗,所以也就没有理会这件事情。 “轩辕啊轩辕,既然咱们不能活着相聚,那就在冥冥苍茫中再续前缘。是啊,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殇舞笑了,笑得凄惨,笑得诡异,清风揽月楼四周云雾散去,下面战斗的人都是能够看到天上的血月。 就在殇舞笑得时候,天上的血月爆射出一道刺眼的红光,把整个天地都照的亮亮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战斗,朝着清风揽月楼上面看去。 只见一个紫色的身影,从清风揽月楼飘然飞出,那身影之中有着说不出的落寞,还带着一丝解脱。 是啊,自己计划了几千年来夺舍银河尊者为轩辕报仇,最后又用这么多年来计划炼制长恨丹,为了能够复活轩辕。 自己早就应该和轩辕相距的不是吗?就算复活了轩辕,他也会怪自己把,他不会原谅自己的,甚至会自杀。那么自己又何必再多次一举呢?去那冥冥的苍茫之中,和他相距,再去做他的妻子不好吗?这样的话,不是早就可以相距了吗?
正文:“元气神还没有恢复!”洪易立刻就下了断定。 虽然是造物主,但失去了一个化身,不是那么容易炼得回来的,暗皇道人三千年都没有炼回来,最后不得不依附“暗星”复活。 “走!” 在施展出绝世道术武功之后,吉祥天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包裹住天蛇王星眸,瞬间就消失不见,似乎是破开虚空,往天上遁去。 元气神哪里肯放过,一招三界元气炮就击碎了“寒武冥古宙神爪”,同时带着精元大力神撕裂虚空,追了上去。 晃眼之间,空间转换,下一刻出现的就是虚空乱流。 吉祥天不知道施展了什么遁法,速度快得惊人,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方向感使得她在虚空乱流中胡乱却又似乎有规律的旋转,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突然…… 一个超大型的漆黑隧道,足足有数十丈高,好像皇宫大殿的门户出现在一处神秘的虚空乱流之中,漆黑隧道之中涡流旋转,不知道是通向哪里。 吉祥天一下飞腾到了这隧道前面,却不深入,而是把手一扬!手中一根冥神白骨长矛出现,狠狠的刺进了这个漆黑隧道之中。 白骨长矛一投入其中,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随后吉祥天隐藏住了自己的形体。 接着元气神就一下追到,正要猛杀毒手。 但是在这时间,突然,两股庞大的血气阳刚,剧烈的武道拳意从隧道之中翻腾出来,突然隧道之中出现了两个身穿黄色铠甲,悬浮在隧道之中,冒出了身形来,同时这两个人手上,其中一个拿着刚刚吉祥天扔出去的白骨长矛,另外一个人空着双手,但手长过膝盖,无穷力量从手上传递出来,似乎可以随时徒手撕裂远古巨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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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似人仙,非人仙,铠甲虽然不强大,就是玄黄铠那种程度,比不得龙鳞铠一半,可以飞行,在虚空乱流之中无比的危险,更过不了罡风层……这两个人除掉铠甲的实力,只怕,只怕能够和精忍和尚比肩!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武圣!他们下不去,这是哪里来的人?那个隧道通向哪里?虚空乱流之中,到底有多少秘密?难道是天外天来的?” 洪易思考着,而精元神的记忆却继续的流动着。 “哼!” 元气神看见这两人出来,眉头一皱,然后冷冷一笑,单手一抓,五指射出白光,猛烈摄去,要把这两人擒拿。 别说是两个巅峰武圣,就算是两个人仙,以元气神的强大,也是想擒拿就擒拿了。 扑哧! 这两个巅峰武圣看见元气神,也是吃了一惊,一个徒手一拳击出,另外一个拿着刚刚到手的白骨长矛,一矛凭空刺杀! 两人浩大的拳意,破空而至! 洪易隐隐约约觉得他们的拳意之中,充满了沉重的碾压。威压加持到人的身体上,可以使人的精神直接崩溃,碎成碎片。 与此同时,这两大巅峰武圣的精气,笔直在虚空乱流中横冲直撞,口中一声巨吼,一股股声浪吼了出去,冲击向元气神。 哼! 元气神冷哼一声,动也不动,直接一把抓住了虚刺的长矛,手腕一抖就落到他的掌握之中,同时一个巅峰武圣被直接震飞。 随后,元气神的白光就缠绕住了这两个人的身体,飞速的收了回来,就要落到他的袖子里面。 两大巅峰武圣,和神威王杨拓一样强大的武圣,就要当作俘虏。 但是,就在这时候,突然之间,精元大力神的念头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压迫,还有害怕,恐惧……
正文:这延基却是孩子气,说大唐都城都要守不住了,还要劳什子的安西四镇作甚! 自己狠狠的骂了他一顿,才让他止住了抱怨。 茫茫雪纷飞,煮酒以践行。 纵然是九分豪气一分醉,这别离的滋味也是不好受,更何况与自己别离的这人是自己的发小,是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十数年无一岁相离的挚友! “窦青,你说这朝廷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平复安贼的叛乱?” 李括将一杯清茶灌入口中,神色里满是落寞。 “这可不好说,不过依属下看,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朝廷便能击溃叛贼的信心。毕竟咱大唐朝廷才是正朔,那安禄山不过区区一胡儿,有什么资本和陛下他老人家争民心?” 窦青略思忖了片刻给出了这么个温吞的回答,毕竟战事真的打起来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好会打到何时。不过,安贼显然是叛逆,得不了民心。自古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从这点看来,大唐完全占据了优势。 陛下他老人家真的赢得了民心? 李括心中苦苦一笑,不予作评。如果说数十年前的陛下英气勃发,通过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手创造了开元盛世,值得万民的爱戴敬仰。相较之下现在的陛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已是纵情声色犬马,完全没了半分帝王该有的自律和气度。 这样的君王,可曾值得万民的敬仰? 李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些事情只有时间能够检验。 “不管这许多了,你也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启程。” 李括强自挤出一抹笑容,轻拍了拍窦青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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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很累了,却不能停下来,必须不停的走下去。山崩地塌国也不周,总需要一两个人站出来吧? 李括自问不是英雄,但他却是一个唐人,一个敢于持刀纵骑阵斩胡酋,保家卫国的唐人。…… 这一夜,无话。 一早起来,李括便抽出随身携带的挂图展开在案几上,细细思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自古潼关乃天险,相信只要部署得当,短时内安禄山不会盲目西进。也就是说自己有足够多的时间将这支多数由江淮子弟组成的府军带到关中。 所以,眼下他急需解决的不是时间问题,而是如何避开安禄山的主力。 天下为棋盘,洛阳居盘中。 下过棋的人,别管是棋术精湛的大师,还是只能看清眼前那一亩三分地的臭棋篓子,大体都知道下棋最重要的一点——构建格局。 格局构建的好,则能驾轻就熟,举重若轻,弹指言笑间攻城拔寨。 第九章 乱世(九) 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是每个下棋对弈者熟稔于心的布局理论。 这句话高度概括了布局的策略。上谋者先曲四角,中谋者看重边棱,只有下谋者才会急着攻取中腹。 其实别管围棋有多么高雅,说白了便是抢地。棋盘便是微缩了的九州大地,黑白棋子交相攻城略地,拳头硬地盘大的理所应当的成了胜者。 边角厚重易于占领实地,而中腹清高势力极大,乃中天无上至尊只为。登天元,意味位居九五,天下鼎定大功告成。只是这中原王气之地岂是那么好争抢的? 若以大唐天下为棋盘,那这洛阳恰处中原腹地。 而安禄山无视布局策略,先取洛阳!
杨改革冷冷的坐在椅子上,前面是被自己掀翻的桌案,以及一地的碎片,散落的物件,再下面就是一地的大臣,大臣们从刚开始的大声疾呼,渐渐的,就只有几个人在哼哼呻吟了,到如今,已经没有一个人还敢出声了,众人回想起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想起这件事的可怕,只能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噤若寒蝉。 整个平台就这样“平静”的持续着。 …… 王承恩去交办借人头的事,事关重大,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办妥的,一个小黄门在门外缩头缩脑,见平台里诡异的情形,吓得立刻缩回了头。 过了一会,那个小黄门还是把脑袋伸出来,接着,也把身子挪进来,小心的走到平台里,远远的就叩道:“启禀陛下,孙承宗,孙师傅到了。” 杨改革正沉浸在杀人的快意之中,自己还是第一次主动要杀死一个高官,胸中有种莫名的兴奋,快感,感觉相当的不错。杨改革还在回味,听到小太监报告孙承宗来了,胸中的快意才消散,道:“请孙师傅进来吧,正好有事要商量。” 杨改革“平静”的杀人,心中冷静得很,头脑清醒得很,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立刻让孙承宗进来。 被皇帝的杀意镇住的大臣们才如梦初醒,听到“帝师”孙承宗来了,如获救星,熄灭的希望再次燃烧起来,见孙承宗跨进平台里,顾不得什么礼仪,高呼道:“孙大人,快劝劝陛下,陛下要到陕西借胡延宴的人头,孙大人,赶快劝劝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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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不顾一切的高呼,让孙承宗大吃一惊!皇帝借胡延宴的人头?胡延宴是谁孙承宗自然知道,作为两京十三省之一的巡抚,可谓封疆一方,现在居然闹到了皇帝借他的人头这一步,这得是多么大的事啊!孙承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吃惊的看着平台里的一片狼藉,看着跪了一地的朝廷重臣,看着异常“平静”的皇帝,不敢相信自己这是在紫禁城,自己这是在平台里。 群臣得这句话的提醒,纷纷醒悟,如今,能劝得了皇帝的,怕就是这位“帝师”了,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顿时,平静的平台里,又变得嚷嚷起来。 杨改革没作声,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也没做任何表示,一边的大汉将军看不下去了,高喝道:“肃静!肃静!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众臣这才又安静下来。 孙承宗吃惊的看着平台里的一切,这都是怎么了?皇帝的脾气不是一向挺好的吗?怎么今天就闹成这样子了呢? 孙承宗赶忙见礼。见礼之后,才道:“敢问陛下,这是何故?” 杨改革微笑着解释道:“呵呵,孙师傅,没什么,朕不过是借一个三无、三毒之人的人头罢了,此人实乃我朝的蛀虫,祸害,今日不除了他,我大明朝必定不安生。” “三无?三毒?敢问陛下,可是说陕西巡抚胡延宴?此人向来声望不错,陛下何以说此人三无、三毒?”孙承宗也觉得蹊跷,不知道皇帝受了什么刺激,要以借人头这种事来对付胡延宴。 “呵呵,孙师傅,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正好孙师傅到了,朕还有更重要的事,先说重要的事吧。”杨改革是一点没把胡延宴的死方在心上,这种人,就该这种死法。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六十年之前,一个中年大叔带着一条长得像癞皮狗一样的麒麟和一头长得像鸭子一样的鸳鸯第一次走入了中州皇城。 那一年,这个中年大叔穿过了山海主脉,穿过了四季平原,走进了青鸾学院。 六十年后,林夕坐着一辆破旧的马车,从鹿林镇穿过半个云秦帝国,一路向北,行向青鸾学院…… 这是一个有关帝国和荣耀,有关忠贞和背叛,有关青春和热血,有关一个怀着与众不同目光的少年,有关一个强大的修行学院的故事。 再给出一段话: 林夕也觉得这座快速拼接起来的神殿很惊人,那些莫名出现的云秦百姓也让他震惊和不解,但他在走进这座金属殿宇前,还是对着身后所有的学院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大家用不着这么严肃吧……等会要不要让张平在里面请大家吃烤肉?” 姜笑依等人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明白林夕的意思……不管张平以何种身份,何种面目回来,林夕都认为这是场同窗,朋友之间的见面。 张平在巨辇里听到了林夕的这句话。 他想了想,站了起来,走下了巨辇。 神殿并不算大,然而随着所有红袍神官的远离,这座神殿却显得分外安静,异常单调的金属色彩显得异常的森冷肃杀。 林夕和秦惜月等人走了进来。 在这座森冷肃杀的金属殿宇里,这批重新见面的学院年轻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笑意。 林夕看着身穿着炼狱山掌教神袍,一动不动的张平,他走了上去,拍了拍张平的肩膀,认真道:“既然已经回来了,便放松些,好不容易一切过去,大家再次碰头,你这么严肃的话,我就算是高兴,可也笑不出来。” 张平点了点头,没有马上说话,却是又走回巨辇,十分疲惫地坐下。 “我明白。” 在坐下之后,他才看着林夕和所有人,有些艰涩的缓声说道:“只是在炼狱山呆得太久,已经忘记了该怎么笑。” 这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许久。 “我们毕竟赢了。”林夕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他也走上了巨辇,在张平的面前坐了下来。 姜笑依等人互望了一眼,也都走上了巨辇,就像当年围坐在篝火旁一样,随意的坐了下来。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林夕看着张平,轻声问道:“要不要紧?” 张平缓慢地摇了摇头:“当时很严重,但现在已经撑过来了。”请你帮忙续写:
林夕点了点头,他忍不住转头望向秦惜月,但却是又反应过来,硬生生的忍住。因为在那个山谷里的谈话过后,理解秦惜月意思的他便明白自己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秦惜月的身上。 “一切总会慢慢好起来,会慢慢适应的。”于是他真挚的微笑着,看着张平,轻声道:“既然回来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第七百八十五章 成魔 秦惜月在看着张平。 张平也看着秦惜月,他在炼狱山中不仅已经忘记了怎么笑,甚至在见到这些曾经和自己拥有那么欢快回忆的人,他的心脏都似乎被坚硬的铁石包裹着,直到和秦惜月的目光正式对触的瞬间,他的心脏才不为人知的剧烈颤动起来。 在林夕的声音消失之后,他微微垂下头,暂时不再触碰秦惜月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也并未回答林夕的问题,只是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边凌涵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她觉得张平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 林夕收敛了些笑意,看着张平,认真地轻声道:“我们只是想你真正的回来。” 所有的人都明白林夕这句话中包含的深切情意和含义,也都明白林夕所说的回来,并不是指张平回到云秦帝国的疆域里。 张平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了头,看着林夕,道:“我还需要回炼狱山一段时间。” 林夕的眼里流露出一些真正的欣喜,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张平有些疲惫的用手撑起了自己的头颅,他接着显得有些冷漠般地说道:“炼狱山还等着我去改变,有一些关押的囚徒等着我去放出来,还有一些奴隶,我要让他们离开炼狱山,离开奴隶和苦役的炼狱山要以何种方式存在下去,我还要边做边想……既然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才终于得到了炼狱山,单纯的将炼狱山毁去,我会不甘心,至少要让炼狱山为我们做事。”
节选篇章:换句话说,想要成神,就必须领悟法则之力! 这样全新的境界划分,说句实话,其实在封神战中,对于神道境,尤其是像叶东这样神道一重,或者是神道二重,三重的人来说,他们所要遭遇到的危险更大。 因为他们成神的可能性要比天道境的人大的多,那么天道境那些比他们强的人,自然不希望他们成神,所以就会展开对他们的追杀。 甚至,有时候,天道境的高手会联合到一起,专门击杀神道低级境界的人,毕竟神的位置有限,少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总是一件好事! 听完般若的话,叶东陷入了沉思,封神战果然神奇,竟然连境界的划分都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神道九重之后,是否就能成神? 自己目前只是神道一重,那又需要如何做,才能将实力提升到神道九重? 法则之力! 只有领悟更多的法则之力,才能让自己的实力提升! 虽然对于自己的未来,叶东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但是想到潘朝阳和般若这些执意想要参加封神战的人,他们的未来又该如何规划? 固然天地之间,存在各种法则之力,但是,真正能够领悟的又有几个? 般若已经足够强,相信如果抛开法则之力的话,他不会比自己弱多少,可是对上那头黑熊,却是没有一点的胜算。 在叶东的胡思乱想之中,三人已经离开了第九处阵眼,按照莫玲珑的指引,向着龙墓的方向走去。 一路之上,竟然出奇的平静,这让叶东微微放下心来,虽然他现在很想大杀四方,为红狼索要点利息,但是毕竟身边有着莫玲珑,所以他不敢冒丝毫的风险。 不过,平静的日子在五天之后就宣告结束,三人穿过丛林,进入到了群山之中,来到了一处山谷前面的时候,不得不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不止他们三个,山谷入口的四周,三五成群的最少有着数千名天人,其中紫霄四重天的人,最少有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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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个个都是满脸愤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山谷的入口已经先一步被人占据,而且布置下了大量的阵纹,显然是要以此作为关卡,不让其他人进入。 看着周围的数千人,说实话,叶东的心里有点吃惊,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 难道,这些人都是和自己一样,为了龙墓而来? 不过,叶东对于这个问题很快没有了兴趣,因为他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打听到了,占据这座山谷的人,竟然是紫霄天第一大帝族——任家! 第1757章 打头阵 任狂虽然并非杀死红狼的凶手,但是他和魏明却是认识的,从任狂对待魏明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根本就没有将魏明当成朋友,不过,叶东并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任家和魏明有关系,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他出手了。 叶东又以自己的神念,搜索了一圈周围的数千人,发现其中并没有自己认识的任何一方势力。 不过这也正常,任家固然强大,但是上古蛮妖族,灭道,哪个又弱了?任家胆子再大,不敢同时得罪所有势力,所以,他们势必要拉拢一些势力,然后才能更好的排斥其他势力。 至于魏明,就冲着他那么积极的想做任狂的看家狗的态度上,必然也已经进入了山谷。 “叶弟,你要硬闯?” 莫玲珑对叶东实在是太了解了,当她看到叶东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笑的时候,她就知道叶东要做什么了。 直到现在,叶东和般若也没有将红狼死亡的消息告诉她,一来是不愿意她跟着伤心,二来,他们的心中也仍旧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也许红狼没死呢? 所以,莫玲珑根本不知道这个占据着谷口,让数千名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天人敢怒不敢言的强大势力,已经列入了叶东的死亡名单。
小说名:玩唐 节选篇章:这一天王画躺在床上,教了李裹儿吹了一会儿风笛,说道:“我要为你父王做一件事。” 李裹儿嘻嘻笑了起来,这是破天荒了。现在王画几乎隐居状态,怎么好好想起来做正经事了? 王画正经地说道:“是真的,如果此事办成了,对你父皇帝位将起来巩固作用,对唐朝将来也有帮助。” 王画也没有虚言,对李显会有一点好处,可对唐朝,甚至对将来的中国都有更大的好处,同时也为王画再次正名,后两点才是王画真正想要得到的。 李裹儿伏在他怀里说道:“是什么正经事儿。” 一边说着一边脸上,更因为刚才的满足,洋溢着一片春情。 对于李裹儿与王画的事,早是一件公开的秘密,虽然这段时间来往,在洛阳中还在传言,也没有人感到惊奇。 公主长相漂亮,王画才气惊人,这两个人反而更相配。 当然,这多少也算王画的一个垢点,可王画除了与李裹儿外,平时也不到青楼画舫,更没有与其他女子有什么来往,也算是行为勉强正派的。 王画也在她柔软丰满的胸脯上继续抚摸着,嗅着她发际传出的清香,说道:“这件事如果做成了,真的会有很大效果。但我想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也知道的,李红她俩跟了我很长时间,但她们岁数大了。当然了,我保证,每次来了都让你交货交到你满足为止。” 听到王画用了交货这个粗鄙的词眼,李裹儿立即媚眼如丝,吃吃笑了起来。然后说道:“我不是早说过了。” 这件事王画做得很负责了,这一恍好几年都过去,李红还是一个处子之身,怎么说王画也算遵守当初的诺言了。而且李红岁数很大,也为王家做了很多事情,如果再不将她纳入房下,多少也说不过去。 特别是王画不惜让人耻笑,为自己设计了大量的衣服,也让她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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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裹儿继续在王画胸脯上画着圈,说道:“但你那么勇猛,这样说法,对我也不公平。” 王画长期练习那个道士留下的吐纳之法,不但对身体有帮助,对房事也有帮助,真刀动枪,李裹儿也确实不是“对手”。 但王画听到这里沉默起来,这一次如果不是失败了,武三思不会再次得势,那么只要运作得当,将李裹儿从他儿子手上抢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现在遥遥无期了。 李裹儿看到王画脸色变化起来,知道勾起王画的心思,她岔开话题,问道:“二郎,是一件什么事,能不能告诉奴?” 王画答道:“重铸九州之鼎!” 李裹儿吓了一跳,不顾赤身裸体,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鼎并不是稀奇的东西,它不单是一件高贵的礼器,也用来煮食食物,还有体形较小的,可以用来当作饮食器皿,甚至可以用来当作刑具,也就是刑鼎,将鼎中注满水烧滚,将犯人扔进去,活活烫死,算是一种残忍的刑法。古代还用来替代香炉。 可是王画不但提起鼎,还提起了九州之鼎,这就是另外的意义了。 第347章 器王 九州之鼎,在历史上有过,那是大禹治水成功后,将天下划分为九州,州设州牧。然后令九州州贡献青铜,铸造九鼎,事先派人将全国的名山大川、风景胜地,奇异之物画成图册,然后让工匠将这些画仿刻于九鼎之身,一鼎象征一州。九鼎则象征着天下,表示全国的统一与王权的集中。 所以后来用问鼎天下代表着获得了统一掌管国家的成就。 对于九州之鼎,王画也知道,比李裹儿甚至知道得多上十倍。
王超无坚不摧,就是一头大象也能拍死的“翻天印”居然被这个斗笠人横肘接住! 斗笠人的手肘衣服也撑得紧绷绷随时都要炸裂开,整条手臂拳头和王超一样,漆黑狰狞,在雨水之中带着青色的光泽。就好像这个拳头手臂并不是血肉之躯。 而且,他手臂充血爆筋之后,皮肤上的毛孔依旧细腻,平滑无比,没有半根体毛。 青黑,润滑,闪耀光泽,细腻,没有体毛,但充满着无边力量感的手臂皮肤,根本不似人类,让人有一种神之血脉的感觉。 “道家气功,练到了降白虎的程度?” 王超这一拳肘交接,刹那之间就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斗笠人的拳法是自己有史以来,见过的最为高深,最为厉害的一个,就连巴立明这位武斗之王也只怕是有所不及! 别的不说,斗笠人已经把全身精气血锁住,丝毫不外泄。到达了体毛全落,不再生长的地步。显然是到达了道教气功中“降白虎”的程度。 毛发乃血梢。也是血之精,若能闭住精血,不使体毛生长,则全身的血气稳固混重,丝毫不外泄,真到了聚汞成铅的地步。 练到这一地步的人,对自身的洞察能力,控制能力,已经是见到了自身的神灵,拿捏自身神灵。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人?” 自己这一拳“翻天印”,就算是抱丹,布罡的高手硬接,都要气血浮动,全身涣散震荡,胸闷气短,牙床发麻。但是对方却浑然没有任何异样,就这么硬生生的接住了。 并且斗笠人在接住之后,手肘一翻!一个“粘肘势”向外翻挂,竟然把王超手拨开,同时进身,一拳直接崩向王超的咽喉! 斗笠人的拳法简单,直接,古朴,没有任何花哨。 而且他这一拳,正好藏在自己飞出的斗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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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刹那的变化,从翻天印打击到被对方接住,翻挂开,王超也知道,自己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的日子太久了,现在终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 难怪,这个斗笠人明明知道自己“水滴石穿”“握铁成泥”的功夫,居然还敢明火执仗杀上门来。 在斗笠人一拳反击之后,王超眼前一黑。 那是巨大的斗笠飞撞起来的造成的。这顶斗笠飞的恰到好处,正好掩盖住了斗笠人的反击的拳头,也掩盖住了斗笠人的面容和上半身动静。 这一刻,王超的视线完全被飞过来的斗笠遮盖住。 斗笠就好像是无边的黑暗,而斗笠人的反击拳头就好像是隐藏在无边黑暗中的巨兽。 一刹那! 王超便陷入了凶险危机的状态中。 强烈的危险感,也的确在王超的心里升腾起来。 但是,王超丝毫不为心中的升腾起来的危险感觉所动,危险是危险,他是他。毫不犹豫的,王超大口一张,吐出一团气流,连带着“吽”的真言发音,直接喷吐在了斗笠上。 云破天开。 眼前一亮。 王超吐出的这口气直接把斗笠震得支离破碎,碎片向四面激射! 他这张口吐出的一团气流威力就等于是空气炸弹,可以把一个壮汉直接震翻在地,何况是一顶斗笠? 这一下吐气把斗笠震碎,王超的拳向左一横摆,拧身劈腕,不差毫厘的斩在了斗笠人的手腕处。 斗笠人的拳头离王超还有两寸距离的时候,遭遇这横向打击,硬是打不进去半点!被一下斩得向旁边歪斜。 斩开拳头之后,王超看也不看前面! 他的前脚步自然趟劲,后腿蹬力,整个身体猛的前进半步,肩膀突出,狠狠向斗笠人撞了过去,竟然是以身撞身的打击!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黑道作品的颠峰之作!六道笔下的谢文东,他颠覆了传统,制造了独属于他的规则。最后成为带领大家走出迷茫中的英雄。黑道生活的扑朔迷离,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让书友们为之沸腾。 第1章 吉乐岛,位于太平洋,本来是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岛,可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却突然兴旺起来。 因为有个人把它买了下来,这个人就是谢文东。 吉乐岛以前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他把它改名为吉乐,这是他和他的亲人、朋友的吉乐地带。 谢文东到这里度假,或者说到这里来避难,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在吉乐岛上,他并不寂寞,他的家人,他喜爱的人,都在这里,当然,也不缺少他的朋友。 当谢文东初次来吉乐岛时,这还是一处未进行任何过开发的未知领域,当然,只要有钱,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是办不成的。 他在这里新建了第一栋别墅。很快,他的得力部下,也是他的兄弟,李爽也来了,而且不是一个人,还带来了他的家人。他对谢文东说:“这个小岛太荒凉,让伯父伯母两位老两口住在这里孤单寂寞,所以把自己家人带来,是为了让伯父伯母能找到说话谈心的人。”他的鬼心眼哪能瞒过谢文东的眼睛,傻子都知道,他在黑道混,怕仇家找上自己的家人,与其在中国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到吉乐岛过无忧无虑、舒心的生活。而且别看李爽平时傻糊糊的,心里精明的很,他明白一个道理,谢文东在的地方,一定很安全,家人到这生活,一定不会出事。 不管李爽是怎么打算的,谢文东欣然接受,在自家别墅旁边,又新建一栋。 竣工之后,李爽高高兴兴把自己家人送过来,搬进别墅里。他在吉乐岛住了半个月时间,受不了这里无聊的生活,和谢文东打声招呼,又回中国了。 李爽开了个好头!他是第一个,很快高强也来了。高强为人寡言,不象李爽那么能胡诌,当谢文东问他原因时,他只说两个字:“安全!” 短短几个月时间,原本荒凉的小岛变的热闹起来,大兴土木,施工不断,刚开始的一栋别墅也变成现在近二十栋之多,文东会和原北洪门的许多骨干都效仿李爽和高强,把家人送到吉乐岛。 谢文东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吉乐岛上安安稳稳地享受一段平静的生活,哪想到几个月下来,自己快变成‘包工头’了。 白天,海边的沙滩上总是能看到身穿游装的中年男人在晒太阳,即使到晚上,时常也有大规模的聚会。 当任长风来吉乐岛之前,一度以为谢文东在此地过着的是枯涩日子,可是当他坐着直升飞机,快接近目的地时,被岛上那一片花花绿绿的别墅吓了一跳,特别是在岛屿另一侧,竟然还兴建了一座码头,码头边旁若无人的停靠着一艘小型军舰。 直升飞机缓缓停在岛屿东侧的停机坪上,他弯腰跳下飞机,终于看到多日未见、朝思暮想的谢文东。 任长风为人清高,性格向来孤傲,除了他自己,能被他放在眼中的没几个,谢文东绝对是那没几个里的重中之重。 没等说话,他眼圈一红,眼中先一片晶莹,双唇蠕动,一肚子话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文东很喜欢任长风这个人,第一,他能力出众,本事过人,若论单打独斗,无论是北洪门还是文东会,每几个人能与他匹敌,第二,他的性情也十分让谢文东欣赏。 见到他,谢文东当然甚是高兴,不等任长风说话,先笑眯眯地把他拉上一辆敞棚的吉普车,笑道:“有话,我们回家再说!” 任长风坐上车,偷眼打量身旁的谢文东。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太多变化,相貌依然清秀,身材依然消瘦,细长的眼睛弯弯的眯缝着,若说有变化,是他面颊比以前红润了一些,看起来更加健康。 “我的变化大吗?”谢文东靠着椅子,仰面望天,笑眯眯地问道。他并没有看任长风,但却知道他在打量自己。 唉!任长风叹口气,和东哥在一起,是毫无秘密而言的。很多没见过谢文东的人向他询问,谢文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回答是:“他有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他有一种洞彻人心的眼神。”他笑道:“东哥的变化不大,看起来比以前更精神了。” “哈哈!”谢文东大笑,让任长风这样高傲的人说出恭维的话,无论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任长风老脸一红,顿了一下,又道:“可是北洪门的变化太大了。” 自谢文东走后,南北洪门停战,不久之后,达成联盟,虽然没有统一,但名称上已经没有南北之分,都叫洪门。 至于盟主,由原南北洪门的老大共同担任。南洪门自然是向问天了,北洪门这边,由于谢文东出国,金老爷子退隐,一切都由东心雷做主,所以,洪门是由向问天和东心雷来主导。 由于东心雷在智谋上弱于向问天,谢文东给他的建议是,他这个洪门老大只是名义上的,是为了安抚原北洪门的那些人,至于洪门大小的事务,应交由向问天做主。东心雷对谢文东的话言听计从,心甘情愿做了名义上的老大。现在的洪门,实际上是掌握在向问天的手里。而任长风做为原北洪门的骨干,和向问天争斗多年,从本质上,看不起他和南洪门那些干部,要他与这些人一起共事,对他来说实在是种煎熬。 他这次来吉乐岛,就没打算回去。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走到哪,哪就是家。 谢文东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别看他远离中国,但对洪门的事却了如指掌。他说道:“向问天是个英雄,把北洪门交给他,他不会排除异己,也不会生出事端,而且,以他的为人和能力,会把洪门带来一个好的发展前景。” 任长风点点头,他心中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无法接受。 吉普车在一座白色的别墅前停下,两人还没下车,已有四男两女从房中迎出来。 任长风抬目一瞧,笑了,这六位他不仅认识,还是熟人。五行兄弟和小风,他自然不会陌生。 见小风身着家居便装,腰间系围裙,一付家庭主妇的模样,任长风脸上笑容加深,半开玩笑道:“小风这身打扮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啊!”小风身为谢文东的贴身保镖,身手相当了得,别看人长得美艳漂亮,但动起手来,素有‘疯子’之称。 小风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嘴唇挑了挑,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任长风大笑两声,目光一转,打量起五行兄弟,这五人一各个红光满面,显然这一阵子睡得好,吃的香,没少享受清福。 几人热情地打过招呼后,进入别墅。 大厅内正有一条倩影在忙前忙后,向桌子上端饭菜,这位动人的女郎任长风也认识,她是彭玲。 任长风没等脱鞋,先客客气气地叫一声:“嫂子好!” 彭玲玉面一红,看看一旁的谢文东,招呼道:“快近来坐吧!” 谢文东哈哈一笑,拍拍任长风肩膀,道:“别客气!”说着,来到彭玲身旁,笑呵呵看着桌上饭菜,笑道:“挺丰盛的嘛!” 彭玲脸上露出妩媚的娇笑。高家两姐妹在中国读书,而金蓉在国外上学,平时照顾谢文东起居的都是彭玲,这段时间里,也是彭玲一直陪伴在他左右。 任长风坐在沙发上,环视一圈,好奇地问道:“怎么没看到伯父伯母呢?” 谢文东笑道:“我爸妈住在后面的别墅里。” “哦!”任长风点点头。谢文东又道:“你住的地方我也准备好了,一会带你去看看。” “谢谢!”任长风心中倍感温暖。 “客气什么?!”谢文东笑道:“我们是兄弟嘛!” 他一句简单的兄弟,却让任长风甚是受用。吃饭中,他想起自己来时看到的军舰,好奇地问道:“东哥,刚才我在飞机上,看到岛上还停有军舰,那是怎么回事?” 谢文东大笑道:“那是我向黑带买的。本来想买艘游艇,可是黑带没有,就给我弄来一艘这个东西。” 军舰?游艇?这完全是两种性质嘛!谢文东说的轻描淡写,但任长风却暗暗佩服,俄罗斯的军舰,可是一般人有钱都买不来的,虽然只是小型号的。 水镜老神在在道:“我们现在都把它当游艇用,没事时可以用它出海钓鱼!” 扑!任长风差点喷饭,用军舰钓鱼?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过。 吃过饭后,谢文东带任长风到海边散步,小风远远在后面跟着。 夕阳西下,落日映红天边和海角,清新的海风迎面扑来,让人浑身凉爽,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岛屿的宁静,环境的美丽,让长时间生活在喧嚣都市的任长风仿佛置身于世外逃园。 踩着柔软的沙滩,任长风幽幽叹息一声,问道:“东哥打算回国吗?” 谢文东停下脚步,面对大海,说道:“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任长风精神一振,忙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谢文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即使现在回去,恐怕也难有什么作为,南北洪门已经达成联盟,实际上已经是统一了,我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呢?” 任长风道:“可以挤掉向问天!偌大的洪门,怎能让他一人独有!?” 谢文东微微一笑,背手望着夕阳,轻声说道:“再耀眼的骄阳,也有落下来的时候,何况是人呢?” 任长风琢磨着他的话,正想发问,谢文东转头问道:“听说,现在有崛起一个新帮派,叫青帮。” “是的!”任长风点头道:“他们自称祖师爷是杜月笙,在全国很多地方都设有分堂,只是东哥在时,他们还没有浮出水面,只是在东哥走后不久,青帮突然变的高调起来,最近,和台洪门闹的不可开交。” 谢文东挑眉问道:“青帮的势力已延伸到台湾了?” 任长风道:“他们在台湾确实有很大的分堂,有消息说,他们本来就是从台湾兴起的,后来才发展到大陆。不过,青帮的总部在中国,这倒是真的。” “恩!”谢文东仰面,心中默默琢磨着。任长风的话,和暗组给自己的消息基本上差不多,以此来看,洪门和青帮的碰撞是迟早的事情,毕竟中国只有一个,地下的皇帝也只能有一个! 他轻轻扣打额头,问道:“长风,你说如果现在的洪门和青帮打起来,谁会赢?” 再给出一段话: 当铁宁率众跑出时间不长,赵荣突然从半路杀出,铁宁心中大惊,连手都没敢动,当即下令,又向东侧撤退。 在张一与赵荣两股势力的夹击下,铁宁一众撤到淮北的东效区,最后,钻进一处烂尾的工地中。 到了这里,铁宁立刻组织人员,将工地的大门堵死,以抵御对方的追击,稳住已方的阵脚。随后,他带领一部分走下,向工地后身跑去,想准备好退路,容已方人员随时撤退。 可是到了工地的后门,还没等他领人出去,只见门口的两旁涌出无数的北洪门帮众,带头的一位,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满脸的傲气,气中提有一把又窄又长的战刀,看到铁宁之后,他仰面一笑,震声喝道:“对不起!此路不通!” 铁宁定眼一看,大吃一惊,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任长风。 “任长风!是你!”铁宁惊声说道。 “是我!”任长风冷笑说道:“东哥交代了,铁兄一路征战,过于新时期辛苦,我们在这里帮铁兄安个家,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也不用再出去了!” “啊?”听到谢文东这三个字,铁宁脸色顿变,骇然道:“谢文东也来了?” “你知道得太晚了!”任长风嗤笑一声,慢慢将唐刀抬起,握住刀把,反手将唐刀抽了出来。 唐刀出鞘,寒光乍显,周围的北洪门人员纷纷大吼一声,一步步向铁宁等人压过来。 暗叫一声糟糕!铁宁无心恋战,率队又撤了下去,当他想从左侧向外逃时,碰到了格桑,向右侧逃时,又被赵荣堵了回来,回到正门的时候,只见张一统领人山人海的北洪门人员将工地的正门堵个严实合缝,滴水不露。请你帮忙续写:
第28章 直到这个时候,铁宁才弄明白,自己已被北洪门团团包围住,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北洪门事先挖好的陷阱,而自己却是主动跳了进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铁宁知道,陷入重围的时间越长,对方准备得就越充分,而己方的士气就越低落。他当即下令,全体人员,分成四队,由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头向外突围。 他自己选择的是南侧的正门。 铁宁带领数百名青帮人员向外突杀,他一手持刀,一手扣枪,准备趁乱先将敌人的头目一枪干掉,如此一来,敌方阵营必定混乱,自己便可趁机混水摸鱼的带弟兄们逃出去。 可是打了一阵子,他失望了,北洪门的头目根本就没有出来迎战,不知道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尽是北洪门的帮众。 张一本就不擅长冲锋陷阵,加上听说铁宁枪法精准,百步穿杨,吓得更不敢露头,远远地躲到后方进行“遥控指挥”。虽然看起来很窝囊,但却成功的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北洪门人员极多,铁宁突围时间不长,便难以抵挡,感觉自己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前后左右都是敌人,自己仿佛掉进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中,他心头一寒,斗志大泄,铁宁扯脖子大喊一声:“撤!”随后,又向回杀去。 当他带领一干手下人员回到工地时,当初的六百多名兄弟只剩下四百多人,另外的那些已经被打散了,或死或伤或被俘虏,趁乱跑掉的没有几个。 望着数不尽的敌人,铁宁心中忍不住哀叹一声,抽身去查看其他三队人员的突围情况,结果那三队无一例外,皆被外面的北洪门人员沙退回来,损失不小。
节选篇章:林西凡笑道:“当然是真的,张哥到时候你约上大家,咱们一起喝酒,还有我们林家班的一些兄弟,女人除外,女人总是管男人喝酒,有他们在场可喝不尽兴。” “哈哈,对,那……稀饭,我中午就将这消息告诉大家,时间地点定好了之后,我再通知你,怎么样?” “好!” 看着张斌那种兴奋莫名的神色,林西凡心中也是开心,他不是一个有点身份地位就瞧不起人的人,对他使绊子的人,林西凡会让他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但要是喜欢他的人,就算是一个乞丐,他也会对对方报以微笑的。 早上的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也许是张斌早就已经将自己答应他们吃饭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大家工作的时候都显得非常热情,整个拍摄的进度又被拉快了。 对此,张天彦都不由得感叹道:“稀饭啊,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拍戏这么多年,今天,是我觉得拍戏是那么舒畅的一天,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家一起协作起来,拍戏会是这么畅快的一件事!” 林西凡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总的说起来,这拍摄能够这么顺利,似乎算是自己的功劳吧! 上午的拍摄是挺顺利的,但是下午的拍摄就让杨安有点尴尬了,因为下午要拍的是男主角叶一和女主之一的红莲在山洞中被困的一场亲热戏,而且这一幕算是整部戏中最为香艳的一幕了,虽然不用露点,但是张天彦的要求很高,林西凡和杨安已经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 这一点,林西凡终究是占便宜的一方,他觉得自己也没有怎么亏本的,但是杨安就不一样了,就算她不在乎被林西凡占便宜,但是在刘小媛等这些稀饭嫂军团的面前跟林西凡亲热,杨安可害怕稀饭嫂军团会一拥而上,将自己生吃了。 于是,两人的这场亲热戏就显得有些扭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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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彦也看出了两人的扭捏,当下便笑道:“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慢慢酝酿情绪,按照你们想要的效果去拍,顶多到时候我做一下剪辑就好了。” 林西凡和杨安被张天彦这样说,脸上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张天彦走到一边之后,林西凡首先主动的牵过杨安的手,笑道:“都不是第一次了,你还这么羞涩干什么?” 杨安白了林西凡一眼,说道:“小媛她们还在一边看着呢?你不怕?” “我怕什么?”林西凡嘻嘻笑道:“我这是在向艺术献身,你是在向我献身,我们都怀着崇高而远大的理想,这有什么好怕的?” “啐,想占人便宜还扣上艺术的帽子,你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啊!” “不厚脸皮,怎么占你便宜?”林西凡说着,已经低下头,吻在了杨安的双唇上。 第1120章 曹家的把柄 “这流氓,这色狼,竟然真的亲杨安姐姐,太可恶了……” 刘小媛看着已经亲吻在一起的林西凡和杨安的时候,嘴上就不由得骂了起来,不过大家也习惯她吃醋的样子,所以这时候也不由得苦笑,其实大家都不想看见这样的情况,但是人来了,这些情况自然也看见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梦莹微微一笑,拍拍刘小媛的肩膀,笑道:“这是在拍戏,拍戏接吻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你要是这都生气的话,你有更多生不来气的呢!” “我……我当然知道是在拍戏,但,但是……他们也不应该在我面前拍啊!” “……” 大家差点就被刘小媛的话气个半死,这又不是大家非得将她拉过来的,要不想看也可以不来,或者闭上眼睛,现在看见这样的情景,反倒是责怪起别人来,众人是顿时无语了。
小说简介:金之血脉者现身大荒,一路遭逢各路人马的追杀,惶惶如丧家之犬。其他四元素部族各怀心机,暗中筹谋,一场围剿金之血脉者的厮杀,实州演变为各部争相逐鹿天下的浩大战争。 长达数十年的尧战,挑起了五元素各部族的不和,也埋下了动摇帝尧治下“太平盛世”的祸根。而随着男权日居主导,以男性为尊的现门开始向传统的女性巫者挑战。正在此时,空桑岛的幸存者桑冥羽崛起,偷到了金天部族大祭司巫礼和东岳君私通生子的证据,投靠了少现氏,密谋增强男权,将女性从祭司中驱逐出去。 然太巫氏一门,有着当世最强硬的后台——帝尧。随着巫现之争日益尖锐,帝尧神圣的权力也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高阳部族、金天部族和虞部族自此连成一系,共同发出檄文,逼迫帝尧撤回女性巫者。至此,炎黄联盟陷入分裂的边缘,内乱一触即发。 前2598年,黄帝崩。曾经助黄帝击败蚩尤的五元素神无所节制,干涉人间界政权。前2515年,高阳帝颛顼弑少昊帝即位,五元素诸神一夜之间诡异地消失,人类彻底掌握大荒世界。但诸神的五元素之力散布人间,分别被各部落继承,各部落从此分裂,杀伐不断。 前2383年,帝尧杀其兄青阳帝自立,对南方的三苗发动了著名的尧战,欲整合天下,不料却陷入持久战,炎黄联盟濒于分裂,姚重华彗星般崛起……而此时,东海孤岛中的一个羸弱少年,身上却潜藏着足以令天地崩摧的巨大秘密…… 山海经英雄诗篇,尧舜禹帝王世纪! 作品相关 背景设定 天地合闭,包罗万物在内,计一万零八百年,凡一切诸物,皆溶化其中矣。止有金木水火土五者混于其内,内有青黄赤白黑五色。盘古氏左手执凿,右手执斧,辟为两半。上半渐高为天,含青黄赤白黑五元素,为五色祥云;下半渐低为地,亦含青黄赤白黑五元素,为五色石泥。硬者带去上天,人观之为星,地下为石。 盘古氏头为东岳(木),腹为中岳(土),左臂为南岳(火),右臂为北岳(水),足为西岳(金)。 五元素充斥于天地之间,先民于浓郁的五元素中修炼,终成不同属性之诸神。后五元素浓度逐渐变淡,其后之人再也无法成神,只能靠诸神赐予神性超出凡人。 黄帝与蚩尤决战之际,诸神分裂,土、火、木三元素神助黄帝擒杀蚩尤,击败金、水二元素神,在人间界获得特权。黄帝死后231年,颛顼帝不愿受诸神挟制,以封天印封印天界,绝通天地,从此诸神与人间界隔绝。 人间界除方回、善卷、披衣、许由四大神师外,再无拥有神性者,但后羿拥有繁弱弓,此弓以盘古的肋骨为弓,以筋为弦,直接获得五元素之气,天下无敌。 盘古神的五元素血脉却在人间界传承下来,每个时代五元素分别只有五人获得传承,调和平衡大荒中的五元素。其传承毫无规律,但继承五元素血脉者,体内元素之力之精之纯,甚至更甚于诸神,不过很多时候五元素之力白白在这些人体内,却无法察觉,待其死后,元素血脉自动传承到下一个未知之人的身上。 诸神被封印后,人类依靠自然界中稀薄的五元素修炼,修炼有成者体内元素之气逐渐成形,有金丹大小,盘旋状藏于体内对应的灵窍之中,内蕴元素之力,威力以丹的大小和元素丹的属性有所差别。 人间界各部落各自专注于修炼单一属性的元素丹力,因此造成部族分裂,杀伐不断。但修炼元素丹力的人必须经历丹劫,丹劫共分七劫,度过七劫,即可通神。 作品相关 大荒局势 黄帝蚩尤之战,最终黄帝建立炎黄联盟,下辖六大部族,数百部落,成为大荒中最强大的势力。蚩尤的九黎部族分裂,大部分迁居汉水长江流域,成立三苗国。另两个部落驻守东海之滨,成立东夷部族,继续抵抗炎黄联盟。北方西落鬼戎和北落方狄两大游牧部落合并,史称戎狄,年年南下侵扰掠夺炎黄联盟。 前2598年,黄帝崩。曾经助黄帝击败蚩尤的诸神无所节制,干涉人间界政权。其后二帝玄嚣、少昊帝己挚躬身事诸神,黄帝崩后231年,高阳帝颛顼弑己挚即位,以神器封天印将诸神封印,绝通天地。从此神界与人间界隔绝,但诸神的五元素之气散布人间,分别被各部落继承,各部落从此分裂,相互间杀伐不断。 之后高辛帝姬喾继位,传与青阳帝姬挚,帝尧杀兄自立。其后帝尧对南方的三苗发动了著名的尧战,欲整合天下,不料却陷入持久战。帝尧中后期,使四岳十二牧推选继承人,欲传位于其子丹朱,但四岳十二牧反对,僵持之际,虞部落姚重华彗星般崛起…… 作品相关 神通设定 火元素力: 一劫曰五内劫,可掌心灼热,中者火毒攻心; 二劫曰传灯劫,以兵刃传火元素力; 三劫曰万物劫,火元素力可凝成剑与箭; 四劫曰雷电劫,火元素力则生成雷电;可形成元素之龙; 五劫曰光暗劫,火元素力形成光与暗;六劫、七劫无人修成。 土元素力: 一劫曰无攻劫,身体抗击打力超强; 二劫曰无破劫,土凝成盾与盔甲; 三劫曰金石劫,具有石化能力; 四劫曰九地劫,只要站在大地上,力量不竭; 五劫曰藏纳劫,移土成山;可形成元素之龙; 六劫曰混沌劫,与大地融为一体,衍发出地行术。七劫无人修成。 金元素力: 一劫曰金刚劫,体如金刚,百刃不伤; 二劫曰百兵劫,以身为兵,无坚不摧; 三劫曰幻刃劫,身体可幻化百兵;巅峰期可形成元素之龙; 四劫曰灭身劫,金属粒子改造身体,五劫六劫七劫无人修成。 木元素力: 一劫曰草木劫,治疗术,操纵草木之术; 二劫曰凝微劫,元素力可凝成草木藤蔓; 三劫曰自然劫,引自然之力为自身之力; 四劫曰不死劫,拥有植物的生命力。五劫六劫七劫无人修成。 水元素力: 一劫曰控水劫,可控制水流; 二劫曰凝水劫,可凝水成兵刃; 三劫曰冰雪劫,可凝水为冰雪; 四劫曰炼水劫,炼万斤之水为一滴;五劫六劫七劫无人修成。 五元素之卷 第一章 空桑之岛 大荒之外,东海之隅,有空桑之岛,悬海外三百里。其木多桑、多棕、多竹箭。有兽焉,其状如豚而白毛,大如笄而黑端,名曰豪彘。毛如尖锥,中有激矢,以颈力震而射之,三丈外可洞木石。 碧空如洗,穹庐般覆盖着整片东海,碧蓝的琉璃之色宛若即将滴落下来。空桑岛上,空气清新、湿润,微微一提鼻子,就能吸进天上的一抹蔚蓝。 艾桑哼着远古的歌谣,一脸悠然地坐在岩礁上,赤脚打在海水之中,脚下波浪翻屋,轰然鸣响,雪白的泡沫飞溅而至,打湿了她白腻修长的小腿,也打湿了她雪白的丝衣。那丝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愈发显得少女的身躯玲珑有致,凹凸动人。 海天交接处,巨大的软骨翼鸟展开两丈长的巨翅,利箭般掠过海面,尖喙一插,叼起闪动着鳞甲的海鱼,展翅而去。 “艾桑,艾桑——”礁石外的沙滩上,两个赤足少年奔跑了过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一个面容黧黑,身板雄壮,裸露着胸膛,只是下身裹着一张虎皮;另一个身材修长,长相清俊,穿着一身棕线织就的衣袍。 艾桑回头瞥了一眼,不满道:“许地,让你和白苗去找少丘,怎的找了这么久,还是你们两个?” 那下身裹着虎皮的少年瞅了瞅同伴白苗,挠了挠头皮道:“这小王八蛋,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们跑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看见他的影儿。” “哼。”艾桑不满道,“你们两个笨人,空桑岛就这么大,他还能躲到哪里去?莫不成会跑进空桑之林?” “艾桑。”白苗走上礁石,一眼瞥见她荡漾在海水中的白皙小脚,不禁一阵心慌意乱,错开眼神道,“找不到他也就算了,今天是冥羽的成人礼,即将进入空桑之林捕杀豪彘。生死难料,他想和你到个别,和一帮少年正在林外等着你呢!” 十六岁的少年在空桑部落中,已然成人。成人礼便是独自进入空桑之林,捕杀一头凶悍的豪彘,以豪彘之血献于巫觋的面前,然后由巫觋为其在额头涂上黄帝之印符图案。从此他就是部落中公认的勇士。 他们的同伴桑冥羽,昨天刚满十六岁,今日便迫不及待地提着弓箭与鱼骨刃,欲闯进空桑之林,履行成人礼。 艾桑知道成人礼对桑冥羽意味着什么,可是……她摇了摇头,起身站了起来:“走,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少丘。” “嘿!这个醉鬼!”许地喃喃骂道,“这小屁孩说不定又喝醉了,猫在哪个草窠里睡大觉呢!妈的,这小子每次考校搏击术时倒数第一,捕杀凶兽时吓得屁滚尿流,偏生偷酒喝全岛第一,老子还整日沉浸在殴打他的快感中……”他晃晃大脑袋,悲哀地叹道,“老子上次喝酒距今整整三百一十二天了!” 艾桑怒道:“以后再敢欺负少丘小心我不理你们!” “哼,想不被我欺负,手底下见真章。”许地哈哈笑道,“让他自己来打败我吧!” “你明知道他体弱,不能习练搏击术……”艾桑气道。 “干我屁事。”许地翻着眼睛道。 白苗注视着艾桑飘舞的丝裙在海风中悠然荡起,露出纤美的长腿,胸口一滞,尴尬地转头望着许地笑道:“想起酒我也馋啊!我还不是跟你一样,嗯,还是去年巫谢大人主持祭天仪式,结束之时,咱们趁人不注意,偷偷盛了一陶樽……我就奇怪,艾桑。”他望着艾桑道,“你和少丘这小子整日在一块儿玩,他究竟怎生能弄到酒呢?我三天两头见他醉醺醺的。” “就是啊!”许地口涎欲滴,嘿嘿笑道,“咱们空桑岛不产谷物,平时采摘果子酿的酒只能用于祭天,都藏在巫觋神殿中。连我空桑部落的族君——哦,你父亲想喝都不大容易,他凭什么能每天喝酒?” “哇——”艾桑猛然惊醒,一拍手,“我知道他在哪儿啦!” “在哪儿?”白苗和许地异口同声道。 “跟我来!”艾桑跳下岩石,赤脚上了沙滩,提着丝裙朝部落中飞奔,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追了上去。 空桑部落群居于空桑岛西侧的崖岸之上,背靠大海,族人的房舍连成一片,部落外围着大腿粗的木栅栏,以防野兽袭击。房舍大都是以桑木或竹树搭建,顶部翘起,以竹树为骨架,覆盖上厚厚的棕叶,最外层铺着贝壳、细沙、鱼胶与动物血混合而成的高粘度墙皮,以防雨水冲刷,因此远远望去,部落的屋顶都是暗红色的。 只有巫觋的神殿除外。 巫觋者,人间界与神明沟通之巫师。女者曰巫,男者曰觋,因此世人分别称之为巫门和觋门。巫觋在部落中充任祭司,为族人祭祀、祈福、祛病、辟邪,地位尊崇无比,连族君都得礼敬七分,那神殿自然也是部落中最宏伟的建筑。 空桑部落的巫觋神殿位于部落的最中心,完全以条石砌成,高出周围的房舍一倍有余,顶部尖角斜着建起数丈高,直插天空,异常宏伟。空桑部落崇拜木神句芒,自称木元素系,木色尚青,因此神殿的墙皮里掺有树叶中捣炼出来绿色汁液,一片青绿之色。 艾桑一路奔跑着,穿过重重的房舍,顺着以鹅卵石硬化的街巷直奔巫觋神殿而去。白苗皱眉道:“艾桑,你要去哪里?前面是巫觋神殿,大祭司巫谢正在主持祭祀礼……” “跟我来就知道啦!”艾桑咯咯一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两人无奈,只得跟着。 白苗心中郁闷无比,桑冥羽是空桑岛的少年王,偏生和自己一样,对族君艾融危的女儿艾桑喜欢得如痴如狂。今日是他进入空桑之林行成人礼日子,这么重大的日子,他自然想让艾桑瞅着自己手提骨刃,雄赳赳跨入空桑之林的感人场面,可是和一帮少年在林边左等右等,艾桑却迟迟未来。 桑冥羽恼怒无比,派白苗和许地前去寻找她,结果两人找到了艾桑,艾桑却又让他们去找少丘,说要和少丘一起去观看桑冥羽的成人礼。 “少丘这小王八蛋,生来体弱,不能习练搏击术,甚至连捕猎都不会,只能做少年们嗤之以鼻的渔夫,乃是全部落少年的笑柄和出气筒,为何偏生艾桑——这个空桑部落的公主——与他如此交好?”白苗心中哀叹,兼且愤怒,心道,逮住少丘,非海扁他一顿不可。 五元素之卷 第二章 偷酒鬼 巫觋神殿外围是十多株巨大的榕树,构织成绵密的树阴,隔绝了部落中的尘嚣,内围却是数十亩粗大的竹树。竹树错落,毫无秩序。但又一次族君喝醉了酒,透露说,这片竹林其实是一种神秘的阵法,别看平时叩拜巫觋时毫无困难,但一旦阵法发动,就能把成千上万人困在其中。族人听了咋舌不已,但族君酒醒之后后悔不已,连连打了自己三大嘴巴,又跑去神殿贡献三牲,祈祷巫谢谅解。从此,巫觋神殿,确切地说是巫谢,在族人的眼里更加神秘了。 三人悄悄钻进榕树林,东绕西绕,到了巫觋神殿前,却见竹林内的空地上,跪着近百名族人,一个个双手合十,闭目冥思,巫谢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头上插着灭蒙鸟的鸟尾,优美柔软的身姿正在翩翩起舞,嘴里念着古奥的巫卜之辞,声音尖利。 灭蒙鸟的尾羽分为赤、黄、青三色,分别能代表火元素、土元素、木元素的颜色,因此以火神、土神和木神为图腾的部落,喜欢以之作为与诸神沟通的媒介,插在头顶。 “少丘在哪儿呢?”白苗道。 “嘘——”艾桑伸出指头示意他噤声,然后从神殿的后面绕过去,到了侧墙,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地望了望十余丈外正在祭祀的族人,抬头往天上望。 “看什么?没有鸟儿拉屎。”许地瓮声瓮气地道。 “闭嘴!”艾桑吓得脸色惨白,狠狠踢了许地一脚,喝道,“惊动了祭祀,小心巫谢大人抽你鞭子!” 许地身子一抖,想来没少吃过鞭子,登时不敢再言语。 三人一起抬头往天空望去,头顶是密密匝匝的榕树枝叶,气根纵横,几乎将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风。正观望间,却听啪嗒一声,一滴液体滴到了许地的脸上。 “嗯?”许地伸手一抹脸,只见手掌心湿嗒嗒的,又滑又黏,纳闷道,“什么东西?黏黏的,滑滑的,榕树的汁液么?不对啊!” 艾桑瞥了一眼,弯弯的眉毛一皱,低声道:“跟我来!” 竟然抓住一条竹竿粗细的气根,飞身攀上了榕树。白苗吓了一跳:“喂,这里是神殿啊!被逮住是要重重惩罚的!” “妈的。”许地哼道,“现在被逮住就不处罚了么?咱俩逃了,若是巫谢大人只逮住艾桑一个处罚,回头咋有脸见桑老大?” 说完也抓住气根攀了上去。白苗喃喃地道:“找少丘怎的找到了树上?”无可奈何之下,修长的身躯灵巧地跃上了榕树,竟是轻若狸猫。 三人心惊胆战,一步一惊悚地攀到了榕树上,望着脚下正在跪拜的族人和巫觋,不禁脊梁骨里满是冷汗。巫觋神殿是什么地方?乃是部落中最神圣的所在!莫说攀爬神殿旁的大树,便是日常走进榕树林,也必须恭恭敬敬,不可喧哗,不可停留,不可四处观望。若是三人一旦被发现,纵使艾桑之父乃是族君,部落中的族长,也免不了受到惩罚。 白苗一边往上攀爬,心内一边后悔:我怎的如此违反族规……族里的少年们,仿佛仅我一人没受过惩戒啊!怎的艾桑一在身边,我脑子全然糊涂了…… “少丘——”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头顶的艾桑轻轻喊了一声,白苗不禁一个激灵,急忙抬头往上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十多丈的空中,榕树横着伸出一条粗大的枝杈,横在了巫觋神殿殿顶的上空,本来这树木爱如何生长便如何生长,植物天性,便是诸神也干涉不着,哪怕它将神殿屋顶捅个窟窿,巫谢也只有自认倒霉,再翻修翻修。 问题是,此时,这条横伸的枝杈上,却正趴着个少年在呼呼大睡! 那少年穿着一身棕线衣袍,袍子上脏兮兮的,净都是破洞,脚上穿着一双不知什么年月的鹿皮靴,靴头早已开了口,十根脚趾竟露出五六只。此时,正双手双脚抱着榕树枝,趴在上面呼呼大睡,可能睡得太香,四条手脚都耷拉下来,软软地垂在空中,仿佛一条被拎着脖子四肢蹬直的小狗。偏生竟能趴得稳当无比,身子在树枝上摇晃,却硬是没有摔下去。 许地呆呆地瞅了半晌,喃喃道:“他嘴角那晶亮的是什么东西……妈的。”他勃然大怒,“是他妈的口涎!这小子喝醉啦,把口涎滴了老子一身!” “他如何喝醉了?”底下的白苗还看不明白,诧异地道。 许地怒道:“你上来,你上来……奶奶的,老子算明白啦!为何我一年只能喝一次酒,整日馋的嘴里淡出个乌龟,这小王八蛋却三天两头醉醺醺的……你上来看看!” 白苗诧异无比,嗖地一声跃了上来,站在艾桑身边,探头一望,顿时……险些疯掉! 却见那少年趴在树干上睡觉,晃晃悠悠的却不掉下去,原来身子底下,竟然有一根竹竿! 那竹竿显然经过了修治,光滑细长,足有十多丈长,如此长的竹竿,也真亏他能找得到,更奇的是,竹竿的另一头,径直将屋顶穿了个极其细小的破洞,探入了神殿的屋内! “这王八蛋……”许地惊怒交加,细细丈量了一番,喝道,“这个位置……殿内储存的是酒坛!他……他竟然从树上把竹竿捅到了殿内,不消说,不消说,那头绝对把酒坛的泥封给刺破了……嘿,我敢打赌,他这竹竿还是中空的你信不信?” “你是说……”白苗难以置信,“他竟然趴在树上把竹竿当作吸管?就这样偷酒喝?” “当然!否则他怎会在树枝上醉得一塌糊涂?”许地越说越怒。 见艾桑一直“少丘,少丘”呼唤个不停,那“小王八蛋”却是醉梦正酣,梦中兀自一脸满足的笑容,还舒畅地张开嘴巴打了个呵欠,许地恨恨地道:“妈的,偷酒喝竟然瞒着老子!我让你喝——” “砰”的一脚踹在了树枝上。 五元素之卷 第三章 巫觋神殿 嗖——那树枝剧烈地动荡了起来,正趴在树枝上睡觉的少年身子陡然一侧,艾桑吓了一跳,骇然望着,紧紧捂住了嘴巴。 少年的身子一歪,陡然从梦中惊醒,朦胧中觉察到了危机,双臂一抱,却没能抱紧,嗖地一声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啊——”他大叫一声,半空中身子一仰,陡然看到了艾桑等人,仿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呆呆地叫道:“艾桑,天亮了么——” “轰——”身子已然从十丈高的空中砸在了巫觋神殿的屋顶,一身沉闷的巨响,屋顶吃不住如此大的力道,轰然破裂,竟然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少丘那瘦小的身子嗖地没入神殿之中。 众人呆呆地望着,便连许地也傻了,瞬息之后,神殿内传来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哗啦啦的陶器碎裂声…… “怎么回事?” “诸神显圣了么?” 正在祭祀的族人纷纷惊诧地抬头,却愕然望见神殿顶端的大榕树上,赫然站着三个不知所措的少年。 空桑之林外,密密麻麻桑树林中间夹杂着漆树和低矮的灌木,在空桑山的坡岭上缓缓铺了上去。 十多个少年聚集在林外的海滩边缘,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艾桑怎么还不来?” “白苗和许地这俩小子都去了这么久了,还没找到艾桑么?” “她明明知道今天是老大成人礼的日子,这是故意给老大难堪!” “不要说了。”桑冥羽淡淡地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体格粗大,比同龄人高出一头,但身体却无比匀称,长相英俊威武,面庞仿佛刀劈斧雕一般,棱角分明。强悍而又文雅,充满动感却又彬彬有礼,也怪不得年近十六岁便成了岛上的少年王。 他身着灰色的棕线衣袍,胸口和两肋裹着两张皮甲,护住了要害。手中提着木柄骨质尖刃的长矛,背上插着弓箭,腰中还配着两把白森森的鱼骨刃,可谓是全副武装。 这种鱼骨刃乃是海中一种名叫蒲夷之鱼的怪鱼肋骨所制,长度一尺到三尺不等。将鱼骨从蒲夷之鱼的肋部拆下来后,其弧度自然弯曲,经过秘法炮制,磨砺出锋刃,再装上手柄,制成鱼骨刃,尖锐锋利,力量大的人全力刺出,可洞穿半尺厚的木板。 桑冥羽就要靠它来猎杀空桑岛上最狂猛的凶兽——豪彘。 他挺起骨矛,屈指一弹森冷的矛尖,慢慢道:“我这便去了,若是今生无法回来,告诉艾桑,我等不到她了……也告诉少丘,定要好好照顾她。” 他哈哈一笑,决然转身,长矛往肩上一搭,大步走进凶险莫测的空桑之林,边走便放声大笑:“提长矛兮杀豪彘,饮冰雪兮卧寒石……” 少年们静默而望,起风了,枝叶乱舞,长发飘飞,那孤独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消没在了幽暗的林中。 “下来——”巫谢怒视着他们,缓缓摘下青铜面具,大吼一声,面部扭曲得让人心悸。其实巫谢作为一个女人而言,长相非但不丑,反而漂亮绝伦。她究竟有多少岁艾桑等人也不知道,其他的族人也不清楚,仿佛从少年们从记事时候起,巫谢就是三十岁左右的相貌,这么多年她居然没有丝毫变化,仍然青春靓丽,漂亮得让女人绝望,让男人窒息。 可是此时,极度的愤怒却让她双目喷火,白皙的脸上涌满了潮红,一如地震前夕火红的天空。 这时候,巫谢也看到神殿房顶冒出的烟尘,她神情一愕,飞身掠进殿内,随即大殿内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片刻之后,巫谢又奔了出来,手中却提着一个少年,浑身湿淋淋的,满身酒气,额头仿佛跌破了,一片鲜红。 “扑通。”巫谢扬手把那少年扔在了神殿前的空地上,转头冷冷地道,“你们三个,下来!” 艾桑三人浑身颤抖,在榕树上呆呆地站了半晌,才慌乱地往下爬,许地黧黑的脸上满是冷汗,手心中都汗涔涔的,一不小心,扑通一声从数丈高的树上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这时候,广场上的族人才反应了过来,中间就有艾桑之父——空桑君艾融危。艾融危一身青袍,脸膛方正,胡须刚硬,乃是空桑部落第一勇士。他从地上爬起身,避过阳光,朝树上瞅了瞅,不禁呆住了:“艾桑?你……你怎么爬到树上了?” 然后又瞅了瞅地上的少年,却见他浑身尘土,滚了一身酒水,满身泥泞,简直成了一只泥猴。这少年也当真惫懒,许是醉得太狠了,从那么高的空中摔下来,又被巫谢扔到了庭院中,居然仍旧酣睡不起,鼓着嘴巴呼哧呼哧睡得正香,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兀自砸吧砸吧嘴,仿佛正在品味美酒。 “这……这不是少丘么?”艾融危弯下腰看了看,不禁一愣。 “少丘?”人群中挤出来一名老者和一名老妇人,颤巍巍的,却是少丘父和少丘母。二老一到近前,就闻到了扑鼻的酒味,不禁有些纳闷:“他怎么从神殿顶上摔下来了?从哪里喝这么多酒?” “哼!你问他!”巫谢的手中拎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掷在了地上,冷冷道,“他用这竹竿把神殿顶捅了个窟窿,把一头插进酒坛中,躲在树枝上偷酒喝!” “啊——”二老顿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此时,三个被看做同谋犯的倒霉蛋也灰溜溜地走了过来,一个个垂着头一言不发。许地斜着眼睛瞅瞅那根竹竿,刚想说话,艾桑狠狠掐了他一把,许地一咧嘴,没敢做声。白苗更是站得笔直,一脸愧疚之色。 “少丘!”少丘父气得火冒三丈,拎起那跟竹竿朝着少丘身上乱敲。 少丘呼哧呼哧睡得正香,脑门上砰地挨了一下,他张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脑门,喃喃道:“笨鸟,又来啄我……” 翻了个身,屁股撅起来,双手抱住脑袋,继续睡觉。 五元素之卷 第四章 行刑 众人看得又愤怒又好笑,便连巫谢也忍俊不禁,少丘父瞥了瞥巫谢,一脸惶恐,更加生气,抡起竹竿找儿子撅起的屁股上啪啪啪地连抽了七八下,不过却是扑扑有声,仿佛不是打在肉上。老人不禁诧异地停了下来。 艾融危哼了一声:“莫打了。偷盗圣酒,砸毁神殿,扰乱祭祀,打几下便算了么?” 他大步上前,提着少丘的衣领给拎了起来,右手平放在少丘脑门上,微微一用力,掌心冒出一股青濛濛的雾气,丝丝缕缕地钻进了少丘的脑袋。说来也奇,少丘猛地一激灵,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少年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人长的颇瘦,面容却无比清秀,两颗大大的眼睛黑得仿佛无边的暗夜,极为灵活,浑身透出一股天真、洒脱的气质。不过此时被艾融危拎在手中,却有如一个弱弱的小鸡仔,缩着脖子,四肢下垂,极是狼狈。 他瞪大眼睛,诧异地瞅了瞅四周,一看见这架势,顿时知道东窗事发,不由喃喃道:“好日子到头了……”一转头,却又瞥见艾桑三人,他更是诧异,“咦,艾桑,你怎的也在这里?” 艾桑望着他苦苦一笑,瞥见父亲严厉的眼神,委屈地垂下了头。 艾融危哼了一声,手指一松,把他扔了下来。少丘踉跄了一下站好,环顾一眼四周,见父亲怒不可遏地提着自己当吸管的竹竿,还有巫谢平静而又凌厉的眼神,不禁讪讪地低下了头。 巫谢一直凝望着他,忽然嫣然一笑:“少丘,你很喜欢喝酒么?” “呃……嗯。”少丘翻起眼睛瞅了瞅她,见这个严厉的大祭司居然没有动怒,不禁有些诧异。 “你可知道,这圣酒是用来祭祀的么?”巫谢淡淡道。 “知道。”少丘垂头丧气地道。 “知道你还敢偷偷地喝?还将神殿钻了个洞!”巫谢忽然怒气勃发,冷冷喝道。 少丘父和少丘母浑身颤抖,扑通跪在了地上。少丘回头瞅了一眼父亲,犹豫片刻,终于也跪了下来,低声道:“每年祭祀,这么好的酒……都倒在地上,我觉得挺心疼的,毕竟是族人辛辛苦苦酿出来的,为了不浪费,就……” “住口!”巫谢气得浑身发抖,“祭祀诸神是浪费么?所有的东西……这天、这地、这海洋、这众生,这所有的一起都是诸神赐予的,包括你的生命!我们为诸神祭献,你居然认为是浪费!” 少丘不敢说话,眼睛眨了眨,兀自不服气。 “族君。”巫谢淡淡道,“根据族规,这孩子冒犯诸神,该如何处罚?” “呃……”艾融危神色一变,忽然笑道,“大祭司,这孩子不懂事,只不过有些馋酒,为自己找个借口罢了,绝非是冒犯诸神。嗯,不过他偷喝圣酒,的确是罪责难逃,按族规,当重责二十藤杖!” 人群中忽然想起了哭声,却是少丘父和少丘母跪伏在地上,肩头耸动,呜呜哭泣。少丘心中难受,跪爬几步,把父亲的头扳了起来,笑道:“父亲,儿子罪该如此,您老不必心痛。偷酒喝的时候,儿子早想过这一天了。” “放屁!”少丘父大怒,拭了拭满面的泪痕,喝道,“为父是心疼你这兔崽子么?是因为你胡作非为!幸好巫谢大人和族君宽容,否则还不要了你的命!”作势欲打,一扳少丘的脑袋,却俯在他耳边低低道,“快快叩谢巫谢大人,谢她不杀之恩。” 声音极低,但艾融危离得近,却听得清楚,不禁面露苦笑,心道:“有这样狡诈的爹,没这样的儿子才怪。” 少丘极是聪明,立刻转身面朝巫谢跪拜,长声道:“大祭司爱民如子,少丘感激不尽,多谢大人活命之恩。” 巫谢寒着脸,怔怔地想了想,哼了一声:“族君既然如此说,那便以偷酒喝的罪名论处吧!寇臻长老,你来行刑。” 人群中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应声走了出来,大步上前,一把提起少丘,将他按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从别人手里接过一条藤杖。 “少丘——”艾桑远远地叫了一声,眼中泪花滚滚。 少丘俯在青石上,侧过脸朝她诡秘地一笑,舒服地趴了下来。艾桑不解其意,却见寇臻提起藤杖,朝着他的臀部狠狠地抽了下去,扑、扑——居然如击败革,将藤杖高高地弹了起来。 寇臻一愣,不解地摇了摇头,提着藤杖又抽了七八下,居然每次都发出“扑扑扑”的闷响,那声音根本不像抽在了肉上。便连旁观的众人也都呆住了。 “咦,奇怪。”寇臻一脸狐疑地看了看藤杖,伸手摸摸少丘的屁股,少丘回头怒道:“你打便打了,摸我屁股作甚?” 寇臻忽然哈哈大笑,掀开少丘的下裳,伸手一抽,嗖地一声,竟然从少丘的背上抽出一大张干硬的豪彘皮! 原来这小子知道偷酒喝总有事发的一天,居然早做好了准备,每次偷酒喝总要在身上藏一张豪彘皮,就是预备挨打来着。这豪彘皮比牛皮还厚,平素是做甲胄的上等原料,活豪彘简直是刀枪不入的一等凶兽,用它的皮来挨打,莫说寇臻拿着藤杖,便是拿着鱼骨刃看他,一时半会儿也未必砍得死。 众人张大嘴巴望着这张豪彘皮,一个个无比狂笑连天,便连艾融危和巫谢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少丘斜睨着寇臻,道:“记住啊,你可打了十一杖了,莫要算错了数。” 寇臻脸色涨得通红,喝道:“臭小子,便是还剩九下,我就抽不得你皮开肉裂么?”挥手一杖狠狠地抽了下去,巫觋神殿的上空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五元素之卷 第五章 大志向 夕阳渐渐沉入大海,嘎嘎的海鸟在金色的落日中飞舞鸣叫,海面上一片喧嚣。 少丘孤独地坐在一块高耸的礁石之上,脸上掠过一丝悲哀。他揉了揉屁股,仍是火辣辣的疼痛,寇臻那死老头下手可真够狠的,唉,还是怪自己体弱,无法像桑冥羽他们一样习练搏击术。像桑冥羽,比自己还小几个月,但武功修炼得身体强壮,抗击打能力极强。这九杖若是抽在他的身上,只怕也就跟挠痒一般。 可是……少丘憎恨地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体,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四肢虽然匀称,但生来体弱,无法习练搏击术,因此就做不了人人称颂的勇士,自然也加入不了猎人的阵营。别说却猎杀豪彘,他连一头温顺的鹿蜀都捕杀不了。 在人人皆是优秀的猎人的空桑部落,他毫无疑问是需要别人养活的废物,只能架着独木舟到大海中撒网捕鱼,当一个少年们都不屑一顾的渔夫。 轰隆隆的海潮声中,不远处的空桑之林中传来一阵少年的喧嚣,随即是一阵沉闷的兽吼,野性嗜血之感震人心魄。 “冥羽快要成功了吧?”少丘闷闷地想。 挨完打之后,少丘被抬回了家,艾桑也垂头丧气地跟他回来,这才告诉他桑冥羽今日要履行成人礼的事情。 少丘心中大悔,桑冥羽是他的好友,老早便说今日定要到空桑之林边见证他成人礼的全过程,不料早晨起来,看着同伴们在沙滩上习练搏击术的矫健身姿和傲然的神情,心中忽然烦闷无比,于是酒瘾上涌,悄悄躲到巫觋神殿的树上偷酒喝,不料不知不觉居然醉得一塌糊涂。 “没法去送别冥羽,至少我要迎接他凯旋吧?” 少丘思忖片刻,不顾父母的反对,待艾桑走了之后便悄然起身,爬上这座兀然高耸的礁石,远远望着空桑之林的方向,等待桑冥羽猎杀豪彘凯旋。 本以为桑冥羽起码要三五日才能找到豪彘,没想到仅仅一下午的时间,林外的少年便狂呼了起来,原来桑冥羽竟然找到了豪彘,开始了惨烈的搏杀。族里好事的少年闻讯之下,纷纷进入空桑之林为桑冥羽呐喊助威。 少丘血脉沸腾,一会儿握着拳头为空桑之林里的桑冥羽加油打气,一会儿却又自怨自艾,瞧着自己细瘦的胳膊腿不住撇嘴。 “少丘……少丘……”空桑之林外,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少丘愕然回头,青色的桑树林中,一个身穿绿色丝衣的少女兴奋地奔了出来。少丘脸上掠过一丝笑容,遥遥地挥手:“艾桑,我在这里!” 艾桑的奔行速度极快,绿色的丝衣柔滑地在桑林中闪了几闪,纤纤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海滩上。少丘迷恋地望着她的身影,艾桑下午刚换了一件崭新的丝衣,柔软纤滑的丝衣与她柔腻雪白的肌肤相辉映,愈发显得楚楚有致,宛如天人。 空桑岛不缺丝绸,自从三四百年前,黄帝的正妃嫘祖发明养蚕治丝之术,继而抽丝编绢,织成了柔软细滑的布料,这种神奇的丝布便风靡整个盘古大陆,各部落都开始养蚕治丝,告别了树皮、麻线、棕丝和兽皮所做的衣服,兴高采烈地穿上了这种诸神所赐予的丝衣。甚至有些世代血仇、攻伐不断的部落,也不得不为了互相贸易丝布而放下手中的刀剑。空桑岛虽然孤悬海外,但岛上桑树成片,因而养蚕治丝之术发达,每年生产出来的丝布,除族中自用,大批运往大陆边缘的金天部族,和部族境内的三十多个沿海部落交换各种生活必需品。 不过普通族人还大都身穿棕线、麻、葛等布料的衣袍,也只有盛产丝绸的空桑岛,和空桑岛上的族君一家,才能穿得起这种奢侈的丝衣。 少丘痴痴地望着,片刻之间,艾桑已经奔到了岩礁边,仰头笑道:“少丘,你独自在这里做甚么?小心浪大,将你卷入海中。” 少丘苦笑一声,心道:“我虽然无能,却还不至于被区区海浪所吓倒。”但面对笑靥如花的艾桑,满腹的牢骚却成了柔情,淡淡地笑道:“在等冥羽凯旋。我又进不得空桑之林,不在此处,又能在何处?” 艾桑的眼睛闪了一闪,默默叹了口气,轻巧地攀上两丈高的岩礁,与他并肩坐了下来,双手抱膝,道:“上午挨的打,现下还疼么?” “早不疼啦!”少丘呵呵笑道,随手一拍屁股,不禁嘶地吸了口冷气,勉强笑道,“我体格虽差,挨八九杖还是没有问题的。” 艾桑捂着嘴咯咯一笑,正色道:“少丘,以后不可再爬到树上偷酒喝了。” “自然不会。”少丘正色道,“既然已经被发现,这法子是不灵啦!回头琢磨其他的法子。” “你……”艾桑恨恨道,“你就不能戒了么?若是再被逮住,巫谢大人绝不会如此轻松就放过你。” “戒酒?”少丘愣了愣,砸吧砸吧嘴唇,仿佛在回味那酒的滋味,看得艾桑一脸薄怒。咂摸了半晌,他互相叫道:“咦,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啦!” “什么?”艾桑奇道。 少丘满脸兴奋,手脚乱舞,大叫道:“我是这个岛上有史以来第一个拥有酒瘾的人!啊哈,他们一年喝一次酒,我三天两头有酒喝,谁人及得上?嗯,嗯,我打猎倒数第一,搏击术倒数第一,喝过的酒却是真真正正的第一!” “你……”艾桑郁闷得一脸无奈,“你应该更有志向才是!” “哦?”少丘奇道,“什么志向?” 艾桑正色道:“少丘,父亲常常教我,搏击术之于人,无非一种外力而已,善战者不以力胜,胜人者有力,自胜者为强。譬如我们伟大的祭司,巫谢大人,她丝毫不通武功,却天人交感,体察世间万物,赢得族人的尊崇。” 五元素之卷 第六章 狂兽豪彘 “此言颇具教育意义。”少丘苦笑,“不过……她是巫觋,那是太巫氏和少觋氏以诸神的意志选定的,整个炎黄联盟中,六大部族,数百万人,才能选出几个?我区区一介常人,哪有这种机遇。” 艾桑想了想,也是,巫觋又哪里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做的?太巫氏与少觋氏座下总共才有七巫四觋,这十一人在联盟内几乎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是常人可以当的么?炎黄联盟数百万人口,就算死掉七八个巫觋,太巫氏和少觋氏也未必看得上少丘啊! 艾桑蹙着秀气的眉毛,托腮思考了半晌,道:“父亲还说……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是看他有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生活中的困境……”她赞赏地看着少丘,“你虽然做不成猎人,但是出海捕鱼的技巧却很好,族里人都说你将来会是一流的渔夫……” 少丘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艾融危的一大癖好就是以这些深奥的道理教育族中的淘气少年,也难为艾桑能把他这么多年来的语录记得清清楚楚。 艾桑见少丘发呆,有些不知所措,翘起光洁的下巴,冥思苦想:“父亲还说……还说……”她脸色羞赧,“抱歉,他说的太多了,我也记不住……” 少丘脸色古怪,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笑声,别过脸,伏到一块山石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艾桑脸色尴尬,撅着嘴巴道:“他确实说的太多了嘛……” “我知道。巫谢大人和你父亲对咱们族中少年的发展很是关切。”少丘直起身子,严肃道,“每个月,巫谢大人都会把我召到巫觋神殿中和我长谈,她鼓励我努力学习造独木舟和捕鱼技术,成长为一个对诸神、部落、对家庭都有用的捕鱼人才。说咱们岛上猎物资源日益匮乏,未来必定要往大海发展,海中丰富的鱼类资源可以供咱们部落生存数百年。做一个好渔夫,是利族利民的大好事。” “是啊,是啊!”艾桑觉得少丘的腔调有些不对,却也没有细思,点头应和道。 正这时,空桑之林中少年们的欢呼声愈来逾近,豪彘的咆哮声仿佛就在耳边。 艾桑一跃而起,惊喜道:“撵出来啦!” “什么?”少丘吃惊地道。 “哈哈。”艾桑兴奋得手舞足蹈,“冥羽扬言,他这次成人礼,要给我们的巫谢大人一个惊喜,不会像别人一样扛一头血淋淋的死豪彘回来,他要活捉一头豪彘,献于巫谢大人座前!” “啊?”少丘呆若木鸡,“活……活捉豪彘?可……可能吗?豪彘坚硬的厚皮,连鱼骨刃都不容易砍破呢!他可别有什么危险。” “哎,这样才刺激嘛。”艾桑不以为然地道,“这才是真正的勇者。几乎全部落的少年们都去看他怎么活捉豪彘了,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冥羽已经重伤了那头豪彘,将它逼出了空桑之林。一离开危险重重的空桑之林,冥羽成功几率大增!” 看着她兴奋的神情,少丘忽然心底有股酸涩之意,暗道:“方才还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为强’,现下又崇拜真正的勇者了。唉——” 正思忖间,百丈之外的空桑之林边缘,树木轰轰轰折断之声不绝,远远望去,数丈高的桑树林宛如被一只天神的巨斧在砍伐一般,朝着海岸的方向连绵倒下。直到最外围的几株桑树倒下,少丘和艾桑同时目瞪口呆,只见密林之中已经被犁出一条丈许宽的“大道”,一眼可以看到密林深处。“大道”中,一头体躯巨大的豪彘狂啸着冲了出来,那黑魆魆的身体,竟有两丈多长,半丈多宽,高也有丈许,口中喷吐着白沫,仿佛一座黑色的小山丘横冲直撞过来。 豪彘是空桑岛上最凶猛的巨兽,它体躯巨大,皮坚肉厚,刀剑不能伤,口中的獠牙长达一尺,可以轻易撕裂虎豹。最可怖的是,它颈部的长毛坚硬修长,毛尖锐利,可以靠颈部的力量将其振发射出,力度劲疾无比,宛如箭矢一般,一丈之外可以穿透树干。 这样的巨兽,莫说活擒,便是将它猎杀,没有三五日的时间,七八名最优秀的猎手,想也别想。而十六岁的少年桑冥羽,居然一日之内就将这头巨大凶猛的怪物从空桑之林里逼了出来,简直是空桑部落中前所未有的奇迹。 豪彘奔得近了,少丘这才发觉这巨兽的确已经受了重伤,一条后腿已经瘸了,身上中了六箭,其中一箭深深地射进它的左目之中,腹部还插着一把鱼骨刃,一路奔来,鲜血奔涌,淋淋漓漓地洒了一路。 后面数十个少年欢呼雀跃着远远地追了出来,其中一个强壮的少年跑在最前面,他浑身是血,身上的棕丝衣袍已经撕裂,裸露的胸膛上,一条血肉模糊的伤疤斜着划了下去,皮肉翻卷。却是猎杀豪彘的主角桑冥羽。 桑冥羽刚硬的脸上满是喜色,脚步如飞般追在豪彘身后,忽然看到岩礁上的少丘和艾桑,脸色顿时大变,吼叫道:“危险,往高处爬!” 艾桑早被豪彘那凶悍的模样吓呆了,少丘眼见得豪彘发狂地冲了过来,急忙拉住艾桑,又往岩礁上爬了几尺,却已然到顶了。这时他们离地两丈多高,一丈多高的豪彘只需一个纵跃,便可以冲上岩礁,将他们撞入大海。被两三千斤重的豪彘撞一下,便是岩石也会被撞成粉碎。 眼看豪彘即将冲到,血红的目光早已看见了岩礁上的二人,狂吼一声冲了过来,桑冥羽情急之下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豪彘的臀部。那豪彘哀吼一声,身形微微一滞,与此同时,桑冥羽口中呼哨连声。那豪彘与他在空桑之林中斗了一天,早被他的挑逗声搞得怒火冲天,一听之下,仰天嘶吼,兜了个圈子,低头朝他冲了过去。 桑冥羽箭如雨发,每一支箭都准确地射在了豪彘的身上,却仅有一支箭射进了豪彘大张的嘴巴里,其他箭射在厚皮上被弹了下去。一瞬之间,豪彘已经冲到了他身边,桑冥羽翻身一个侧滚,巨大的身影轰地一声从他头顶掠过,他和豪彘的身形比起来,简直就像大象身子底下的一条小狗。 五元素之卷 第七章 血祭 远处的少年们发出一声惊呼,艾桑更是把头埋进少丘的怀里,不敢再看。不料就在豪彘从桑冥羽身上掠过的一瞬间,桑冥羽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白森森的鱼骨刃,哧的一声插进了豪彘的肛门。豪彘痛吼一声,巨大的身形一个趔趄,扑通摔倒在沙滩上。 这鱼骨刃虽然想砍破豪彘的厚皮颇有难度,但刺进它的肛门却毫不费力。 豪彘挨了这一下,虽然痛极,却并未致命,一骨碌从沙滩上翻身跃起,口中和肛门血沫奔涌,更显得狰狞,嘶吼着又冲向桑冥羽,颈部摇动,箭豪嗤嗤嗤激射,桑冥羽伏在地上,一一避开。 他此时手中只剩下弓箭,身后便是少丘和艾桑所在的岩礁,丝毫退却不得,索性把整袋的弓箭尽数搭在弦上,嘭的一声朝着豪彘的头部全部射了出去。他也是孤注一掷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中,只听豪彘惨叫一声,前蹄一弯,轰然栽倒。少丘细细一看,不禁大声欢呼:“好啊,冥羽,你射瞎了它的另外一只眼!” 艾桑听见,不禁把头探了出来:“真的?我看看!” 话音未落,那豪彘居然又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两眼和嘴巴里插着箭矢,却用鼻子来回嗅,忽然间怒吼一声,竟然又朝着桑冥羽追了过去。这家伙的嗅觉居然也如此敏锐! 少丘不禁呆住了。 桑冥羽一见,只好扔了弓,撒腿就往海边跑,那豪彘可比他跑得要快得多,很快就追了上去,长长的獠牙几乎顶到了他的头顶。少丘急得汗如雨下,远处的少年们也都呆住了,沙滩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祈祷着,有些人甚至已经不忍心看到桑冥羽被豪彘撞得粉身碎骨的模样,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豪彘的獠牙顶到桑冥羽的一瞬间,他已经跑到了海边,大吼一声,纵身跳进了大海。身后的豪彘也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跟着飞身跃入海中。一人一兽,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海天的虚空中紧紧相连,轰然一声砸入了海浪中…… “冥羽——”少丘痛吼一声,也顾不得艾桑,飞身从岩礁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沙滩上,浑身骨骼欲碎。 他强忍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海边,却见海水如斯,寂寞地拍打着礁石,轰轰然的巨响掩盖了海面的一切。 少丘满面泪痕,呆呆地跪倒在了坚硬的礁石上。 这时远处那帮少年和艾桑也奔了过来,全都怔怔地望着海面,不知所措。被凶狠的豪彘压在身上砸入海中,哪里还有活路? 几个少年满脸惊慌,撒腿跑回部落,去禀告族君去了。 许地忽然把少丘提了起来,狠狠地摔在了礁石上,大骂道:“都是你!你这个废物!冥羽若不是为了保护你,何至于挡在豪彘的面前一步不退?你见过有人拿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豪彘的么?” 少丘磕得满脸鲜血,双臂支撑在地上,却浑身无力,爬不起来,心中既痛且悔,更憎恨自己体弱无能,心中仿佛要滴出血来。 许地还想一脚跺过去,却被艾桑一把推开,挡在少丘面前叫道:“你们有完没完?我们在岩礁上坐着,又怎知豪彘会朝这里冲过来?冥羽是少丘的朋友,自然会以血肉之躯阻挡豪彘,若是换了少丘,冥羽在他身后,他也会以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冥羽的!” “他?保护冥羽?”许地等人面面相觑,同时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白苗道:“艾桑,你是咱们族里的仙女,族君的女儿,我等配不上你也就罢了,可是你何至于看上少丘这个家伙?你这不但是在侮辱我们,也是在侮辱少丘。难道刚才冥羽没有保护你吗?亏得冥羽对你一往情深,他为你而死,你却还要替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出头。我呸!” 艾桑满脸涨红,却无话可说。 许地用脚趾头拨拨少丘的身体,嘲弄道:“艾桑,你还指望这家伙保护你?他今年三月满十六岁,曾经三次进入空桑之林猎杀豪彘,弟兄们,结果呢?” 少年们哈哈大笑,长老寇臻的儿子寇西接口道:“第一次,刚刚进去,还没碰上豪彘,却被一头受惊的鹿蜀撞晕了。第二次,又进去啦,甚至你爹……哦,族君还把他以一条鲨鱼从金天部族换来的青铜剑借给他用,结果……嘿嘿,不幸却掉进了不知哪个猎人挖的陷阱里,哭喊了两天,才被人救了出来。” “我没哭!”少丘慢慢从地上挣扎了起来,怒目而视。 “是吗?”寇西斜睨着他,“我侮辱了你吗?你找我决斗啊!嘿嘿,第三次呢,碰上豪彘啦,还没看见影子,就被豪彘颈部的箭豪给射穿了肩膀,惨败而归。这没错吧?是事实吧?我没侮辱你吧?” “我……”少丘紧紧握紧拳头,却反驳不得。 “你们……你们……”艾桑气的手足直颤,正要说话,忽然有人经叫了起来:“快看!快看!”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朝海面上望去,顿时面如死灰,只见海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条巨大的影子! 碧绿的海水之下,那巨影渐渐浮起,竟然露出豪彘的轮廓。豪彘竟然未死!众人满脸凝重,弯弓搭箭,慢慢向后退去,猛然间豪彘浮出水面,搁浅在海岸边的沙滩上,众人正欲发箭,少丘大喊一声:“别射!是冥羽!” 这时,豪彘后面露出一颗脑袋,果然是桑冥羽。少年们齐声欢呼。 桑冥羽浮出水面,用手拨了拨脸上的海水,笑嘻嘻地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兄弟们,幸不辱命,终于把这头畜生活捉了!” “哇——”少年们狂呼着,一部分人把精疲力竭的桑冥羽拽了上来,其他人则合力把豪彘拖到了沙滩上,细细一看,果然这巨兽的肚皮还在一起一伏! 五元素之卷 第八章 提亲 原来,桑冥羽跳入大海之中,立刻深深地潜了下去,豪彘体型巨大,没有他沉的快,居然没有压住他。他急忙游开,在海水中闭息凝神,看着豪彘在海水中挣扎翻滚。这种陆地猛兽,一进了水中,比一只小螃蟹还不如,只好在郁闷中等待死亡。过了好久,桑冥羽见豪彘不再挣扎,估计给呛晕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游过去,借着海浪的推力,把它推向岸边。 少丘见桑冥羽安然无恙,心中狂喜,慢慢地走过去。两人凝神对视了片刻,桑冥羽哈哈一笑:“兄弟,回头跟我练习练习游泳。啊哈,居然可以在海中生擒豪彘,可算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了。” “你忘了,陆地上我不如你,游泳可不比你差。这豪彘若是水兽,我就可以撒网把它捕上来啦!”少丘笑着,两人拥抱一下。 “我……”桑冥羽苦笑连连,和少丘一拥抱,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刚才被海水蜇了半晌,疼痛难忍,不禁哇哇地大叫起来。 “两个大男人,抱什么呀!”艾桑娇嗔一声,抽出丝布,给他包扎伤口。 “咦,冥羽,你屁股裂了。”少丘发现他臀部处的下裳裂了一个大口子。 桑冥羽伸手摸了摸,恼怒道:“是下裳裂了,不是屁股裂了。” “我方才看见那豪彘顶着你的屁股,把你顶进大海中的。”少丘辩解道,“难道豪彘的獠牙撕裂下裳后,屁股却安然无恙?”他喃喃地道,“难道豪彘的獠牙如此柔软?” 桑冥羽听他这么一说,也犯了疑,只是艾桑就在身边包扎伤口,却不方便撩开下裳查看。便在这时,那被呛昏的豪彘咕嘟嘟地吐出一口白沫,白苗哈哈大笑:“冥羽,我明白了。你上个月洗完澡之后,身上的污垢日积月累,威力惊人,那豪彘的牙齿舔了你的屁股,顿时臭气熏天,难以抵挡,活活给呛晕了。” “去……去你的!”桑冥羽大骂,瞥了瞥旁边的艾桑,神情忸怩起来。 周围的少年们顿时捂着肚子笑翻了一大片。 这时豪彘仍旧昏迷不醒,少年们把它颈部的豪箭拔光,然后用坚韧的棕绳捆扎住它的四肢和巨嘴,砍了五六棵粗大的竹树,在绳子里一穿,正杭呦杭呦地抬起来。两三千斤的分量,虽然重,但少年们乐此不疲,发了财呀!豪彘浑身是宝,血可以做祭祀;皮可以制鼓,制甲胄;獠牙可以磨成匕首,锋锐无比;更重要的是,肉可以吃,无比鲜美的豪彘肉足有两千斤,够全部落的人吃好几天了。 所以,众少年抬着豪彘,虽然累的汗流浃背,腰骨欲折,却愣是一路意气风发地抬回了部落之中。桑冥羽和少丘、艾桑三人看着,不禁暗暗咋舌,满脸骇然。 “少丘。”桑冥羽一边满意地看着艾桑给自己包扎的伤口,一边把下裳拽了拽,道,“这回我就通过成人礼啦!正式成为族中勇士啦!” “是啊,你成为勇士的难度可是前无古人呢,有谁能活捉豪彘啊!”少丘呵呵笑道,“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想到金天部族中去争个木之守护者?” 炎黄联盟的六大部族之中,金天部族信奉的神祇也是木神句芒,也是木元素系,主城旸谷之中常年设有守护之台,每年金天部族都要从辖下的诸部落中挑选勇士,担任守护旸谷的木之守护者。只要能够在守护之台上战胜对手,就能够成为备受尊崇的木之守护者。 “怎么办?”桑冥羽瞪起眼睛,豪气冲天地道,“木之守护者岂在话下!现在帝尧正在攻伐南方的三苗国,已经和三苗打了二十多年了,联盟中称之为‘尧战’。我的目标就是让金天部族选派我参加尧战,助帝尧灭了三苗,名扬整个炎黄联盟!” “嗯?”艾桑哧地一笑,“参加尧战的可是各部族的精英,咱们金天部族近百个部落,个个都会派出高手来参选,你有把握拼过各部落的高手吗?要知道,咱们空桑部落才三五百人,人家大部落,人口超过一万的就有十多个,可称得上高手如林。” “咳咳。”桑冥羽尴尬地咳嗽两声,挠挠头皮道,“嘿嘿,终极目标是参加尧战,实在不行,先混个木之守护者当当也行。” “也行?”少丘和艾桑同时大叫,“你以为木之守护者就那么廉价?” 少丘的家和桑冥羽家相邻,都在部落后面的崖岸边上。桑冥羽生擒豪彘,一战成名,成了空桑部落著名的勇士。少丘也占了便宜,成了部落里的名人,因为桑冥羽说:若非少丘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自己根本不可能机缘巧合下把豪彘引入大海,活捉了它。 族君艾融危也对少丘赞赏有加,全族分配豪彘肉时,居然分给少丘家三十斤,整整比别家多了十斤。少丘的父母年纪已大,渔猎所得甚少,衣食方面甚是艰难。两人只有少丘这个独子,寄予期望甚重,但少丘从小体弱不能习武、打猎,反而整天惫懒惹事,两位老人日益忧愁,今日挨了巫谢的惩罚之后,更是灰心,忽然见儿子如此争气,不禁老泪纵横,喜出望外,死活非要拉着少丘去叩拜巫觋,感谢神灵。 “爹……”少丘一提巫谢屁股就隐隐作痛,急忙坦白道,“这次根本不关我事,我什么力也没出,反而差点连累冥羽丧命……这……这要去叩拜巫觋,徒然惹人耻笑,甚至巫谢大人也会笑话的。” “什么话!”少丘父正色道,“族君所言还会有假不成?族君分配自然竭尽公平,若是你没有出丝毫力气,族君凭什么分配给咱家三十斤肉?”一边说着,黑黝黝皱纹横生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慈爱之色。 少丘母也道:“少丘呀,你父所言甚是,族君明察秋毫,怎么平白多给你十斤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偏生性子平和,又好面子,虽然你练不成搏击术,做不成战士和猎手,但下海叉鱼全部落也没几个比得上你,偏生你从不张扬。自家的孩子,有什么好,当娘的怎能不知?” 一提起搏击术,少丘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痛楚的感觉深入骨髓,脸上却笑嘻嘻的颇有得色。 五元素之卷 第九章 通天柱(一) “是啊,是啊。”少丘父接着道,“我看你和族君家的艾桑挺要好的,族君待你也很好,你看今天还为你圆了那场大祸,我看他也有这个意思。你呀,多费费工夫,你人本聪明,就是孤僻了一些,要懂得讨人欢心。一旦你要真能娶了艾桑,那咱家可是诸神庇佑,艾桑懂得治丝,你下海当个渔夫,将来也能过得很好。” “艾桑……可是我将来要当个渔夫吗?”少丘悲哀地想,“冥羽连木之守护者都不放在眼里,要去参加尧战,名扬炎黄联盟,我这辈子就当个渔夫吗?”愈想愈是愤懑,索性沉默。 “艾桑真是个好孩子呀!部落里多少少年都在……”少丘母还要再说,少丘急忙打断她:“好了,好了,娘,我跟您去还不行吗?”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而笑,却不再说话。 部落的房舍中都开着个方形的深坑,坑中燃着长明不熄的火种,可以防止火种蔓延烧了房舍。深坑中搭着木架,架上挂着腌制的干肉、干鱼等食物。祭拜句芒神需备好三牲,少丘母从架子上取出五斤鲜豪彘肉递给少丘父,又从一只鱼足陶鼎中捞出一大块煮熟的耳鼠肉,装进一只黑陶鼎器之内,递给少丘。 少丘正在心神不定,伸手一抓,没料到那耳鼠肉颇重,竟没抓住,刷地从指尖滑落。他顿时脸色发白,家中食物本就不多,这若是沾染了尘土,可备不齐三牲了。 “哎呀!”少丘父和少丘母一起惊叫。 三人呆呆地望着跌落的黑陶鼎,猛然呆住了,那陶鼎急速跌落了两尺,忽然间在半空中毫无来由地一滞,随即势道居然减缓了下来,仿佛一片羽毛一般,慢悠悠地飘落在了地上,连里面的汤水都没有洒出来。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这么重的陶鼎怎么没有跌碎,竟仿佛飘坠在了地上? “诸神啊!”少丘父忽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诸神护佑啊!此番我家少丘的喜事定然成功!届时定要再备三牲,叩谢诸神!” 少丘母笑逐颜开,拉着少丘也跪了下来,连连叩谢。少丘只觉方才的奇迹无比怪异,但既是诸神护佑,自然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了。 “嗯。”少丘分析道,“诸神估计饿了,舍不得让快到嘴的耳鼠肉掉在地上。” “小子,说甚呢!”少丘父拍了他一巴掌。 一家三口叩拜了半天,手忙脚乱地准备好了三牲,让少丘抱着,前往巫觋神殿。 此时夜幕低垂,月亮尚未出现,天空地繁星仿佛缀在头顶,亮得触手可及。那是诸神在注视着人间界的每个人、每件事的每一丝变化。 一路走过部落里的房舍,路边用来警戒的火堆正在熊熊燃烧,火影动荡,哔哔勃勃的松木燃烧声,在暮夜的海风中悠远地传出。 “爹,你听见没?”少丘忽然侧着耳朵道。 “什么?”少丘父诧异道。 少丘侧耳倾听:“大海中仿佛有一股奇怪的巨音……” “哈哈哈。”少丘父笑道,“夜潮起伏,千百年来都是这声音,有什么奇怪的?” “不对,不对。”少丘喃喃道,“夜潮的声音我听得太多了,仿佛是海中巨兽……” 少丘母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海中巨兽又不会跑到岛上来,有甚大不了的?快走,快走。” 少丘无奈,只好跟在父母身后往前走,但心中却仍旧诧异,微微一侧头,猛然惊住了,却见夜空之中,一抹银白色的亮光划破黑暗,从屋顶林梢间一闪而逝,快如急电。就在这一刻,少丘仿佛有一种错觉,那银白色的电光,看起来像极了一道人影…… “也许,是眼花了吧。”他思忖一下,没再留意,跟着父母快步走去。 部落前面的空阔地,一群不愿休息的少年们正在火堆边一边烤着豪彘肉,一边喧闹,嘻嘻哈哈的喧嚣声不绝于耳。少丘远远的听见,就知道桑冥羽也在其中。他低着头,默默地绕了过去,径直往巫觋神殿走去。 竹林的掩映下,巫觋神殿在星辰之下无比高大,神圣,神殿前的一只巨大的火鼎中火光熊熊,使神殿更显得神秘悠远,仿佛充满了无比的神力和浩渺的遐思。 少丘跟着父母到了神殿前,三人伏地跪倒,分别把三牲捧在手上,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祈祷。过了片刻,神殿内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巫谢的声音淡淡地飘了出来:“将三牲放在神案上即可,二老且请退去,少丘进来。” “是。”二老恭恭敬敬地将三牲放置在火鼎前的神案上,朝少丘点了点头,慢慢走出了竹林。 少丘心底对巫谢非常怵头,也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巫谢,他总是心中狂跳,一种恐惧感和压抑感狂烈窜起,忍不住头皮发炸。但没办法,除了族君,族里的人每个月都得叩拜巫谢,便是族君,对巫谢也是礼敬有加,不敢有一丝不恭。 少丘硬着头皮,慢慢走进巫觋神殿,刚刚踏进高大的条石拱门,神殿里突然灯火四起,四周一片通明。神殿内空空荡荡,只有尽头建着一座祭坛,祭坛上则供着一只两尺高下、紫玉雕刻的玉琮。玉琮是祭祀之物,其外方内圆表示天和地,中间由一个穿孔,表示天地之间的沟通,孔中穿过的一根名贵的遗玉柱子,则是天地柱,天上地下以此柱来交流。巫觋则可通过此柱谛听天地的声音与天神的意旨。 此时,巫谢身披墨色巫觋袍,上面绣着龙族图腾,宽大的衣袍遮住了曼妙的身材。她正面朝玉琮,静默祈祷,绝美的面庞涌现着无限的神秘与悠远之色,让人心存震慑,不敢正视。 “少丘叩拜大人。天地和谐,神灵祈佑。”少丘跪倒叩首,想了想,恭维道,“另祝巫谢大人青春永远不老,神灵永远眷顾。” “起来吧,少丘。”巫谢背对着他咯咯一笑,“你这孩子,屁股还痛么?” “啊?”少丘立时只觉一股火辣辣的痛楚从屁股上直窜出来,勉强笑道,“大人手下留情,少丘岂有不知。早就不痛了。”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章 通天柱(二) “嗯。”巫谢点头,“你是否好久没来看我了?” “忙……忙了一些。”少丘跪坐在棕丝蒲团上,紧张地道,“我不会打猎,需要出海打鱼……时间久。” “真是苦了你了,少丘。”巫谢并不回头,叹道,“族里的少年恃勇好武,只喜打猎,不喜捕鱼,对这桩涉及我族未来发展的大好事认识不够,倒是你,虽然顽皮些,却深得我和族君的教诲,孜孜不倦学习捕鱼技巧。我空桑部落未来的担子,就着落在你的肩上啊!” “哪里,我只是……”少丘仔细思考着措辞,“只是比较笨罢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嗯?”巫谢声音严厉了起来,“难道做渔夫这等利族利民的大好事,是你这种笨人稀里糊涂在做么?” “啊,不是……不是。”少丘汗如雨下。 “呵呵。”巫谢却不着恼,转回身来笑吟吟地望着他,“少丘,这段时间以来,你是否感觉内心烦闷,体内血脉欲炸?” “啊?”少丘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巫谢眼中露出诡异的光芒:“少丘,你心中悲郁不平之气日益浓烈,有时候,你深深地吸一口气,会发觉肺部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灼,这团火让你难过,你想平静,然而这个世间让你四处碰壁。你无力去面对它,你却也不愿逃避它,所以你痛苦不堪。” “你……我……我也不知道……”少丘喃喃地道。 巫谢面色潮红,胸口起伏,仿佛方才的一番话让她耗尽了力量。她吃力地拿过身后的玉琮,碰在掌心,淡淡地道:“来,望着它。” 少丘莫名其妙,挺起身子望着那座深紫色的玉琮,一瞬间,那根晶莹的通天柱仿佛散发出绚丽的光彩,将他的眼神吸入其中。 巫谢手按玉琮,神态渐渐平和起来,微微一笑:“少丘,你身虚体弱,杀不了猛兽,当不了猎人,搏杀格斗也不及他人,屡屡被同龄人羞辱,但是这些都没什么,因为作为渔夫,你受到了诸神与部落的祝福,终究有一天,他们会认识到你这个职业的高尚和重要。终究有一天,神会与你在一起。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少丘仿佛进入了一场惝恍迷离的梦境,一尺多高的紫玉琮在他面前冲天而起,形成寥廓无限的天地,将他包容其中。他就站在通天柱下,通天柱上,凤舞龙飞,诸神在其中盘旋,微微而笑,仿佛在说:“少丘,渔夫是天地间最伟大的职业,是最可敬的理想,部落会因为你而兴旺,大荒会为你而改观。一个渔夫,便是这天地间最伟大的英雄!” 少丘感动得满面泪痕,此刻,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攀上通天柱,与诸神共舞,而虚渺的人间界,却模糊得犹如一场梦幻。 这个世间居然如此完美。 “渔夫,是我们空桑部落最高尚的职业。”巫谢眼神幽幽,凝视着他的双目,那目光直欲钻入他的脑海深处,“我们部落土地贫瘠,人口众多,日常食物来源都靠捕猎,可是猎物终究有捕完的一天。渔业,便是事关我族未来发展的纲要之举。你要在平凡中做出不平凡的伟大事业,你要告诉自己:做一个渔夫,是炎黄对我的要求,是空桑对我的期盼,是数百族人对我的殷殷渴望……” 少丘的脸上浮出一缕笑容,心中充满了感激与自豪,那股浓烈的不平之气烟消云散,被通天柱吸得丝毫不剩。 “噗——”猛然间一口鲜血从巫谢嘴里喷了出来。 “巫谢大人!”少丘猛地回过神,大吃一惊,“您怎么了?” “无妨。”巫谢淡淡一笑,拭了拭嘴角的鲜血,“最近修炼过急,身子伤了,无甚大碍。”然后摆了摆手,“少丘,族里不但安排好了你的未来职业,便是对你的个人生活也无比重视。你已经十六岁了,嗯,该成家了。我看你与艾家的女儿挺要好,不如明天我就替你向族君提亲,让你娶了艾桑如何?” “巫谢大人,我……”少丘满脸通红,心里怦怦直跳。 “呵呵。”巫谢脸色苍白,却露出一股温情,“难道如此安排你不满意吗?你成婚之后,艾桑耕织,你则做一个渔夫,日子和和美美,不是甚好么?” 若是方才,做一个渔夫,少丘简直觉得意味着人生的毁灭,可是现在,做一个渔夫简直成了人生终极的梦想。他心里满意至极,哪里还有什么话说。 “好了,你且去吧。”巫谢摆摆手,放回玉琮。 少丘心满意足地告退而去,一出了巫觋神殿,心里那种澎湃兴奋的感觉简直要让他离地而起,飞也似的往家中奔去。 巫谢目视着他走远,纤妙的身子忽然软瘫下来,拭干嘴角的血迹,眼中露出一丝恐惧。 “巫谢大人——”两条人影匆匆从殿后奔了出来,急忙把巫谢搀扶了起来,“您怎么样?” 其中一人身影纤细,赫然是艾桑,另一人却是空桑之君艾融危。 “无妨。”巫谢摆了摆手,直起了身子,“反噬之力太强,受了点冲撞。唉,少年人一旦成熟,思维便如野马奔腾,那种锋锐之气简直能剖开一切,势不可当!” 艾融危叹了口气:“十六年了!您赤手空拳,开发空桑岛,创立这个空桑部落,一直到今天,当真……不易啊!” 巫谢摇摇头:“不说这个了。”她转头望着艾桑,笑道,“艾桑,你看,少丘对你用情至深啊!他生性淳朴、勤劳,为人踏实肯干,你们从小到大的伙伴,想必你也多有了解。如此佳婿,实在难求。”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一章 姚重华 艾桑满脸通红,忸怩道:“我……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艾融危不满地看着女儿,“巫谢大人和为父从三年前便跟你交过了底,让你和少丘多多接触,培养感情。再说,你们自小到大,每天都在一起玩,爱不爱他,心里自然早有分寸,怎能事到如今,仍说不知?” 艾桑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莫要批评孩子。”巫谢一摆手,望着艾桑温言道,“艾桑,和少丘结为良缘,乃是我族头等大事。我空桑部落能否振兴,能否屹立各族之林,就着落在你的肩上了。你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莫说空桑部落,便是炎黄联盟也会为你而骄傲。事关空桑部落的未来,炎黄联盟的安定,甚至整个大荒千百年的繁荣昌盛,你一定要想好才是。” “是啊,女儿。”艾融危苦口婆心地道,“和少丘联姻来稳定大荒局势,乃是十六年前炎黄联盟的既定策略。你的一个选择,关系到炎黄联盟三百多万人的生死存亡,千万莫要辜负了帝尧和巫谢大人的期许才是。” “女儿……女儿晓得。”艾桑低头道。 巫谢抚摸着艾桑的秀发,呵呵笑道:“真是个乖孩子。你爱他么?” “我……”艾桑浑身一抖,头垂得更低了,“我和少丘本就是两小无猜,自小在一起玩闹,原也没从这方面考虑过,三年前您和爹爹找我长谈之后,我……我才认识到了肩上的重担。他……他虽然有时候傻傻的,爱玩闹,有些孩子气,却是个很单纯、很淳朴的人,我……我也没什么大的直向,那些少年们总是喜欢高谈阔论,什么金天部族啊,大荒啊、尧战啊,我……我都不喜欢,那种生活太动荡,太激烈,只喜欢两个人平淡幸福地度过一生。少丘……少丘是个很好的人。” 艾融危松了口气,巫谢抚掌大笑:“如此,便是天作之合了!你放心,你们婚后,我会命人在岛屿西畔的海滩旁,给你们建一座漂亮的房子,门前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门后就是连绵的桑林与翠竹。你可以养蚕制丝,少丘可以出海捕鱼,你们夫妻恩爱,在岛上幸福宁静地度过一生。好么?” “好。”艾桑声若蚊蚋,白皙细腻的脖颈上,甚至都掠过了一抹潮红。 广场上那帮喧嚣的少年们还没有入睡,明天桑冥羽就开始行成人礼,今天生擒豪彘的壮举让众人心潮澎湃,兼之家家分到了豪彘肉,便抱来各家分到的肉拿来烧烤,一片欢腾。 少丘到了广场边,正想偷偷绕过去,耳朵里便灌进了大片的谈论声。 “冥羽,你真想去参加尧战啊?”一个少年正在啧啧地赞叹道,“你要真被选拔上尧战勇士,那咱们空桑部落可就光彩啦!” “哈哈,尧战勇士?木之守护者更厉害,金天部族三十万人,才三十六个木之守护者!”另一个少年大声道,“他妈的,除了咱们的族君,空桑部落一个人都没有被选入过。” 桑冥羽哈哈笑道:“我的心愿就是参加尧战,木之守护者没什么意思,就是保护旸谷而已,无聊得紧。哪里比得上尧战,征伐三苗,扬威炎黄。好男儿,血腥与沙场之中才是真正的归宿!” “哎,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我刚刚二哥从旸谷回来,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 “一个月前,联盟的大英雄,姚重华。”那少年一字一句地道,众少年一听“姚重华”这三个字,顿时鸦雀无声,全都竖起耳朵听着,“姚重华,于丹水之畔,崇山之巅,击败了三苗之帝玄黎!” “什么?”那群少年顿时目瞪口呆,随即欢呼四起,高亢的呼声响彻整个空桑部落。附近的房舍内有人被吵醒,恼怒地出来质问,一听姚重华击败玄黎,顿时恼怒全无,仰望着夜空哇哇大叫。 玄黎是什么人,他是三苗之帝!是这二十年来炎黄联盟最大的敌人、最可怖的凶手、最残忍的恶魔!他神通高绝,率领三苗国对抗炎黄,血战二十年,杀死了数十万的炎黄勇士。曾经有无数炎黄高手挑战,都被他击败,残肢断首,撕裂肢体,那是一个野蛮的狂魔,全联盟的公敌! 他居然被姚重华击败了! 吵闹声、欢呼声,将部落的人接二连三地吵了起来,然后接二连三地得知了这个消息,随即部落中接二连三地沸腾起来。 “姚重华!”少丘顿时呆若木鸡,心里隐隐泛出一丝不妥之感,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想成为姚重华这样的英雄人物,可是为何现在这么想做一个渔夫呢? 姚重华这个名字太响亮了。他乃是炎黄联盟六大部族之一的虞部族之君的长子,颛顼帝后裔,却因父亲虞岐阜宠爱幼子虞象,虽然竭尽孝道,爱护兄弟,却仍然被虞岐阜逐出虞部族,在大荒间流浪。姚重华经历坎坷,曾在历山耕耘种植,在雷泽捕鱼,在大河之滨制陶,生计艰难,颠沛流离。然而奇的是,他所到之处,各族之人风气为之一净,躬耕历山,历山之人从此不再抢夺土地,和睦相处;渔猎雷泽,雷泽之人相互之间人人礼让;制陶与河滨,河滨之人制陶从此认真细致,再无粗劣之物。 更奇的是,他二十岁被逐出虞部族,在大荒间流浪十年,无论他走到何处,身后总是有大批人跟随,各部落的人宁愿离开自己的部落,也愿意追随姚重华。跟随他的人太多,他所到之处,居一年而成村落,居二年而成邑,居三年而成都。 而且这十年中,姚重华苦于谋生,居然还练成了震古烁今的武功,十年之中不断有各族高手前来挑战,却无一不败在他的剑下,而这些战败之人,竟然个个对姚重华推崇备至,心服口服。后来姚重华的名声甚至上达炎黄联盟的国都帝丘,帝尧专门派人召见姚重华,与之一席谈后,感慨道:“重华者,天降之与炎黄。” 虞岐阜闻讯,无奈之下接回姚重华,使其回归部族。帝尧听说,专程派人赶往虞部族,赐姚重华葛衣古琴,赐予牛羊百头,还为他修筑了仓房。 尧战爆发后,姚重华率虞部族高手横扫三苗,诛杀三苗高手无数,为炎黄联盟立下了盖世功勋。 没想到,他此次竟然击败了三苗之帝玄黎!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二章 海上骑鲸客 霎时间,少丘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我……我真的要做一个渔夫吗?”他进退失据,一片茫然,“我为何要做一个渔夫呢?” “不——”他嘶吼一声,撒腿狂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奔跑,只感觉大脑仿佛撕裂一般,剧痛难忍,渔夫……英雄,两个念头交互奔突,翻滚不休。 海上生出了明月,波涛拍击着空桑岛,繁星密布,如诸神的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人间的一切。少丘跑到沙滩之上,双膝跪倒,朝着明月发出一声长长的嚎叫。 此处便是日间桑冥羽生擒豪彘的海岸,当那头凶悍的豪彘冲来之时,少丘曾坐在岩礁上瑟瑟发抖,那种无力的恐惧感让他浑身欲崩裂一般。想起那一天,他就觉得羞愧不已,他爬上岩礁,呆呆地望着大海与海中的明月,不禁泪流满面。 便在此时,异变突起,忽然面前的海水呼地向上翻卷,一条水桶粗细的水柱从海中直射而上,射出十丈高下,力度方尽,顶端哗地散成了一蓬绚烂的莲花,让诸星明月黯然失色。 少丘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海中的异变,不知所措。 海水仍在翻卷,哗哗的声响中,一片乌沉沉的巨影慢慢浮了出来,片刻之后,一头巨大无比的海兽出现在了少丘的面前。少丘长年在海中捕鱼,立刻便认了出来,这头海兽居然是一头海鲸!海鲸在大海中简直是个巨无霸,寻常的海鲸便长达十丈,重达十余万斤,号称陆地巨兽的豪彘与之比起来,连一只小虾米也算不上。而这头海鲸更是巨大无比,少丘目测了一下,从头部到尾鳍,竟然长大二十多丈,远远望去,背脊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一座乌黑的岛屿。 “原来方才听到的异响竟是这个大鱼所发!这么大的鱼,我得编织多大的网才能捕来?”少丘早已呆住了,怔怔地望着,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海鲸尾鳍摆动,巨大的身体朝岩礁推了过来,激起的海水剧烈冲击着岩礁,轰轰直响。 “哈哈哈哈,你便是少丘?”忽然间,那海鲸居然口吐人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少丘吓了一大跳,细细一看,这才发觉在那海鲸的背上,端坐着一个黑衣老者。那老者黑须黑发,玄衣飘拂,神态悠闲从容,含笑望着少丘。他端坐于海鲸背上,仿佛这条大海中的巨无霸是他家养的一条小狗。 “你……你是何人?”少丘战战兢兢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者哈哈大笑:“妙极,妙极,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我找了你二十年,却在这里见到了你!” “二十年?”少丘满腹狐疑,“我今年才十六岁,你怎么会找我二十年?” 那老者潇洒地一挥手:“闲话待会儿再说,你现在金元素力炼到几劫了?” “什么?”少丘纳闷地道,“何谓金元素力?” “啊?”那老者也呆了,“你……你居然不知金元素力?哦,明白了,空桑岛隶属金天部族,金天氏继承的是木元素力。难怪,难怪。少丘,难道你居然能修炼木元素力吗?” 少丘呆呆地道:“木……木元素力又是什么东西?” 那老者脸色霍然大变,喝道:“你说甚么?你居然丝毫不知五元素之力?” 少丘摇摇头。那老者嘿然一声,愤愤地道:“你在这岛上十六年,平时都在作甚?躺到海滩上睡大觉么?” “不是。”少丘道,“平时都是出海捕鱼,供养父母。我虽然无法习练搏击术,但水性了得,族人都夸我将来会是一个顶级的渔夫。” “啊啊……啊呸!”这时两人离得近了,那老者气得脸色通红,狠狠啐了一口,“你居然想当渔夫?帝尧啊帝尧,虽然五元素之间相生相克,血仇累代,攻伐不断,但你破坏天道,刻意泯灭元素血脉,诸神所不容!我看你死后有何面目去见诸神与黄帝陛下!” 少丘吓了一跳,叫道:“你……你怎么能骂帝尧陛下?此乃大不敬!” “嘿嘿。”老者怒吼一声,“他何止该骂,我恨不得一掌拍死他!来,少丘,你跳到鲸背上来,我看看你。” “呃……”少丘虽然对他大骂帝尧极其不满,但对这头岛屿般大小的海鲸却充满了兴致,闻言不禁道,“我……跳过去?”此时两人相隔仍有十丈,中间就是波涛翻卷的海水,就这样跳过去岂非开玩笑?他若能跳跃十丈,又何至于连个成人礼都完不成? “废话,我让你跳你就跳。区区十丈,难道还会把你掉进海水不成?”老者大感不耐,一连声地催促。 少丘探头望望脚下深渊般的海水,一时胆怯,道:“就……就这样跳?” “自然,快跳,快跳。”老者气得胡须乱跳,看样子少丘若在他身边,非拿大耳刮子抽他不可。 也不知为何,少丘对这神秘的老者充满了信任,当下眼一闭,心一横,纵身跃了出去。耳边呼呼风起,身子急速往下坠去,少丘不禁骇然睁开双眼,嘴里哇哇大叫。 正在这时,忽然银光一闪,老者的手臂瞬间延长,横着伸展出十丈长短,将少丘当胸抓住,嗖的一声提到了海鲸背上。 海鲸背上又黏又滑,少丘趔趄了一下,方才站稳。他惊魂甫定,揉揉眼睛,打量着老者,却发现他手臂正常无二,怎么刚才凭空有一条手臂将自己抓了过来呢? “老人家,你也是个渔夫么?”少丘不解地道。 那老者正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闻言道:“渔夫?什么意思?” 少丘不答,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遭,啧啧叹道:“你肯定是个很高明的渔夫!方才那东西拿来叉鱼定然无比适合……嗯,那鱼叉藏在哪儿呢?” 那老者气得眼睛发蒙,怒道:“胡说八道,老夫何曾做过渔夫了?还他妈鱼叉……你拥有如此精纯的元素血脉,若心志凝定,凝神修炼,成就何止我百倍?嘿,诸神赐予你元素血脉,你居然要去当渔夫。老夫真是佩服死你了。来,让我看看你。”说完伸手将他拽到身边,右掌抵上他的肺部。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三章 天道 少丘在他手底下,仿佛一只小鸡仔一般,丝毫挣扎不得。老者右掌抵着他肺部凝神闭目,仿佛倾听片刻,脸色慢慢地变了。随即左掌放在他的额头,少丘直觉一股尖锐的细丝从顶门到肺部,又入丹田,瞬息间绕了身体一周,从顶门钻了出来,回归老者的掌心。 那老者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到后来额头冷汗淋漓,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一、二……三……四,嗯,都全了,木元素力、火元素力、土元素力……嘿嘿,居然还有水元素力!怪不得帝尧矢志攻伐三苗,原来如此啊!帝尧啊帝尧,汝逆天而行,不怕天谴乎?” 少丘懵懂不已,道:“您老在说什么呢?” 那老者撤回手掌,闭眼筹算片刻,大叹一声:“好歹毒的四元素封印!你没死已经是诸神护佑了。可叹老夫寿限已至,再无当年之力了。”他缓缓睁开眼睛,黯然道,“孩子,你想不想做英雄?” “想啊!”少丘想起姚重华,不禁雀跃,“老爷子,您能教我武功,搏杀格斗吗?” 老者苦笑:“我教你搏杀格斗作甚?无味之极。我只需破开你的四元素封印,你自然能吸收天地间无所不在的金元素之力,至于成为英雄……随便你吧,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实在不行,做一个渔夫也未尝不可。或许你会更加快乐。” “我不做渔夫了!”少丘大声道,“我要做英雄!” 老者叹息一声:“少年情怀,随你吧。可惜,这四元素封印过于歹毒,力量强大至极,以我的神力,也只能破其中的木系封印。虽然破不了帝尧的筹划,却能让你体味到人间的精彩,至于如何选择,人生与世界会指给你走哪一条路。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呀!来吧!” 说完,老者霍然而立,和少丘面对面站在海鲸背上,伸出双掌,与少丘的双掌互相抵住,喝道:“无坚不破,无邪不摧,破——” 猛然间,少丘只觉两条巨大的金铁之物从双掌直灌入体,沿着手臂轰隆隆地涌了进来,两条金铁之物先是顺着肩部贯入大脑,混合为一,随即分为两股,一股顺着前胸,一股顺着后背向下穿刺,两股实质性的金铁洪流所到之处,骨骼嘎嘎作响,身体仿佛裂成了无数块,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昏厥过去。 “凝神守一,心神追着这两股金元素力行走。”耳边传来老者凝重的声音,少丘嗯了一声,细细体会着金元素力所到之处的感觉,这样一来疼痛更甚。瞬息间,两股金元素力到了脚底,他骇然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飘浮起来,双腿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弯曲,两只脚掌合在了一起,两股金元素力在脚掌处融合,然后重新分流,循着刚才的路径又转了回来。不过,到了肺部,两股金元素力又合二为一,居然在肺部中间停了下来,急速地旋转,又在旋转中凝结,也不知过了多久,庞大无比的金元素力凝成了黄豆大小的一粒丹状物,便不再压缩,只在肺部中间急速盘旋。 “成啦!”那老者淡淡地道,仅仅片刻之间,红润晶莹的肤色已然皱纹横生,枯败泛黄,原本黑黝黝的须发也苍白如雪。 少丘茫然地站在海鲸背上,却感觉身体并无丝毫异状,不禁大奇:“老人家,您……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老者苦笑一声,盘膝坐在鲸背上。此时,海鲸早已游离了空桑岛,深入到茫茫的大海之间,天地空阔,无垠的海域繁星辉映,天地之间潮音起伏,仿佛一曲神秘的天籁。老者望着沧海空冥,不禁悠然而叹:“少丘呀,你我至此缘分已尽,老夫也只能助你这点微薄之力啦!其他的一切,你自己到大荒间追寻去吧!” “老人家,你要走么?”少丘难舍地道。虽然相见仅仅片刻,但他却对这神秘的老者充满了眷恋之感。 “是啊,老夫即将身死魂灭,不走又能如何?”老者苦笑。 少丘早已呆了,半晌,才嘴唇颤抖:“你……你为何要死呢?现在这不好好的吗?虽然头发白了,可是你年纪大了……老了,有皱纹了也不怕,我可以打鱼养活你……”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泪花,疼惜地抚了抚他的头发,笑道:“好孩子,老夫纵横大荒六十年,击败过最强大的敌人,玩过最漂亮的女人,痛饮过最醇厚的美酒,统帅过最强大的军队,深入过最神秘的禁地,捕杀过最强横的魔兽,哈哈,天地不亏我也,我亦无愧于天地,死则死耳,有何惜哉?” 这老者绝对是大荒间不可一世的人物,少丘对他的身份充满了好奇,小心翼翼地问:“您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者摆摆手:“名声算什么,昨日之浮云,提它作甚?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少丘仍然不舍,追问道:“那您如此帮我,需要我做些什么?您老只管示下,我虽然体虚力弱,也帮不了您太多,不过您要吃个海鲜,捕条鱼什么的,那是没问题的……”说到这里,忽然有住了口,瞅瞅脚下的海鲸,不禁满脸尴尬,老者能降服如此巨大的海鲸,什么海鲜吃不到? 老者给他气乐了,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少丘呀,你真是……唉,老夫太佩服你了。我需要你做的事很多,很大,但我说了你就会去做么?大荒间山河纵横,部落纷纭,选择无限多,老夫也不要求你必须去做什么,我只给你打开这扇门,进入这扇门之后,靠你自己选择去做什么吧!但无论你要做什么,一定要记住两个字:天道。” “天道是什么?”少丘道。 “天道……”老者蹙眉沉思,突然大笑,“去他妈的,天道便是狗屁,老夫穷究一声也没弄明白,你若明白便明白,若不明白就糊涂着吧。好啦,老夫走啦,临走之前,送你一把武器,我需要淬炼三日,三日之后,笨笨——”他指了指脚下的海鲸,大概这就是这庞然大物的名字了,“自然会将它送给你。”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四章 成人仪式 “老人家……”少丘大惊失色,心中不舍之感愈发浓烈,热泪纵横。 便在此时,老者的面孔发生了离奇的变化,雪白的头发忽然融化了一般,软软地搭在了脑袋上,面孔上,鼻子、耳朵、嘴唇仿佛也开始融化,整副面孔都消失不见。片刻之后,老者已经不成人形,脑袋、四肢悉数融化,形成了一根“人棍”。那人棍本有大腿粗细,忽然急速旋转起来,越旋越快,越旋越细,仿佛在旋转之中不断淬炼凝聚,最终变成胳膊粗细,哧的一声钻入了海鲸的脊背之中,无影无踪。 就在少丘目瞪口呆之中,海鲸发出一声嘹亮悲痛的长嘶,尾鳍疯狂地拍打着海水,四周的海面仿佛山崩地裂一般,轰隆隆直响,滔天的巨浪直掀起数十丈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际已经出现一丝明亮之色,海面上波涛晶莹,这头叫笨笨的海鲸才平息下来,首尾一摆,朝着空桑岛的方向游去。 少丘孤独地坐在鲸背之上,望着澄澈的瀚海与碧天,只觉仿佛做了一个神秘离奇的梦,此时还未从梦中醒来。 到了空桑岛边,正是方才少丘离开的礁石旁。笨笨浮在离岩礁数十丈的海面上,静默不动,仿佛在等少丘离去。少丘不禁烦恼起来,喃喃道:“这……这么远,我怎生离开呢?” 笨笨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猛烈摇晃着尾鳍,表示不满,少丘正在苦笑,忽然骇然色变,竟发觉笨笨那七八丈长、仿佛山岳一般的尾鳍朝着自己拍了过来…… “不要啊……”少丘魂飞魄散,一句话还没喊完,只觉后背仿佛被泰山凌空撞了一下,身体凌空飞了出去。身在半空,那一声惨呼才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这头性格暴躁的海鲸实在过分,竟然一尾鳍把少丘给扇飞了。 腾云驾雾的感觉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少丘在空中翻滚,礁石、沙滩、绿树、草地在身下急速地掠过,最终嘭地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少丘险些昏厥过去,眼前金星快乐地飞舞,四肢骨骼嘎巴巴喜悦地唱歌,甚至体内的鲜血也想从喉头冲出来放放风。 呻吟了好半天,他才哼哼叽叽地爬了起来,吐出嘴里的沙粒,揉揉眼睛,却发觉竟然到了部落的栅栏之外,他不禁骇然:“天哪,这头可恶的海鲸竟然将我扇飞了三百多丈!” “呜——”部落中忽然响起一声悠长的号角之声。 这种号角是用孛马兽的独角制成,孛马兽是一种牛尾白毛的怪马,头部有独角,中空,可制成号角,吹出来的声音悠长浑厚,仿佛在呼喊,十里外可闻,据说可以让诸神听到。常常在举行祭祀或者仪式时所用。 少丘急忙爬起来,满脸灰尘地冲进了栅栏。 此时天色熹微,部落前的广场上却已经坐满了人,巫谢戴着一只狰狞的熊罴面具,头上插了三根鸱鸟的羽毛,曼妙的身形正在翩翩起舞。 “哦,是冥羽的成人仪式!”少丘懊恼地想,“差点错过了。” 他急忙挤入人堆里,见父母正跪坐在远处的角落,便远远招了招手,坐在一群少年堆里。此时巫谢已经舞毕一曲,正跪在祭坛上,手捧紫玉琮,嘴里喃喃自语。桑冥羽则拜伏在祭坛下,一动不动。 少丘正看得出神,忽然身边一个少年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道:“这里岂有你的地方,滚到一边去。” 少丘愕然一望,见是族里少年中优秀的猎手寇西,不禁黯然不语,挪了挪身子。寇西见他挪开,嘴里犹自喃喃地骂道:“你这家伙,我过几个月就要参加成人礼,别给我沾染上霉运。” 少丘嘴巴撇了撇,却不予置辩,暗道:“我便不把霉运赠送,它自己便不会找上你了么?” 此时,巫谢手捧的紫玉琮忽然散发出一团紫色的光芒,上冲七丈,然后散入浩渺的空中。巫谢满面喜色,嘶声喝道:“天降神谕,空桑勇士桑冥羽通过成人之礼!” 哗——人群顿时沸腾。原来,这紫玉琮中盛满了桑冥羽猎杀来的豪彘之血,祭献于诸神,而空桑部落属于木元素,当然祭献的便是木神句芒。句芒品尝他所猎杀的猛兽之血,若承认了桑冥羽的勇士之力,便会将玉琮内的血尽数吸上半空,一口气饮尽。 桑冥羽惊喜地抬起头来,满面激动之色。巫谢从紫玉琮内沾了剩余的豪彘之血,玉指轻点,在他额头画上了黄帝印符的图案。成人之力便算完成了。 下一步便是少年间的赛事。只要有下一届想参加成人礼的,可以到广场上发起挑战,只要战胜了自己的对手,便算获得了参加成人礼的资格,独自一人进入空桑之林猎杀巨兽。三个月前,少丘也曾经战战兢兢地挑战对手,他的对手就是方才的少年寇西。寇西当时无比倒霉,临比赛的前夜,不幸吃了一条刚捕上来的怪鱼,拉了一夜肚子,别说和少丘比武,便是站也站不稳,少丘莫名其妙的获胜。寇西气得几乎昏厥。 巫谢刚一宣布赛事开始,一名壮硕的少年手提鱼骨刃,昂首走入赛场。却是族中有名的少年猎手许地。许地横提鱼骨刃,喝道:“谁来和我比拼!” 少丘身后一个小伙子一跃而起,飞身纵入赛场,呵呵笑道:“许地,我白苗陪你!” 周围的少年顿时欢呼起来,白苗是部落中有名的神射手,实力强悍。这场赛事注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白苗摘下背上的桑弓,慢悠悠地搭上三支羽箭。这种羽箭的箭头也是鱼骨所制,乃是用鱼刺的尖端所制成,穿透力极强。许地满面凝重,缓缓横起鱼骨刃,目视他的箭头。 白苗正欲发箭,许地突然侧身一滚,以鱼骨刃护身,居然瞬息间滚到了白苗身侧,鱼骨刃横扫。白苗见他身法快如电闪,不禁吃了一惊,纵身跃起,双足一点赛场的木栅栏,凌空拉弓,三支箭连贯射出。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五章 苗帝玄黎 许地横鱼骨刃一劈,当的一声将第一支箭劈落。后面两支箭连绵射到,他提起鱼骨刃封挡,当当两声,利箭尽数被挡住。许地还没来得及还手,嘣嘣嘣的弦响声不绝,呼啸的利箭连绵而至,许地左封右挡,手忙脚乱。 “唉,许地败了。”桑冥羽忽然叹道。 “为何?”寇西问,“许地尚未出手啊!” “他没机会了。”桑冥羽道,“你看见没,白苗的每一支箭都射在了他鱼骨刃的同一个部位,嘿嘿,你当这鱼骨刃的硬度能当得起几支利箭的攒射?白苗箭法,当真神乎其技。” 话音未落,只听咔的一声,许地又挡过一支箭,手中的鱼骨刃一折两断!白苗笑吟吟地搭上了三支利箭,瞄着许地。许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鱼骨刃,不禁呆住了。 “第一场,白苗胜!”艾融危大声宣布结果。许地垂头丧气地走了下去,白苗则叩谢完了巫觋,也退了下去。 “第二场我来!”寇西大喊一声,手提鱼骨刃冲进了赛场,他嘿嘿一笑,“我要挑战——少丘!” 哗——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少丘呆若木鸡。远处少丘的父母则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寇西上次输给少丘是绝对的偶然,他必然不服,只是大伙儿都知道少丘体弱,没想到寇西还真能拉得下脸来和少丘比试。 这种场面容不得少丘不上场。他慢腾腾地站起来,接过族君艾融危递给他的鱼骨刃,低着头,心里怦怦直跳,脸上却挂着诡秘的笑容,拖拖拉拉地走进了赛场。 两人相隔两丈,面对面站着。寇西笑吟吟地把鱼骨刃斜担在肩上,仿佛一只老猫将要蹂躏一只老鼠。 “寇西,你命中注定过不了我这关,信不信?”少丘嘿嘿笑着朝他眨了眨眼,一转脸,却看见了焦灼不安的父母,看见了满脸担忧的艾桑,看见了面色凝重的桑冥羽,不禁心中发沉。 “呸,老子打不过你,一头撞死!看刀!”寇西暴喝一声,长刀抡过头顶,飞身向少丘狂扑过来。面对少丘这样的对手,他也不介意防御,浑身上下尽是空门。 少丘被他这种藐视的打法激怒了,肺部剧烈地收缩,那粒黄豆大小的金元素丹旋转更疾,搅起一股庞大的力量灌满了四肢。少丘也大喝一声,抛了鱼骨刃,狂吼着朝寇西扑了过去。 “唉——”人群中响起连连的叹息。 两丈距离,转瞬即至,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寇西壮硕的身子和少丘略略一碰,便倒飞而出,在半空中抛飞出去三四丈远,越过一座屋顶,摔得不见了人影。 人群中顿时寂静无声,一片静默。少丘这时还没回过神,只觉一碰之下,对手忽然没了,他不由大感诧异,挠着头皮纳闷地问:“咦,寇西哪儿去了?” 艾融危终于反应过来,大吼:“快去将寇西救回来!” 桑冥羽、白苗等少年如梦方醒,忙跑到房屋后面,将昏迷不醒的寇西抬了回来。巫谢和艾融危奔过去一看,不禁面面相觑,只见寇西胸骨折断,四肢骨骼尽碎,连鼻梁与额头都塌了下去。可见这一撞有多大的力量! 巫谢摘下面具扔在一边,俏美的脸上冷若寒冰,从身上掏出一枚丹药,给寇西塞进嘴巴里,道:“先把他抬回巫觋神殿,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自会为他治疗。” 说完,巫谢缓缓走了回来,注视着发呆的少丘,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力量?” “我……我也不知道。他……他每次和我比武都是这样,不是拉稀腿软,就是自己摔跤……”少丘也看见了寇西的惨状,早已慌了,哭丧着脸道。 许地大骂道:“放屁,那是摔跤么?你他妈摔出去几十丈让我们看看。” “把你的手给我。”巫谢命令道。 “难道这回要打手板?”少丘心中怦怦跳着,胆怯地抬起胳膊,把手伸了过去。 巫谢握住他的一只右手,精神力进入他的血脉,谛听血脉中的异变,忽然脸色大变,甩开少丘的手,喝道:“你体内怎么会有金元素之力?” 所有人都呆了,怔怔地望着少丘,脸上闪出无尽的恐惧之色,少丘的父母也浑身颤抖,骇然对视。 少丘诧异地看着族人的反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呆呆地道:“昨晚……昨晚在海边,一个老人传给我的。” “那个老人是谁?”巫谢厉声喝道。 “我也不知道啊!他不肯说。”少丘委屈地道。 “他长什么模样?”巫谢追问道。 少丘把那老者的相貌细细说了一遍,甚至连骑着的大海鲸也讲述了一遍。巫谢顿时呆住了,嘴唇颤抖,甚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半晌才喃喃地道:“玄黎……他是三苗之帝玄黎!” “啊?”少丘以及所有人都吓坏了,一个多月前被大英雄姚重华击败的三苗之帝玄黎,竟然跑到了空桑岛!竟然为空桑岛一个普通的少年灌注了金元素之力!少丘这才明白,为什么那老者说自己纵横大荒六十年,击败过最强大的敌人,统帅过最强大的军队,他击败的强大敌人不就是帝尧么,统帅的强大军队不就是与炎黄联盟对抗的三苗之师么?炎黄联盟在帝尧的率领下,和三苗血战二十年,双方结下了血海深仇,玄黎可称得上联盟最恐怖的敌人……少丘简直有种想哭的感觉。 哗——少丘眼前闪耀出一片刺目的冰冷,他茫然四顾,只见瞬间之前还亲切的族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浮出狰狞恐怖之色,间杂着一种浓浓的恐惧。鱼骨刃、巨斧、弓箭、石锤、长矛,种种兵刃将他困在了中间。而他的父母,也在呆呆地望着他,满脸的痛苦与憔悴。 “不——”这时候,想起了一声少女的嘶喊。那是艾桑在叫吗?但她随即被艾融危捂住了嘴,艾桑的六个哥哥们将她拦在了身后。 “苍天与大地,海洋与众生。”巫谢忽然仰天喊叫,声嘶力竭,“金之血脉已经重现人间,万物即将被杀戮笼罩,四元素守护者啊,履行你们与诸神的契约吧!” “吼!吼!吼!”全族之人齐声怒吼,各举手中的兵刃,举向天空。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六章 仇恨 此时,少丘注视着自己的父母,心却渐渐冰凉。少丘父已经完全变成了陌生之人,脸上的痛苦之色已然消失不见,佝偻的身形突然间膨胀,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褐色的锯齿骨鞭,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而少丘母也仿佛年轻了十多岁,原本浑浊的眼珠精光四射,居然隐隐现出魅惑之感,她手里则多了一张雪白的弓箭,弦上已经搭了三支利箭! 少丘充满了恐惧,他慢慢地后退,满心惶恐:“爹,娘,这都是为什么呀!你们……你们要杀了我吗?你们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少丘啊!” 他脸上热泪横流,却挽不回父母冰冷凝定的决心,少丘母握紧弓箭的手臂抖也不抖。只是艾桑的哭喊遥遥地传来,给他带来一丝熟悉的感觉。 “少丘,对不起,让你叫了十六年的爹,在下甚是惭愧。”少丘父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有的选择,我宁愿与你相伴终生,父慈子孝,共享天伦之乐,可惜……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少丘哭着扑通跪在了地上:“爹,这都是为什么呀?您要杀我,儿子不敢还手,您尽管动手便是!可是您要让儿子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呀!您二老养育我十六年,到如今,我慢慢长大,你和母亲却渐渐衰老,儿子曾经想过做英雄,征战沙场,搏下不朽的名声,可是因为你们在,我便更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渔夫,守在空桑岛哪里也不去,每天出海打鱼,给你们做鱼羹,供养您二老颐养天年。难道,我当真做错什么了,使您二老忍心杀了我这个唯一的儿子?” 少丘父脸上热泪横流,少丘母持弓的手臂也渐渐颤抖,她长长叹息一声,垂下了弓箭,哽咽道:“少丘,你是个好孩子。如果我当真能拥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子,真是我终生最大幸福,可惜……可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已经演了十六年的戏,到如今,终将结束。” “假的?”少丘目瞪口呆。 “不错,假的!”巫谢冷冷一笑,“你家庭的温馨是假的,你与伙伴友情是假的,你与父母的亲情是假的,你与艾桑的爱情也是假的,甚至这个空桑部落,也是假的!你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拟出来,嘿嘿,我们六族高手,五六百人,陪你在这个荒岛上玩了十六年的游戏,你便是死,也够本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少丘彻底震懵了,怎么好好的,突然间全变成了假的?他恐惧到了极点,浑身都在颤抖,汗出如浆,目光缓缓从熟悉的众人身上扫过,慈爱的父母和自己相濡以沫,慈和亲厚,居然是假的?挚友桑冥羽、恋人艾桑、族君艾融危、崇敬的巫觋巫谢、终日里欺负自己少年们……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假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少丘,对不起!”远处的艾桑呜呜哭着朝他呼喊,“我……我的心……不是——”话未说完,便被她的哥哥们给拽到了远处。 一边的桑冥羽呵呵苦笑:“少丘,真是对不住,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无奈,族里的严令,我不得违抗。可是你知道,你我之间,确实是以心交心,这点却不假。” “这到底是为什么?冥羽!”少丘哀求着道。 “嘿嘿。”巫谢冷冷道,“你还是到黄泉之中,做一个糊涂鬼吧!杀——” 少丘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无数的兵刃朝自己砍杀过来,凌厉、凶狠、冷酷,那些手握兵刃的族人充满了嗜血的疯狂之态,仿佛要将他碾碎。 “啊——”少丘胸中怒气勃发,肺部中心的金丹剧烈旋转。他一声嘶吼,挥拳朝那些兵刃上胡乱打去,边打边疯狂地大笑:“你们杀吧!杀吧!” “嘭。”拳头与一柄长矛交击,坚硬的桑木矛杆咔地粉碎。充满力度一拳将手持长矛之人击出去一丈多远,胸腔都碎裂了。那是艾桑的五哥,族里有名的勇士。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手臂拳头所到之处,骨刃、长矛纷纷折断,甚至巨大的石锤也被击得粉碎,至于人体,更是不堪一击,触之则骨断筋折,肢体横飞。而他身上却也添了无数的伤口,血如泉涌,整个人成了血人。 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眼前一晃,是许地,他持着一柄鱼骨刃狠狠地刺进了少丘的腹部。少丘痛吼一声,一拳朝他脸上砸了过去,凛冽的拳风逼得许地睁不开眼,整个人都吓呆了。少丘暗叹一声,劈手抓住他衣领,远远地将他抛了出去。仅仅这瞬间,身上又遭数创。 “都退下!”艾融危忽然暴喝一声,他已经无法容忍普通族人如此大量的伤亡,下令所有人后退三十丈。 勇士们悲愤地退了下去,把地上的刀剑和尸体也都抢了下去。片刻之间,少丘竟然击杀了二十多人,每个人的面孔他都熟悉无比。众人一退,他也委顿到了地上,忍不住哇哇地呕吐起来。杀人,绝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自己的族人和亲人。 “少丘。”艾融危低低一叹,“事已至此,我亦无话可说了,你我剑下决一生死吧!剑来——” 他的一个儿子默默地捧上一把青铜长剑,这个时代,尚未有剑鞘的出现,通常金属的长剑都是以兽皮包裹剑身。艾融危接过青铜长剑,一震剑身,嗡嗡声中,外裹的兽皮纷纷碎裂,锋锐无匹的长剑乍然而现,四尺多长,一掌多宽,竟然是一把重达百斤的巨剑。 少丘看也不看那把巨剑,只是悲哀地盯着艾融危,喃喃地道:“君上,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谁生谁死,少丘对这十六年来的照看之情,永不敢忘!”说罢,拭了拭眼角的血痕与泪水,淡淡道,“出手吧!” 艾融危点点头,巨剑一横,暴喝一声,巨大的剑身横推而至。少丘丝毫不懂格斗搏杀技巧,傻傻的不知如何去躲,待得剑身推至,才拼命躲开,顿时四仰八叉摔倒在地。艾融危巨剑一竖,闪电般劈下,少丘躲无可躲,咔地一声,巨剑劈进了肩头,鲜血奔涌。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七章 凝微劫 少丘闷哼一声,所幸他躺在地上,巨剑的剑头斩进地里,才没有顺势将他斜肩劈为两段,便是如此,也是受伤非轻。艾融危正欲撤剑再劈,一举斩了他,不料就在撤剑的刹那,少丘大吼一声,一拳击在剑身上,金铁交击之声“咣”地响起,艾融危手臂巨震,提着剑腾腾腾推出去七八步远,方才站稳。 旁观的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艾融危诧异地看了看,顿时骇然色变,手中上百斤的巨剑,竟然被打弯成了一个弧形!甚至剑身上还有一个清晰的拳印! 少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肩头血如泉涌,他惨笑地望着已经跑到近前的艾桑,口中涌出一股股的血沫。艾桑满面泪痕,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着。 艾融危呵呵苦笑,抛下了巨剑,双手缓缓提至胸口,十指互错,双臂往上一提,突然间十丈方圆内,土石翻滚,地面崩裂,数十株巨大的竹树猛然从地面涌了出来,锋锐的尖端直刺而出! 少丘毫无防备,对他而言,连搏击术都是很奢侈的东西,根本想像不到艾融危竟然能使出这种近乎神迹的神通,顿时一只脚掌被刺个正着。幸好他反应快,斜斜一滑,脚掌上划了条巨大的血痕,那株竹树贴身穿透他的衣袍,将他顶了起来。 “好一招木系神通!”巫谢呵呵笑着,夸奖了一句,“竟然达到了木元素力第二劫‘凝微劫’的地步!” 那片竹树直升到十丈高下方才停止,少丘被凌空挂在竹树上,手舞足蹈。艾融危冷哼一声,双手虚握,那根竹树竟然弯成了一个弧形,然后猛然弹直,少丘就像一枚弹丸般嗖的一声飞上了半空。那竹树弹力强劲至极,少丘居然被弹得无影无踪,过了好半天,小小的身影才从天上落了下来。一边落,他一边哇哇大叫。 当他身形落到三十丈高下时,艾融危大喝一声,地上的无数株竹树猛然间拔地而起,宛如利箭般射上半空,直刺少丘。这要被四五十根竹树穿透了身体,恐怕神仙也救他不得。 艾桑已经不敢再看,桑冥羽也闭目叹息,知道少丘再也无法躲过此劫了。五行中,金随能克木,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也改变不了少丘的命运。 半空中,少丘也看到了闪电般射来的数十株竹树,情急之下,他空中一个翻滚,头下脚上,凌空朝竹树撞去。 难道他想以自己的脑袋去撞这些竹树,看看到底谁硬? 地上的众人念头一闪,只见少丘双臂伸开,双掌迎着迎面射来的两根竹树劈了过去。他的双拳连青铜巨剑都能打弯,何况两根竹树,只听咔地一声,两根竹树从中裂为四片,擦着少丘的身体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少丘的身体已经如陨石般砸向艾融危。艾融危知道他的厉害,大喝一声,地上忽然窜出了无数根藤蔓,纠结翻卷,凝成一股藤蔓织就的碧龙,迎头撞上少丘。轰隆隆,少丘一头撞进藤蔓碧龙之中,水桶粗的碧龙竟然挡不住他下坠之势,顿时枝碎叶飞,所到之处,十余丈长的碧龙被寸寸摧毁。很快少丘便砸到了艾融危的头上。 艾融危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双掌上举,意图接下少丘的冲天一击。不过百丈高空的下坠之势何其巨大,艾融危这一挡,可倒足了霉,只听轰然巨响,尘土四起,将二人彻底笼罩。 众人吃惊地看着,待得尘土散去,却发觉地面上只剩下了少丘,艾融危却不知去了哪里!正在诧异,忽然少丘长叹一声,弯腰从地上拉出一条手臂,用力一拽,居然像拔萝卜般把艾融危从地下拔了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这才知道,方才那一击,少丘居然把艾融危砸进了地底。艾融危浑身泥土,一出来便咳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艾桑惊呼一声,冲过去把父亲把抱了起来,叫道:“爹,爹,您怎么样?” “木系……碰上金系,当真……无奈。”艾融危缓缓睁开眼,苦苦一笑,昏厥了过去。 部落中的第一高手居然败在了一个不懂武功的孩子手里,连威力强大的木元素力都不堪一击!这一下众人尽皆震撼。少丘望着艾桑慌乱的神情,不由一叹,踏前两步,突然嗖的一声,一枚晶莹的羽箭插在了脚下。 少丘吃惊地抬起头,只见自己的“母亲”弯弓搭箭,正瞄准着自己。心中的哀痛之情难以言喻,他顿时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呜呜痛哭。 少丘父和少丘母缓缓走了过来,少丘母远离二十丈,弯弓搭箭,凝神待发,少丘父提着骨鞭走到了他身边,神情复杂地望着他:“少丘,恭喜你击败了木之守护者。” “族君是木之守护者吗?”少丘停止哭泣,喃喃地道。 “不错,三十六名木之守护者,他排名第二十七。这座空桑部落,其实是因为你而存在,我们六族高手共同派出高手,将你囚禁在这里。”少丘父叹道,“如果你平凡终老,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中途觉醒,那我们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诛杀。”他苦笑道,“我们其实是一群狱卒,而你则是唯一的囚犯。只不过,为了使你成为一个平凡的渔夫,由我和她……”他指了指少丘母,“来冒充你的父母,而艾融危来冒充空桑族君。如今,你被玄黎灌注了金元素力,已然觉醒了,我们便必须履行自己与诸神的契约,将你诛杀。” “原来如此。爹。”少丘道,“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少丘父点点头,道:“说吧,我们到底父子一场,虽然没有血缘,却到底有亲情。” 少丘苦涩地道:“您和母亲的真正名字叫什么?” “唉。”少丘父长叹一声,望了望少丘母,眼睛不禁湿润了,“我的名字早已忘却了,这十六年来,即使在梦里,我也把自己当成了你的父亲。我是火之守护者,擅长使火神之鞭,你母亲是水之守护者,擅长使滴水之箭,我们原本素不相识,也正因为你,我们假冒夫妻,后来才真正做起了夫妻。所以,你还是叫我少丘父,而她,就是少丘母吧!”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八章 金元素血脉 “爹,娘!”少丘心中酸楚难言,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您二老养育之恩,儿子永不敢忘!儿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爹爹明示。” “嗯,你说吧!”少丘父道。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囚禁我,杀我?” 少丘父顿时语塞,迟疑地望了望少丘母,又望望巫谢,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若不敢跟你明言,我还配与你做了十六年的父子么!少丘啊,你可知何谓五元素力么?” 少丘摇了摇头。少丘父叹息道:“也是,我们从未跟你言过,那么你可听说过盘古大帝么?” “没……”少丘傻傻地摇头。 少丘父不禁气结,仿佛又回到了父亲的身份,恨铁不成钢地道:“盘古大帝的传说,你幼年时我不曾跟你讲过吗?笨孩子!相传亿万年前,天与地乃是一团混沌之物。”他指了指眼前的沧海与碧天,“没有瀚海,没有繁星,没有大陆,甚至也没有这浩渺的天空。这巨大的混沌包罗万物,一切诸物,皆融于其中。但混沌之中,却形成了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它们混于其内,形成了这团混沌,共分青黄赤白黑五色。而盘古大帝,就在这片原始的混沌中沉睡。” 少丘父的声音充满了神秘悠远之感,少丘不禁听得入了神。少丘父继续道:“一万八千年后,盘古醒来,左手执凿,右手执斧,将这巨大的混沌辟为两半,于是天地乃分,其中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盘古劈开天地,力竭而死,头化为东岳,腹化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混沌之间强大的五元素也开始分离,木元素归于东岳,土元素归于中岳,金元素归于西岳,水元素归于北岳,而我所拥有的火元素则归于南岳。混沌初开之时,五元素充斥于天地之间,先民在浓郁的五元素中修炼,靠自己的身体吸纳元素之力,很容易便修成了庞大无比的神通,这便是后来的诸神。” “原来,诸神和我们一样?”少丘诧异地道,“都是人?” “废话。”少丘父傲然道,“除了人类,又有哪个物种能拥有吸纳元素的能力?哦,当然,一些魔兽也可以吸纳元素之力,不过它们数量稀少,不值一提。但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远古之时,天地间的五元素浓郁无比,先民修炼容易,便成就了大神通。到了后来,天地间的元素之力逐渐稀薄,你我后来之人再想修炼,可就万分不易了,无论如何吸收,元素之力至多能在体内凝结成一枚丹,或为金丹,或为木丹,以及水丹、土丹、火丹等等,最大的也不过花生大小,比起诸神所吸收的元素之力,那可就差了千万倍了。” 少丘顿时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我肺部内的金丹,才黄豆大小……” 少丘父吃了一惊,翻了翻眼珠,瞥了他一眼:“黄豆小吗?你以为修丹是喝稀饭哪?动不动就喝那么一陶盆,一陶鼎?我修炼数十年,火丹也才芝麻粒大小,勉强修炼到了火元素力第二劫‘传灯劫’的地步。” 少丘也仿佛回到了受严父教育的时代,不敢再言语。 “虽然元素浓度日渐稀薄。”少丘父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但是盘古大帝的元素血脉却在人间界流传了下来,每一个时代,都会有五个人分别获得金木水火土五元素血脉,其传承毫无规律,谁也不知道元素血脉会被哪个人传承,虽然继承元素血脉之人,体内拥有的元素之力浓度之高,纯度之精,连诸神也无法匹敌,但……”少丘父嘿嘿苦笑,“但很多时代,元素之力白白地隐藏在这些人的体内,却无法被察觉,待其死后,元素血脉自动转入另一个人的身上。” “啊?”少丘也目瞪口呆,“竟然有这等事?” 少丘父望着他:“你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我……”少丘心中一跳,张大了嘴巴。 “不错,你就是这一代的金元素血脉继承者。”少丘父凝重地道,“你知道金元素血脉者最著名的继承者是谁吗?” 少丘摇摇头。少丘父一字一句地道:“蚩尤!魔神蚩尤,便是金元素血脉的继承者!” 少丘不禁惊呆了。蚩尤这个名字实在太著名了。传说蚩尤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炎黄联盟的始祖黄帝一统天下之际,蚩尤率领八十一部落与黄帝争天下,黄帝无法力敌,屡战屡败,后来请诸神助其破之,双方在涿鹿展开一场血战,最终蚩尤被黄帝击败,擒杀于凶黎之谷。绕是如此,蚩尤死后,其部落仍然勇猛抗击黄帝,黄帝无奈,命人将蚩尤的画像画在旗帜上,各部落一见蚩尤的旗帜,人人慑服,无不望风而降,自此黄帝一统天下。 少丘父自嘲道:“看来你还没有把小时候我给你讲的故事统统忘掉……” “有必要与他讲述这些么?”巫谢忽然冷冷地道,“杀了了事!然后我们所有人的苦狱彻底结束!” 少丘父身体一凝,与少丘母对视一眼,忽然双双跪倒在巫谢面前,磕头道:“大祭司,在下夫妻受帝尧委派,充作少丘父母十数年,虽然假冒,然则我们将他抚养长大,父子、母子之情半分不假!此番事已至此,我夫妻自当遵守在诸神面前立下的誓言,将他诛杀。但是……但是……”少丘母忽然呜呜哭泣起来,少丘父拍着她的肩头长叹一声,热泪横流,“杀他实与杀自己的亲生儿子无异,希望大人能允许我将此事来龙去脉细细相告,只望我这儿子到了九泉地府能明白,不是他的父母不爱他,而是……” 少丘父声音哽咽,伏地痛哭,再也说不下去。 巫谢神情冰冷,但寇臻等哀悯之色,甚至那些平日以欺辱少丘为乐的少年也默默低下了头。巫谢长叹一声,无言地摆了摆手,拉起了二人。 “多谢大祭司!”少丘父磕头致谢,然后扶着少丘母起身,拭了拭泪,望着少丘道,“好孩子,今日我便跟你讲述你身世之秘!” 五元素之卷 第一十九章 四元素封印 少丘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喉头哽咽,泪眼中望着父亲慈和的面容,浑身颤抖。 “蚩尤乃是金元素血脉的继承者。”少丘父神情复杂地望着他,慢慢道,“拥有诸神也无法匹敌的金元素力,实在恐怖之极。尤其是,他对金属之器所知极深,在东黎部族的八十一部落中冶炼金铜,生产金属兵刃,那时黄帝部下所用大多是骨刃或石刃,当然拼不过他。后来黄帝与蚩尤的大战甚至引发了诸神的分裂,火神祝融、木神句芒、土神后土相助黄帝,而金神蓐收、水神共工却相助蚩尤,最后火、木、土三神联手击败了金、水二神,诸神约定不再干涉人间之事,相携而去,致使蚩尤涿鹿大败被杀。数百年之后,水元素部族渐渐与火、土、木三元素和睦相处,但金元素部族反抗至为激烈,蚩尤战败后,九黎八十一部落分裂,一部分归入黄帝治下,另一部分却不服黄帝,逃亡至江水以南,另立三苗国,与炎黄联盟对抗。因此,我炎黄联盟对每一代的金元素血脉继承者重视至极,这数百年来,金元素血脉大多出现在南方三苗国范围内,炎黄帝国鞭长莫及,而到了十六年前,伟大的太巫氏和少觋氏却察觉到金元素血脉出现在了炎黄联盟境内……” 少丘知道开始涉及到自己了,心中不禁怦怦乱跳,凝神倾听。 少丘父道:“要知道,任何一种元素血脉,每个时代都只会被一人继承,而金元素血脉既然出现在了炎黄联盟,那就表示三苗已经失去了继承金元素血脉之人。炎黄联盟与三苗国对抗数百年而不胜,无非是金元素比任何一种元素之力都具有攻击性,更关键的是,金元素血脉继承者对金属之道所知极深,可以研制出锋锐无匹的兵刃,大批量装备军队,谁人能敌?这样一来,你可想而知金元素血脉的继承者对炎黄联盟而言,有何等重要!太巫氏与少觋氏施展通神之术,借诸神之力体察过去与未来,终于找到了你!因此,联盟内六部族的代表,四岳十二牧联手将你体内的元素力封印,使你无法习武,然后共同选派高手,选定了这座东海空桑岛,将你囚禁。如果你体内的金元素血脉不会觉醒,那就将你囚禁终老;如果它觉醒,说不得,我们六大部族的高手只能将你诛杀。本来,巫谢大人一直以大法力压制你体内蠢蠢欲动的金元素之力,使你安于做一个渔夫,唉,这样多好,虽然浪费了元素血脉,但你到底可以安乐终老。可惜,三苗之帝玄黎被姚重华击败后,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找到了这里,居然以庞大无匹的金元素力破了四元素封印其中之一,使你的元素血脉终于觉醒。” 少丘没想到内幕居然如此复杂,而自身居然牵涉到这么庞大的危机,一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少丘父长叹道:“少丘,你说,如此状况,我父子能不刀兵相见么?不要恨我,要怪就要怪苍天捉弄,使你我成为父子。” “爹。”少丘惨笑一声,平静地跪到了地上,叩首三拜,道,“儿子此前不知内情,对父亲和母亲多有怨恚,此时既然得知真相,儿子自然不再怨天尤人,更不会怪父亲心狠。要怪,只能怪我命运不济,不该生在这个世上罢了!您抚养我十六年,恩情已足,儿子宁愿死在您的手下,来偿还您的抚养之恩!爹,你动手吧!” 少丘父顿时怔住了,手中的火神之鞭仿佛灵蛇般突突颤抖,显然内心交锋剧烈至极。他望了望少丘母,少丘母的目光闪了几闪,垂了下去,巫谢却是冷笑地望着他。少丘父心一横,喝道:“少丘,莫怪我绝情。要怪,便怪那居心叵测的玄黎吧!” 火神之鞭一抖,鞭上突然烈火蒸腾,剧烈燃烧的火焰顺着骨鞭盘绕游动,隐隐现出一条火龙之形。这鞭中所爆发的火焰,乃是火元素所凝结的元素之火,远比自然界的火焰威力强大,瞬息间可熔金石,更可怕的在于,这种元素之火一旦沾上物体,便如跗骨之蛆般,扑不灭,浇不息,极为可怕。 “好功夫!”巫谢咯咯直笑,“这套火神之鞭,在火之守护者中,稳稳能排进前二十名了吧?” 火神之鞭在空中划出一条怪异的轨迹,抽向少丘!少丘凄惨地笑着,眼睛凝望着火神之鞭,躲也不躲。火神之鞭离体已经不足三尺,灼热鞭身甚至把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了。少丘感觉到自己的肌肤竟然在吱吱直响。便在此时,突然他耳朵里听到一个声音:“向左侧翻滚七尺,然后往海边跑!” 是父亲的声音!少丘惊喜莫名:“原来他不想杀我!” 生存之念猛然膨胀。他身子一弹,向左侧蹿出七尺,火神之鞭轰地抽在了地上,剧烈的高温瞬间将地面烧成了陶瓷状。但少丘恰恰避开了火神之鞭的攻击范围,少丘父一鞭抽空,仿佛没想到少丘会躲闪,愕了一愕,火神之鞭一抖,直刺少丘的头颅。不过少丘一蹿而出,身子迅速向后弹去。金元素丹在体内剧烈旋转,他整个身子就宛如弹簧一般,蹭的倒纵出三丈开外,撒腿朝海边奔去。 巫谢大吃一惊,喝道:“给我拦住他!” 少丘父应了一声,飞身追去,后面的众人弓箭长矛也纷纷朝少丘射来。少丘母默默地抬起弓箭,无声无息中,一枚洁白的羽箭射向少丘的后心。那羽箭飞至半空,突然箭身变得透明,随即居然变成了一缕晶莹的水箭,完全超越了声音的速度,没有丝毫声响便追上了少丘。 少丘顿时生出感应,侧头一望,知道再也闪避不及,看见母亲射杀他时那种坚决狠辣的神情,心内凄楚难言,脚下顿时一个趔趄。少丘父正在追赶他,他身子一歪,少丘父还以为他想转折,身影也急忙侧了一侧,不料那枚滴水之箭恰好直射而至,哧的一声,毫无阻碍地钻进了右肩。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章 逃出空桑岛 少丘父痛吼一声,翻身栽倒,火神之鞭也撒手飞出,轰地一下剧烈地燃烧起来。追上来的众人纷纷避让。少丘母惊呼一声,疾步跑过去抱起了少丘父,手忙脚乱地将辟水毒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该死!”巫谢大怒,袍袖一展,跃下圣坛,双手捏起巫印,厉声长叫,“巫印通神——封!” 少丘堪堪奔到海边,猛然间前面虚无的空气一阵颤抖,身子嘭地一声倒飞了回来,顿时口鼻窜血,仿佛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山岳。少丘头晕目眩地从地上爬起来,诧异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眼前明明什么也没有啊!刚才自己撞在哪儿了? 正吃惊,忽然耳边少丘父沙哑的声音道:“这是巫神封印之术,调动天地之力做的小范围封印,她离你太远,封印之力并不强,将金元素之力凝于双掌,劈开它!” 少丘默默嗯了一声,将旋转的金元素之力贯入双掌,疾步朝前奔去,到了方才无形障碍之处,大喝一声,双掌猛劈了下去。“嗤——”四周的空气一阵扭曲,仿佛劈开了一片薄薄的波纹,身子毫无阻滞地闯了过去。 远处的巫谢立时便呆了。 这时少丘已经冲到了海边,站在一块礁石之上,不禁傻了眼。眼前海水茫茫,没有一条舟楫,这要跳进海里,还不是死路一条!少丘父的声音又传入耳内:“运转你体内的金元素力,形成内循环,不用口鼻呼吸,跳进去。” “内循环?不用口鼻呼吸?”少丘差点哭出来,喃喃道,“我不会啊!” 远处重伤躺在少丘母怀里的少丘父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彻底昏厥过去。 片刻的停滞,身后的族人已经追到了海边,将他团团困在其中,兵刃高举,只待巫谢一声令下,便要将他分尸。少丘怔怔地望着他们,那一张张癫狂嗜血的面孔让他不寒而栗,方才还是亲如一家的族人,此时竟然变成了野兽一般。 人群外,艾桑和五个哥哥也赶了过来,后面是抱着少丘父的少丘母。巫谢瞥了瞥少丘父,冷冷一笑:“他昏迷了么?是不是看着少丘再也走投无路,伤心过度?” “不,不……”少丘母脸色煞白,“他是中了我的滴水之箭……他对炎黄联盟绝无二心,他对在诸神面前立下的契约也绝不会违背。” 巫谢哼了一声:“是否如此,我想虞部族的虞岐阜自然会为他的火之守护者换一个清白。”说罢不再理会。 此时艾桑望着站在礁石上的少丘,恨恨地望着五个哥哥道:“哥哥,我要亲手杀了他!为爹爹和五哥报仇!” “好!”五个哥哥齐声道。 “可是我体内木元素力不足,恐怕杀不了他,把你们的木元素力暂且灌输给我!”艾桑咬牙道,“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五个哥哥望着少丘,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齐齐点头,在艾桑身后占成一排,双掌连环抵到前面人腰部的肝脏部位,五团木元素力迅速凝聚。五元素对应着身体的五个部位,金对应肺,金元素所形成的金丹便凝聚在人的肺部;木对应肝,木丹便凝聚在肝脏之处;火对应心;土对应脾;水对应肾。 艾家的六个儿子已经被少丘杀了一个,这五人虽然对木元素力的修炼并不甚深,但五人凝聚成一团的木元素力也非同小可,同时灌入艾桑体内,艾桑的整个身子瞬间碧气森森,也未见她作势,手中突然射出一条藤蔓,碧龙般将少丘紧紧地缠住。 少丘吃了一惊,看了看身上越勒越紧的藤蔓,又看看远处的艾桑,不禁惨笑一声,不再还手。艾桑咬牙催动着木元素力,手中的藤蔓源源不断地蹿出,竟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转瞬间把少丘包裹得严严实实,结成了团碧绿的圆球。 “好啦!困住他啦!”白苗和许地等少年大声欢呼,十余人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狠狠地凌空掷出,射向那团碧绿的圆球。“喀——”十余把强劲的木矛同时刺进藤蔓球,众人只听见藤蔓球内的少丘一声惨呼,整个圆球被强大的冲劲给刺得飞了起来,凌空飞出去十多丈,坠入大海。 “不——”艾桑惊叫一声,心中猛然大恸。 “噗——”艾家的五兄弟几乎耗尽了体内的木元素力,艾桑心神一分,众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软瘫在地。艾桑痴痴地望着海中载沉载浮的藤蔓球,一阵眩晕,也晕倒在地。 巫谢站在礁石上,远处的藤蔓球已经不见了踪影。她露出沉思之色,疑惑地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艾家兄妹,一挥手:“桑冥羽,你和白苗率人驾着独木舟,去把那个藤蔓球带回来。” 桑冥羽和白苗领命而去。 众人怏怏地回到了部落之中,心里不禁涌出悲凉的感觉,广场上遍地污血,十多名伤者躺了一地,一些木系族人正在给伤者进行治疗,不过岛上的木系族人,除了艾融危并无高手,可艾融危自己都昏迷不醒,木元素力虽然有焕发生机,生死肉骨之效,他们微弱的功力却达不到治疗的效果。 “巫谢大人!”少丘母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满脸哀求,“求求您用巫术治治我相公吧!” 每个部落中都有巫觋,最著名的便是太巫氏和少觋氏座下的七巫四觋。作为巫觋,最擅长便是治病、驱鬼、辟邪、祝福、主持祭祀等,巫觋无法修炼五元素力,因此也无法拥有强大的搏杀格斗能力,但他们却可以修炼精神力,与天地沟通,借助天地之力完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迹,因此任何一个部落,都对巫觋尊崇有加。 巫谢冷酷之色一闪而逝,亲切地笑了笑:“自然可以。他是中了滴水之箭上的水毒吧?” “是的。”少丘母忧心忡忡地道,“水箭入体,我本可以用辟水丹给他吸出来,但他是火系体质,水箭入体,立时便被蒸发到了身体的各处,辟水丹根本吸不出来。” 巫谢点点头,道:“我先看看大家的伤势,逐一治疗。” 族人们将重伤的寇西、艾融危等人都抬到了巫觋神殿,巫谢逐一看过,叹道:“金元素以攻击力强悍著称,果真名不虚传,元素血脉更是恐怖至极啊!若少丘不死,整个盘古大陆,必将陷入再一次的蚩尤之劫!”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一章 海中的鸟巢 等巫谢治疗完十七名伤者,已然月上中天,神秘的星空笼罩着巫觋神殿,远处海潮寂寞地拍打的岛屿,天籁之音使人间更觉寂静。 巫谢纤细的身体上,已然汗透重衣,刚才治疗这么多人,实在让她大耗神力。巫术神奇至极,治疗效果比木系的治疗术还要高明,甚至肋骨断折,四肢寸断的寇西,都已经被重新接续了骨骼,除了额头被撞进去一个凹陷无法复原之外,面部被撞凹进去的鼻梁,也都挺拔如初。 不过额头凹陷,也是在怪异,寇西算彻底被破了相。 “巫谢大人,您还是休息片刻吧!”一旁的长老寇臻关切地道。 巫谢摇摇头,绝艳的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少丘也不知死了没有,让人放心不下呀!我等来到这海岛十六年,就是为了看守少丘,若是他未死,我们岂不白白耗费了这十六载的光阴?况且,炎黄部落若再经受一次蚩尤血劫,我等皆是罪人啊!若是他没死,我们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将他抓住。囚禁金之血脉者之事,乃是炎黄联盟的绝顶机密,绝不能让他接触到外人。哼,若是他逃亡大荒,跟一个人说话,我们便杀一个人,经过一个部落,我们便要灭了那个部落。绝不能让三苗国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寇臻默然。巫谢长袖一展,卷过玉琮,供于神案之上,俯身跪地,淡淡道:“为我守护结界,我要施展神窥千里之术。我倒要看看,这少丘到底死没死!” “大人切切不可!”寇臻大吃一惊,“神窥千里之术极耗费神力,当年太巫氏和少觋氏为了寻找金元素血脉者,也是两人联手才施展出来,绕是如此,也大病数月,您……” 巫谢苦笑一声:“我又不是真要搜索千里方圆,一日之间,那藤蔓球能飘出五六十里就算不错了,我还可以承受得下来。”她幽幽叹了一声,“唉,我总是怀疑,这次艾家的丫头和少丘父在我眼前弄鬼,我不察实,内心难安哪。” “断然不会!”寇臻道,“艾家丫头性格颇为分明,杀兄之仇,父亲又受了重伤,她焉能不报?至于丘兄,他也断不会不顾炎黄联盟的安危,将在诸神面前发下的誓言视如儿戏。” “如此最好。”巫谢淡淡地道,“给我守护结界。” 寇臻点点头,在三丈外站定。巫谢左手捏巫印,右手笼罩在紫玉琮上,指尖突然毫无征兆地破裂,一滴鲜血滴入紫玉琮。随即紫玉琮内升腾出袅袅的烟气。 巫谢右手在烟气上一抓,随即在面前的虚空中平平一抚,异变突生,她面前的空气中突然凝成一团淡淡的光幕。那光幕上映出了空桑岛的轮廓和四周的海面,以及天上的繁星,甚至海浪涌动的景象都历历在目。 只这一瞬间,巫谢浑身已经汗出如浆,俏脸上惨白一片。她急忙催动神窥星图进行搜索,片刻之间,只见眼前的光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圆球。深暗的海水之中,那圆球只有一团模糊的虚影,在海水中漂来荡去。但毫无疑问,正是艾桑困住少丘的藤蔓球。 巫谢大喜,将精神力凝聚到藤蔓球上,但她的精神力实在不足,哪里比得上太巫氏和少觋氏搜索千里方圆,硬生生凭借对金元素的感应从百万人中找出少丘的强悍能力?她一时也无法以精神力破开藤蔓球,查看内里的动静。 不料就在此时,藤蔓球内突然探出一只手臂,随即那藤蔓球就被破开了一个孔洞,一颗脑袋从球体中钻了出来,瞪着迷茫的眼睛,傻呆呆地打量着周围。 正是少丘! 少丘醒来之时,眼前一片漆黑,身上湿漉漉的,仿佛浸在水中,周身上下无不疼痛欲裂。他摸了摸周围,入手的却是一根根粗大的藤蔓。这时他猛然响起,自己在空桑岛上与族人搏杀,身受重伤,最后被艾桑以藤蔓困住,击落海中,心中顿时酸楚难言,但想到父亲甘冒奇险救了自己,却也不禁有些温暖。 他挣扎了一下,这藤蔓球无比坚韧,居然挣扎不开,最后用少丘父教的方法,将金元素力凝于手掌之上,往上一插,嗤的一声如撕腐草,藤蔓球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他探出头,往四周一望,顿时呆了,只见海水激荡,夜色低悬,漫天的繁星仿佛森然而至的箭矢一般,闪耀着晶莹的寒光。 自己居然漂在大海上。本来藤蔓球在海中受到波涛冲击,必定会四处翻滚,不过艾桑插进来的长矛,正好有两根贯穿了两侧,成了两根平衡木,稳稳地漂在海水中。 他呆呆地望了片刻,也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往哪个方向漂走,此时他也掌控不了漂流的方向,只好坐进了藤蔓球之中,望着头顶的被撕裂出来的一角夜空,心下一片茫然。 这时候,身体各处疼痛难忍,他知道白日里自己受了伤,身上的伤口横七竖八的大概有二三十道,借着月光看了看,还以为身上血肉模糊,皮肉翻卷,不料一看之下惊诧起来,身上那些伤口竟然大部分愈合了,只留下些深浅不一的血痕! 他大吃一惊,急忙站立起来,将藤蔓球的裂口撕大,整个球体成了一个鸟窝状,然后在月光下脱掉外衣,光着膀子四处打量自己的皮肤。果然愈合了,虽然刀口处还有些隐约的痕迹,但被刀剑撕裂的皮肤和肌肉都已经完全愈合,愈合处的皮肤还闪耀着隐隐的金属光泽。 他大为奇怪,想了半天,估计跟自己肺部的金丹有关,便不再理会,躺在浸了海水的“鸟巢”之中,望着天上的繁星发呆。一日一夜,仿佛一个可怕的梦境。亲人、爱人、族人,所有的一切尽皆虚假,所有的情爱尽皆欺骗,这番大起大落、天翻地覆,让十六岁的少丘至今未能彻底明白过来。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二章 沧海追杀 茫茫的碧海中,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鸟巢”里,浑身仿佛瘫软了一般,没有任何兴趣,没有一丝渴望,连抬抬手指的念头都没有。夜幕很快稀薄漂白,烈日照射,身上蒸腾起淡淡的水雾,棕丝织就的衣衫上,海水的盐分被蒸发干,露出一圈圈的白痕。 “好吧。”他想,“反正困在大海中了,被太阳晒成人肉干也挺好,风暴一来,掉进水中还可以让鱼儿果腹。呃……不知道我体内的金元素会不会让鱼儿崩了牙……噢,鱼儿大多是没牙的。” 他就这样昏沉沉地在烈日下睡去,暮夜时分,被一阵海鸟嘎嘎的鸣叫声惊醒,他睁开眼,傍晚的大海,成了海鸟的乐园。身体细长的枪鸟闪电般地掠过,当它一投扎向海中捕鱼时,整个身体就宛如一把短矛粗细,速度惊人,刺入海水能深达十多丈,还能像海蛇般在水中游动,唯一的区别是:它到了海底,却是海蛇的猎物;更多的是聒噪的鸥鸟,这种味道鲜美的海鸟,成群结队,在海面上呱呱直叫,向凶禽们展示着自己美味的身体;偶尔还能见到一只五彩斑斓的鷖鸟,巨大的翅膀笼罩着整片海域,天空为之一暗。鷖鸟乃是陆地上鸟类王者,其体躯庞大,绚丽多彩,两翅展开达数百丈,身有五彩,纹理如凤,乃是凤类。 就这样半睡半醒地躺着,很快夜色涌起,寂静的海浪哗哗地响着,抚摸着“鸟巢”。少丘了无睡意,口里开始干渴难忍,喉头仿佛着了火。他瞪大眼睛,默默计算着自己要熬多久才能被晒成人肉干。突然间,嗤的一声,藤蔓中射进来一只白森森的箭头! 他大吃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嘣嘣嘣弓弦响动,无数的箭羽瞬息间将“鸟巢”插得满满的。有几支力大,甚至穿透了藤蔓球,射进了少丘的大腿和肋部,他痛叫一声,却听远处有人叫道:“他还没死,射中了!射中了!” 少丘从破烂的藤蔓中悄悄探出头,心里便是一沉,只见十多艘独木舟静静地漂在远处的海面上,巫谢丝衣飘拂,神女一般站立独木舟上,四外的桑冥羽、白苗等二十多人弯弓搭箭,正朝他张望。 以神窥千里之术查知少丘的下落后,巫谢与寇臻便要率阖岛精锐尽出,渡海追杀。桑冥羽忽然皱眉道:“大人,长老,咱们此番精锐齐出,那玄黎仍在一旁觊觎啊!此人凶残好杀,若是另有打算,趁机潜入岛上,岂非……” 巫谢悚然一惊,与寇臻商议片刻,留下寇臻等高手驻守,自己率领岛上少年驾船出海搜寻。既已确定了少丘的位置,找他自然不费事,数日之间便赶上了漂流的“鸟巢”。 “少丘,你运气真是不错。”巫谢冷笑道,“在海上漂了三日,居然没掉进海里喂鱼。” “托您的福,诸神护佑,还没当成渔夫,为空桑部落建功立业,岂敢便死?”少丘最恨的便是她,冷冷地讥讽道。 “呸,诸神岂会护佑你这个孽种!”巫谢大怒,“诸神只不过要假手与我,将你诛杀而已!来人,以矛射之!” 桑冥羽微微叹息一声,和诸少年提起桑矛,劈手掷了过来。这些人都是空桑岛少年中的精英,臂力强劲,桑矛破风之声呜呜嘶鸣,喀喀喀,数十支桑矛尽数穿透了“鸟巢”,矛杆分部的密度,便是一条鱼,也要被刺穿。 可是桑矛脱手之后,少年们却面面相觑,丝毫也没听见少丘的惨叫声,也没见有血迹从海水中渗透出来。明月与星光下,乌沉沉的海面上,只有破烂的藤蔓球在漂浮,海水中到处是脱落的羽箭和桑矛。 “这是怎么回事?”巫谢也蹙了蹙眉,大惑不解,“少丘哪里去了?” “他好像……”白苗箭术高,眼神锐利,查看着浮在水面上的碎藤蔓,道,“好像弄碎了下面的藤蔓,潜入海水中了。” “可恨!”巫谢恼怒地道,“可惜,这里没有精通水元素的高手,否则下海将他捉了上来!咱们就在海面上等着,我看他能憋得了多长时间!” 话音未落,忽然水面上翻起巨大的波浪,数十丈之内,波浪翻滚,海潮翻涌,独木舟不耐风浪,颠簸起伏中,不少人失足坠海。巫谢大惊,急忙催动独木舟后退三十多丈,只见面前的海水中忽然有一座岛屿般的巨大物体涌了上来,那东西越升越高,庞大的躯体简直遮蔽了星月,直到升出十丈高下,才缓缓停止。 居然是一头巨大无比的海鲸! 巫谢顿时呆若木鸡,海鲸她见过不少,空桑岛渔民出海,若碰上海鲸,第一反应就是远远避开,这种海洋中的庞然大物,莫说渔民的独木舟,便是一座山,它掀起的巨浪也能给拍碎了。海鲸虽然见过,可是巫谢却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海鲸,站在它面前,巫谢感觉自己就仿佛大象脚下的蚂蚁,一种渺小无助之感油然而生。 “快看!”桑冥羽在远处的独木舟上叫道,“少丘……坐在海鲸背上!” 巫谢吃了一惊,抬头看了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海鲸太大,她离得过近,于是催动独木舟又退了数十丈,这才看见了少丘。只见这个家伙正骑坐在海鲸背上,光脚丫拍打着海鲸的脊背,冷冷地望着自己。 巫谢这一惊非同小可,忽然想起三天前少丘说的话,当时他说三苗之帝玄黎,就是骑着一头海鲸来找到的他。难道是三苗之帝玄黎来了?当真玄黎若至,莫说自己,便是太巫氏和少觋氏联袂而至,也毫无胜算,恐怕加上空桑岛上所有的高手,也决计讨不了好去。 玄黎,在炎黄联盟的眼中,那是蚩尤第二的恐怖人物,是近百年来整个炎黄联盟的噩梦,若非大英雄姚重华在崇山之巅击败了他,炎黄联盟的噩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终结。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三章 玄黎之剑 这时,那海鲸发出一声缓慢悠长的鸣叫,鲸叫声乃是自然界中最优美的声音之一,那叫声仿佛唱歌,轰隆隆的雷鸣、尖锐高亢的呼啸,多种音节的乐句反复鸣唱,美妙无匹。不过在巫谢的耳中,这可恶的海鲸鸣叫声宛如催魂之乐一般,因为叫声未歇,海鲸的头顶突然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柱,直蹿数十丈。这倒没什么,海鲸也需要呼吸空气,只不过是把体内的废气喷出来而已,可诡异之处却在于,巨大的水柱中间,却托起一把银光四射的长剑! 巫谢、桑冥羽等人全惊呆了,海鲸的体内居然喷出一把长剑? 他们却不知道,玄黎身死之后,将自己充满近百年金元素力的身体压缩,与体内强横的金元素丹融合,锻铸成了一把长剑!玄黎溶解后,钻进海鲸的身体,这把长剑便在海鲸体内以海水潮汐之力淬炼三日,才命海鲸笨笨送给少丘。 少丘也正在吃惊,见长剑随着降下来的水柱落了下来,急忙接在手中,仅仅把剑在面前一晃,顿时眼睛一阵刺痛,浑身的肌肤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把剑所蕴含的金元素力太过庞大,透出锋芒之外三尺,四周落下来的水柱在三尺之外便被斩为两截,实在是锋锐无匹。 少丘拿在手中,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这把剑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念头一生,长剑那种迫人的锋锐之感便消失了,随即剑身居然嗤的一声钻进了他的手臂之中。 少丘眼里一阵迷蒙,胸中忽然勃荡着一股浓烈的金戈铁马之气,而眼神也显得锋锐无匹,凛冽冷酷。 “啊?”少丘吓了一大跳,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拼命甩动胳膊,想把剑甩出来,可除了手臂微微有些发沉,却没有任何变化,不禁呆若木鸡。他童稚天真之气颇重,在岛上,除了桑冥羽、艾桑也无甚朋友,又备受欺辱,虽然藐视那种森严的族规与神权,却是半敬半畏,可是此刻胸中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只觉青天挡不住自己轻轻一劈,沧海经不住自己轻轻一踏,那种狂烈的杀戮之感简直让他癫狂。 巫谢嫉妒地望着他,忽然道:“少丘,玄黎是不是死了?” “嗯?你怎么知道?”少丘懒得理会她,兀自甩动着胳膊,甚至在鲸背上蹦跳起来,惹得笨笨一阵恼怒,甩了甩尾鳍,少丘啪的一声仰面跌倒,虽然不痛,却再也不敢触怒这个性格暴躁的家伙了。 “他真的死了?”巫谢一阵狂喜,颤声道,“这把剑便是他所炼化出来的?” “什么意思?”少丘冷冷地道。 巫谢忽然跪倒在独木舟上,手捏巫印叩拜苍天,狂叫道:“诸神在上,玄黎这个恶魔终于死啦!我炎黄有福啊!哈哈哈哈——”猛地站了起来,厉声笑道,“少丘,你还不知,拥有金元素力之人,有一个终极秘术,死后可以将自身炼化为一件坚不可摧的金属之物,这件金属之物的能力与其金元素力的强弱成正比,你手中这把长剑,其威力几乎无坚不摧,当世除了三苗之帝玄黎,谁能把金元素力修炼到这种地步?哈哈,便是你这金元素血脉的拥有者,虽然体内金元素力比他更强大更纯净,但没有二三十年的修炼,金元素力也远远达不到他的地步。” 少丘呆呆地盯着手臂,不禁泪如泉涌,这把长剑竟然是玄黎以自己身体所炼化而成! 这时他对自己心态的变化才有种朦胧的认知。要知五元素力不但影响人的体质,也影响人的性格,金元素主兵,影响到人的心态便是杀伐决断,铁血慷慨,那种锋锐无匹的气势,往往在战场上能将对手吓得心神失守。四百年前蚩尤号称魔神,他旗下第一高手刑天号称战神,非是无因。 “哼。”巫谢眼中嫉妒之色更重,“他还怕别人抢你来着,居然为你量身定做,把这把剑融进你的血脉里,当真可恶。若是我炎黄联盟得到此剑,天下的金系余孽,哪个能当我一剑之威!” “可是……”少丘哭丧着脸道,“我怎么把它弄出来啊!” “啊?”巫谢也呆了,随即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恐怕玄黎复生,会被你气死。呵呵,很简单,你一头撞死,或者我杀了你之后,自然有办法把这把剑给弄出来。” 少丘怒目而视。 “别以为你骑着海鲸我就杀不了你。”巫谢冷冷地道,“天巫地法,奥妙无穷,区区海鲸又能奈我何!” 她手捏巫印,尖叫道:“巫印通神——封!” 少丘心里一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三天前在无形无影的封印中脑袋被撞的部位,忽然间诧异地发现,周围的空间竟然发生了变化。这种巫印阵法,白日里根本看不见,可是夜晚在月光、星光和海潮的映照下,整个海鲸周围竟然笼罩了一层薄膜状的波纹,星月闪耀其中,无限神秘。 少丘这下子犯了难,在空桑岛时他是以掌力劈开的封印,可是现在海鲸这么巨大,笼罩了海鲸的封印他的手掌根本够不着。而对方在巫谢的指挥下,无数箭羽、桑矛甚至石斧纷纷射了过来,封印里面的人想出去千难万难,可是外面的兵器攻进来却丝毫不受影响,当真神奇。 嚓嚓嚓,少丘趴在笨笨背上躲开了箭羽和斧矛,可是笨笨却躲不过,顿时无数兵器插在了它背上,虽然它的皮厚达数尺,当真比城墙还厚,却也疼痛不堪。笨笨怒吼一声,尾鳍猛然摆动,轰地一声激起了漫天巨浪,外围的封印仿佛气泡般在这种庞大的力量前啪地破裂。 巨浪推卷而去,巫谢等人乘坐的独木舟顿时翻倒,一片惊呼声中,所有的人都翻身坠入海中,狼狈不堪。笨笨哼哼地鸣叫了一声,仿佛表示不屑,随即傲慢地摆了摆尾鳍,山岳般的身躯远远地游走了。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四章 大荒(一) 少丘困在藤蔓球里时,只觉沧海无限,无穷无尽,也不知自己漂到了哪里,但发生激战的海域对海鲸笨笨而言,离大陆并不是很远,加速游动,不过半日便看到了碧树连绵的海岸线。 “笨笨,这是哪里呀?”少丘喃喃地道,问过之后才想起来屁股底下这个大块头是头海鲸,不禁苦笑一声,“我也笨了,居然问一头笨海鲸。”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身后轰地一声,海水忽然溅起十多丈高,哗的一下把少丘淋了个落汤鸡。少丘愕然转头,却发觉笨笨的尾鳍悄然垂进了海水中。少丘抹了抹脸上的海水,那海水灌入了嘴里,咸得要命,不禁狠狠瞪了笨笨一眼。笨笨嗷嗷地唱着歌,摇头摆尾游向海岸。 少丘不禁骇然,心道:“这个粗笨的家伙难道听得懂人语?” 他颇有些不信,试着道:“笨笨,我肚子饿啦!” 笨笨脑袋侧了侧,哼哼唧唧两声,仿佛表示鄙视,随后身子一折,快速地游动起来,猛然一头扎进了海中。少丘吓了一大跳,急忙抓住它头顶鼻孔旁边的软肉,身子跟着潜入了海中。 海水深蓝透明,澄澈无比,仿佛一块巨大的水晶。潜入十余丈,便看见成群的游鱼从海水中密密麻麻地推过,银鳞闪耀,铺满了整个空间,也不知有几千万条。少丘长年捕鱼,知道这是东海中常见的小黄鱼,顿时兴奋起来,在海上漂了三日三夜,又和巫谢等人斗了一场,饥渴交加,伸手便去抓鱼。 笨笨也善解人意,身子直接撞进鱼群,巨大的鲸口张开,使劲一吸,海水翻卷中,成堆成堆的小黄鱼翻滚着旋进它的嘴里。这时候少丘也乐晕了,他整个儿被鱼群包围,双手一搂便是百八十条,不过他可没法像笨笨那样吸一口,那还不得被海水呛死。结果等笨笨吃饱了之后,重新浮到海面,他手里只抓了两条鱼,后来觉得衣袍里一跳一跳的,一掀开,棕丝衣袍里居然卷了一条。 “三条鱼,够吃了。”少丘不胜欣慰。 一念未绝,突然嗤的一声响,笨笨的头顶鼻孔喷出一条巨大的水柱,然后天上噼里啪啦掉下一大堆鱼,砸在少丘的脑袋顶…… 少丘盘膝坐在鲸背上,腿中间圈了七八条鱼,海上可没地方生火做饭,就这样吃些生鱼片吧!到这时,他才羡慕起火系的高手,像父亲那种火神之鞭,多好,火元素力一发,多少鱼也给烤熟了。却不知刚刚清醒的少丘父,听见儿子羡慕他的火元素力只为了烤鱼吃,会不会气得再一次昏厥。 吃饱了,喝足了,大陆也近在咫尺了。 “笨笨,这就是传说中的盘古大陆么?”少丘站在鲸背上眺望着陆地上苍翠的树林、起伏的山脉、奔腾涌入大海的河流,一路上因族人的欺骗与追杀而引起的痛苦倒为之一淡,“帝尧、大英雄姚重华、金天部族……都在这片陆地上吗?” 这次笨笨倒不理会他了,径直游到了距离海岸几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侧了侧头,嗡嗡鸣叫几声。少丘没听明白,事实上他也不明白,问道:“笨笨,你想说什么?” 笨笨嘹亮地叫了一声。 “笨笨,我……”少丘有些郁闷,“我真的不明白啊!你做给我看看?” 笨笨哼哼了一声,忽然尾鳍一摆,少丘听见背后波浪哗哗响,一回头,顿时魂飞魄散,只见宽大数丈,重愈万斤的尾鳍又一次朝他拍了过来!那巨大的尾鳍遮蔽了日色,少丘眼前一片昏暗,仿佛当头而至的一座山岳。 “它……它的意思是要我跳下海……游到陆地上……”少丘暗道,顿时欲哭无泪。 现在明白却也晚了,是他自己要求笨笨做给他看的,不过这个念头还没浮现出来,因为他的整个身子已经被尾鳍拍上了半空。这一次仿佛笨笨是为了送别,显得有些伤感,力道大了些……又或许它已经测量了到陆地的距离,为了把他送得彻底一些,少丘被高高得扇得飞起数百丈,飞速地掠过海面,仿佛一只……枪鸟,迫不及待地朝着期望已久的陆地扑了过去。 几里宽的海面,少丘在空中飞得头晕目眩,幸好笨笨力气大,力量足,片刻即至,扑通一声掉进了海边的海水中。这里仿佛是条大河的入海口,海底都是泥沙,少丘径直插入海底的沙中,几乎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好半天才挣扎着拔了出来,脚底一蹬,游到了海面上,七手八脚地爬到了沙滩上,才觉得肌肉骨骼无处不痛。 “啊——呸!”少丘吐出嘴里的沙子,找到一处淡水漱了漱口,才朝着笨笨破口大骂:“你个笨鱼,我让你做个动作看看,谁让你拍我啦?在空桑岛拍我拍上瘾了?还使这么大的力气,你要我命啊!你个傻大个,没脑子!” 笨笨远远地望着他,忽然嘶声鸣叫,顿时海面上音潮起伏,仿佛一曲动人的乐章,整个海岸都随之共鸣低回。那声音持续了很久,渐渐低落下去,笨笨摆了摆尾巴,身子慢慢地沉入了海面。 少丘顿时呆了,直到此刻,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孤独,这半日一夜,与一头海鲸为伴,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知道笨笨消没入碧海之中,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他才感觉到,与一头海鲸相依为命的日子,真是一种难言的快乐。 “笨笨,别走。”少丘泪流满面,哭着奔入大海,拼命地呼喊,拼命地摆手,直到海水淹到了脖颈,才停住脚步,呜呜地哭了起来。 海水在嘴唇下动荡着,眼前的海面如此孤独、寂寞,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就像他现在。 笨笨走了,回归到生它养它的沧海之中,却把他独自一人留在了这个陌生的、恐怖的、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亲人的荒凉大陆上。它的名字,官方称之为“盘古大陆”,私下里,人们都叫它——大荒。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五章 大荒(二) 少丘在海岸上坐了一日一夜,饿了就抓几条鱼,生吃;渴了,就到不远处的河水中喝几口淡水;然后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呆呆地坐在沙滩上,望着远处的海面。 “也许,笨笨还能回来。”他想。可是即使笨笨回来,他又去哪里,却丝毫也没有个头绪。他从未来过这片大陆,对大荒的风土人情、地理路线没有一点概念,广阔的大荒漫无边际,处处都是密林覆盖,这样毫无目的地走,恐怕走上一年也碰不上个人影。 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空桑岛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却再也去不得了,那里的每个人都要将他碎尸万段,而且,对他来说,空桑岛仿佛梦一样遥远,或许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梦境。否则,为什么一切都是假的? 父亲是假的,母亲是假的,恋人是假的,朋友是假的,部落是假的,族人是假的,这个岛屿就是为了消灭他而虚拟出来的世界,却让他在其中浑噩无知的生活了十六年。 身后的盘古大陆——大荒,就是真的吗?他丝毫不敢确定。 他忧虑地望了望身后,叹了一口气,又转回头,专心地望着面前的沧海。忽然间,海面上隐隐传来十多个细碎的黑点,少丘惊喜地跳了起来,暗道:“笨笨回来了吗?” 他疾步爬到沙滩高处,翘首观望,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来,哪里是笨笨,却是数十只桑木雕就的独木舟! 是空桑岛的追兵!什么都可以是假的,追杀倒是千真万确。 少丘满怀的喜悦顿时跌入了深海,额头冷汗涔涔。片刻之后,那独木舟越发近了,已经隐隐看见了舟上的人影,他跳下高坡,迅速跃进不远处的河道,顺着曲折的河岸朝上游跑去。他现在飞奔的速度可谓快如电闪,肺部的金元素丹急速旋转起来,庞大的能力源源不断地供应着身体,更为奇妙的是,肺部仿佛能吸进无穷无尽的空气,四肢百骸气流汹涌。 事实上,金元素丹在肺部急转的状态下,若是少丘在一个数丈方圆的密闭空间内,呼吸一次,便可以把空间内所有的空气尽数吸入肺中。此乃金元素力的妙用,修炼五元素力的人尽所皆知。这也是在空桑岛上时为何少丘父让他运转内循环的道理,问题是少丘丝毫不明白金元素力的用处,才把少丘父气得吐血昏迷。 他一口气奔出五六十里,停歇之后仍旧气喘均匀,甚至面色都未发红,连他自己都不胜诧异。只是脚底板阵阵刺痛,痛彻心肺,抬起脚掌一看,这才发觉自己的靴子早已在大海中被海水给卷走了,为了逃命,一路狂奔,脚底板尽是细小的荆棘、石屑和蒺藜。 “妈的!”少丘狠狠抽了自己脚背一巴掌,斥道,“你比那笨笨还笨,都被刺了半天,这阵子才疼起来。早早提醒我啊!” 脚丫子却不说话,只举着满脚的荆棘抗议着他的侮辱。 少丘龇牙咧嘴地把荆棘之物拔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一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大荒。 这大荒的景色当真神异,怪不得空桑岛的人说大荒之中,有时行走一年都不见人影,果然如此,他跑了五六十里,所过之处尽皆是原始密林,河流纵横,山脉耸峙,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了所有的地表,不时见到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鸟兽出没其间。有身上长着两只翼的老虎;有头顶有独角的马——这个少丘知道,名叫孛马兽,空桑岛上亦产此马;有张开两翼长达数丈的猛禽蛊雕——这种蛊雕在大荒颇有名气,因为它吃人,性格凶悍,飞行快速,是空中的霸王;还有长着六足四翼的怪蛇,所过之处,土地一片焦黑,这个少丘真不知道叫什么了。 密林消失之后,眼前则是一大片铺满鲜花碧草的草原,深深的长草直达人的腰部,山风拂过,长草起伏,宛如碧波翻滚。成群的野牛、野羊静静地嚼着鲜嫩的青草,偶尔有野马群仿佛乌云般卷过,蹄声响彻天地。 少丘奔到鲜花草原的时候,惊起了一群野牛,受惊的牛群哞哞狂吼着撒提狂奔,朝他猛冲过来。少丘魂飞魄散,撒腿就跑,他跑得居然比野牛还快,跑出二三十里便将野牛甩得远远的,到了一片巨大的湖泊边,野牛群才无影无踪。 少丘不胜郁闷:“刚到大荒,居然被一群野牛撵得走投无路,甚不吉利啊!”心里想着,感到口干舌燥,到了那片湖边。 刚到湖边,忽然听到一阵马嘶,少丘顿时一惊:“难道有马群在湖边?可别惊了马群……” 一想到被速度更快的马群追逐,少丘不禁了个寒战。 “什么人!站住!”呼喝之声猛然响起,一只响箭尖啸着射入少丘脚下,没入长草丛中。 少丘大吃一惊,却见两名高大的战士全副武装,从草丛中站起身来,一人弯弓,一人持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两人身高一丈有余,身上穿着厚厚的犀牛皮甲胄,护住了头脸躯干,只露出肌肉虬结的四肢。 “你是什么人?”持矛的战士喝道,持弓战士则弯弓搭箭锁定了他。 “我……”少丘瞠目结舌,是啊,自己是什么呢?他挠挠头皮,道:“我是过路之人。” “过路之人?”持矛战士惊疑不定,朝他身后看看,“这里怎么会有路?” 少丘也傻了,是啊,所过之处,他还从未见过路是什么样的。事实上,大荒之中,除了部落与部落之间,因为往来而踩踏开辟的路径,其他地方还真没有所谓的路,处处都是草原、密林、山脉和湖泊。 “我……”少丘无奈道,“我刚才被一群受惊的野牛群追赶,便跑到了这里。” “哦,方才那群野牛是在追赶你?”持矛战士露出好笑的神情,“亏你命大,竟然去招惹成群的野牛。对了,你是哪个部落的?怎么独自一人在大荒间到处走?” “我……我是……”少丘讷讷地道,“我是空桑部落的。”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六章 巨人虎士 他原本想编造个部落名称,却拿不准这两人是否对大荒熟悉,万一他们一口咬定没有该部落,只怕会一箭将自己射穿,所以老老实实地说出了空桑部落。万一这两人和巫谢他们是一伙的,那无法可想,自己撒腿就跑罢了。 “空桑部落?”二人面面相觑,“这是哪里的部落?” “金九,金十,将那少年带过来吧!”湖边忽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 “是!”名叫金九金十的两名战士闻声,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朝少丘摆了摆手,“跟我过来。” 金九拨开长草,在前面引路,金十则持弓断后,少丘夹在他们中间走向湖边。前行了百余丈,坡度忽然一陡,整片湖泊尽收眼底,少丘顿时吃了一惊,原来湖边竟然有个营地,几匹战马和二十多头战犀静静地在湖边饮水。这种战犀是犀牛的一种,性格温顺,易于驯养,因此常被各部落装备骑兵,狂犀重甲,一旦在战场之上冲锋,往往变成一座座快速移动的堡垒,可以轻易撕裂敌人的防御。 旁边则是几堆篝火,二十多名和金九、金十一样装备的战士围坐在篝火旁,正在烤鱼、烤肉,轻声笑谈。湖滨的一块巨石上,却坐着一个身躯魁梧的巨人,这个巨人身高两丈有余,体格巨大,相貌威武狂野,额头上纹着古怪的徽章。他赤裸着上身,坟起的赤褐色肌肉块块堆起,微微一动,仿佛有无数老鼠在他体内蹿来蹿去,仅仅一条胳膊,就比少丘的腰部还粗,整个就如一个来自洪荒远古的巨人! 少丘从未见过如此巨人,不禁惊得呆了。 那巨人正在用湖水擦拭自己的兵刃,一把比少丘整个人还长的巨型骨刃,横面宽达两尺,锋刃处张着一排排的锯齿,骨刃色泽漆黑,泛着乌油油的光芒,也不知什么巨兽的骨骼所制。 “哈哈,少年,来,这里坐。”那巨人倒还文雅,微笑着指了指脚下的一块大卵石。 少丘瞅了瞅周围的战士,那些人也不以为意,继续喝酒吃肉,不亦乐乎。少丘在卵石上坐下,仰着脖子望着他——那巨人实在太高,自己站直了,只怕也才抵到这巨人的腰部。 那巨人道:“少年,你来自空桑部落?恕我孤陋寡闻,大荒之间,何时有这样一个部落?” “我……”少丘见他没听说过空桑部落,料来与巫谢无关,松了口气,道,“那是东海中的一个岛屿,名曰空桑岛。我们族人有五六百人,就叫做空桑部落。” “东海之中?”那巨人怔了怔,露出思索的神情,“东海哪个位置?你们不与大陆进行往来么?怎么大荒之中从未听闻?” “这个……”少丘对往来贸易之事也不大熟悉,顿时愕然。 “哈哈哈。”那巨人大笑起来,“看你年纪尚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对了,你到大荒之中,所为何时?” “我……”少丘再一次无言以对,为何来大荒,他自己都不清楚,总不能说骑着一头大海鲸在海上乱窜,被海鲸无意中送到了这里吧? “既然有难言之隐,不说亦可。会喝酒么?”巨人哈哈笑道。 少丘急忙点了点头,这时候想起前几日偷酒喝挨打的经历,屁股仍旧隐隐作痛,但心中却不胜欣喜。 “哈哈,这就对了嘛,不喝酒怎称得上男儿!”巨人一挥手,一大坛酒“波”的一声从湖水中跃了出来,托在他的手上,“来,喝一口我的水镇百草仙酒。唉,若是我懂水元素力,把水凝成冰,将之一镇,那味道……” 巨人摇着头,不胜叹惋,随即手一挥,巨大的黑陶酒坛飞向少丘。少丘一把搂住,险些摔进湖水中,这坛酒居然有四五十斤重。也真亏了这巨人,一只手托着竟然犹若无物。 少丘抱着酒坛,陶醉地隔着封口——这封口不是寻常的泥封,而是木封——嗅着酒香,一脸欣喜之色,道:“敢问您尊姓大名?又是哪个部落的?” “嗯。”巨人朝他一竖拇指,赞道,“果然是个谨慎的小家伙。哈哈,在下戎虎士,是这帮战士的首领。我乃是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 “啊?”少丘顿时呆了,正在拔木封的手也凝固了。 “怎么?”戎虎士察觉他神情有异,道,“少年你知道金天部族?……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叫少丘,来大荒之前,听族人说过金天部族是东海之滨的第一大部族。”少丘闷闷地道,心里却叫苦不迭:“刚逃狼口,又入虎穴,原来此人和巫谢他们是一伙儿的!居然还是木之守护者!糟糕!糟糕!咦,既然是木之守护者,为何他居然没听说过空桑部落呢?” “哈哈,错了错了,少丘。”戎虎士严肃地道,“金天部族不是东海之滨的第一大部族,而是整个炎黄联盟的第一大部族、最强大的部族!你一定要记住这点。” “哦,哦。”少丘随意地附和道。 “哈哈,喝酒。”戎虎士见少丘点头认同,不禁神情得意,招呼道,“尝尝我的百草仙酒,这可是我窖藏了多年的好酒。整个炎黄你找不到比它更好的酒。” 少丘早就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揭开封口,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顿时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喉头咕咕两声,酒液灌入喉咙,随即咳咳咳的猛咳起来。 “什么破酒!”少丘欲哭无泪,暗道,“酒香浓郁,入口却是一股发霉的酸味儿。这居然是炎黄最好的酒?看样子炎黄联盟的酿酒技术远远不及空桑岛。”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七章 百草仙酒 他这可冤枉了炎黄联盟的酿酒技术,自从黄帝时代发明酿酒技术后,三四百年的发展,炎黄联盟的酿酒技术已经颇为发达,首先将谷物用陶鼎进行蒸煮,制成酒曲,再盛入大口尊中进行发酵、然后用漏缸过滤,滤去酒糟,得到酒液,最后将酒液盛入陶瓮贮酒。据传三百五十年前,黄帝就颇为关心酿酒,曾经问岐伯:“为五谷汤液及醪醴奈何?”岐伯对曰:“必以稻米,炊之稻薪,稻米则完,稻薪则坚。” 而金天部族属木系,更擅长酿酒,酿出的美酒连世代累仇的三苗人都喜爱如狂。不过戎虎士这个巨汉,生性喜欢自夸,常常抨击别人酿酒不好,便自己学了点一知半解的技术,开始酿酒,这样酿出来的酒,味道可想而知。不过他却甘之如饴,洋洋自得。 看到少丘这副模样,戎虎士大为紧张,小心翼翼地道:“少丘……酒味如何?” “……好!”少丘违心地道。他知道这家伙是敌人,丝毫不敢大意,装模作样地大灌了两口,作出一副陶醉的样子,只是喉咙却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刺激了出来。他抹抹眼泪,笑道:“嗯,从来没喝过如此美酒,简直……让人涕泪交流!” “啊吔!”戎虎士满脸激动,狂叫一声,咚地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抛掉骨刃,一把抱起少丘,哈哈大笑,“知己啊!知己啊!小兄弟,我戎虎士酿酒十年,今天你是第一个夸赞我的酒!哈哈,那帮家伙们都说我的酒不好,他们品味差之极矣,到如今,终于有个品酒高手出现啦!小子们。”他兴高采烈地冲着那帮战士喊,“让你们品品我的美酒,如何?这个新来的品酒大师也说我的酒不错啦!” 少丘见自己这个空桑岛上的偷酒贼在他嘴里居然成了“品酒高手”,一时哭笑不得,不过这时才知道这家伙纯粹自恋,想到喝了这么差的酒,不禁腹中翻腾欲呕。旁边那帮正喝酒吃肉的战士们一听要喝他的酒,不禁面色如土。 “怎么啦?”戎虎士正抱着少丘,见他神色有异,关切道,“不合口味?” “不是,不是。”少丘被他抱着,就一只兔子被一头熊罴抱着,难受至极,“是……你的酒……味道太醇太烈,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有些不习惯。” “哈……哈哈……”戎虎士简直都笑不出来了,激动得满脸泪花,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少丘小心翼翼地道,生怕他一激动,把自己腰骨抱折。 “好,好,好。”戎虎士一迭声答应着,把他放了下来。 少丘问:“戎大哥,这里离金天部族有多远?” “哦,此处名曰犲山,正北就是金天部族的主城旸谷,大约五百里。”戎虎士道,“你要到旸谷去么?” “哦,不是……”少丘刚要说话,忽然戎虎士面色有异。 他侧耳倾听片刻,忽然喝道:“小子们,全体警戒,正东方向三十里,有二十多人快速朝我们接近。” 二十多名战士正在畅饮,一听之下,全体悄无声息地跃了起来,覆灭篝火,用布条勒上马口,战犀口太大,勒之不住,索性犀牛也不喜欢叫,便不管了。然后纷纷抢上高处,弯弓持矛,埋伏在长草深处,一瞬之间,欢声不断的营地一片寂静,只剩下少丘和戎虎士二人。 这种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素质,让少丘心中竦惕。看来,戎虎士说金天部族是炎黄联盟最强大的部族,倒也不完全是吹嘘。与这些可怕的战士为敌,当真是一件愚蠢的事,可惜……少丘长长叹息,仿佛自己生来就注定与他们为敌。 手下战士潜伏之后,戎虎士看也不看,只顾招呼少丘:“来来来,莫坏了兴致,喝酒。” “呃……”少丘望着那“百草仙酒”,只觉腹中翻腾欲呕,急忙道,“戎大哥,我要走了。” 戎虎士讶然:“为何要走?此酒不好么?” “不,不。”少丘连连摆手,心一横,道,“这些人是来追杀我的,我留在此处,徒然给戎大哥惹麻烦。” “哦?”戎虎士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你?” 少丘苦笑,心道,这能跟你说么?想了想,道:“戎大哥还是莫要问了,小弟这便走了,后会有期。”说完一抱拳,急匆匆地奔上草原。 “少丘,往北五百里便是旸谷。”戎虎士喊道,“到那里没有人敢动你。” 少丘一听,急忙转身往南跑去。 戎虎士怔了半晌,才无奈摇头,巨大的步子甩动,三步两步上了湖畔的草原,只见少丘飞奔的速度快逾急电,身后的长草被劈开一道翻滚的波浪,宛如在大海上凌波而行。 “好快的速度,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戎虎士纳闷地道,随即侧起巨大的耳朵听了听,不禁愕然,东面奔来的二十多人果然是冲着少丘来的,少丘刚刚往南行去,这些人便折身追去。 戎虎士哈哈大笑:“怎么都往那个方向去了?事情真是愈来愈有趣了。” 少丘一口气奔出近百里,这才停下来。面前是一片幽暗的密林,高大的柘树林间挂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果子。柘树少丘不陌生,又叫黄桑,可以养蚕,空桑岛上甚多。他狂奔一阵饥渴交加,却不知这林中可有野鸡之类,猎一只烤了吃,甚是不错。 刚刚进入密林,忽然脚下一绊,扑通摔倒在地。少丘挣扎着爬了起来,才发觉是一条横在地上的枯藤,不由大呼倒霉,还未站稳,顿时魂飞魄散,一根巨大的树干迎面撞来! 少丘大叫一声,身子一折,咕噜噜地滚了出去。还未停下来,密林中喀喀喀数声,七八根标枪激射而至。这两重机关拿捏得恰到好处,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一根标枪已经射至胸口!他无奈之下,手臂不由自主地挥出,一拳击中标枪的尖端,喀的一声,坚硬的柘木所削的标枪头,竟然被他一拳击碎! “咦——”密林中响起一声惊呼。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八章 受虐 中埋伏了!少丘脑子里一闪,刚想爬起来,突然头顶呼呼风响,抬头一看,只见三根粗大的树桩当头砸了下来。少丘几乎想哭了,这是什么机关啊,怎么还没完了。 无奈之下,他拧身蹿起,往唯一没有受到攻击的方向跃了出去。刚跃至半空,他心中一凉,一张巨大的网迎面兜来…… 哗——少丘被网了个正着,顿时四肢蜷缩,被兜得紧紧的。那网吊在空中来回晃荡,少丘就像一条鱼,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一片沮丧。 这才逃了多远,居然就被人给擒住了! “嘭!”屁股上重重被踹了一脚,随即一个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其实那人站着未动,他自己来回晃动。这种网乃是棕绳所织就,以少丘的金元素力,可轻易破开,问题是他被困住之时,两条胳膊扭曲着挤在自己的小腹上,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来。 那人见他不停地晃动,也烦了,伸手一拉,将巨网停止。少丘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个赤足绿衣的少女,满脸煞气,手持一把柘木弓,正弯弓搭箭对准他。 这绿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乌亮的长发披拂,以金环箍着。身子纤细娉婷,相貌清秀绝伦,最吸引的是那双大大的眼睛,黑得毫无瑕疵,闪耀着梦一般的光泽。最奇的是,她竟然像自己一样赤着双足,白皙的脚趾踩着碧草,绿衣只遮蔽到大腿,两条修长白皙的长腿裸露在外,充满了动感与青春之气。此时她满脸凶狠,略带着一丝紧张,怒视着少丘,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少丘被一根网绳勒到了嘴巴边,一说话便疼痛难忍,艰难地道,“过路的。你……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要伏击我?” “过路的?”那少女简直气疯了,抬起赤足狠狠踹了他一脚,恨恨地道,“哪里不好走,干吗要走这里?我辛苦了两天布置的陷阱,全让你破坏了!真是个猪头!” “对不住,对不住。”少丘满脸堆笑,一迭声地道歉,心里也差点气疯了:“你才猪头!我好好走路,被你的陷阱折腾得这么惨,你居然还怪我!” 虽然脸上带笑,嘴里道歉,心里暗骂,但少女却也不傻,看得出他的不满,却也不言语,绕着他转了两圈,冷笑道:“说吧,你是哪个部落的?为何独自在大荒间行走?有为何来到这里?还有,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居然能一拳击碎我的木矛?咦,你怎的也是赤足?” 她说得又急又快,少丘还没听清,一连串的问题已经说完了。少丘回想着她的问题,慢慢道:“在下少丘,是空桑部落的……对不住,还有什么?刚才未听清楚。” 那少女气得又踹了他一脚:“脑袋如此之差,说你是猪头你还不认!满嘴胡说八道,大荒间只有一座空桑山,哪里有什么空桑部落!说,你……” 那少女刚想重复一下方才的问题,却发觉一怒之下,忘了刚才都问了什么了,气得又踢了少丘一脚,将他踢得犹如陀螺般急转。少丘也眼尖,于急转中居然还能瞥得见那少女又羞又怒的神情,不禁哈哈大笑,这一笑更招来苦头。那少女怒不可遏,将柘木弓轮开,朝着他身上劈里啪啦地抽个不停。 正抽之间,忽然瞥见少丘脸上现出一抹得意之色,她情知不好,猛然边听少丘一声暴喝,居然不经意间将双手解脱了出来,顿时轻松破开巨网,劈手抓住那少女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那少女惊叫一声,抛开柘木弓,另一只手臂从背上鹿皮带中抽出一把兽骨刀,直刺少丘胸口。少丘一拽她胳膊,拦腰将她抱住,随着巨网急速一旋,两人嗖地飞了出去。 这一飞,直飞数丈之外,少丘只觉怀中软绵绵的,心神忽然荡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还未回过味来,脑袋重重一疼,喀的一声撞在了一棵树干上,被撞得抱着那少女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扑通。”两人搂抱着躺在地上,少丘正好伏在那少女身上。那少女羞怒交加,反手一耳光,声音既响亮又清脆,把少丘抽地横飞出去,眼前星光乱闪。 “你……”少丘只觉浑身的酸痛都不及脸上痛,挣扎着爬起来怒道,“为何抽我?” “你……无耻……”那少女却比他还怒,狠狠瞪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无赖!下流!狡诈!卑鄙!淫荡……”骂到后来愣是没词了才不甘心地闭了嘴。 少丘被她骂得呆住了,仔细回想,也想不到自己的哪方面行为配得上这四个词,于是索性不想了,自认倒霉,悻悻地道:“算我倒霉,碰上一个女疯子!还是逃命要紧。” “敢骂我疯子!别以为我会那么轻易杀了你!”那少女怒道,“待会儿落到我手里,想死都不容易。” 少丘苦笑:“我自认倒霉还不行么?你想想看,我正走着路,一头撞进你的陷阱,被你折磨得遍体鳞伤,我得罪过你没?刚才你又是踢我,又是拿弓抽我,又是那匕首刺我,最后还拿巴掌抽我,我碰过你没有?” 那少女呆了一呆,不说话了。少丘叹了口气,拍打拍打身上的草屑泥土,道:“我要逃命不是怕你杀我,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干吗怕你杀我?我是正在被仇人追杀,不得已逃命而已。求求你大小姐,别纠缠我啦!放我逃生去吧!” “你在被人追杀?”那少女顿时精神一振,满怀兴趣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被人追杀?” “我……”少丘心知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道,“我得罪了部落里的人,被迫逃离部落,眼下正在被部落中的族人追杀。” “可怜,你居然是放逐者。”那少女满脸惊讶,怜悯地道。 “放逐者?”少丘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五元素之卷 第二十九章 甘棠 “放逐者?”少丘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哼。”少女冷哼一声,“看你满脸精明,却什么也不懂,白痴一般,叫你猪头难道错了吗?放逐者就是因犯了错,被部落中所驱逐之人。大荒间危机四伏,密林遍布,魔兽纵横,人类只能靠部落求生存,一旦被驱逐出部落之外,孤身一人谁能活下去。因此所有被驱逐之人,大荒间都成为放逐者。这些人,都是大荒间最可怜的家伙。” 少丘被她骂得郁闷至极,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已经是一个放逐者了,不禁悲从中来,想起一心想要杀了自己的朋友、亲人和族人,孤独之感油然而生,喉头哽咽,眼圈红了起来。 “咦。”那少女诧异地打量着他,忽然嘴角一翘,哧哧笑道,“竟然哭鼻子了。好没出息。” 少丘大怒,擦了擦眼睛,怒目而视。少女摆摆手,咯咯笑道:“好了,我不生你的气了,看在你是放逐者……还有和我一样赤脚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唉,其实也怪你坏了我的大事。” “什么大事?”少丘道。 少女哼了一声,少丘忽然发觉她娇嗔的模样竟是如此动人,不禁痴了。那少女道:“你以为只有在被人追杀么?我也在被人追杀。好容易花了两天的时间在此处布置下了机关陷阱,却被你这头蠢猪一头撞了进来,破坏了我的陷阱。你说,敌人追来我如何应对?这还不算坏了我的大事么?” “你在被人追杀?”少丘奇道,“什么人在追杀你?” 少女跺了跺脚:“当然是坏人了。哼,这都不知道,笨人。” 少丘哑然,想了想,才道:“对了,我叫少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甘棠。”少女倍感兴趣地盯着他,“其他的你也别问了,我拒绝回答。现在,我问,你答。明白么?” “……明白。”少丘郁闷无比地道。心中暗想:“甘棠,这个名字倒甜美,人却凶悍。” “你为什么被逐出部落,我就不再问你了。”甘棠宽宏大度地挥了挥手,从地上捡起柘木弓,插在背上,又将兽骨匕插在背后,道,“我只问你,追杀你的人实力强大不强大?” 少丘苦笑,他也不知道都是谁追了过来,但仅仅一个巫谢,就强得恐怖,那种神奇的巫术,现在想来他仍觉头皮发麻,若是艾融危、寇臻、父母等人都追来,那简直毫无抵抗的可能。 “很强大么?”甘棠倍感兴趣,“都是什么人?” 少丘摇摇头:“你莫问了,总之很强大便是。” “那么……”甘棠思忖片刻,“你方才一拳击碎木矛的力量,能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少丘叹息着摇摇头:“几乎不可能,他们太厉害了,我这一拳根本打不到他们身上。” 甘棠眼睛亮了起来,正要说话,忽然远处传来杂沓的奔腾之声,仿佛有数十头野兽急速奔驰。甘棠大吃一惊,飞身掠上树梢,往远处观望。少丘羡慕地望着她,这少女年纪跟自己相仿,可是身体居然如此轻盈,仿佛飘在空气中一般,这种武功,也不知自己何时才会。 “上来看看。”甘棠道,“是不是追杀你的人?” 少丘攀住树枝,笨拙地爬了上去,甘棠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原来你不懂御风术?” “什么叫御风术?”少丘费了好半天工夫才爬到树梢,骑坐在甘棠身边的枝杈上,问。 “御风术便是腾跃之术,传说诸神可以御风而行,一日行遍五岳四海。当然,咱们凡人是不会御风飞行的,但是可以模仿诸神,短距离内腾跃,美其名曰御风术。”甘棠一边说一边指着东方,“看,就是那边,有二十多骑。” 少丘凝目望去,只见东北方向,长草起伏,数十头头角枝杈的野鹿正在拼命疾奔,而鹿身上,却坐着一群人。当先一人是个长发披拂、身姿绰约的女子,白衣隐隐,风采如神,赫然正是巫谢! 少丘心中一慌,险些摔下树梢,急忙抱紧树干,道:“不错,是追杀我的人。最前面这个女人极为厉害。” “厉害好啊!”甘棠喃喃地道。 巫谢骑在鹿背上正在调息养神,她为了追踪少丘,一路上接连施展神窥千里之术,耗费心力极大。她此次追踪,直接从海上追来,艾融危、寇臻等高手一个未带,只是带着桑冥羽、白苗等少年,一路上小心翼翼,压力极大。到了大荒,她命桑冥羽每人捕了一头野鹿,充做坐骑,锲而不舍地追踪着少丘。 出了草原,前面是一片幽暗的柘树林子,巫谢忽然发现林子里冒出一股袅袅的青烟,不禁吃了一惊,手扳鹿角,命野鹿停下,仔细观察。此时已是黄昏,淡淡的雾色笼罩着树林,仿佛有无穷的杀机直涌出来。 巫谢摆了摆手,道:“桑冥羽率六人入林搜索,白苗率余下人押后,在林边以弓箭护卫。” 桑冥羽应了一声,跳下野鹿,手持鱼骨刃,率人慢慢走进柘树林。这片柘树林看来深广无比,淡灰色的树皮重重叠叠,间或传来声声的鸟鸣。桑冥羽全神戒备,他倒不担心少丘在树林中埋伏,以他对少丘的认知,机关埋伏这样的高难度技术,少丘根本不可能凭空想象出来,他担心的是这密林中有什么古怪。 这种担心可不是多余。大荒之中危机四伏,各种魔兽、怪兽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饕餮、浑沌、穷奇和梼杌这种只在传说中存在、连黄帝与诸神都奈何不得的超级魔兽,便是这些年肆虐大荒的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等六大魔兽,动不动便可毁城灭国,一个中等部落的战斗力,也可被他们轻易摧毁。若是这树林中藏着一头九婴之类的魔兽,那自己这帮人的结局,桑冥羽连想也不敢想。 深入树林数百丈,已经进入了密林深处,还好没遇上什么特殊状况,桑冥羽松了口气,便在这时,突然远处人影一闪而逝,众少年也都看见了,齐齐弯弓激射,嗖嗖嗖的劲箭飞蝗般射了过去。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章 战犀勇士 “是什么人?看清楚了没有?”桑冥羽喝问。 后面的白苗远远喊道:“依稀是少丘。”转头问周围的同伴,“你们都看到了吗?” “不错,是少丘。”众少年纷纷点头。 桑冥羽叹了口气,道:“各自警戒,非到万不得已时,莫伤了他性命,我等只管将他擒获,交给巫谢大人即可。” 众少年冲着他摇摇头,嘿嘿苦笑:“生擒他?恐怕不易啊!你没看到连族君都伤在他手里了么?” 桑冥羽叹息不答。 正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呼喝惨叫之声,白苗的喊声远远传来:“冥羽,我们中伏了,死两人,伤三人,全力戒备!” 桑冥羽大吃一惊:“少丘什么时候居然会造机关埋伏了?小心向巫谢大人靠拢!” 众少年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在幽暗的林中往回走,他们一路倒还顺利,不过走了近百丈,就遇见了跌跌撞撞迎面本来的巫谢、白苗等人。巫谢倒还好,白苗却是浑身泥土,背上还扛着一人,另有几人也浑身浴血,狼狈不堪。 “妈的。”白苗骂道,“我们刚进树林便遇到了埋伏,标枪、陷阱、木箭、巨木轮番袭击,看样子这些机关布置了很长时间,专门等我们一头撞进来。” 众人急忙救治伤员,所幸那三人受伤也不甚重,只是其中一人腿部受创,小腿骨被一根巨木击折。巫谢白衣飘拂,美貌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喜怒,默默想了片刻,道:“彻底清查附近,我们慢慢往外冲。” 便在这时,只听树林之外大地震动,轰隆隆的巨响由远至近,仿佛无数巨大的野兽奔驰而来,众人骇然色变。桑冥羽皱眉道:“难道少丘突然间多了帮手?” 巫谢道:“有此可能,少丘丝毫不懂机关埋伏之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造好如此庞大的埋伏,竟能将我们二十多人困在其中?他必是有了帮手!”皱眉沉思片刻,道,“你们为我守护结界,说不得,只有再一次施展神窥千里了。” “大人不可。”桑冥羽急忙道,“这几日之间,您已经施展了数次,心力损耗极大,若是……” 巫谢摆摆手,叹道:“我总不能把你们尽数葬送在这林子了吧?” 桑冥羽无奈,喝令众少年散开,全力戒备守护结界。 巫谢将紫玉琮捧在手心,滴入一滴鲜血,右手捏起巫印,紫玉琮内的血液蒸腾出淡淡的雾气,很快在她面前凝结为一张薄薄的水雾,水雾愈发明晰,片刻之后凝成一张水泡般的光幕。巫谢手掌轻轻一抚,光幕中忽然显出林子外的情形。 桑冥羽在一旁看着,顿时大吃已经,只见林子外的草原上,出现了一群浑身甲胄、骑着巨大战犀的战士!当前一人身高达两丈有余,甚至比他座下的犀牛还要庞大雄壮,简直就是一个洪荒巨人!手里那把巨型锯齿骨刃,便比桑冥羽的身体还要长大。 光幕一阵飘摇,瞬间破碎,显示出巫谢心中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这些人不知是敌是友,立即隐蔽,注意观察。”巫谢沉声道,“若非我号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若是敌人……”巫谢冷冷地道,“一旦听我号令,全力射杀!” 桑冥羽朝众人一摆手,这些少年纷纷找到合适的位置隐蔽了起来。巫谢则身形缓缓飘起,落在一根枝叶浓密的树梢上。桑冥羽则找了个树洞潜藏起来。一瞬间,树林里空无一人。 树林外的却是戎虎士等人,他率领战犀勇士深入大荒办一桩极大之事,忽然看见这片柘树林中腾起烟雾,诧异之下催动战犀狂奔了过来。到了林子边上,戎虎士命战士们散开,分做三队,一对开路,二队守护,三队断后,缓慢向林中推进。 戎虎士也觉察出这片树林杀机四伏,不过他的任务事关重大,哪怕刀山火海也得往里冲,当下毫不犹豫,挥师深入,巨大的战犀撞碎了朽木、大树,直接在林间开辟出一条空地。推进了数百丈,忽然间戎虎士心神一凛,幽暗的林中仿佛传来数十人的呼吸之声!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自己追踪的明明是孤身一人,此处却埋伏了这么多人?他呼哨一声,刚要何止队伍,猛然间弓弦嘣然一响,当先一名战士额头中箭,直贯入脑,哼也未哼,便翻身栽落。 “嗷——”他座下战犀猛然受惊,狂啸一声,轰隆隆地朝林子里冲去。 “给我搜索敌人,射杀之!”戎虎士狂叫一声,飞身从战犀上蹿起,仿佛魔神般扑向一棵大树,手中巨型骨刃凌空疾扫。他这把巨型骨刃乃是将一头巨龙的骨骼炼制而成,长达一丈有余,重达一百五十斤,骨质坚韧,锋锐无匹,是一把难得的宝刃。 喀得一声巨响,龙骨刃将一棵腰围粗细的柘树和藏在树后的埋伏者齐齐斩为两段。 嗖嗖嗖,他人尚未落地,空中已经有七八只箭劈面射到。戎虎士冷哼一声,手中巨型骨刃凌空一搅,所有的箭矢尽皆粉碎,成了一片木屑。 此时,两拨人马已经展开了殊死的血战。战犀勇士在明,空桑岛众人在暗,因此双方一接战,战犀勇士便吃了大亏,不过他们训练有素,单兵素质之高焉是空桑岛的少年们所能匹敌,片刻之后便稳住了阵型,一队人从战犀的腹部取出盾牌抵挡箭羽,一队人在盾牌的守护下弯弓射杀暴露出来的空桑岛少年。 而戎虎士则在树林间往来奔走,巨大的骨刃所到之处,粗大的树木无不崩摧,空桑岛的埋伏者只好狼狈地逃了出来,一出来就遭到戎虎士的狙杀。这些少年焉能抵挡戎虎士,连一招都抵挡不了,纷纷惨呼而亡。 戎虎士正杀得兴起,忽然感觉头顶有异,龙骨刃猛然朝上面一劈,只觉无声无息中,骨刃受到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不禁大吃一惊。他收回骨刃站定,却发觉面前站着个一身墨色袍服、长发披拂的女子。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一章 巫神封印 戎虎士的心脏猛一收缩,只觉面前的女人浑身上下充满了诡异,孤零零地一站,自己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座凝定的深渊,一股庞大奇异的能量在其中翻腾不休。他暗道:“这便对了,那人身后若非有庞大的势力,又岂敢做出如此惊人的大事,嘿嘿,正主露面了。” 戎虎士不惊反喜,口中一个呼哨,正在搏杀中的战犀勇士纷纷与对手脱离接触,聚拢在他身后,弯弓横矛,严阵以待。空桑岛的少年们比战犀勇士杀得惨不忍睹,片刻之间死伤十余人,早已经心惊胆战,见对手一退,纷纷松了口气,也聚拢在巫谢身后。 “你是什么人?”戎虎士沉声喝道。 “你又是什么人?”巫谢愕然片刻,道。她此刻也不好受,身处这个巨人所带来的庞大压力下,呼吸维艰,只觉面前便是一座巨大的山岳,庞大的压力甚至压得周围的树干都咯咯作响。她是个巫觋,丝毫不擅长近身搏斗,此时被迫与这巨人相抗,心里有苦自知。 戎虎士正要说话,忽然瞥见空桑岛少年身后二十多丈的地方,一个绿衣女孩悄悄探出头来,冲着他嬉笑着吐了吐舌头,不禁大怒。 原来,这便是甘棠细细逼问少丘,追杀他的人是否厉害的缘由。追杀甘棠的人,正是戎虎士!甘棠在大荒间逃亡数百里,和戎虎士斗了一路,机关陷阱所用无数,却丝毫摆脱不了戎虎士的追杀。方才一遇见少丘,听说也有一拨人在追杀他,立时脑袋里便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让他们自相残杀! 因此便设计了这一出。先在林子里燃气烟雾,把巫谢和戎虎士都引到这里,巫谢离得近,必然先到,先将她伏击一番,折磨成惊弓之鸟,这时戎虎士追来,巫谢必然戒备,当戎虎士进入巫谢的伏击圈时,甘棠一箭射杀戎虎士的战犀勇士,挑起双方火拼。 甘棠还唯恐戎虎士不恼怒,悄悄在巫谢等人背后一露头,戏弄他,使得戎虎士更是认定了巫谢便是甘棠的靠山。 巫谢也倒霉,连甘棠的面都没见过,便犯了包庇之罪。 戎虎士冷笑一声:“本人乃是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戎虎士。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交出那女孩和那卷东西;二,跟我回旸谷接受惩处。” “你是木之守护者?”巫谢微微松了口气,道,“如此便是一家人了。我看你我之间颇有误会,什么女孩和那东西,我统统未曾见过。” 那甘棠就在她背后的树上翘着腿嬉笑,她居然说未曾见过。戎虎士都气得哑口无言,也是,碰上这种睁眼说白话的女人,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嘿嘿。”戎虎士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么?我目前家中只有六位妻子,你若想加入,只有经过合卺礼之后才算一家人。” 战犀勇士哄然大笑,空桑岛的少年们则是大声喝骂。巫谢乃是神圣的巫觋,何曾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脸也不禁气白了。 “放肆!”巫谢怒视着戎虎士,手捏巫印,喝道,“封——” 戎虎士霍然一惊,只觉周围的空间猛然挤压过来,想动动指头都难,他扭回脖子,只见身后的战犀和勇士们也满脸涨红,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戎虎士面色大变,大喝一声,龙骨刃劈出,轰然一声巨响,骨刃仿佛劈上了一张无形的波纹,摇曳的波纹荡漾开去,却没有破碎。而这股巨大的力量也震得巫谢浑身一抖,险些咳出血来。 远处的少丘看到,不禁诧异。自己在空桑岛的时候一掌便劈裂的巫谢的封印,可戎虎士却为何劈不开?戎虎士的一劈之力明显比自己的双掌要强劲得多啊! 他却不知,金元素乃五元素中攻击力最强悍的元素之力,他体内的金元素力纯度之高,浓度之强,又是绝无仅有,而戎虎士修炼的乃是木元素力,虽然威力巨大,可这便如一把巨锤与一根针的区别,锤击不破一张牛皮,针却能轻易刺透。最重要的是,空桑岛上巫谢施展巫神封印时,距离少丘远达百丈,与目前朝戎虎士面对面地施展,威力差了十万八千里。 此时戎虎士也傻了眼,惊道:“你……难道你是巫觋么?因何会巫神封印之术?” 巫谢森然道:“你到此时才知么?金天部族的大祭司巫礼,和我情同姐妹,咱们见了巫礼,再来跟你算这笔账!” “误会!”戎虎士道,“不知大人怎生称呼?巫神封印只有太巫氏座下七巫可以施展,敢问您是……” “本人巫谢。”巫谢冷冷地道。 “巫谢?”戎虎士不胜惊讶,“太巫氏座下七巫,以巫咸为首,巫彭、巫即、巫礼、巫盼、巫姑、巫抵,哪里有巫谢?”他想起甘棠所做的大事,难道与太巫氏有什么牵连?不禁面色大变,“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懂得太巫氏的巫神封印之术?” 巫谢顿时郁闷无比,事实上太巫氏门下的大巫每一代都有十名,号称十巫。不过她前往空桑岛做大祭司十六年,因为囚禁少丘之事乃是炎黄联盟的绝对机密,太巫氏特意将她在十巫中除名,非但是她,便是六大部族的守护者,现在也早已被除名,不为大荒之人所知,不料一回到大荒,却尴尬地遇到了这个身份问题。偏生这其中的秘密,又不足为外人道。 巫谢长叹一声,苦笑道:“你什么也别问,你我在此处相逢,全是一场误会。赶紧走吧,莫要一着不慎,将你金天部族的精锐丧在这里。” 巫觋有多么难缠,戎虎士当然知道,若是平时,他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今天遇到的却是一个神秘的、实力足以与七巫四觋匹敌的巫师,这对炎黄联盟而言可是一件大事,不弄清楚他如何肯干休?何况此事还关系到自己正在追捕的甘棠! 戎虎士拿定主意,冷笑道:“既然你是巫觋,在下也不敢无理,却要请你随我到旸谷走一趟了!”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二章 屠杀 “我身有要事,如何能随你到旸谷?”巫谢冷冷地道,“若再不走,休怪我无情!” “你对老子有情么?哈哈,倒要看看你怎生无情!”戎虎士大笑道,“杀!”腾身而起,手中骨刃直劈而下。 “轰——”面前的封印又是一阵荡漾。 巫谢急忙道:“给我射!” 身后的少年们弓箭、长矛纷纷朝被封印的战犀勇士射去。这下战犀勇士可吃不消了,自身在封印之中,箭、矛根本射不出去,碰上封印便被弹了回来,而对方的箭、矛却可以穿透封印射到自己身上,这仗如何能打? 瞬息之间,战犀勇士已经有七八人被射杀,惨叫着摔下巨犀。戎虎士双眼通红,狂吼着连连劈向封印,轰轰轰的声音震耳欲聋,一瞬间他居然劈了三十余次,封印的波纹彻底翻滚起来。每劈一次,巫谢的身形都要震一震,这三十余次重击可实在难熬,她脸色煞白,几乎要抗不住了。 战犀勇士又被射杀了四五人,剩下的七八人也不还击了,团团蹲在地上,用盾牌护住身体,空桑岛的少年们一时也无可奈何。戎虎士被这封印折腾得暴跳如雷,狂吼一声,双手握刃,龙骨刃上猛然冒出一团青濛濛的光彩,向封印连劈四刀。 轰轰轰的巨响声同时响起,封印嘭地一声碎裂开来。巫谢闷哼一声,身形被震飞出去,半空中咳出一口血来。 白苗大吃一惊,急忙一把抱住她,侧身滚到了树林中。桑冥羽率领众少年呼喝着杀了过去,戎虎士狞笑一声,龙骨刃展开,树林中宛如一股狂飙扫过,面前之人无不拦腰两段,刹那间空桑岛少年血流成河,十多名风华正茂的少年,几乎被杀戮殆尽。桑冥羽见死了这么多伙伴,心胆欲裂,抱起一棵巨木,狂吼一声朝戎虎士砸了过去。 那巨木比桑冥羽的腰还粗,不过对戎虎士而言,也就是手臂粗细,他狞笑一声,骨刃一卷,巨木居然被卷成了粉碎,飞扬的碎沫笼罩了桑冥羽一身,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了。还没等他睁开眼睛,戎虎士的骨刃已经当头劈至。 桑冥羽抹了抹眼前的木屑,猛然便看见巨大的骨刃当头而至,他心中一凉:“没想到我居然活不过十六岁……” 他苦笑一声,刚想闭上眼睛,猛然却见一条闪电般的人影一闪而至,一拳砸向那柄巨大的骨刃。“当——”拳头砸上骨刃,却泛起金铁交鸣之声,戎虎士的骨刃远远地荡了开去,随即他腰部一紧,被人一把抱住,翻身滚入了路边的草丛。 咕噜噜,两人滚出十多丈远才停了下来。桑冥羽一看,不禁呆了:“少丘……” 救他之人,却是少丘。 少丘点点头:“快走!那人厉害至极,我来拖住他!” 桑冥羽眼前一红,还要再说。少丘一把将他远远地推开:“你救过我一次,我也救你。若你还想杀我,日后有的是机会;若你想做兄弟,日后也是有机会。快走,快走。” 桑冥羽点点头,也不说话,朝着白苗和巫谢远遁的方向追去。 此时戎虎士早已将空桑岛的少年们尽数杀掉,巨大的身形出现在了少丘身后,少丘甚至感觉到后背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戎虎士垂下骨刃,叹道:“少丘,你果真是他们一伙的!” 少丘回过头来,满脸惭愧:“戎大哥,对不住,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只不过刚才那人是我的朋友,我不忍心见他死在你手上。” “嘿嘿,好啊!”戎虎士看了看随着骨刃流淌不息的鲜血,道,“你的朋友居然来追杀你,倒也是奇闻。少丘,你知道,我对你颇为欣赏,丝毫不愿与你为敌,哪怕你冒犯我,救了我的敌人,我也可以不予追究。但是,你告诉我,那个神秘的巫师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少丘叹了口气,诚恳地道,“戎大哥,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你……”戎虎士不禁气结,“他们即便是在追杀你,是你的敌人,你也不愿说么?” 少丘摇摇头,心道:“自然不能说,一说,我立刻就成了你的敌人,他们便成了你的朋友了。” “少丘,这件事事关重大,大荒之中突然冒出一个神术绝顶的巫师,这足以震撼任何一个部落。”戎虎士冷冷地道,“你必须随我到旸谷去,说个明白。” “嘿嘿,你让他去他便得去么?”树林间忽然响起一个少女咯咯的笑声,“戎虎士,看我将你烧成一个烤猪!” 戎虎士大吃一惊,抬头一望,却见甘棠正坐在远处的树梢,朝着自己哂笑。他哈哈大笑:“你也在这里?好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么?”甘棠冷笑一声,一箭射来。 戎虎士冷哼一声,骨刃一卷,满以为那箭要被搅成碎屑,不料突然间轰的一声,箭与骨刃一碰,竟然燃烧了起来,一缕幽暗的火焰附着在骨刃之上,熊熊燃烧。甘棠咯咯直笑:“看我自创的火神之箭!” 戎虎士这木系高手,最无奈的便是碰上金系和火系,金克木,自不必说了,木生火,却纯粹给火增加威力,这可是丝毫办法也没有。他手忙脚乱地将骨刃插入地下,这团火焰才熄灭。却就在这一瞬间,甘棠抛过来一根长绳,卷住少丘的腰,使劲一提,少丘嗖地飞了过去,远远地没入树林深处。 “该死!”戎虎士破口大骂。他和这小姑娘打了十几天的交道,追追逐逐,也不知吃了多少亏,心知这少女虽然武功不高,但御风术过人,兼之诡计多端,手段防不胜防。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三章 谁有不平事 桑冥羽一口气狂奔出二十余里,忽然一头栽倒在狂野之中,痛哭失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只觉心中如同坠铅,泪水止不住地奔涌。 “冥羽,是你么?”草丛里忽然传来一声诧异的叫声。 桑冥羽双眼血红,慢慢站了起来,喝道:“什么人?” “是我,白苗。”白苗浑身泥土,狼狈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哭了?” “没事儿。”桑冥羽怔怔地盯着白苗,拭了拭泪水,道,“巫谢大人呢?” “在这里。”白苗指了指草丛之中,巫谢正靠在一座土堆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胸口微微起伏着,“巫谢大人这几日耗神过度,又被那个戎虎士强行破了封印,受到反震之力,方才昏迷了半天,刚刚才苏醒过来。” 桑冥羽大吃一惊,疾步奔过去,扑在巫谢面前,惊道:“巫谢大人,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巫谢慢慢睁开眼,苦笑一声:“还好,死不了……”话音未落,只觉胸口一痛,她愕然望去,无声无息之中,胸口多了一把锋利的鱼骨匕首。直没至柄。 “你……”巫谢诧异地等着桑冥羽,眼睛中露出一股难言的愤怒,“为何……” 白苗也大吃一惊,惊怒道:“冥羽,你做什么?” 桑冥羽面色狰狞,缓缓松开骨刃的手柄,站直身子,看也不看巫谢,冷冷地望着白苗,那神情,便宛如地狱中的魔神。白苗满脸惊惧,反手去背后抽弓,却摸了个空,才知方才力抗戎虎士时早已将箭射尽,弓也抛了。 “我不杀你。”桑冥羽冷冷地望着他,“你也不必反抗。你手中没有弓箭,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别忘了,空桑岛的少年中,我的武功是最强的。” “你……你要干什么?”白苗脸上充满了恐惧,怒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桑冥羽嘴角一撇,望了望痛苦挣扎的巫谢,淡淡道:“我知道。但你知不知道,我方才险些死在戎虎士的手里,是少丘救了我?” “那又如何?你和少丘本来便是朋友。”白苗一脸迷惑,“他救你又如何?” “不——”桑冥羽面孔扭曲,怒喝道,“我为什么要他救?他如果救你,你接受么?白苗,你还不明白么,你我这十六年,是怎样活过来的!你我一生下来,就被这伟大的炎黄联盟抛到了远离大陆的海外孤岛上,去陪一个弱者、一个懦夫玩一场虚拟的终身游戏!我们的命运是什么?我们一生下来,就被剥夺在炎黄联盟中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机会,我们要耗费一辈子的青春和岁月,去陪一个白痴、一个弱智玩一场虚拟的游戏。你甘心吗?啊?你甘心吗?” 白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戒备的神情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白苗,在空桑岛,你箭法第一,天生是个神射手,是个举世无匹的战士;我武功第一,诸少年中无出其右。可是,你我的这辈子的命运,却是在远离人烟的荒岛上做一个狱卒,如果这个白痴不死,我们就要傻呵呵地陪着他玩到老,玩到死!我们要掩饰自己的武功,我们要掩饰自己的身份,我们还要掩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桑冥羽泪流满面,呜呜痛哭,“白苗,你甘心么?” 白苗长叹一声:“冥羽,我们谁没有心中的愤怒与不平,平日里欺辱少丘,不就是为了发泄么?可是,现在这一切不是结束了吗?我们回到了大荒,不久后就将回归自己部落,建功立业,征战沙场,成为整个炎黄的英雄。” “是啊……”巫谢受创颇重,几乎奄奄一息,但知道此刻性命攸关,强打精神嫣然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心里的苦,我又岂会不知?可是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不是也如你们一般,被调配到这孤岛之中么?冥羽,白苗,别胡思乱想,一切都结束了,今天发生的事我不予追究,回到帝丘,帝尧自然会知道你们的贡献和你们的牺牲,必定会重加重用……” “住口!”桑冥羽转头喝道,眼中几乎滴出血来,“你们这些人的话,全都是假的!你们何尝估计过我们的感受?何尝在乎过我们的生命被虚度?我不甘心做一个狱卒,不甘心陪一个白痴玩,我要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雄,我要将整个大荒踩在脚下,这就是我心里的苦,你知道吗?” 白苗和巫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嘿嘿。”桑冥羽冷笑一声,望着白苗道,“白苗,我知道,你也喜欢艾桑,从小就喜欢,你瞒不了我。只因我也喜欢她,喜欢得发了狂,可是……”他面色狰狞地指着巫谢,“你们这帮白痴,居然要将艾桑嫁给另一个白痴,嫁给一个囚犯!我们空桑岛几十个少年,哪个不比少丘强?可你们,却为了让这个虚拟的世界变得更加真实,为了按住少丘的心,竟然要断送艾桑的幸福,将她嫁给他!” 此言一出,白苗眼中也冒出了怒火,却是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凭什么?”桑冥羽热泪纵横,哈哈狂笑,“他只是一个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囚犯,日日受尽屈辱,却打败了我们所有人,得到了空桑部落的公主!凭什么?我桑冥羽不是鼠肚鸡肠之人,这么多年来,当别的少年欺辱少丘的时候,我心内为之不平,我保护他,安慰他,和他谈心,陪他玩耍,因为我见不得弱者受苦,见不得强者欺凌他人,哪怕他是一个囚犯我也与他约为兄弟,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艾桑嫁给他?为什么要践踏我最后一丝尊严?巫谢,当你发现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弱者,反而拿走了所有属于你的东西,你是何感受?而其中的原因,仅仅是命运的不公!” 巫谢急怒交加,猛地呕出一口血,险些昏迷过去,不过此刻她可不敢昏迷,强撑着睁开眼皮,苦笑一声,却是无言以对。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四章 平生恨 “白苗,你是不是我的兄弟?”桑冥羽问。 白苗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我的痛苦,你能不能理解?”桑冥羽道。 白苗苦笑:“岂止理解,我自己经常把少丘打得满地找牙,还不是时时被你护着?” “兄弟。”桑冥羽眼中泪光晶莹,仿佛又想起了空桑岛上的岁月,“我们联手,在大荒之间打出一片天地!如何?” 白苗大吃一惊,喃喃道:“冥羽,你疯了?大荒间藏龙卧虎,高手无数,你杀了巫谢大人,以你我的武功,咱们不可能逃得掉炎黄联盟的追杀的。” “我纠正你两点。”桑冥羽淡淡地笑着,伸出了两根指头,随即拔出巫谢身上的骨刃,巫谢痛得惨叫一声,拼命不让自己昏迷,却眼前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白苗大吃一惊,正要阻止,忽然呆了,只见桑冥羽手中的骨刃,突然散发出一团幽暗的火光,那火光烈焰熊熊,将整个骨刃包围其中,仿佛烈火凝成。 “这是……”白苗深深吸了口气,不禁骇然。 “这是火元素力的第二劫:传灯劫。可将体内火元素之力逼到兵刃之上,凝成烈火神兵!”桑冥羽傲然道,“纵是火系的守护者少丘父,其火神之鞭,也只不过是炼到了第二劫而形成的异象。”说完手一抖,骨刃熊熊燃烧着刺向一棵大树,嗤地一声,碗口粗的大树毫无阻碍地被劈为两段,咔嚓翻倒。那细细的断口处,已经被高浓度的火元素彻底碳化。 “你怎么会这么强大的火元素力?”白苗骇道。 “哼,自从我知道我的命运,我就不甘心屈服于他。虽然空桑岛上,六大部族的高手只交给我们粗浅的武功,但是我和少丘是朋友呀,趁少丘父不在家的时候,早已经将他的火元素诀背得滚瓜烂熟。我是火系后人,修炼火元素力自然没有什么阻碍。一个月前,我早已偷偷躲在空桑之山抗过了第一劫‘五内劫’的劫力,进入第二劫的境界。只不过平日还得隐藏着而已。”桑冥羽叹息一声,“苍天佑我,若非如此,我如何能那么快猎杀一头豪彘?被豪彘压入海中,又如何能活下来?” 白苗也隐隐约约知道,修炼元素力危险重重,每个系的元素力都分为七劫,通过一劫,境界便会有极强的跨越,只不过元素之劫过于危险,动辄整个身体就会灰飞烟灭。据说火元素力修炼到第一劫“五内劫”之后,体内火元素丹形成,五脏六腑之间凝成熊熊烈火,虽然火元素无法溢出体外,但是拳掌之上却能生出澎湃的火焰,人中一掌,顷刻间化为焦炭。进入第二劫“传灯劫”之后,元素力可逼到兵刃之上,凝成烈火神兵,威力更是强了数倍。没想到,桑冥羽竟然靠自己揣摩,就达到了第二劫的境界。 桑冥羽见白苗发呆,微微一笑:“第二,杀了巫谢,有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谁会来追捕我们?” “不可能。”白苗断然摇头,“空桑岛的族人都知道我们随巫谢追捕少丘,虽然死得只剩下我们两人,可是他们到时候一定会查证巫谢的死因。她乃是太巫氏的十大弟子之一,整个炎黄联盟上下都会查的水落石出,你我根本逃不掉。” 桑冥羽哈哈大笑:“如果空桑岛的人全部在东海中消失呢?” “你说什么?”白苗彻底惊呆了。 这时巫谢刚刚昏沉沉地苏醒,一听此言,噗得喷出一口血,又昏迷了过去。 桑冥羽好奇地瞥这她:“巫觋修炼的是精神力,这女人怎么这么容易昏迷呢?” 白苗怒道:“废话,捅你胸口一刀看你昏迷不昏迷。快说,空桑岛发生了什么事?” “白苗,你听说过火山么?”桑冥羽悠然道,“我数次进入空桑之林的山顶,才发现,那山顶居然是个火山口,只不过是一座休眠的火山罢了,山顶的岩石虽然火红,却是冰冷无比。” “那又如何?”白苗心中狂跳,“难道你还能把火山唤醒不成?哼哼,你若有这个神通,天地诸神又何须放在眼里,早已经纵横大荒,所向无敌了。” 桑冥羽苦笑:“我又怎生有这种力量?具体怎么毁灭空桑岛,你还是听听巫谢怎么说吧。”他俯下身在巫谢的额头猛然一击,一缕火元素灌进巫谢的体内。 巫谢身体猛一抽搐,缓缓睁开眼睛,原本冷漠俏丽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喘息道:“桑冥羽,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杀了我,你以为能逃出太巫氏和少觋氏的追杀么?” 桑冥羽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个不劳您操心,巫谢大人,我保证,杀了你之后太巫氏和少觋氏会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巫谢大人,我只问你,你们奉命在空桑岛看守少丘,如果万一他体内的金元素血脉觉醒了呢?你们怎么对付他?” “当然是杀了他!”巫谢喃喃地道,仿佛还在思考为什么杀了自己太巫氏和少觋氏会那桑冥羽当亲儿子。 “是么?”桑冥羽讥讽道,“凭你们几个人,哪怕再加上我们这帮无用的少年,能杀得了元素血脉的觉醒者么?你以为你们这几个人比诸神还厉害,能将和蚩尤一个级别的高手消灭?” “你……你都知道什么?”巫谢忽然满脸恐惧,傻傻地盯着桑冥羽。 “你们当初选中空桑岛囚禁少丘,恐怕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好地方吧?”桑冥羽冷笑道,“元素血劫阵!恐怕你们依仗的是这个吧?” 巫谢脸色煞白,喃喃道:“你……你如何知道这个名字?” “为什么知道?”桑冥羽温文尔雅的表情一扫而空,怒吼道,“因为我从懂事起,就不甘心做一个狱卒!就不甘心把青春消耗到一个荒岛之上!我今年十六岁,可是我偷偷探听你们的秘密,已经有七年啦!七年,我什么秘密探听不到?”他转头狰狞地望着白苗,“白苗,你知道什么叫元素血劫阵么?那是大荒间最强大的阵法,当年蚩尤就是在涿鹿活活被困死。经五元素的绝顶高手们合力施展,可引来天上神雷,产生毁天灭地的力量。”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五章 元素血劫阵 白苗仍旧懵懂不已,巫谢却是越听越恐怖,血痕遍布的嘴唇也不由颤抖起来。桑冥羽笑道:“嗯,这元素血劫阵虽然未必能困死少丘,却能以神雷的力量引发空桑岛上的火山爆发,哈哈,如此一来,什么元素血脉者,哪怕是蚩尤重生,也必死无疑了。嘿嘿,只不过,空桑岛所有的人,都要为少丘陪葬了。白苗。”他回头轻轻一笑,“也包括你。” 白苗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巫谢,嘶声道:“这可是真的?” 巫谢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漠然道:“桑冥羽,你如此心机,如此隐忍,我败给你,当真无话可说。”却是默认了白苗的质问。 “白苗,你傻呀!”桑冥羽见她承认,心怀大畅,拿指头点着白苗的额头道,“陪葬的人自然不包括这位巫谢大人了,她知道引动阵法的诀窍,引发阵法之后,自己一逃了之,又怎会明知是死还留下来陪葬。只不过,你,我,空桑岛上所有的人,都会变成灰烬,到海里喂鱼而已。” 白苗怒气勃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突然想起一事,顿时脸色惨白:“你引发了元素血劫阵?” “是啊!”桑冥羽大笑。 “我们的族人和艾桑都还在岛上!”白苗怒不可遏道。 桑冥羽摇摇头:“那是自然。不过这族人里可有你的亲人?嘿嘿,我早打听过了,你我这些少年都是从各部落战死者的遗孤中挑选出来的,可没有亲人在,否则,我早一刀杀了你,还会对你真心以待么?” 这倒不假,白苗也知道,但仍旧怒道:“艾桑呢!” “艾桑自然不会有事。”桑冥羽笑道,“早在乘舟上了大荒,巫谢大人就派许地回空桑岛报讯去了,只不过许地早已成了我的密使,悄悄到空桑岛上接了艾桑,掉头就走。哈哈。放心吧,白苗,我对艾桑爱得发狂,又怎舍得让她受一点损伤。” 巫谢听得早已积郁满怀,见自己还傻呵呵地派出许地为桑冥羽办事,顿时急怒攻心,又咳出一口血,再一次昏迷了过去。 “怎么样,白苗,和我一起干吧!”桑冥羽真诚地道,“这样的炎黄联盟,你还留恋它作甚?” 白苗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却迟迟不答。桑冥羽脸上笑容满面,慢慢走过去,把先前掷出去的那把骨刃捡了回来。他脸上带着笑容,两条腿却在不住地颤抖。 “白苗,这个女人。”桑冥羽指了指巫谢,“杀了她,咱们就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啦!去吧!” 少丘和甘棠逃出了柘树林,便是起伏的丘陵地带,此时日色已暮,薄薄的雾色笼罩着大荒,神秘幽宓的旷野铺展在茫茫的天宇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在大荒中疾奔,甘棠精通御风术,她身姿柔美,奔行的姿态极为美妙,掠在长草之上,当真宛如御风而行的仙人;少丘则要难看得多,甩开胳膊甩开腿,咚咚咚地跑着,然而速度快极,甘棠竟然被他落在身后,拼尽全力也赶不上。 甘棠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惊讶,道:“喂,笨猪,你能不能慢点?” “大小姐,你现在是在逃命啊!”少丘不满道,却放缓了速度,与她并肩而行。 甘棠道:“你怎么可能跑这么快呢?你修炼的是什么系的力?看起来像是金元素,不过金元素力哪有像你跑这么快的!” “我修炼的正是金元素力。”少丘摇摇头,“不过为什么跑这么快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盯着甘棠光洁小巧的赤脚,笑道,“你赤着脚在大荒中飞跑,不怕石头呀,荆棘呀什么扎你的脚么?我的脚上尽是荆棘和蒺藜。” “哼,你究竟是不是金系的?”甘棠怀疑地撇了撇嘴,“我也是金系的,金元素力已经修到了第一劫‘金刚劫’的地步,体如金刚,百刃不伤。那么石块和荆棘算得了什么?能刺穿我的脚的东西,鞋底又能抵挡得住么?” “这个倒是。”少丘点头道。 “喂。”甘棠道,“金系可没听过有你这种怪物呀,明明不通搏击术,也不会御风术,甚至连‘金刚劫’都没炼成,跑得却跟飞一样。唉,看来笨猪该改一改了。” 少丘笑道:“是啊,我不笨嘛。” “哼,改叫飞猪。”甘棠咯咯直笑,“跑得快嘛。” 少丘为之气结,但想起一件事,却有些奇怪:“你是金系的?可方才你又是使用木系的机关埋伏,又是使用火系的火神之箭……你难道精通五元素么?” “嗤。”甘棠喘息着嘲笑他,“这天下有人能精通五元素么?诸神也不能啊!哈哈,你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 “不知道。”少丘奇道,“大荒中也区分职业?” 被巫谢骗了十六年,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才专职做某种事情,以渔夫为职业。 “你慢点呀!”甘棠嗔道,“你当谁都有你这种变态的速度和体力么?” 少丘呵呵笑笑,干脆停了下来,和甘棠并肩而行,在斜阳草树间慢慢呼吸着大荒清新碧透的空气。甘棠道:“当然了,职业就是一个人赖以为生的……东西!譬如战士只管征战,家中自有部落发给稻黍和肉,平民则耕作、养殖,猎人只管打猎,老人和女人则采集果子……巫觋主持祭祀,由族人供养。明白了吗?” “明白。”少丘老老实实地道,“那你的职业是什么?” “盗!”甘棠自豪地道。 “什么?”少丘又糊涂了,“盗是什么?” “盗便是偷窃也。哈哈哈!”甘棠大笑起来,“只不过我觉得,这个盗字,可以解释为‘有所慕欲而口生液也’,就是说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口水都流出来了,我觉得非常适合我,于是便把自己的职业命名为‘盗’。” “哦。”少丘恍然大悟,捂着肚子忽然狂笑起来,“便是窃取东西啊!咱俩……嗯,还是同行了。” “嗯?你也以‘盗’为职业么?”甘棠奇道。 “哪里。”少丘嘿嘿笑道,“我的职业是渔夫,不过更喜欢偷酒喝……”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六章 九黎旧人 “看不出来你还是小酒鬼。”甘棠呵呵笑着点头,脸色却慢慢地哀伤起来:“唉,这个职业遭人痛恨,我岂会不知?可是……天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人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哼,诸神既然不公正,我便代他出手平衡了。” 少丘挠挠头,诧异道:“你说的是否太深奥了?为何我听不懂?” “唉。”甘棠这次并没有笑他笨猪,叹了口气道,“我乃是黄夷部落之人,离此地西行三百里,便是成侯山,山上长满了茂密的甘棠树、杶树和秦艽,一到春天,满山的甘棠树开出红白色的小花,秦艽开出紫色的花朵……真美。黄夷部落便在成侯山的南麓,也是金系,修炼金元素力。”甘棠的眼里散出眷恋的光彩。 “看来她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少丘暗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么?”甘棠眼波闪烁,微笑地望着他。 少丘摇摇头,甘棠幽幽道:“甘棠树结出的果子又叫野梨子,又酸又涩,难以下口,我们部落的人平时便是以这种高贵的人物不屑一顾的果子为食。还有一个传说,金天部族的少昊帝己挚出生之时,有五色凤凰率领百鸟集于庭前,这头凤凰衔着一枚甘棠果核掷于少昊帝手中,忽然大地震动,金天部族的图腾,一株巨大的穷桑树倒地。果核裂开之后,一颗流光溢彩的神珠出现在少昊帝的手中,金天部族的人以为是天赐神物,注定少昊帝将统治大荒,将金天部族发扬光大。于是他们将这颗神珠称之为‘甘棠珠’。” “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甘棠淡淡地一笑,“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的族人,每日都在吃这种无法下咽的野梨子。而我就是那颗名字叫‘甘棠’的神珠,我的使命,就是要让黄夷部落在大荒中崛起,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任何人都不敢欺辱!” “你的志向真是伟大。”少丘由衷叹道,想起自己受巫谢的思想洗脑,以渔夫为人生目标,不禁汗颜。 甘棠沉默了片刻,道:“你听说过我的部落么?” 少丘摇头。甘棠对他的孤陋寡闻也习以为常,道:“那你听说过蚩尤吗?” “哦,这个自然听说过。”少丘急忙道。 “黄夷部落乃是四百多年前,蚩尤的九黎部族中的一支,当年跟随蚩尤与炎帝和黄帝征战数十年,后来蚩尤涿鹿大败身死,九黎部族四分五裂,一部分逃亡到大荒深处,一部分则逃亡到江水之南,建立三苗国,像黄夷部落,则留了下来接受黄帝的统辖。”甘棠深深叹息着,“四百年来,黄夷部落则融入了炎黄联盟之中,跟着历代帝王南征北战,几乎忘却了自己的祖先。” 甘棠露出一种无奈的痛苦之情。少丘道:“可是,这跟你做……盗贼,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有关。”甘棠恨恨地道,“我黄夷部落强盛之时五千族人,三千勇士,纵横大荒谁敢小觑?便是黄帝,也只有半收买半拉拢才勉强将我族人留在炎黄联盟之中,并且将整座成侯山划归部落领地。不过炎黄联盟对与原本的九黎族人,仍旧是不放心的,二十年前尧帝展开尧战,攻伐三苗,从黄夷部落中抽调了大批的勇士,随他南征。”甘棠脸色铁青,“嘿嘿,借我黄夷之手,杀死原本的九黎旧人,同时也消耗我黄夷的实力。好毒的手段!这二十年来,上千勇士战死在丹水战线,我原本强盛的黄夷部落,只剩下老幼妇孺两千余人,勇士不过二百!” “你说——”甘棠忽然泪流满面,哽咽道,“无人打猎,无人耕种,无人养殖,每日只能吃这又酸又涩的野梨子!我黄夷部落如何在这大荒中生存?帝尧是要灭绝我黄夷啊!” 少丘不禁茫然若失,在他有生以来,听惯了帝尧的仁慈与恩德,天下万民争颂其德,甚至以歌谣唱曰:“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可是,天下居然还有人对帝尧如此憎恨! “所以,我便想出个法子,盗取各部落的宝物,与他们的敌对部落交换,换来黍谷牛羊,丝衣麻布,来养活我部落众人。”甘棠拭了拭泪水,骄傲地笑道,“我今年未满十六岁,这种事却已经干了三年!搅得炎黄各部落天翻地覆。” 少丘忽然对面前这个柔弱的少女充满了钦佩,自己比她还大一些,可是这十六年的光阴,仅仅是下海捕鱼,养活父母,顺便当当部落里少年们的出气筒,哪有甘棠活得精彩。这样想着,少丘忽然觉得自己在成长,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所起的变化。 曾经,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当一个渔夫,每日在深海中捕鱼,与风浪搏斗,让自己孱弱的去做一个对部落、对父母都有用的人,而不是那帮欺辱他的少年所说的废物。渔夫之梦破灭后,他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在欺骗,他陷入了无尽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该实现什么价值。如今,甘棠的一番话,让他懵懵懂懂地懂得了另一种东西。 “我来帮你。”他道。 “什么?你来帮我?”甘棠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他,“你……你可知道……这将会与整个炎黄联盟为敌?” “你是野梨子,我是野孩子……便是为了方便偷酒喝,做盗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少丘苦笑,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炎黄联盟的敌人。生来注定。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七章 百兵谱 甘棠笑了笑:“你的心肠很好,可是……算了吧!你虽然跑得快,拳头硬,但是武功太差,跑起来咚咚咚的,百十里外都可以听见,哪里做得了盗贼?” 少丘惭愧得无地自容,自己真是一无是处,连盗贼都做不了。他心有不甘:“可是……你可以教我啊!” 他眼神期盼地望着甘棠,仿佛盗贼成了他人生中继渔夫后最想做的职业。 “好啊!”甘棠笑嘻嘻地道,“我先教你御风之术吧!呵呵,这些年到各个部落中四处盗窃,虽然没有学会各种五元素之力,但各系的宝物和口诀多少都被我偷出来一些。譬如火系的火神之箭啦,木系的机关之术啦,水系的御风之术啦,我本身是金系的就不必说了,呃,土系的秘密颇难盗取,核心都在帝丘,我可没本事闯进帝丘偷东西去。唉,我所学的也只是皮毛而已,体内没有各系的元素之力,根本没法大成。” 少丘听得羡慕不已:“好啊,我喜欢御风之术,想喝什么酒,就可以偷来,想喝多少都可以。嗯,偷两坛,喝一坛,扔一坛,送朋友一坛,多么美妙。” “那是三坛!”甘棠翻了翻眼睛,“没见识,没志气。御风之术便是让你偷酒喝的么?大成之时可以在树梢掠空飞行,甚至可以踏着波涛飞行,像我这样……连入门都没有呢。来吧,背着我。” “干嘛?”少丘惊讶道。 “教你御风之术啊!”甘棠恨恨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跑得那么快,我能跟得上你么?当然你背着我边跑我边教你啦!” 少丘恍然大悟,急忙弯腰把她背了起来,双手触摸上两条光洁富有弹力的双腿,不觉心神一颤,急忙收敛,在甘棠的指点下,一路向西狂奔。 边跑,甘棠便将御风之术的口诀教给他,这么一说,少丘才知道“没有修炼水元素力,御风之术永远不可能大成”的意思。原来御风之术乃是以水元素丹在丹田处急速运转,将水元素蒸腾于体内,身体自然变得轻如无物。 其他各系自然无法修炼,但是只要知道诀窍,各系的内丹都可以进行模拟,譬如金元素丹急速运转之下,也可以在体内蒸腾起滚滚的气流,托着身体,使身体变轻,各系大致雷同,但效力比之水系要差得太远了。 这种诀窍,对于体内金元素丹有黄豆大小的少丘来说,无非是一句话而已,甘棠细细跟他讲述了丹力在体内运行的路线,少丘将金元素丹全力运转,身体呼地就飘了起来,歪歪斜斜地在碧草上踏浪疾飞,虽然有时候丹力运转不灵,一不留神摔下来,两人成了滚地葫芦,但大体掌握得还算不错,尤其那奔行的速度,简直让甘棠羡慕至极。 御风之术教会,少丘已经背着她跑了上百里。浓重的夜色笼罩着大荒,远远望去,星光明月之下,山脉与原野呈现出深深浅浅的颜色,铺在眼前,各种怪兽野鸟的嘶鸣声此起彼伏,震人心魄。 到了一处松林的边上,甘棠让少丘停了下来,让他用新学来的御风之术去追杀了两只兔子,钻木取来火种,生起篝火,将兔子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烤。 “野梨子。”少丘边翻动着兔子,边道,“戎虎士追杀你,是不是因为你偷了什么东西?” “你叫我野梨子作甚?多难听!”甘棠握着两只小拳头抗议一番,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无所谓地道,“是啊!也没什么,只不过到旸谷的东岳神殿中偷了几只乌龟壳。” 少丘吃了一惊,金天部族的族君被帝尧封为东岳牧,人称东岳君,在炎黄部落中地位极高,乃是四岳之首,甘棠当真胆大包天,竟然跑到东岳君的住处去盗窃。 “你偷乌龟壳作甚?”少丘道。 “这乌龟壳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龟壳上刻着一部书,名曰‘百兵谱’。”甘棠道,“你可知道为何四百多年前蚩尤纵横大荒,将炎帝打得落花流水,即使后来炎帝与黄帝联合,也在蚩尤手下屡吃败仗么?” “啊,这我知道。”少丘沾沾自喜地道,“我想想啊,是因为蚩尤乃是金元素的血脉继承者,他懂得冶炼金属之器,手下的战士尽数都手持无坚不摧的金属兵刃,手持骨刃和木刃、石刃的黄帝自然打不过他了。” “不错啊!”甘棠惊讶地打量着他,嘴里啧啧赞道,“想不到你这笨猪居然还知道这个。呵呵,这个百兵谱,便是记录蚩尤冶炼金属,制造兵器的要诀,刻在六副巨大的龟甲之上。” “你……你竟然到旸谷……去盗窃这么重要的东西?”少丘目瞪口呆,只觉面前的少女当真是胆大包天,“得手了么?” 甘棠遗憾地摇摇头:“本来就要得手了,可是……”她哭丧着美丽的小脸,道,“那六副龟甲太大了,我没法运出来……后来,就被发现了,遭到木之守护者戎虎士的追杀,一直追了我五六百里。” “既然没有偷成,戎虎士干嘛要穷追不舍?”少丘奇道。 甘棠瞪了他一眼:“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这么重要的圣物,东岳君自然要查出是谁要偷呀!炎黄联盟内部,各大部族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攻伐,如果不查出幕后的敌人,东岳君睡得着觉吗?” “嗯,那倒是。”少丘道,“你也是受人之托来偷的吗?” “当然。”甘棠道,“这百兵谱可以交换到五百头牛羊,三千斤谷物,可以供我族人生活好久了呢。可惜……戎虎士这个该死的家伙,死追不散。” 两人谈着话,待兔子烤好之后,一人一只,吃得津津有味。正在这时,忽然一声沉闷的吼声传来,荒野震动,甚至连浓重的夜色都抖了一抖。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八章 三帝犀 两人大吃一惊,从地上跃了起来,张皇四顾,只听西面的山丘之上传来了沉闷的足声,远远地望去,只见浓密的森林仿佛被犁出了一条沟,高大的树木纷纷倒伏、折断。这种场景少丘有经验,他见过豪彘冲出山林时的那种恐怖场面,不过这东西显然比豪彘要巨大许多,只看那山林里被犁出来沟就知道它体躯庞大,力量强悍。 “什么东西?”甘棠问。 少丘摇摇头:“一头非常巨大的猛兽……” 话音未落,那猛兽已经慢慢走出了松林,两人这才看清,居然是一头巨大的犀牛,粗笨的躯体,短柱般的四肢,庞大的头部,全身披着铠甲似的厚皮,吻部上方长有三只角,头两侧生有一对小眼睛!这种犀牛,比戎虎士所骑的战犀要巨大得多,整个体躯大出三四倍,力量更强悍出无数倍,一路走来,它也不绕路,遇上遮挡它的松树,无论粗细大小,低头就是一拱,轻轻的一下,松树咔嚓两段,简直就像折了根小树枝。 “哇,三帝犀!”甘棠满脸放光地叫着,“太好啦!” 少丘惊讶道:“怎么?它性情很温和么?” “胡扯。”甘棠嗔道,“它性情温和不温和你看不出来吗?三帝犀性情最是狂暴,碰上它发狂的时候,甚至凿齿、九婴等魔兽都不敢轻易招惹。” “那……它不吃人么?”少丘问。 “犀牛是食草动物,性格温顺,不过这种三帝犀恰好相反,生性狂暴,喜欢吃肉,无论人兽,咔嚓就嚼了。”甘棠心有余悸地道,“号称犀牛中的帝王,加上头顶的三只角,便被称为三帝犀。” “那我就不明白了。”少丘郁闷地道,“既然如此你干嘛还那么兴奋?仿佛见到族人一样。” 甘棠瞪了他一眼:“你才见到族人呢!没见它头顶的三只角么?那可是无上的宝物啊!可做三帝刃,大者为刃,中者为手匕,短者为飞匕。穿金洞石,无坚不摧。尤其神奇的是,这只最短的角制成飞匕,会受到长角的吸引力,无论射到哪里都会重新飞回来,唉,真是神兵利器呀!还有,它的皮可以制作战甲,寻常的金属根本穿不透,防护力超强……唉,我只当三帝犀只有祷过之山才会有,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当真运气。” 少丘险些没有气死,碰上这种刀枪不入的恐怖巨兽,躲还来不及,她居然还惦记着人家头上的三只角!不愧是“有所慕欲而口生液也”,盗贼这个职业真是太适合她了。 不过后面的一句话更是差点让少丘昏迷,甘棠兴致勃勃地道:“少丘,给我拿下它!” “拿……拿下它?”少丘简直要疯了。这三帝犀已经走出了树林,鼻子吸着,仿佛受到烤兔子香味的吸引,径直朝这边跑来,那庞大的身形……仅仅一条腿都比少丘的个子还高,怎么拿下它? 甘棠哼了一声:“先躲起来,看我怎么收拾它。” 两人悄悄地跃上一棵巨大的松树,蹲在枝杈间望着那头三帝犀。三帝犀摇摇晃晃走出松林,那些松树仿佛只是他身边的草窠,它到了那堆篝火旁边,低下头嗅了嗅,终于找到了香味的来源,那两只烤兔子。不料用大嘴扒拉了半天,那兔子却只剩下骨架,肉早已被吃得一干二净!三帝犀顿时愤怒起来,嗷嗷地大吼,震得山鸣谷应,回响不绝。 “敢抢我的东西吃,就用你的三只角来交换吧!”甘棠恨恨地弯弓搭箭,少丘骇的脸色发白,这也太白痴了,射它一箭根本没用,反而会激起它的怒火。 少丘还没来得及出声,半空中火焰一闪,甘棠的火神之箭已然射出!她这火神之箭并不是靠自身的火元素凝成,而是从火系部落中偷了十二支箭,威力自然大打折扣,不过上面的火元素力也非同小可,嗤地一声射上了三帝犀的厚皮。 这三帝犀的厚皮当真了得,箭当即反弹了出去,但上面附着的元素之火却沾在犀牛皮上燃烧了起来。三帝犀突然遭到袭击,狂吼一声,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用土压灭了元素之火,一抬头,看见了树梢上的少丘和甘棠,两只小眼睛力顿时闪耀出狂暴的血色。 甘棠见火神之箭对它毫无伤害,不禁呆住了,还没醒过神,三帝犀已经猛冲了过来,那巨大的松树经它一撞,仿佛一根柴棍般折断。少丘眼明手快,抱着甘棠的腰肢,嗖的一声掠到了另一棵树上。三帝犀在地下跟着他们狂奔,少丘刚刚落脚,它便当头撞来,咔嚓一声大树四分五裂。 “我引开它!”少丘一把将甘棠掷了出去,随即从空中一脚踹向三帝犀的头顶,嘭的一声,他只感觉浑身筋骨欲折,身子更是被震得飞出两丈多高。三帝犀冰冷的小眼寒光闪闪,闷吼一声人立而起,三只利角顶向少丘。 五元素之卷 第三十九章 三帝奇刃 少丘在空中翻滚着,却是无法闪避,眼睁睁地朝着三帝犀的利角撞去,不禁大骇。便在这时,甘棠从斜斜地猛扑过来,一把抱着他,飞出三四丈远,滚在了地上。三帝犀别看体型巨大,却异常灵活,身子一扭,低头狂冲过来。少丘从地上抱起一根大腿粗的巨木,朝着它的脑袋对撞了过去,喀喀喀,粗大坚韧的松木在三帝犀的利角面前犹如土块般碎成了粉末。三帝犀的身形却也被阻了一阻,只此一缓,甘棠手中的弓箭,匕首,各式各样的武器已经射了过来,插在犀牛皮上砰砰作响,然而却如射到了岩石之上,所有的武器都无法射入分毫。 不过有一支箭却射在了三帝犀的鼻孔上,三帝犀一呆,噗噗噗地打了几个喷嚏,硬生生把那支箭喷了出来,带出了一堆鼻涕……还有鲜血。三帝犀被激怒了,嗷嗷吼叫着,身子猛然人立而起,看似要猛扑少丘,却突然一扭,横扫甘棠。 甘棠没想到这三帝犀如此狡诈,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阴影已经山岳般将她覆盖。甘棠惊极大叫,少丘大吃一惊:“小心——” 整个身子居然朝三帝犀猛扑过去,三帝犀的小眼冰冷地闪着,见他身子扑到,巨大的脑袋一扭,三只利角挑向他的腹部。少丘大喝一声,体内的金元素丹转速猛然疾了数十倍,强大无匹的丹力从肺部沿着手臂直涌出来。少丘只觉掌心一热,一股有若实质的能量狂涌而出,随着拳头猛然击在了三帝犀的脑袋上。 “噗——”少丘只觉手臂宛如穿破了一层岩石一般,直透入三帝犀的脑袋之中,整个人被挂在了半空。 那三帝犀浑身僵直,两只小眼眨了眨,瞪着少丘。少丘也呆住了,一只手臂插在它脑袋里,另一只手则抓住冰冷的长角,他的眼睛和三帝犀的眼睛只隔了一尺,隐约的,竟然看见这个洪荒巨兽的眼里竟然滴下了几滴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帝犀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少丘也跟着扑通摔倒在地上。 “少丘,你……你怎么样?”甘棠惊叫着跑过来,一看,顿时呆住了,“你……你杀死了它?你……你的胳膊……” 她手忙脚乱地把少丘的胳膊从三帝犀的脑袋上拽了出来,却发觉这一拳竟然在三帝犀的脑袋上击了个圆圆的破洞! “这……这是怎么回事?”甘棠震骇不已,“三帝犀的脑袋,便是岩石也能撞个粉碎啊!” “我……我也不知道。”少丘怔怔地看着自己沾满脑浆和鲜血的手臂,仿佛感觉到玄黎在自己体内种下的那把元素之剑在方才激射而出,不过这个却不能跟甘棠说,否则又要解释不清了。 甘棠纳闷地沉思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凝望着少丘:“你……知道么,方才若是差之毫厘,你就会被三帝犀挑得肠穿肚裂。” “知道。”少丘点点头,响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也不禁有些后怕。 “知道你还舍命往上扑么?”甘棠忽然有些烦躁,叫道,“你知不知道数千斤的三帝犀撞在身上会有什么后果?你是个傻子么?” “我……我不是傻子。”少丘恼怒地道,“为何你一直觉得我很傻?我只是不忍见你受到伤害……你还有族人要养活,还有……那么大的理想要实现。我……你是个野梨子,毕竟还是族人的口粮,我是个野孩子,对谁都是多余的。” 甘棠怔怔地看着他,明亮的眼中忽然闪出一抹晶莹,她侧过头抹了抹眼睛,忽然扑哧一笑,拍了拍少丘的脑袋:“我明白了,你的确是个傻子。” 少丘愕然,甘棠咯咯大笑,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很快就被三帝犀的三只角吸引了。不过想把这三只角切割下来却大大的不易,最后还是磨着少丘,非要让他施展方才那一拳的力量,少丘无奈,将金元素力运于掌上,累得精疲力竭,才将三只角从头骨的部位给分离了下来。 甘棠抱着这三只晶莹冰冷的尖角,兴奋得欢呼雀跃……口水直流。这三只角一长、一中、一短:长者有三尺,状如弯月,尖锐至极,只要打磨出锋刃,便是一把弯刀;中者有一尺半,尖端稍稍弯曲,装上护柄,磨出刃,便是一把手匕;短者仅有半尺长,状如尖锥,照甘棠所说,可以做成三只角中威力最大的飞匕。 这三帝犀的角却是坚硬至极,少丘趁甘棠不注意,凝聚金元素力,照着长角劈了一下,长角丝毫无损,反而震得手掌隐隐作痛。 三只角分解下来之后,甘棠兴奋地将长角持在手中,中角插入鹿皮靴筒,甩手将短角射出,尖锐的破风声嗖然一响,一棵巨大的松树噗地被洞穿而过,随后甘棠将长角一挥,短角远远地划了个弧形飞了回来,啪地贴在了长角之上。 “哇!太神奇啦!”甘棠兴奋得手舞足蹈,“神器!我也有了神器啦!这就是我的神器——三帝刃!” 两人高兴过一阵,甘棠用三帝刃将三帝犀背部的皮剖开,大约有两丈多长的一张,卷了卷,背在背上,笑道:“你的日子看来混得也窘迫,浑身的衣服又脏又烂,到了我的部落,给你做一副护甲和一双靴子。” 少丘心中涌出一团酸酸的感觉,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忽然间,一个人的声音冷冷道:“以三帝犀的皮做靴子,岂不是太浪费了?” “什么人?”两人大吃一惊,同时转身望去。只见松林之总慢慢走出一人,脸上戴着一副狰狞的木质面具,七彩纹理,画着一副山神形象。那人身穿一件白色丝袍,长可拖地,一路行来,宛如足不沾尘。 “是你?”甘棠吃了一惊,“你……一直在跟着我?” “不错。”那白袍人嗓音沙哑,低低地道,“自从你离开旸谷,我便一直跟着你,不过戎虎士追随左右,无缘相见罢了。”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章 火系万物劫 “哼!”甘棠冷哼一声,“方才见我遇险,竟然不施加援手,你可真藏得住啊!” 那白袍人嘿嘿一笑:“若是我出手,又岂能见到这位小兄弟威力绝伦的一拳?”他注目少丘,淡淡道,“这少年身上拥有极为奇异的金元素之力,若不弄清他是何方神圣,我心如何能安?” “那么,你现在搞清楚了么?”甘棠嘲弄着道。 那白袍人一愕,苦笑道:“越看越震惊,越看越迷惘。” “他是谁?”少丘悄悄地道。 甘棠哼了一声:“便是以五百头牛羊和三千斤黍谷,托我去旸谷盗窃百兵谱之人。每次见我总是这么神秘兮兮的,无脸见人。” 那白袍人呼吸猛然急促,仿佛怒气勃发,却又强自压了下来,道:“得手了么?” 甘棠大骂道:“我如何得手?你事先又没跟我讲过,百兵谱竟然刻在六副巨大的龟甲之上,我如何能偷得出来?在东岳神殿中琢磨了半天也扛不动那么大的龟甲,反而被人发觉了。” 那白袍人哼了一声:“我自然知道它是刻在龟甲之上,也自然知道你未能将龟甲盗出来,不过,那龟甲上的文字,你应该看得够了吧?否则,戎虎士又怎会穷追不舍?” 甘棠哼了一声:“远远看见,我就知道弄不出来,谁有耐心去看那些文字。再说,你又没说只要有文字,也可以换牛羊黍谷。” “唉。”那白袍人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地去吧!” “去哪里?”甘棠诧异地道。 “去死!”那白袍人冷冷一笑,当即出手,离得两丈多远,一拳朝甘棠轰来,拳力未至,周围的空气已然凝结如铁板一般。 少丘大惊,飞身抢上,一拳击出。“轰”然巨响,少丘惨哼一声,倒飞出三丈开外,他充满金元素力的一拳,竟然尽数被那人破掉。那种感觉极为奇异,两股力量相接,无坚不摧的金元素力竟然迅速被对方融解一般,对方那庞大的力道尽数撞进少丘的身体! 只此一招,少丘已然心中大骇,这人的元素之力实在太强,比之空桑岛的高手,强得实在太远,便连刚刚碰上的木系高手戎虎士,只怕实力也颇有不及。但这种奇怪的元素到底是什么呢? 少丘突然脑中一闪,叫道:“你是火系的!” 火系高手他并非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便是火系,但少丘父的火元素力远远未达到能熔掉金元素力的地步,因此少丘对火元素的厉害并未有太多感知。但是这一拳相交击,那种元素与元素天生的相生相克之感,让他霍然明了。 “什么?他是火系的?”甘棠吃惊道。他们接触过几次,那白袍人却丝毫没有露出火系的秘密。 那白袍人心中一震,狞笑起来:“本来还想放你们一条活路,如今须怪我不得。” 说完右臂平伸,左手在右臂上轻轻一抚,一条光焰霍然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之上。少丘看得目瞪口呆,只见那熊熊的光焰慢慢凝聚,片刻间竟然凝成一把巨剑的模样,巨剑的周围,元素之火熊熊燃烧,周围的空气几乎都被烧灼起来,发出紫红色的光彩。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甘棠面色如土,惊道,“天哪,你居然达到火系第三劫‘万物劫’的境界,火凝万物……” “那很厉害么?”少丘还没听过“万物劫”这个名字,诧异地问。 甘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火元素力共分七劫,可到目前为止,据说最厉害的人物也只不过修炼到了第四劫‘雷电劫’,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少丘顿时面色凝重,他见过自己父亲出手,巨大的骨鞭上凝聚着火元素,威力强横,但这人居然将元素之力逼出体外,凝成了一把虚拟的巨剑,那武功比父亲高出何止一筹?且不说自己的元素之力远远无法与之匹敌,只想想火系恰好是金系的克星,这场仗的胜败便不用再想了。 那人将元素之剑一横,冷冷道:“这些问题,你到天界问诸神去吧!”巨剑横扫,嗤地剖开了空气,直扫甘棠的腰部。 甘棠拧腰一翻,抽出腰间的三帝刃,劈向他的胳膊。那人对三帝刃多少还有点顾忌,巨剑一挑,闪电般刺向甘棠的咽喉,而少丘也猛扑而上,一拳击向他头颅。那人巨剑连颤三颤,一剑点中甘棠的三帝刃,强大的元素之力将她震得连退数步——这还是靠了三帝刃的神奇,若是寻常的骨刃甚或金属,早便被熔解了。 一剑逼退甘棠,巨剑嗡嗡颤动着,迎上少丘的拳头。轰然一声,金元素与火元素针锋相对,巨剑的尖端火焰猛然一烈,少丘半条胳膊顿时麻木不堪,踉踉跄跄后退。那人乘势又一剑劈来,少丘胳膊麻痹,却是挡无可挡,突然间空气里嗤的一声尖啸,最短的三帝飞刃凌空射来,那人知道三帝刃的厉害,巨剑一搅,三帝刃虽然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元素之剑,却被剑上的力道搅得飞了出去,划了个弧,回到甘棠的手里。 那人巨剑轮开,狂猛的烈焰覆盖了周围数丈方圆,草木熊熊燃烧,整个战场成了一片炼狱,甘棠和少丘的衣服都被点燃,全仗着金元素之力抵抗着火毒,狼狈不堪。少丘根本不懂搏击之术,全仗着蛮力和血气死拼,浑身到处是破绽,激战中,那人寻个破绽,一脚将少丘跩得飞了出去,随即巨剑挡开两把三帝刃,闪电般刺向甘棠的咽喉。 少丘远远地看着,只见一道火焰疾扑甘棠,心中大急,肺部的金元素丹猛然疾旋,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银光闪烁的长剑,大吼一声,朝着那人猛劈过去,尖锐的啸声急速撕裂空气,甚至在空气中迸出一溜炫目的火星,威力直欲劈开天地一般。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一章 黄夷部落 那人眼角余光一瞥,不禁大吃一惊,顾不得甘棠,横剑抵挡,只听嗤的一声,火元素之剑居然断为两截,头部掉在地上燃烧了起来。少丘发狂一般乱劈,那人面色骇然,措手不及之下连连后退,火元素之剑接连被劈断。他心中震骇,连忙倒退十余丈,怔怔地看着手中短短一截巨剑。 少丘一见敌人退去,扑过去一把揽住甘棠的腰肢,撒腿狂奔,肺部的元素丹旋转起来,这一奔当真有如风驰电掣一般,黑暗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夜色中,只听见甘棠娇嗔一声:“你个死人,别夹着我,把我放在背上……” 那白袍人恨恨地一跺脚,却也骇异无比,怔怔地道:“金元素之剑?不对啊,他的剑明明是实质,不是虚拟而成……再说,他的年纪也不可能达到金系第三劫‘幻刃劫’境界,幻化百兵啊!当真邪门……” 少丘背着甘棠撒腿狂奔,这两天学的御风之术恰好派上了用场,他体内元素之力充盈,一直奔跑出二三百里才停下来,原因是,甘棠在他背上被颠簸得快散了架。 两人休息片刻,谈论起方才那神秘的火系高手,仍觉骇然,这人实在太强横了,合两人之力,居然几招之间被杀得落花流水,若不是少丘关键时逼出体内玄黎送给他的长剑,当真要被那人化成灰烬了。 “少丘,方才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剑?居然可以破掉火元素之剑?”甘棠道。 “我也不知道。它被种在我的体内,一般情况下我弄不出来。”少丘没敢说实话,一旦说出玄黎的名字,恐怕整个大荒都是自己敌人,甘棠虽然是自己的朋友,但还是不连累她的好。他这时心里愈发感激玄黎,暗道:“我就叫它玄黎之剑吧!它就像玄黎活在我的身体里一样,或许有一天,当它能名震大荒,便宛如玄黎依旧活着吧!” 甘棠对他的笨和糊涂也是见怪不怪了,唔了一声,也没有逼问。两人这一仗被打得够惨,休息了好半天,才勉强上路,只是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甚至甘棠的某些关键之处都露了出来,少丘一看就脸红,只好走在她前面。 经历过这一场惊心动魄,两人之间更见亲密,也丝毫不敢再耽搁,连夜往西方成侯山的方向疾行。 残夜漏尽,日色薄明。两人休息了半宿,继续启程,第二日午时,翻越了朝歌山,再往西行数百里,到了黄昏时分,便到了成侯山。 成侯山并不甚高,山上沟壑纵横,极其险兀,远远望去,深深的绿色峡谷仿佛被蓝天撕裂,溢出一大片浓浓的琉璃之色。 山中场景,当真如甘棠所形容的那样,碧绿得犹如一整块巨大的玉雕。中间夹杂着紫色的秦艽花,和甘棠花,美艳绚丽。 一到成侯山的边缘,甘棠便兴奋起来,雀跃着道:“少丘,快到家了,我请你道部落里欣赏我们远古传下来的九黎之舞……” 现在两人衣不蔽体的惨象已经结束,路经朝歌山时,两人猎了一头鹿蜀,向附近的部落换了两件麻布衣袍,少丘才敢和她并肩而行,把甘棠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少丘的脸红了一路。 甘棠正在兴奋,突然一声沉闷的牛角声响起,不远处的树上出现了七八名持矛战士,脸上涂抹着白色与黑色交织的纹理,其中一人喝道:“什么人擅闯成侯山?” 两人一愕,甘棠眯着眼睛打量一番,突然叫道:“孟贲叔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树上的人也吃了一惊:“是甘棠!”随即打了个口哨,二三十个战士纷纷从周围的树上、草丛里钻了出来。当先那手持骨矛的壮汉孟贲抢过来一把抱住甘棠,哈哈大笑:“哎呀,我们的甘棠回来啦!” 战士们也兴奋得齐声欢呼,可见甘棠在黄夷部落中拥有多么崇高的地位。少丘却又不以为然,暗道:“如此多的战士,却让一个女孩儿四处盗窃,养活你们,也配称勇士么?” “孟贲叔叔,你们怎么在这里潜伏呢?”甘棠奇怪地道,“此处离部落尚有近百里呀!” “唉。”孟贲长叹一声,“你一走半年,当然不知。两个月前,帝丘传来甲书,言道近年来魔兽九婴肆虐大荒,派重华前来捕杀九婴,而成侯山、朝歌山、槐山、超山一带,都是九婴的活动范围,因此命各部落远处避祸。我们便临时迁至百里之外,以躲避九婴。如今,也未听说有九婴的消息,便迁回来了,我们负责守护部落迁居的路线。” 少丘奇道:“九婴是什么魔兽,居然如此厉害?这么多部落都要迁居躲避?” 这时,黄夷部落的战士已经簇拥着两人追赶回迁的族人,这些战士们统一骑着高大的独角兕,独角兕形状如牛,苍黑,一角,这是一种极其狂猛的巨兽,力大无穷,耐力超强,而且一旦驯服,与主人之间生死不离,乃是极为珍贵的坐骑,不过大荒间也只有黄夷部落懂得驯兕之术。帝尧对黄夷部落如此忌讳,将其战士几乎尽数抽调到南方前线送死,恐怕也是忌惮他们的强大。 路上,黄夷部落的战士腾出两头独角兕供甘棠和少丘骑乘,少丘还没骑过巨兽,间这种平日里狂暴的家伙温顺地在他身下奔驰,不禁喜出望外。甘棠则与他并排,一边用三帝刃切割下一块三帝犀的皮为他做靴子,一边向他解释九婴的来历:“九婴乃是一只九头魔兽,体如巨蛇,长有九头,能喷水吐火,是大荒间少有的双元素魔兽。九婴生长于天地初分之时,当时五元素之气极为浓郁,产生了诸多强横的魔兽,甚至诸神都是那时候诞生,据说当初诸神都无法杀死它,因为九婴乃是天地孕育,无魂无魄,九只头就是九条命,只要不是九只头同时被斩,就能很快复原。”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二章 九婴 “这么厉害?还有水火双元素的魔兽?”少丘惊叹不已,“大荒之间当真奇异。那么如此魔兽,重华能杀得了它吗?” 甘棠摇头道:“这个谁也说不准,重华是这二十年间炎黄联盟新崛起的英雄,帝尧授命他诛杀九婴,自然有其道理吧!” “哈哈哈。”孟贲大笑道,“少丘兄弟,想来你也知道,我们是九黎旧部,帝丘之中,老子谁也看不上眼,唯有这个姚重华,当真让人不得不佩服。啧啧,不是为了他的武功,若论武功,南岳君夏鲧、西岳君欢兜,只怕比他还强,更莫说后羿了,但只看他所到之处,居一年而成村落,居二年而成邑,居三年而成都,便知这人实在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豪杰。因此,帝丘传来甲书,说重华前来,各个部落毫无二话,立马迁徙以避开九婴,为他腾出战场。” 他所说的夏鲧、欢兜、后羿等人,少丘也不知是何许人物,却奇道:“为什么你们要避开九婴呢?这么多勇士,难道不能助重华一臂之力吗?” 孟贲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这个……委实是九婴太过强横,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帮得上的。唉,若是别人前来捕杀九婴,我们豁出命要帮他,为什么?我们有部落之荣誉在身啊!可是重华前来,我们哪怕是抛开自己部落的荣誉不要,也不能惊扰了他,他乃至善之人,我们若是在场,遭遇到不测,他必定不顾己身安危来救我们,若是连累他有个损伤,岂不是罪大恶极?” “原来如此。”少丘不禁对姚重华充满了憧憬,如此英雄,只怕自己终生也未能有幸一见吧? 独角兕狂奔之中,很快奔出数十里,眼前出现了一堆逶迤前行的人群,足有两三千人,多数是老人和妇孺,持矛弯弓的勇士在周围护持警戒。这个部落一看便知平时穷困潦倒,族人们穿着都是极其破烂,大都是麻衣和棕衣,战士们则裹着兽皮,却不像金天部族的战犀勇士那样以兽皮为甲胄,而是胡乱将兽皮裹在下身,再用两块护住肩和胸。四五十辆车架上,驮着些黍谷、干肉之类,估计连两日的口粮都没有。想来黄夷部落急于回迁,也是为了食物匮乏的因素。成侯山再贫瘠,也能让他们得以果腹吧。 “君上。”孟贲催动独角兕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在一个白须过腹的老人面前跳下来,喜道,“甘棠回来啦!” “哦?”那干瘦长须的老者吃了一惊,急忙回头,一眼看见了独角兕上的甘棠,顿时大喜过望,“啊哈,我的小甘棠回来啦!” 甘棠跳下独角兕,跃进老人怀里,咯咯笑道:“薄希爷爷,想我么?” “自然想啦!”黄夷族君薄希抚摸着她的头发叹道,“你一去半年,爷爷忧心如焚哪!”说完将她拉到了人群之外,悄声道,“怎么样?这次出去可还顺利?” 甘棠脸色暗了下来:“情报有误,我潜入旸谷的东岳神殿,才知道所谓的百兵谱竟然是六副巨大的龟甲,我根本搬不动它,如何能窃取出来。” “唉。”薄希叹道,“取不到东西无妨,只要你安然回来便好,你这一去可知我有多么担心吗?旸谷,又岂是随便能去的地方。” 甘棠脸色铁青:“这次失手,被戎虎士追杀了五六百里,所幸被少丘给救了,才没落在他的手里。” “什么?”薄希骇然色变,“戎虎士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甘棠摇摇头:“见过我的样子,却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回来途中,却遇上了那个神秘的雇主,他企图杀我灭口。哼,这家伙居然是火系的,我看如果东岳君知道,我看虞部族的虞岐阜如何跟东岳君交代。” 薄希露出沉思之色,少丘在一旁也听不懂,却在这时,薄希含笑望着他道:“这位便是救你的少丘么?好一个少年英雄。” 少丘涨红了脸,连连摆手。甘棠笑道:“他面嫩,心里一百个想当英雄,却不好意思承认。” 少丘更难堪了。薄希也哈哈大笑,又问了他来自哪个部落的老问题,照样问不出个所以然,甘棠唧唧咯咯地把少丘和自己认识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黄夷战士们赞叹不已。 又行了大半日,队伍已经到了成侯山下。甘棠的靴子也做好了,递给少丘道:“试试合不合脚?哼,你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把三帝犀的皮踩在脚下的人啦!” 少丘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浓浓的暖流,眼眶一红,默默地接了过来。甘棠的手很巧,这靴子照着他的脚型所制,靴沿和靴筒接缝处还剪成了兰花形状,瞧起来美观至极。 少丘套在脚上,不大不小,正合适,靴底用了三张皮密密地缝合在了一起,踩在地上松软厚实。穿着这种三帝犀皮靴,莫说荆棘,只怕青铜的刀剑也未必能戳得透。他小心翼翼地在地上踩了踩,只觉鼻子发酸,低低道:“谢谢你啦,野梨子。” “哼。”甘棠傲然道,“我从小就为族人缝制衣服靴子,保准你合心合意。感激的话就不必说啦,回头你再猎杀几头三帝犀报答我就是了。” “猎杀三帝犀?”少丘吓了一跳。 “哈哈,逗你玩呢?”甘棠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啦,到家啦!我们储存有美酒,醉死你这个小酒鬼!”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三章 七大神器(一) 到了故园,黄夷部落的人大声欢呼,两个月未归,部落里已经长满了荒草,当下族人们纷纷开始劳作,一副田园牧歌的景象。 黄夷部落的格局跟空桑部落大同小异,不过依山而建,地势险要,一条两丈宽的山道直通半山腰,部落就建在山腰之上的平地中。半山腰处,有两座对峙的岩石被建成堡垒,长年派有八名战士巡逻。山腰平地间,一百多座木石结构的房舍围绕着巫觋神殿,不过他们的巫觋却是部落自有,并非帝丘或金天部族委派下来的,也并非巫者,而是个满脸皱纹的觋者,对族人极其和蔼,威望极高。 族人们修葺好房舍与农田,天色已晚,众人便在部落前举行篝火祭祀,以感谢诸神让他们平安回归家园。 黄夷部落的祭祀礼还保留着旧时九黎部族祭祀的原貌,祭祀物是一尊巨大的兽面牛角青铜鼎器,竟然高达一丈。少丘暗自骇异,怪不得人言蚩尤所率领的九黎部族善于锻造金属,只看这尊青铜鼎,只怕其他部族就造不出来。“唉。”他暗自叹息:“这黄夷部落的战士们一个个都用寒酸的骨矛、石斧,却将这么多的青铜用来造祭祀器具,当真浪费了。” 他却不知道,对各部落而言,祭祀远远要比战争重要,因为战争并非时时爆发,而祈祷神祇,祈求多打猎、多收获粮食,少遭受灾害,却是关系到部落的生存问题。 黄夷部落祭祀的三牲乃是纯黑毛的公狗、一种名为冉遗的鱼以及巫觋自己的指尖之血。冉遗鱼无比奇特,鱼身,蛇首,六足,食之可以御凶,故此以之祭祀。然而与其他部落不同的是,黄夷部落并不将三牲杀死,而是只取其血,涂抹与兽面牛角青铜鼎的兽口之上,那个苍老的巫觋依次在黑狗、冉遗鱼和自己的手指上轻轻一刺,右手抹上鲜血,再抹到兽口上。这时广场上的族人尽皆跪伏在地,口中呼喝着一种隐晦的歌谣,族中的勇士则手持骨矛,戴着青铜牛角面具,赤身起舞。 甘棠让少丘跪伏在她旁边,悄悄告诉他:“当年九黎部族的领袖蚩尤,就是戴着牛角面具,身披神器蚩尤甲,冲锋杀敌,杀得黄帝心胆俱寒。” 少丘望着那些持矛舞动的战士,心神飘越,仿佛回到了蚩尤血劫的战乱时代。他好奇地道:“野梨子,什么叫神器?” “神器……唉,就是诸神创造出来的武器啦!”甘棠想了想道,“其实有些武器也不是诸神创造的,而是天地间与生俱来的。” 少丘倍感兴趣:“这大荒之中都有什么神器?” 甘棠撇了撇嘴:“你连神器都不知道?当世有七大神器,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后羿的繁弱之弓,据说盘古大神身体分解之后,伏羲氏以盘古大神的肋骨为弓,以筋为弦,制成了一把绝世神弓,威力可毁天灭地,乃是天地间攻击力最强的武器,莫说凡人,便是诸神挨上那么一箭,也会神形俱灭。” “这么厉害?”少丘不禁咋舌,“后羿又是何人?” “后……”甘棠古怪地看着他,“你居然不知后羿是何人?天哪,你是不是大荒之人?” 少丘惭愧得无地自容。甘棠一副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喃喃道:“后羿……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吧?在这个世间,还有谁能比他更强大,还有谁能比他更孤独,还有谁能比他更具男儿气概……天下英雄,又有谁能挡得了他轻轻一击?唉……” 少丘瞧着甘棠一副发痴的模样,不禁心里酸酸的,道:“你还没说,后羿到底是谁?” “啊?”甘棠如梦方醒,脸一红,道,“后羿乃是帝尧手下最强大的军队——云师的首领,谁也不知道他修炼的是什么元素力,但是无论多么强大的高手,在他面前,简直如有儿戏。这个人是人间的传奇,他拥有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军队,拥有天上地下最强大的武功,还拥有人间仙界最漂亮的妻子,唉……你居然不知道后羿。其实因为各个部落分别修炼不同的五元素的缘故,相互之间攻伐不休,但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敢对帝尧不敬,敢背叛炎黄联盟,帝尧的恩德是其一,更重要的便是帝丘之中,有后羿和他的繁弱之弓。” 少丘无奈地笑了笑:“其他神器还有什么呢?” “排名第二的就是最恐怖的防御性神器——蚩尤甲!”甘棠又露出那种“有所慕欲而口生液也”的神情,神往地道,“得到蚩尤甲,这是我九黎旧族最大的梦想,若是有蚩尤甲在手,我率领黄夷勇士横扫大荒,自由来去,无人能敌,那是何等的快哉……” “蚩尤甲是一副甲胄么?”少丘道。 “它不是一副甲胄,而是八十一副甲胄。”甘棠皱眉道,“准确地说应该是八十二副,只要穿上蚩尤的那副主甲,就能驱使剩下的八十一名穿甲胄的勇士。当年蚩尤率领八十一部落的八十一名勇士,纵横大荒,所向披靡,连诸神都退避三舍,更莫说黄帝了。后来引起诸神的恐惧,这才有土、木、火三元素诸神联手击败了金、水二神,蚩尤最终陷入元素血劫阵,被黄帝诛杀,蚩尤甲也下落不明。”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四章 七大神器(二) “连诸神都为之恐惧?”少丘骇然,“这到底是什么甲胄啊?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甘棠叹息道:“现在蚩尤是大荒的禁忌,具体功用我也不知,只知道对一切元素免疫,如此一来,五元素在蚩尤甲的面前还不是摆设么?当然,靠蚩尤甲抵挡繁弱之弓,那是万万不行的,繁弱之弓乃是盘古大帝的筋骨凝成,天上地下又有何物能抵挡?便是排名第二的攻击性神器吴刀,也可以破掉蚩尤甲,相传便有‘吴刀三击破蚩甲’的传闻么。不过穿上蚩尤甲的人,又哪容许被吴刀连劈三下呢?” “还有呢?”少丘越听越感兴趣,一迭声地问。此时广场上的勇士之舞早已结束,除了巫觋仍在巨鼎前跪拜,其他人都纵酒狂歌,呼喝连天。嘈杂的声音里,两人窃窃私语,面颊几乎碰触在一起,蓦然间,少丘忽然闻到了一缕幽幽的香气,一瞥眼,却见甘棠吐气如兰,唇齿几乎就在自己唇边。熊熊的火光映照着她的脸颊,仿佛有一层娇羞的晕色。 他心中怦然一跳,仿佛那神秘人灌入体内的烈火仍未散去,烤灼着自己的心肺,不禁有些心慌意乱之感。 “还有啊,就是权力的象征封天印了。”甘棠仍未察觉,继续道,“这封天印到底有什么功用,除了帝王,谁也不清楚,自黄帝之后,大都是拿来做联盟的印玺之用。传说盘古开天地时,有一团既不属于天,也不属于地,坚硬不可摧毁的物质。后来天极崩坏,女娲将之刻上神秘的咒语,封住天空,自黄帝以来,就变为印玺了,现在自然在帝尧手里了。” “再就是夸父杖,排名第五。”甘棠道,“夸父族是昔日九黎的部落之一,其族人据说是盘古后裔,身材接近三丈,哈哈,你看戎虎士够巨大了吧?在夸父族人的面前,也就是一个孩子,不过自从蚩尤战败,夸父族被驱逐,就此在大荒消失了,夸父杖也被他们带走了。至于这夸父杖到底有什么功用,别人还真是不知。只知道当年夸父以一介凡人的力量,手持夸父杖,将木神句芒打得落荒而逃。可知其威力之大了。” “是吗?”少丘定了定神,数了数,“繁弱弓、蚩尤甲、吴刀、封天印、夸父杖,嗯,五个,还有两个呢?” “排名第六的名叫伏羲龟甲。”甘棠皱眉道,“这个伏羲龟甲极少现于世间,外人对它一无所知,甚至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伏羲氏所创。它之所以排名靠后,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它的功用。” “哦。”少丘点点头,“最后一个呢?” 甘棠忽然苦笑起来:“最后一个名叫五世界图。别问我这是什么,几乎大荒间所有的人,也只知道七大神器里有一个名叫五世界图。其他的一无所知。甚至连它是否真的存在都说不清楚。” “少丘——”这时孟贲左手拎着酒坛,右手端着一个盛满酒的陶碗,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放下酒坛,拍拍少丘的肩头,“来,喝一碗!你是少年英雄,不喝酒怎称得上英雄?你看那水系第一高手夏鲧,喝酒简直如黄河倒灌一般,别人一看他喝酒,先起了敬畏之心,哪里还敢动手。” 少丘大喜,接过酒碗一碰,然后一饮而尽,只觉这黄夷部落的酒,当真比空桑部落的要好多了,入口绵软,入喉辛辣,仿佛一条火线直冲脏腑。 他憋了数日的酒瘾这才得以一解。望着地上的酒坛,他一时心痒难挠,却不好意思敞开来喝,眨眨眼睛,笑道:“孟大叔,你是不是英雄?” “我?”孟贲连连晃头,“我哪里称得上英雄……” “哦。”少丘同情地望着他,“是因为你酒量很差么?嗯,那就别喝了,快去跳舞吧,我看你舞姿倒是不错。” “噗——”周围的战士嘴里的酒顿时喷了出来,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甘棠更是笑得伏倒在地。 孟贲诧异地望着周围,怒道:“夸我舞姿好有甚好笑的?难道我舞姿不好么?” “好好好。”少丘强忍住笑,心里却惦记着地上的酒坛,肃然道,“他们是嫉妒你。” “原来如此。”孟贲大喜,反而不走了,在少丘身边坐下,放下陶碗,抱着他的肩膀,仿佛亲兄弟一样,“我这人宽宏大量,他们嫉妒我我也不恼。嗯,少丘……对了,我来干什么来着?” 少丘作茧自缚,被他抱住手臂,便想自己倒酒来喝也挣脱不开,心中懊恼至极。孟贲酒意上涌,拍了拍脑袋,却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来干什么,问甘棠:“我来干什么来着?” 甘棠忍住笑,道:“你来找他喝酒。” “不是,不是。”孟贲摇头道,蹙眉苦想。 “找我跳舞?”少丘笑道。 “不是……”孟贲转头朝远处喊道,“孟豹,老子来找他干吗啦?” “族君说……”远处一个强壮的汉子喊道,“让你问问少丘……”声音嘈杂,后面的却听不太清了。 “哦。”孟贲恍然大悟,搂着少丘的肩头,道,“族君让我问问你……他妈的。”还没说完又转头喊道,“族君让我问什么?” 孟豹远远地喊道:“族君说,问问少丘小友,他打算往何处去!族君很喜欢这个少年,说,若是肯留在黄夷部落,愿意将我们族的仙女,甘棠,许配给他——” 声音戛然而止,却是甘棠听得又羞又恼,劈手掷出一块滚烫的鹿肉,凌空越过十多丈,掷进他嘴里。 孟豹戛然而止,广场上欢歌笑语也戛然而止,男女老少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举酒碗的举酒碗,嚼鹿肉的嚼鹿肉,一起目瞪口呆地朝甘棠和少丘望了过来。甚至正在舞蹈的人也身姿歪斜地站在那里,脚下不稳,扑扑通通摔倒了一大片。 原来薄希让孟贲悄悄问问少丘,他打算往何处去,若是愿意留在黄夷部落,愿意将甘棠许配给他。没想到孟贲大醉之下给忘了,和孟豹隔着广场开始一问一答,两个大嗓门,登时让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孟贲兀自不觉,仍旧嘻嘻笑着,一拍脑袋,大叫道:“啊,我想起来了。少丘,族君让我问问你……” “去死——”甘棠羞怒交加,尖叫一声,飞起一脚,将孟贲雄壮的身子踢得凌空飞出去四五丈远。半空中,孟贲发出一声惨叫,仍旧锲而不舍地道:“哎呀……族君让我问问你——” 扑通一声巨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半截话摔得不知去向。孟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把孟贲扶了起来,责怪道:“大哥,喝那么多酒,还施展御风术啊?你问过了么?” 孟贲晕头转向地站起来,一拍脑袋:“妈的,又忘了,族君让我问什么……” “轰——”周围的战士们齐声哄笑。甘棠羞赧至极,和少丘对视了一眼,少丘古怪地一笑,甘棠怒极,一巴掌甩了过去,啪地抽了个金星飞舞。 “你……你打我作甚?”少丘委屈地道。 “你们合谋欺负我!”甘棠脸色涨红。 少丘摩挲摩挲火辣辣的面孔,苦笑道:“是薄希爷爷让孟贲来问的,关我什么事?” 甘棠哑口无言,回头朝孟贲和孟豹兄弟俩狠狠地瞪了一眼,却看到薄希正笑呵呵地从远处走了过来。甘棠脸色通红,忽然一跃而起,咬牙切齿地朝远处的孟贲兄弟奔了过去。 少丘被这巴掌抽得既甜蜜又迷惘,望着甘棠修长玲珑的背影,心中忽然绮念联翩:“倘若当真和甘棠在这座漂亮的成侯山上度过一辈子,也是美妙之事,可是……”他捂着犹自麻辣的面孔,暗道,“这小姑娘太泼辣,野性十足,只怕后半生要在挨打中度过了……唉,真是个野梨子……”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五章 木之守护者 广场的另一边,孟贲兄弟仍在为“族君让我问什么”争吵不休,甘棠走了过来,拔出背上的三帝刃敲了敲孟贲的脑袋,冷笑道:“二位大叔!” “啊哈,甘棠。”孟贲醉眼迷蒙,却眉开眼笑地道,“我想起来啦!族君让我问问——” “闭嘴!”甘棠脸色一寒,喝道,“今日闲来无事,说说,我走了几个月,你们的搏击术和元素力有进步么?” 孟贲浑身打了个寒战,立时清醒了过来,只觉浑身汗毛直竖。孟豹涩涩的讪笑两声,转身想逃,甘棠一把将他揪了回来:“二位大叔,族君命我督促你们练功,须得恪尽职守,这便来考校考校吧!你们两个一起上!” 孟豹雄壮的身躯弓成了虾米,满脸笑容地道:“甘棠,你看,又不是我得罪了你,这个……这个我大哥口无遮拦,你考校他才是……” “你们兄弟两个一起上!”甘棠不耐烦地抽出中刃和长刃,交互一碰,森然道,“恰好我得到了一套三帝刃,便拿你们来试试身手吧!” 孟贲和孟豹哥两个面面相觑,一股寒意直从脊梁骨里窜了出来。 “他们两个为何这么怕野梨……甘棠呢?”此时广场寂静了一些,少丘自孟贲被踢飞,便偷偷地连饮三大碗,这时隐约听到三人的对话,不禁转头问旁边正在喝酒吃肉的一个名叫柯野的战士。 柯野浑身一抖,强笑道:“少丘你有所不知,甘棠是我们部落第一高手,金元素力已然修炼到了金系第一劫‘金刚劫’的上品境界,再进一步就要达到第二劫‘百兵劫’了,届时就能够以身为兵,无坚不摧。” “那又如何?”少丘奇道。 “咳咳。”柯野仿佛被酒呛着了,同情地望着孟氏兄弟,“她……她下手太狠,每次考校武功,简直就是魔鬼般的折磨,族里哪个勇士都被她打得惨不忍睹。我……嘿嘿,有一次我偷了懒,进境让她不满,没抵挡得了三十招,结果被她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 “呃……”少丘顿时无言,想着初次认识时自己挨的那顿狂暴的拳脚,和刚才火辣辣的耳光,望着孟氏兄弟的眼中也不禁充满了怜悯。 “哈哈,少丘。”这时候黄夷君薄希走了过来,在少丘身边坐下,笑道,“莫看甘棠平时凶巴巴的,族里每个男人都怕她,心肠可着实软得很。来,喝一碗。” 薄希拿起酒坛给少丘倒了一碗,少丘接过酒,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薄希笑道:“看来少丘酒量颇佳,不知还喝得惯么?这是我们自酿的果酒,部落里缺粮,不舍得拿五谷酿酒,可能味道不好。” “不不,味道甚好,只是……只是数日没喝酒了,急不可待。”少丘一边笑着,一边回味那股酒气,只觉黄夷部落的果酒比之戎虎士自酿的百草仙酒,简直是神品佳酿,入口绵软,回味十足。 “啊,能喝便多喝些,黄夷部落没甚值得夸耀之物,这果子酿的酒倒储藏颇丰。嗯,少丘啊,你的来历甘棠也跟我讲过了。”薄希呵呵笑着,斟酌着词汇,道,“对了,你是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少丘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凄凉之感,一时无言,想了想,才缓缓摇头:“没什么地方去,便在大荒中四处流浪吧!” 薄希怜悯地望着他,慢慢喝了口酒,仿佛在想着心事。少丘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心中微微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望向远处的甘棠。却见甘棠正手舞三帝刃,将孟氏兄弟打得屁滚尿流,孟贲手中的骨矛碰上三帝刃,当真是不堪一击,噌噌噌,仿佛削萝卜般一截一截被削掉。孟贲欲哭无泪,恍惚间,被甘棠飞起一脚远远地踢飞…… 薄希看着甘棠那股野性凌厉之气,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又咽了下去,露出一丝苦笑:“唉,我们这个甘棠啊,族里哪个勇士都怕她,这……这日后谁敢娶她呀!” 少丘尴尬地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数声惨叫传来。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明澈的月光之下,山道两侧的堡垒之上,八名巡逻守护的战士手捂胸口,齐齐从四五丈高的堡垒顶上摔了下来,“扑通”声连连响起,随后便没有了声息。 众人一时鸦雀无声,呆若木鸡,连正在祭祀的巫觋也停了下来,但他却没有看身后,而是满脸恐惧地望着青铜鼎,他明明将血涂在了兽面的嘴上,然而兽面的双眼之中,却突然流下了两行血泪! “大劫——”老巫觋惨叫一声,忽然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众人惊呼之声未起,便听见山道之上响起轰隆轰隆的震动之声,仿佛有无数的巨兽狂奔而来,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哈哈一声长笑,山道两侧的堡垒之上,各自站了一条巨大的人影,其中一人体型尤其巨大,仿佛一个洪荒远古的巨人,手持一把一人多高的锯齿骨刃,将明月完全遮蔽。 “戎虎士!”少丘失声惊呼。 此时甘棠也看清了,那巨人居然是戎虎士,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逃来逃去,居然被戎虎士追到了部落之中!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又知道自己的部落? 随着戎虎士现身,那隆隆之声也越来越近,只见上百头战犀黑压压地奔驰而来,战犀上的勇士黑甲黑胄,兵刃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巨大的战犀冲进广场,四下里奔突,顿时妇女惊叫,孩童哭喊,男人怒吼,老人哀叹,部落里乱成了一片。 “戎虎士!”甘棠怒不可遏,弹身而起,冲到广场的正中,叉着腰,仰望着戎虎士叫道,“你率领战犀闯入我黄夷部落,到底想干什么?” 戎虎士还未答话,他旁边堡垒上那人呵呵笑道:“戎老三,这便是入我旸谷盗窃的女贼?” “不错,正是她。”戎虎士点头道,“这女孩儿体内的金元素力极差,但水系的御风术很是了得,同时对火系和木系的元素力也略知一二,很难应付。” 方才被甘棠打得惨不忍睹的孟贲一听“这女孩儿体内的金元素力极差”这样的话,又看看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不禁大怒:“你他妈是什么人?元素力又强到了哪里?” “哦?”那人呵呵一笑,坚硬的山石地上忽然长出无数根藤蔓,结成了一座楼梯,他背负双手,慢悠悠地走了下来,走一级,藤蔓梯消失一级,待他走到地面,藤蔓梯已然无影无踪。他也不理会孟贲,径直走到甘棠面前,淡淡道:“本人木之守护者排名第二,木慎行。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这木慎行相貌清雅,三绺长髯随意飘拂,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麻衣,朴素中带着一股出尘之意,哪里有半点兵戈之气。甘棠正在打量他,戎虎士哇哇大叫道:“老木,你干嘛每次在我面前都要报出排名第二的字号?瞧我排名第三,刻意寒碜我是不?” “住口。”木慎行面色一沉,喝道,“你这人自恃力大,不喜欢修炼木元素力,三十六名木之守护者之中,排到第三已是运气了,嘿嘿,你这辈子注定打不过我。再多言一句,休想我帮你催生酿酒的药物。” 一听“酿酒的药物”,戎虎士立刻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跳了下来,翻翻眼睛瞅了瞅少丘,与木慎行并肩而立。想来,心里对少丘夸赞他的“美酒”还未听够。 少丘一听这两人在木之守护者之中居然排名第二、第三位,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空桑部落的族君艾融危排名第二十七位,已然如此厉害,这两人的实力又达到了什么地步? 孟贲、柯野、孟豹等黄夷部落的战士一听木之守护者来了第二位、第三位,也是心里发寒,知道这场仗凶多吉少。木之守护者啊,五六十万人口的金天部族,就是靠这三十六名守护者在守护着,那实力该多强?尤其是前五位,据说在整个大荒之中,都是名冠一时的顶级高手,黄夷部落的高手早已被帝尧抽调到三苗前线,死的死,残的残,这些普通的战士哪里有一战之力?更莫说近百名战犀勇士了。 若真打起来,这场仗说不得就是一场灭族之战!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六章 黄夷之劫(一) 黄夷部落的勇士们慢慢聚在一起,整个广场被战犀勇士们团团包围,纵横大荒的独角兕也未能骑过来,摆明就是一场屠杀之局。但黄夷勇士们夷然不惧,弓上弦、矛在手、骨刃横举,傲然望着被他们高出一倍的战犀勇士。 “小妹妹。”木慎行哑然一笑,“何须紧张,我此来无非问你一句话而已,你潜入旸谷盗窃百兵谱,究竟受何人指示?说完了,慎行拍手走人,如何?” 甘棠叹息了一声,望望身后的战士、妇孺,道:“你认为在这种灭族之祸的威胁面前,我是否会说出来此人的来历?” “自然会说。”木慎行傲然道,“我和戎虎士追踪你数百里,你却从未见过我,为何?因为我若与戎虎士一起出手,你以为你可以逃出多远?之所以让你逃回部落,便是为了以此威胁你,否则,我何须如此劳神?” 望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甘棠苦笑:“既然如此,我若知道,那便必定会说,可惜,我却不知道他的身份。” 木慎行的脸上青气一闪,却是木元素力猛然迸发。戎虎士喝道:“你这小妖女最爱胡扯八道,老子跟你斗了一路,奸猾狡诈,无所不用,此时还想骗人!快说,否则我一声令下,黄夷部落鸡犬不留!” 甘棠心中激怒,却是无可奈何,打蛇打七寸,木慎行既然追到了自己的老巢,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可是自己委实不知那白袍面具人的身份。 “黄夷君!”木慎行长吸一口气,森然道,“你应该知道,炎黄联盟六大部族,恩怨纠缠不休,只要不背叛联盟,帝尧向来不干涉彼此征伐内战,今日,我若灭了你黄夷部落,想必大荒之中没有人敢说什么!孰轻孰重,你一言而决!” 薄希闭目长叹,淡淡道:“为了保卫炎黄,我黄夷部落的勇士尽皆战死沙场,落得如今生计艰难,饥寒交迫,何曾有人管过我们的死活。我族本属金天部族管辖,可每年我族冻饿而死者有多少?东岳君又何曾接济过一丝一毫?我族只能依赖甘棠的御风术,盗窃宝物,与各族交换粮食求生,若非无奈,我又何忍将一个弱女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若非无奈,我又何忍将举族生死拿来一赌?”他昏黄的目光中精光爆射,大喝道,“事到如今,还不是被那东岳君给逼的!有死而已,何须再决!” 最后这八个字他拼劲全身力气嘶吼而出,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愤慨悲凉之气。身后的战士一个个泪流满面,大吼道:“有死而已,何须再决!” 三百勇士怒喝而出,滚滚的吼声震动夜色,成侯山也似乎在震颤。 甘棠默默望着薄希,忽然伏在少丘耳边,低声道:“少丘,连累你了。待会儿大战一起,你趁乱逃了吧!” 少丘听着她绝望的声音,心中血气翻腾,忽然道:“我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木慎行讶然道。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他,甚至甘棠都惊呆了,抬起泪眼望着他,满面不解。 “我知道。”少丘一脸严肃道,“我们逃亡的路上,曾经被他的伏击,企图杀人灭口,无意间被我窥破了身份。” “说。”木慎行点头道。 少丘摇摇头,伸手将甘棠推到了身后,道:“放过黄夷部落,我告诉你。” “少丘……”甘棠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丘摆摆手,目视着木慎行:“如何?” “好。”木慎行断然道,“说出来,我立刻走。” “不行。”少丘摇头,“你们退到成侯山下,我束手就缚,独自一人跟你们下山。” 木慎行望着他眼中的狡狯之色,哈哈大笑:“小子,我木慎行纵横大荒,还从未上过人的当。我何必如此麻烦,杀光黄夷部落,擒下你,谅你也不得不说。哼哼,入我旸谷盗窃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战犀勇士齐声举矛,高喊道:“吼——吼——”纵犀冲向广场上的黄夷族人。黄夷战士在孟贲的率领下,举矛挺刺,双方开始了惨烈的搏杀。黄夷勇士以善于驯兕著称,骑在独角兕身上,手持长矛弓箭,人兕合一,在战场上当真所向披靡。兕的凶猛也绝非战犀所能比拟,一对一决战,当有八成胜算。但是他们先机已失,在广场上做祭祀时被包围,这时谁会骑着独角兕?因此以一人之力,去阻挡五六千斤重的战犀,简直是螳臂当车,何况战犀的背上,还坐着手持长矛利箭的战士。 甫一接触,黄夷勇士便被杀得血肉横飞,死伤遍地。往往对方的战犀独角一挑,便将整个人挑上半空,肠穿肚裂;两只前蹄一踏,更是骨断筋折,变成一摊肉泥;而若是不留神被战犀巨大粗壮的吻部一撞,更是如被泰山撞中,浑身骨骼折断。片刻间,黄夷部落的勇士已经死了四五十人,对方的战士才死了两名,更有无数妇孺老人被战犀践踏,流矢射杀而死。广场上用来狂欢的篝火被扫得四散而飞,点燃了四周的房舍,烈火熊熊,烧红了半边夜空。 甘棠眼睁睁地看着族人被屠杀,几乎牙齿都咬碎了,抽出三帝刃便要杀过去。木慎行呵呵冷笑,手一抖,一道青藤缠住了她的双臂:“莫走,你的对手是我。” 少丘挺身一步,伸掌切断青藤,嗤地一声,如断朽木。木慎行咦了一声,戎虎士哈哈大笑:“老木,这两人就劳烦你了,我且上去厮杀一场。” 说罢提着锯齿骨刃大步踏上,一个黄夷战士呐喊着挥动长矛刺来,戎虎士锯齿骨刃一搅,那战士眼睁睁看着自己长矛一寸寸碎成了粉末,然后双臂也被绞碎,最终眼前一黑,无头的尸身栽倒在地。戎虎士宛如杀人狂魔一般,哈哈狂笑着,抹了抹溅在脸上的鲜血,直冲进黄夷战士的防御之中,他这一加入,巨大的骨刃一扫,几丈方圆内再无站立之人,黄夷战士更是不堪,二百多人顷刻间死了上百人。 甘棠满面泪水,嘶声道:“戎虎士,我杀了你——” “甘棠,我来对付他。”少丘一把扯住她,凝重地道,“你去后面将独角兕放出来,尽量让族人们骑上独角兕,冲出去。” 甘棠猛然醒悟,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深深望了少丘一眼,转身便走。木慎行哈哈笑道:“留下吧!” 双手一搓,一道荆棘密布的藤蔓仿佛蛇一般在两人周围环绕一周,然后慢慢地生长,隆起,将两人包围。那藤蔓有如活物一般,慢慢地朝两人挤压过来,漆黑的荆棘渐渐逼近。少丘大喝一声,一把将甘棠提了起来,远远地掷了出去。 木慎行一怔,左手一抚,六支四五寸长的荆棘追射半空中的甘棠。少丘腾身跃起,面对这种细小的荆棘却是无可抵挡,噗噗噗连响,六枚荆棘尽数刺入他的胸口。少丘惨叫一声,重重地摔了下来,甘棠已然翻腾出数十丈远,惊叫一声:“少丘……” “不要回头,走!”少丘大吼一声,艰难地站起身来,凝立在木慎行身前。 “好汉子,我的木神荆棘蕴含剧毒,中者剧痛难忍,你居然能强忍下来。”木慎行叹息道,“让人不胜钦佩。唉,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吧。” “绝不!”少丘强忍剧痛,冷笑道,“那人明显是要与旸谷为敌,嘿嘿,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老幼妇孺,我即使无法杀你,也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将来那人必定会灭掉旸谷,顺便为我报仇。” 木慎行的表情冷酷起来:“如此,我就让你受尽千般痛苦!”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七章 黄夷之劫(二) 他大喝一声,手中突然多了一根粗大的巨木,双手一推,巨木朝着少丘直撞过来。少丘闪身一躲,那比人腰还粗的巨木竟然一个转折扫了过来,他低头一闪,忽然听见头顶风声大作,侧脸一看,不禁骇然色变,那巨木竟然砸到了头顶! 少丘大喝一声,双掌上抵,嘭地一声巨响,只觉一座巨大的山岳恶狠狠地撞上了双臂,脚下尘土四起,身子一沉,竟然被齐腰砸进了地下。少丘想起在空桑岛被自己砸进地底的木系高手艾融危,不禁哀叹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居然又被木系的人给砸进了地底。 那巨木将他砸进地下之后,力道仍未消失,万钧之力仍旧势不可挡地压下。少丘双掌丝毫不敢撤下来,拼命抵挡着巨木,却一直奇怪,这么一根巨木,再重也无非三五百斤,如何能生出万钧之力?他却不知道,木慎行的武功已达到木系第三劫的境界,引发自然之力为己身之力,将木元素灌输如任何木属性之物,那物体都能变得重愈万斤。 木慎行嘿嘿笑着看着他,一只手托着巨木,另一只手在巨木上轻轻一抚,突然间本已枯干的巨木之上,生出了无数尖锐的荆棘!那荆棘足有五六寸长,猛然间从巨木的各处长出,瞬息间将少丘的手掌刺穿。少丘闷哼一声,手一抖,险些扔下巨木,不过迅速逼近眉睫的荆棘让他心中一寒,强忍掌心的疼痛将巨木再一次举了起来。 木慎行有心折磨他,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就这样僵持。 便在这时,猛然间远处兽吼之声不绝,轰隆隆巨响声中,房舍不断倒塌,无数的独角兕奔腾而出,直朝广场上冲来。甘棠骑在一头独角兕上,恶狠狠地冲向正沉浸在杀戮中的戎虎士,高呼道:“黄夷部落之人,尽数骑上独角兕,冲往后山天生桥!” 那独角兕虽然体型与战犀差不多,可比犀牛要凶猛得多,见面前是跟自己体格一样大的犀牛,顿时怒吼一声,独角一低,直撞过去。战犀要反应得快,也掉过头来以角相迎,轰地一声,两头庞然巨兽一对撞,喀嚓嚓之声不绝,却是头颅双双碎裂,颈骨双双折断,双双倒地毙命。若是战犀反应不快,横着被独角兕撞上,那一下子就横飞出三四丈,再厚的犀牛皮也挡不住同样吨位的独角兕一撞,肠穿肚裂,重伤不起。 这一下战犀勇士的包围圈不攻自破,都急于勒令自己的战犀,哪还顾得了黄夷战士,不过两种巨兽一展开火拼,又岂是人类可以约束,两种巨兽打得不可开交,哪顾得上主人的命令。黄夷勇士趁机将老弱妇孺抱上没加入战团的独角兕身上,在屁股后面猛抽一记,独角兕长嘶一声,轰隆隆向后山奔去。 戎虎士见状大怒,正要追杀过去,甘棠早已骑着一头独角兕冲了过来。那独角兕一头撞向戎虎士,戎虎士怒不可遏,将巨刃往地上一插,双拳猛击过去,轰的一声,砸在独角兕的头顶,也不知这巨人有多大力气,竟然将五六千斤重的独角兕砸得头骨尽裂,栽倒在地。不过戎虎士也忘了,这独角兕背上还有一个甘棠,独角兕一倒,甘棠趁着惯性飞身扑来,一脚踹在戎虎士的面门上。这一脚颇重,戎虎士眼前顿时金星乱冒,巨大的身躯一晃,险些摔倒,还没清醒过来,甘棠三帝短刃已经飞了过来,狠狠刺进他后背。 戎虎士当真是钢筋铁骨,这三帝短刃可以洞穿巨木,在他身躯上却仅仅刺入三分,便被他体内的木元素力给逼了出来,又吸附到长刃之上。 甘棠也骇然不已。 戎虎士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虎吼一声,拔出锯齿骨刃朝甘棠扑了过来。甘棠可不敢与他正面相抗,这种巨人,挨上一拳她就能被砸飞几十丈远。当下甘棠施展御风术,灵活纤瘦的身躯在正在轰隆隆对撞的犀兕群中穿插来去,一遍躲避戎虎士,一边抽冷子还给战犀勇士捅一刀。把戎虎士气得哇哇暴叫,却是抓不到她。但甘棠想甩开戎虎士去救少丘也是妄想。 这时少丘已经到了生死一瞬的地步,身上的力气渐渐耗尽,甚至肺部的元素丹的转速也变得缓慢起来,头顶的巨木越来越重,他身上汗出如浆,眼前金星乱冒。木慎行嘿嘿冷笑,悠悠然地将右手一张,掌心六枚木神荆棘根根直竖,急速在他掌心旋转。他怜悯地望了望咬牙抗争的少丘,手一抖,六枚木神荆棘直射少丘的手臂、额头、咽喉、双肩。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八章 黄夷之劫(三) 少丘惨然地望着闪电般的荆棘,心内忽然涌出一股悲哀,知道此次是必死无疑了。 便在这时,忽然他眼前出现了一张炫目的光圈,仿佛太阳般发出炽热的光芒,恰恰挡在荆棘的前方。那六枚木神荆棘射上光圈,便如一粒灰尘进入大海一般,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来,凭空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少丘只觉头顶的巨木轰然碎裂,随即背部一紧,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波的一声从地里拔了出来,转瞬间身体已经飞上了半空,直摔出十多丈远,重重地倒在了一群黄夷战士中间。 少丘被摔得满眼金星,挣扎着爬起来,只看见远处一道火焰般的光影在山腰上飞掠,快如闪电,瞬息便消没不见。甘棠正被戎虎士追杀,也看见了那道光影,远远喊道:“少丘,那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少丘摇头大喊,“我来抵挡他,你快指挥族人撤退!” “那是谁?”远处的木慎行也是骇然色变,喊住正杀得不亦乐呼的戎虎士问道。 戎虎士见前面是少丘拦路,也不再追杀甘棠,转回头怔怔地瞅着,皱眉道:“必定是暗中指使人偷窃我旸谷百兵谱之人!” 木慎行面色凝重:“这人武功太强,非你我二人联手不能胜他。追——” “这黄夷部落与那少年呢?”戎虎士皱眉道。 “一群虾米而已,又能跑到哪里?”木慎行摇摇头,转头朝战犀勇士们喝道,“继续追杀黄夷部落,任务完成自行回归旸谷。”说完与戎虎士两人飞身掠起,直朝那人影追去。 两大高手一走,黄夷部落和战犀勇士各忙各的,甘棠急于将族人往后山天生桥的方向撤退,战犀勇士则忙着收拢正在跟独角兕拼杀的犀牛,两拨人井水不犯河水。等到战犀勇士终于把战犀收拢,一看,黄夷族人已经零零散散地撤进了深山。 方才那一场血战,黄夷族人死伤一两千人,残存不过八九百,而黄夷战士仅剩五六十人,可见战况的惨烈,但战犀勇士却伤亡不大,仅仅死伤三十多人,可谓占尽了优势。巨大的奔腾中,战犀衔尾直追,月光铺满了冰冷的山道,映照着路上受伤之人洒下的鲜血,一片肃杀之气。 战犀勇士们顺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追了三四里,忽然前面出现了一座狭窄的石桥。那石桥乃是天然生成,窄处不过车辙宽,长约十余丈,桥面略拱,桥下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渊。这便是成侯山的天险——天生桥。 战犀勇士的队长望着惊慌失措的黄夷族人一路跑过石桥,甚至巨大的独角兕都毫无惊险地走了过去,骨刃一指,喝道:“分成一纵队,快速冲刺,杀过去!” 他身先士卒,一催战犀,狂奔而出,踏上石桥,身后的勇士们也轰隆隆地跟上。片刻间已经到了桥中间,那队长忽然发觉对岸的甘棠正在冷冷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他大吃已经,左右四顾,却见贴着桥的左侧,有一座三丈多高的石台,那石台乃是天生,粗细约一丈有余。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突然间,那石台顶上出现了四位黄夷战士,齐齐弯着腰,伏着身,哼呵哼呵仿佛在推什么重物。 “他们在干什么?”战犀队长心中略一闪念,瞬间便呆若木鸡。 之间天生桥畔的石柱顶上,那四名黄夷战士居然推过来一颗巨大的石球!那石球也不知如何雕成,滚圆滚圆,看样子足有数千斤重,那四名战士费力地将它推到了石柱边上,战犀队长已然一片绝望,回头狂喝道:“快退——” 此时想要退又谈何容易,要知道,他们都是骑在巨大的战犀身上,那战犀想在狭窄的石桥上转弯,却是千难万难——何况,战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说受过原地转弯的训练。 就在战犀队长如哭似吼的呼声中,石球猛然滚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天上桥上。“咔嚓”一声巨大的断裂之声,天生桥被拦腰击断…… 战犀队长眼前一黑,战犀嘶吼,无穷无尽的虚空转眼见他吞噬,天生桥下的深渊静静地张开了大口,战士和犀牛噼里啪啦地如雨而落。 “不灭旸谷,甘棠誓不为人!” 这是勇敢的战犀队长,在这个世界上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夜色碧透,仿佛一块巨大的水晶悬浮在头顶,月亮已然隐没不见,西天只留下一抹光晕,在碧空中映照出淡淡的辉芒。 少丘抱着一柄骨矛,坐在断裂的天生桥畔,山岩笼罩的黑暗里,闪耀着无数双幽亮的眼眸,黄夷战士仿佛野狼一般潜伏着,警觉地注视着悬崖那边的动静。 “天快亮了。”身边的甘棠打了个呵欠,喃喃道,“也不知薄希爷爷他们撤退了多远。” 众人砸断天生桥后,暂时阻隔了战犀勇士的追杀,薄希便分派了三十多名战士守卫天生桥,狙击追来的战犀勇士,自己则扶老携幼,抬着受伤的族人,往茫茫的成侯山深处撤退。 一路上,鲜血淋淋漓漓,哭声遍地,族人们均知这留下的三十多名战士只怕无一能够活着回来,父母、妻儿都是恋恋不舍,却互相扯开了拉住亲人的手,彼此搀扶,一路呜咽着走入茫茫大山。 少丘看得眼眶发热,拼命不让自己想起空桑岛那场惨烈的杀戮,从一名战士手中夺过一柄骨矛,默默地坐在了天生桥头。 甘棠慢慢走过来,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两人肩靠着肩,头挨着头,望着幽秘的星空默然无语。 东方的天空慢慢漂白,这一夜,悬崖对面只是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却是那些战犀勇士将黄夷部落的房舍尽皆点燃,烈火烧了半边的天空,一直到凌晨仍旧不熄。 黄夷战士们浑身颤抖,握着骨矛迎风站在悬崖边,望着对面的火光,目光也仿佛在燃烧,却是一言不发。甘棠站在天生桥上,悬崖中的云气在脚下缭绕,脸上的泪水顺着洁白的下颌滴入悬崖深处。 “凭着我的名字起誓——今生若不将金天部族杀得鸡犬不留,我甘棠生不抬头,死不入土!”甘棠牙齿紧咬,一字一句地道,声音森然,少丘只觉脊骨间寒气直冒。 五元素之卷 第四十九章 黄夷之劫(四) “你会帮我报仇么?”甘棠没有回头,淡淡地道。 少丘握了握手中的骨矛,矛杆冰凉,皮肤仿佛在微微战栗:“我……”他有些无言以对,被屠杀的族人已然可怜如斯,可他却要帮助她去屠杀更多的人么?可是,面对如此凶恶的敌人,如此凄惨的族人,他又能无动于衷么? “我……会帮你讨一个公道。”少丘慢慢道。 “哼。”甘棠冷笑,“公道是什么?我黄夷部落被欺压了四百年,几时见过所谓的公道?谁会为我们主持公道?黄帝?帝尧?还是诸神?我告诉你,少丘,无论谁欺压我的族人,我都要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金神蓐收,他也没有资格来阻止我!” 少丘打了个寒战,勉强笑道:“野梨子,不可对诸神无礼。” “呸!”甘棠脸色冷酷,呸道,“他护佑我的族人,我便承认他是神祇;他舍弃我的族人,我便当他是一抔泥土!” “嗯,这话倒不假,神祇也无非是泥偶而已。”少丘笑笑,然后默默凝望着她柔弱的背影,只觉这具小小的身躯仿佛是一块冷硬执拗的山岩,矗立山巅,充满了冷硬、执拗、野性与天地间无法羁绊的自由。 “甘棠,他们……回来啦!”远处的孟贲忽然大吼道,“全体戒备——” 声音仿佛在微微颤抖。 少丘和甘棠浑身一震,纵目朝远处望去,只见遥远的天际,一道青色的光影凌空飘飞,宛如一只巨鸟般掠着山巅飞翔而来。渐渐近了,才看清那人衣袍飞舞,身形瘦长,依稀却是木慎行。他脚下居然踩着一块木板在半空中滑翔! “天!”少丘瞠目结舌,“难道人居然能在半空飞么?” “哼。”甘棠冷冷道,“这是木系的飞行术,木神御槎。以木元素力凝出一块木板,人踩在木板上从高处往下滑翔。能飞出百丈已然是不错了,虽然不及水系的御风术,但速度之快犹有过之。” 少丘面色凝重:“以他的神通,这十多丈的悬崖根本无法阻止他。” 甘棠等人也是面色凝重,陷入死亡般的沉默。 木慎行飞到近前,轻飘飘地落在悬崖对面,接着山坳里出现了戎虎士那巨大的身躯,仿佛一头两丈高的猛兽般在山林间纵跃如飞,想想也是,若是以戎虎士这等体型也能施展木神御槎,那这门神通的载重量也实在太强悍了。 木慎行落在地上,周围的战犀勇士呼啦啦围了上来。他朝对面望了一眼,一眼看见了少丘和甘棠,喝道:“怎么不进攻?” “大人。”少丘曾经见过的战犀勇士金九躬身道,“昨晚我们发动了一场进攻,不料敌人以巨石砸断了天生桥,自木秧队长以下,二十多名战士掉入了万丈深渊。我们派了四名战士到四处寻找路径,山路遥远,目下还没有回来。我们一边在这里守着,等待您和戎大人的示下。” 木慎行望了望这十多丈宽的悬崖,顿时怒不可遏,一脚把金九踢出去三四丈远:“饭桶!这条小河沟,就把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给困住了么?” “老木!”戎虎士这时也到了,哇哇大叫道,“你他妈踢老子的手下作甚?有本事把你手下的木秧给扔进悬崖!” “木秧早已经被人扔下去了。”木慎行冷冷地道。 戎虎士咚咚咚地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骂道:“他妈的,那王八蛋跑得真快,害得老子在深山里兜了七八个圈也没摸到他屁股。累死老子了。” 原来两人追着那神秘人在深山里转悠,那人功力高绝,有意带着他们兜圈,把两人累得精疲力竭,眼看天色已亮,才倏然消失不见,两人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 木慎行心里憋闷,缓步走到悬崖边,望着甘棠和少丘冷笑:“你们居然还敢守在这里?” “你居然还敢回来?”甘棠冷冷地逼视,手中把玩着三帝刃,一脸傲然。 “哼,老子不把你们黄夷部落灭族,难消我心头之恨!”木慎行大怒,双手一张,漫天碧影,只见天生桥上的岩石中忽然长出了无数棵小树苗,那小树苗瞬息间抽枝发芽,迅速膨胀,眨眼间已然碗口粗细。 少丘等人目瞪口呆之中,这些小树竟然慢慢伏倒,仿佛一条条蟒蛇般凌空朝对岸“长”了过来,越长越长,越长越粗,瞬间形成了七八颗粗达一人合抱的巨木,横亘在悬崖之上,搭成了一座木桥! “砍断它——”甘棠大叫一声,挥舞着三帝刃凌空劈去,喀喀喀,三帝刃当真是无坚不摧,如此粗大的巨木,在三帝刃之下犹如切豆腐一般被纷纷斩断。但那巨木的根须牢牢扎在对岸,斩断之后,断口处碧影弥漫,瞬间又长了出来。 甘棠不禁呆住了。 木慎行哈哈大笑,喝道:“来人,给我攻!将黄夷部落的男女老少给我从老鼠窝里统统掏出来,斩尽诛绝!” 戎虎士也是一声呼喝,握着手中巨大的龙骨刃当先奔了过来,身后的战犀勇士齐声呐喊,跨上战犀,跟随着戎虎士拥杀过来。 黄夷战士弯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去,但戎虎士龙骨刃搅动,空中的利箭纷纷被绞成了碎屑,丝毫无法造成伤害。甘棠面色惨然,望着少丘道:“少丘,还是连累你了。” 少丘忽然一笑,轻轻抱住她肩膀,将她推到了一边:“你这双肩膀,如何能扛得起整个部落?还是我来吧!” “你?”甘棠吃了一惊。 孟贲也叫道:“少丘,此事与你无干,莫要去送死。” 少丘摇摇头,慢慢走上木慎行搭建的“木桥”,朝杀奔而来的戎虎士招了招手:“戎大哥,且住!” 戎虎士一见少丘,顿时皱眉,他对这个年少的“品酒大师”颇具好感,非万不得已,并不想伤他,手中龙骨刃一摆:“少丘,此事与你无干,我也不想伤你,让开,放你一条生路。”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章 以身换命 少丘哈哈一笑:“戎大哥,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便想放我一条生路么?可莫要后悔。” 戎虎士愕然停住脚步:“你不是空桑部落的普通少年么?” 他身后的战犀勇士齐齐勒出战犀,后面的木慎行心中一动,飞身掠起,轻飘飘地站到戎虎士身边,皱眉打量着少丘:“你到底是什么人?” 身后的甘棠和孟贲等人愕然望着他。少丘苦笑着摇头:“我的确是空桑部落的,但普通与否,却看对谁而言了。对你们金天部族,或者说炎黄联盟而言,只怕比一百个黄夷部落都有价值。” 甘棠站在悬崖边,望着站在狭长的木桥上,和戎虎士、木慎行及近百名战犀勇士对峙的少丘,不禁茫然。 “少丘到底是什么身份?”孟贲悄悄问。 甘棠摇了摇头。孟豹喃喃道:“族君连这少年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居然让你去问问他——” 甘棠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孟豹吓得一缩脖子,急忙闭嘴。 此时木慎行满面凝重,目光中射出尖针一般的光芒,冷冷道:“说出你的身份,说出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是……”少丘回过头,冲甘棠微微一笑,“放过黄夷部落,从此以后不得追杀,不得干涉其生存。” “胃口好大。”木慎行哼了一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价值。说吧!” “说不得。”少丘幽幽地叹道。 “你这不是糊弄人么?”戎虎士大怒道。 少丘对这个双手沾满黄夷族人鲜血的家伙充满了厌恶,冷冷道:“我的价值你们东岳君自然清楚。莫说是区区一个黄夷部落,让他拿整个旸谷来换,只怕他还赚了!” 戎虎士张大了嘴巴,半天才道:“那你说说看。” “说不得。”少丘摇头,“只怕我说出来之后,你们承担不起泄密的后果,届时,你们身后这些战犀勇士和这些黄夷战士,统统要被灭口。只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我愿意随你们到旸谷去见东岳君。你们不但为金天部族立下了不朽功勋,甚至将成为炎黄联盟的英雄。” 两边的战士全都目瞪口呆,甘棠更是满脸骇异,陌生地望着他。 木慎行忽然道:“你说……你来自空桑岛?那个岛是在东海中么?” “不错。”少丘点点头,“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我可以说一个人的名字。” “谁?” “艾融危。” 木慎行倏然色变。少丘笑道:“还要我说下去么?” “闭嘴!”木慎行额头冷汗涔涔,身子身躯都在颤抖,望着少丘,脸上充满骇异之色,“你……原来你是……莫要再说了!” 艾融危是旸谷的木之守护者,十六年前从旸谷除名,带着六大部族的高手远赴东海。他所行甚是机密,戎虎士粗枝大叶,毫不知晓,但木慎行却隐约知道些风声,这一联想,顿时猜测到了少丘的身份,这一惊非同小可。 少丘暗叹一声,慢慢道:“我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木慎行颤抖了半晌,心气平复,镇定道:“当然不过分。你……过来吧,我,包括我们金天部族,从此放过黄夷部落,只要他们不主动攻击旸谷,我们绝不再干涉。” 少丘点点头,转头朝甘棠笑了笑:“野梨子,我要走了。” “少丘——”甘棠虽然不明白他的身份,却知道他是以自身换来了黄夷部落的生存,清丽的脸上慢慢涌出了泪水,“少丘,你……不值得为我们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野梨子。”少丘勉强笑道,“我是自己想去旸谷呀!我逃出部落后,我的父母肯定会到旸谷找我的,嗯,离家久了,我得看看他们是否安然无恙。”不知不觉脸上已是泪流满面,他拭了拭泪,笑道,“野梨子,我一直在大荒间流浪,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这大荒太大,让我无所适从,还是回到父母身边吧!” “你不是没有父母么?”甘棠含泪望着他,不舍地道,“你……不是个野孩子么?正因如此,薄希爷爷才想将你留下来的。” “我……我骗你的。”少丘抹了抹奔涌不绝的泪水,想起昨晚孟贲那句“族君让我问问你”的口头禅,不觉嗤的一笑,“好啦,野梨子,我死不了的。我们终究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大步走过木桥,从木慎行和戎虎士之间默然而过,后面的战犀勇士齐齐让开一条路径,少丘头也不回,走上了烧成焦土的广场。 木慎行心神不定地挥了挥手,带着战犀勇士哗啦啦地退了回去,那些搭成木桥的巨木忽然间化成了细碎的粉末,满空飘洒,恰似飘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木屑之雨。 甘棠隔着悬崖,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孤独地站在悬崖之上,衣袍在晨风中飞舞,不胜孤单。 “小兄弟,你到底是谁啊?能否透露一二?”戎虎士跟随在他身边,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弯下腰低声道。 “老三!”木慎行大喝一声,转头朝旁边的战犀勇士道,“腾出一头战犀,给他骑上,散开人马在四周护卫。伺候散出五里之外,全力警戒!” 戎虎士喃喃道:“用得了这么紧张么?” 木慎行不理他,朝那群战士冷冷道:“若是在路上他出现半点意外,你们统统要陪葬!” 战犀勇士们凛然不已,纷纷应诺,这时候戎虎士也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遂闭口不言。有战士牵过来一头战犀,少丘纵身跨了上去,还没坐稳,猛然间周围忽然响起一声厉啸。 他一抬头,就见一道光球闪电般朝自己射来。还未及身,便觉得烈焰扑面,灼热难当。 戎虎士和木慎行大喝一声,双双扑上,龙骨刃和双拳同时轰上了那道光球,只听轰然一声,两人的身上猛地腾起一团烈焰,滚滚的火焰将两人包裹在其中,看不见人影。 少丘情知是昨晚救自己那人又回来了,却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只见烈火之中三条人影翻翻滚滚,呼喝搏斗之声噼啪直响,猛然间,那团烈火轰然一炸,一道人影快如闪电般飙射而出直扑自己而来。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一章 神秘火系人 少丘闪避不及,只觉身子一紧,已经被那人拎着胳膊提在手中,身子更是飞到了半空中,仿佛包裹在一团烈火中一般,周身灼热难当,耳边更是呼呼风响,山岩与树林在身子下快速地掠过,他甚至看见远处的悬崖旁,甘棠和黄夷战士们诧异震惊的面孔正朝自己凝望…… “他妈的!”身后响起戎虎士气急败坏的大叫。 “追——”木慎行嘶声大叫道。 在眼皮子底下,少丘硬生生被人劫去,恐怕他们俩也郁闷透顶了吧? 少丘一边想着,一边御风而行——当然,“行”这个词用得文雅一些,他更像一只装满稻谷的破口袋,被人颠三倒四地拎在手里,在树梢、山脊之上奔跑。 这个神秘人当真厉害无比,起码少丘从未见过如此高手,拎着一个人,身形居然丝毫不乱,足不沾地,飘然若飞,将木慎行和戎虎士远远甩在身后。那群战犀勇士更是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峦不知该如何是好。 木慎行越追越是骇然,和戎虎士商量道:“我施展木神御槎之术先追上去,将他截住,但以此人武功,我决计抵挡不了多久,你务必全力赶上。” 戎虎士点头:“放心,老木,你若能抵挡他三十招,我必定追上,咱们前后夹击,他必败无疑。” “放屁!”木慎行大骂,“老子连三十招都抵挡不了,就把这个第二的排名让给你。哼,他的武功无非比我高出一筹半筹而已,百招之内,他胜不了我。” 戎虎士嘿嘿冷笑,却不说话,全力奔驰。木慎行深吸一口气,手中一凝,突然多了一面尖角的木板,大吼一声往空中射去,直飞十余丈高,随即他身形一展,犹如一片落叶般轻盈地飘起,双脚牢牢地钉在了木板之上,脚下木元素力催动,那半空中的木板突然激射而下,犹如风驰电掣般在空中滑行。 戎虎士看得惭愧不已,暗道:“妈的,修炼木元素力当真有好处,居然可以借着木板在半空中飞……却不知我的体重,那木板能不能将我带起来?” 木慎行借着木板在空中滑行,当真犹若闪电,瞬间便到了那神秘人的头顶,他不敢直接发动攻击,脚下悄然用力,木板一个转折,轻飘飘地落在了那神秘人的面前。 “哦?”神秘人吃了一惊,身子骤然停下,不禁苦笑,“好一招木神御槎。” 木慎行冷笑一声:“放下人,阁下要走便走。” “自找死路。”神秘人哈哈一笑,袍袖一抚,一缕看不见的火焰激射而去,少丘被他提在手中,丝毫无力挣扎,只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上升,却看不见一丝异状。 “早该知道你是火系的!”木慎行怪叫一声,脸色大变,人腰粗的巨木再一次出现在手中,大喝一声,横推而至。那缕暗火与巨木相接,猛然巨木的尖端爆起熊熊的火光,迅速被碳化,眨眼间一丈长的巨木只剩下尺长的一截。 “好厉害的火焰。”少丘心中暗道。 但是就是这片刻间的阻拦,木慎行已然腾出手来,嗤嗤嗤,六枚木神荆棘激射而至,口中喝问道:“居然修到第三劫‘万物劫’的火元素力,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神秘人戏谑地一笑,那团太阳般的火元素圆盘再一次出现在虚空之中,木神荆棘犹如尘土落入大海,无声无息地消失。 “嘿嘿,心之暗火,火神之盾……”木慎行却罢了手,深深地盯着他道,“火系之人,修成这两种元素力的高手寥寥无几,阁下身份已是昭然若揭,还要再打么?” 神秘人哈哈一笑:“再接我一招。”手中突然光焰闪耀,一把火元素之剑慢慢在他手掌中“长”了出来,一剑劈向木慎行。木慎行脸色凝重,双手虚按,随即又是一提,少丘面朝地,忽然吃了一惊,只见地面上的野草发了疯一样急速地生长,瞬间连绵的碧草已然长到了一人多高,将神秘人完全包围了起来,那片碧草的草尖生机勃勃,光晕流动,显然充斥着强大的木元素力。 “百草之阵?不错,不错。这才是木系第三劫‘自然劫’的实力!方才你实在太差劲了。”神秘人一边赞着,那把虚拟的元素之剑一剑劈出,摧枯拉朽般将无数的野草斩了个稀烂,便如在虚空中舞动一般,然而元素之剑虽然可以破除碧草如无物,但他的身子却无法摆脱百草之阵的包围。需知百草之阵无穷无尽,范围根据布阵者自身的元素之力或大或小,神秘人拿着元素之剑像割草般把身边的碧草一一除去,那可就大费时光了。待得身后的戎虎士赶到,一敌二他可就必输无疑了。 少丘的目光也被无穷的野草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听得木慎行在百草之阵中和神秘人激烈地搏杀,拳脚交击声,元素力爆炸声,两人的呼喝喘息声,响个不绝,更多的是百草被烧成灰烬的浓烟和呛人的味道,灌得他眼睛鼻子刺激无比,不停地打喷嚏。 猛然间眼前火光一亮,周围的百草之阵燃烧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木慎行闷哼一声,远远地跌飞了出去。却是百草之阵已破,木慎行大败亏输。少丘这才得以身子一竖,那神秘人将他提了起来,与自己并肩而立。 少丘刚刚站起来,眼角猛然瞥到身后戎虎士那巨大的身影一晃,嗡嗡然的骨刃破风之声倏然而至,他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了。那神秘人身子一折,反脚踢在骨刃上,戎虎士嘿的一声,只觉骨刃灼热难当,急忙退了开去,木元素力运转,将那灼热感消去。 这时,神秘人已然落入木慎行和戎虎士前后夹击的窘境之中。他喟然长叹,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想来也知道自己想对付两大木之守护者的难度。 “啊……啊哈,老木,你如何成了这副模样?”戎虎士瞠目结舌地瞅着木慎行,大嘴之中啧啧连声,“仿佛一只美味的烤鸡。”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二章 屠杀的真理 木慎行此时确实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几乎被烧了个精光,胯下也就是一缕布片在垂着,上身几乎赤裸,连头发都烧焦了一大半,但他并未受多重的伤,一听之下怒气勃发,却嘿嘿笑道:“跟火系高手一拼,确然过瘾,戎兄,这种级数的火系高手可不易遇到,不妨你也上去练练手。” 那神秘人呵呵冷笑,却不说话。戎虎士狐疑地瞅了瞅他,巨大的脑袋连连摇头:“免了,免了,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金系和火系的家伙,碰上他们束手束脚。连你老木都成了烤鸡,我就算了吧。” 木慎行也不搭理他,望着神秘人沉声喝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今日受教,你我以大荒勇士言誓,相约三年,木慎行届时必报此仇。” “哦?”那神秘人沉吟片刻,“我不能拒绝你的挑战,但我自然不能告诉你的名字。这样吧,你便叫我赤精子吧,这是我随师父修炼时所用的名号。” “好!”木慎行点头道,“那么,放下这位少年,你可以走了。” 赤精子淡淡一笑:“你以为你们二位可以留住我?” “不能!”木慎行断然道,“阁下武功之强,世所罕见,我们两人任谁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二打一,你必输无疑。何况你带着这位少年,更是决然逃不过我们的追杀。大丈夫当断则断,阁下细细思量吧!” 赤精子戴着狰狞的木质面具,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少丘只觉他身体僵硬,体内庞大的火元素盘旋不息,可想他内心激烈的交锋。隔了半晌,赤精子哈哈一笑:“在下只是眼见这少年即将死于你的神通之下,心生怜悯,随便救了他而已。既然如此,那便送给你啦!” 抓起少丘一抛,凌空掷向木慎行,身子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鬼魅。 木慎行抓住少丘,随手将他抛在地上,喝道:“老三,将他押往旸谷,此人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有失。顺便禀告东岳君,赤精子身份神秘,对我旸谷心怀叵测,我前去追踪。”身子凌空一掠,眨眼消失在密林之中。 戎虎士笑呵呵地走到少丘面前,将他提了起来,在胸口推拿几下,解开他体内的元素封印,道:“少丘,现下四处无人,你可以将自己的身份说明了吧?” 少丘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我原本还敬重你是个慷慨豪爽的英雄人物,却不料是个杀人狂魔!” 戎虎士愕然道:“你这话从何而来?” “还装蒜?”少丘怒道,“有多少黄夷部落的老弱妇孺死在你的手里?你当真下得了手么?难道你率领战犀勇士屠杀一个部落,心里当真无愧吗?” “哦,你是说屠杀黄夷部落?”戎虎士诧异道,“那怎生说明我是杀人狂魔?” “你……”少丘怒视着他,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部落之间的屠杀很正常呀!”戎虎士纳闷道,“黄夷部落是金系的,我是木系的,五元素各部落自黄帝时代之前就开始杀伐不休,屠杀灭族每天都在发生,何况我木系和金系水火不容呢!” “可是……可是……不同的元素就彼此不相容吗?”少丘瞠目结舌,“而且黄夷部落还是隶属于你们金天部族的呀!” “这你就不懂了。”戎虎士摇着大脑袋道,“黄夷部落是在地域上隶属于金天部族,可元素属性上与金天部族相生相克,平日如果他们不得罪我旸谷,金天部族倒也不会赶尽杀绝,可是那甘棠居然敢到旸谷盗窃百兵谱,摆明了和金天部族作对,不灭了它,难道还等着它与其他部落联合将我旸谷剿灭?你置旸谷的威严于何处?少丘,你来自海外,不懂大荒,几千年来,五元素之间早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当年火系神农氏族的炎帝一统大荒,金系的蚩尤将他打得落花流水,土系的黄帝趁机灭了神农氏,将两大部落合二为一,然后黄帝携两族之力击败蚩尤,才奠定了如今的大荒格局。黄帝、炎帝到如今被万人称颂,又有哪里错了?即使蚩尤,虽然帝丘不承认,可哪个部落不认为他是英雄、战神?弱肉强食,此乃上天所定的真理,大荒间便是遵循这个道理。自黄帝轩辕、少昊帝己挚、高阳帝颛顼、高辛帝姬喾、青阳帝姬挚,一直到如今的尧帝伊放勋,谁能阻止得了不同元素部落之间的混战?除了不背叛炎黄联盟,管你屠杀还是灭族,历任之帝是从来不管的,也管不了。” “为什么管不了?”少丘不服气地道,“帝乃天下共主,什么事情管不了?” “嘿嘿,因为帝也会屠杀、灭族。”戎虎士笑道,“难道只许他屠杀别的部落,别的部落就不能屠杀更弱小的部落么?” “可是……”少丘怔怔地道,“难道屠杀那些老幼妇孺,你们这些勇士心中就当真无愧么?” “唉,在这大荒之中,心肠狠才能生存。五元素相生相克,绝不会和睦共处的。”戎虎士伸出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尤其是金系部落,自从蚩尤血劫之后,四元素部落视其为洪水猛兽,虽然表面上尴尬地相处,但一旦激发,谁也不会对金系部落留情。如今十几个金系部落散布与六大部族之中,便是为了防止他们联手,凝聚成一团。南方的三苗国,便是当初蚩尤战败后金系逃走的金系余孽,若是可以在炎黄中生存,他们何至于逃亡边荒之地?” 少丘怔怔不语,心中却生出一股茫然之感。 “好啦,少丘,随我去旸谷吧。”戎虎士道,“只要你不逃,我不会为难你的。” “我若要逃呢?”少丘冷冷地道。 戎虎士愕然,苦笑道:“你若要逃,我自然只有杀了你。那赤精子想劫走你,原因恐怕也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吧?嘿嘿,那赤精子何许人物,武功高绝,若没有天大的原因,他会因为你力抗我和老木?我是绝不会允许一个对旸谷有大威胁的人逃走的。走吧!”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三章 元素七重劫(一) 少丘哼了一声:“我本来便是要去旸谷,何须逃走。即使要逃走,就凭你这笨人,能拦得住我么?” 戎虎士大怒,却知道斗口是斗不过他,当下也不言语,气哼哼的自顾在前面大步而行,少丘的武功他知道,决然逃不过自己的手心,因此也不担心。少丘也知道自己逃不掉,抱着肩膀一脸不屑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天色已近薄明,山峦旷野间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大荒间一片幽宓神秘之感。 “喂,你也不担心你的战犀勇士么?怎么不找到他们再走?”少丘疾步跟上,道。 “担心什么?”戎虎士淡淡地道,“他们自然会回到旸谷。若是连自己家都回不了,我要他们何用?” 少丘顿时无话可说,此人对自己的部下尚如此冷血,何况其他元素的部落。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走着,一路往东,山野之间并没有路,不过在戎虎士面前,有路与无路并无二致,或者骨刃一挥,草木山石无不劈开,或者木元素之力运转,野草纷纷让路。 两人一直走到午时,大约走了四五十里路,恰好遇见一群鹿蜀,戎虎士大步追上鹿群,随手一抓,将两头鹿蜀的鹿角抓住,那两头鹿蜀居然挣扎不得,乖乖做了俘虏。其它鹿蜀撒腿就跑,戎虎士将骨刃一掷,将一头幼鹿斩为两段,道:“少丘,去烤些鹿肉来。” 少丘无奈,用他巨大的骨刃割下两条鹿腿,架火烤了。戎虎士随身带有盐巴、作料之类,撒上去,烤的香喷喷的,少丘吃了半条便饱了,戎虎士也不客气,将自己那条鹿腿吃完,又索来少丘的半条鹿腿,吃个干干净净,嘴巴一抹,叹道:“可惜,为了追赤精子那王八蛋,老子居然忘了带自酿的美酒。” 少丘一惊,顿时胃里翻腾,险些将刚吃下的鹿肉吐出来。 两人随即骑上鹿蜀,继续赶路。那鹿蜀驮着少丘跑得飞快,却驼不动戎虎士,走得歪歪扭扭,好几次险些将他摔下来。戎虎士好不郁闷,走到傍晚,碰上一群野牛,他也不管野牛性子狂暴,径直闯入牛群,一把扭住一头大公牛的牛角,将它扛了回来。那野牛简直骇呆了,乖乖地让他骑在背上,这下子戎虎士舒服多了,叹道:“人长得壮,委实不是好事呀,想找个坐骑都这么难。” 少丘嗤之以鼻,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个赤精子,武功当真很了得么?” “当然。”戎虎士有些不悦,道,“老子已经承认不是他的对手了,若他不了得,老子岂不是笨蛋了?嘿嘿,合我与老木之力,也只能勉强胜过他。” “你们经常说什么三劫,二劫,什么意思?”少丘道。 戎虎士瞪大了眼睛:“你……你居然不知道元素之劫?你到底属于什么元素?现在几劫了……啊呸,对了,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元素之劫。” 少丘心里一惊,暗道:“这可不能让你知道。”眼睛转了转,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修炼元素,也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元素,反正生下来就是这样。” 戎虎士没见过他体内的玄黎之剑,从他力抗木慎行的路数,也看不出他是什么元素,知道他功力低微,当下也不以为意,道:“元素之劫是每个修炼元素力的人都必然遇到的劫数,无论修炼哪一种元素之力,都会遇到七重劫。比如我修炼木元素力,以身体为媒介,从天地间吸取木元素,当有所小成,木元素在体内开始凝聚成丹,第一重天劫便会到来。金克木,因此我碰到的天劫便是金劫,浓烈的金元素形成天雷巨斧,朝我肝脏内的木元素丹猛劈……嘿嘿,人类要夺取天地间的元素,当然要受到天谴,如果抗过了,那便过了这重天劫,从此更上一层楼,若是抗不过,体内的元素丹就会被劈碎,整个身体当即灰飞烟灭。” “哦,原来如此。”少丘点头道,“木被金劫,金自然是被火劫了,火便被水劫,水便被土劫,土又被木劫。是这样么?” “不错。”戎虎士点头道,“元素丹一旦形成,就会遭到第一重天劫,抗过第一重天劫,便算是一劫的功力;随后元素丹逐渐长大,便会招来第二重天劫……天劫一共有七次,便是七重劫,威力一次比一次大,抗过之后,体内的元素丹也一次比一次大,实力一次比一次强。以我木系而言,第一劫名为‘草木劫’修炼成功便可以操纵草木为兵;第二劫名为‘凝微劫’,元素力可凝成草木藤蔓,甚至各种细微之物,譬如老木的木神荆棘,便是第二劫的武器,以元素力凝成,老子也只是修炼到了这个地步;第三劫名曰‘自然劫’,引动自然之力为自身之力,譬如方才老木施展的百草之阵,便调动了自然万物之力……” “那么,过了七劫呢?”少丘没料到元素之力如此神奇,悠然神往道。 “抗过七劫?”戎虎士怒道,“人类哪里可以抗过七劫?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也只有五元素神可以抗过七劫,才成了如今的诸神。” 少丘听得震惊不已,道:“那便是说,人类谁也无法修到七劫的地步?” “自然。”戎虎士哼道,“你以为修炼元素力容易么?自古以来,火元素和土元素是被研究的最透彻的两大元素,否则炎帝和黄帝如何能一统大荒?便是如此,火元素力最高境界也仅仅修到了第五劫‘光暗劫’,而土元素则被修炼到了第六劫‘混沌劫’,分别便是炎帝姜榆罔和黄帝姬轩辕了。如今的火系高手姚重华,才修炼到了第四劫‘雷电劫’便名震大荒,你说那赤精子修炼到了第三劫,武功可怕不可怕?” 少丘这才对元素力的尺度有了个了解,又道:“那么其他元素呢?” 戎虎士道:“说来惭愧,木元素目前修炼到的最高境界才仅仅是第四劫‘不死劫’,但你知道达到第四劫会有什么威力么?因为木系的生命特征,拥有植物般的生命力,达到第四劫之后,便可以——永生不死!”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四章 元素七重劫(二) 他双目闪耀着渴慕的光芒,喃喃道,“永生不死谁也没见过,但寿达千年,却也不是妄想。嘿嘿,目前修炼到不死劫的,古往今来,也只有那个老不死的彭祖可以达到,现在也不知在哪个深山老林里猫着。唉,他比黄帝年龄还大,如今已然五百多岁了。” “你和木慎行是第几劫?”少丘问。 “咳咳。”戎虎士声音里透着尴尬,脸上却傲然道,“老子修到了第二劫‘凝微劫’,木慎行修到了第三劫‘万物劫’,他已经是旸谷之内的顶级境界,整个旸谷也只有三五人而已。嘿嘿,不过老子力大无穷,以第二劫的元素之力照样和他打个平手!” “好像……好像你的排名比他差一名吧?”少丘咯咯笑道。 “你……”戎虎士怒目而视,却辩驳不得,哼了哼,道,“小孩子不明事理——嗯,像金元素,第一劫名曰‘金刚劫’,修炼成功便可以‘体如金刚,百刃不伤’,以防护力为主;第二劫名曰‘百兵劫’,以身为兵,无坚不摧;目前金系的最高境界是第三劫‘幻刃劫’,身体可以幻化成百兵,攻击力强悍至极。嗯,据说蚩尤曾经修炼到了第四劫,不过也仅仅是传说而已。” “金元素才修到第三劫?后面的四劫都无人修成?”少丘骇然道,“怎么会这么差劲?” “放屁,金元素差劲么?”戎虎士大怒,“老子最讨厌金元素的人。金元素是世间攻击力最强的元素,如果被他们修炼到了五六七劫,其他各系还有得活路么?上天是最公正的,它威力大,自然要削减它的级数。你想想,蚩尤仅仅修炼到了第四劫,都横行大荒,打得黄帝落花流水,也就是说金系的第四劫相当于他妈的土系第六劫了,还修,修个屁。” 木被金克,戎虎士提起金元素就骂不绝口,吓得少丘更加坚定了念头——绝不告诉他自己的秘密。 “最后是水元素,到目前为止也仅仅修炼到第四劫。”戎虎士道,“不过我可不怕水系的家伙,水生木,嘿嘿,水系的碰上我,就像他妈的我碰上火系的一样,倒霉之至。” 少丘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道:“你教我搏击之术好不好?” “老子为何要教你?”戎虎士翻了翻眼珠,道。 “现下我是你的俘虏。”少丘琢磨琢磨,笑道,“即便去旸谷,被你当囚犯押着多没面子。但你教会我搏击之术,我打赢你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啦!” 戎虎士大怒,喝道:“呸呸呸,你打赢我?老子把头割给你。” “现下自然不成。”少丘叹息道,“你怕我打赢你,携技藏私……唉,不教便不教吧!” 戎虎士气得拿起骨刃在地上乱砍,怒极而笑:“好好好,我便教你又如何?小子,从这里到旸谷,老子把搏击之术尽数教给你,你若能打赢我,尽管走了便是。哼,算你小子占便宜,只论搏击之术,大荒间能赢得了我的,无非二三人而已,否则老子凭什么以二劫的境界和老木并驾齐驱!” 少丘顿时眉开眼笑。 戎虎士此时正在暴走的边缘,两人说练便练,下了坐骑,便在这山野间摆开架势。搏击之术并不借用元素力,分兵刃搏击和徒手搏击两类。徒手搏击乃是激发体能之力,靠头、颈、肩、肘、手、腰、腿、膝、脚,八个部位的互相配合进行防御与进攻;兵刃搏击则是靠手中的兵刃与身体配合,进行防御与进攻。虽然在元素力风行的大荒,搏击之术并不是特别高深的武功,但深通搏击之人,与其元素力配合,往往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尤其在近战之中,一个精通元素力的人碰上精通搏击术之人,简直是一种灾难。 戎虎士便是将元素力与搏击术进行完美结合的典范,他变态的体能,比山石还坚硬的身躯,撕裂虎豹兕犀的力量,与他精妙绝伦的搏击术和二劫的木元素力结合,在战场之上简直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 戎虎士将骨刃插在地上,先教少丘徒手搏击之术。他此时心中愤怒,手下便没有分寸,虽然也是“教”,但后面还加了个“训”,把少丘揍得两眼乌青,满头是包,直接打在地上趴不起来。不过木元素疗伤的水平极高,木元素力一运转,少丘身上的伤顿时好了大半,于是再来。 再来便是兵刃,戎虎士削了两支木剑,一人一支,讲解完进攻和防御的要诀,劈里啪啦,又把揍得趴不起来,甚至两条手臂都折断了。戎虎士嘿嘿笑着,将木元素力在他体内运转,瞬间手臂的断骨重又弥合。 “怎的,小子,还让不让教?”戎虎士再一次把他胳膊打折,将他踹翻在地,一脸嘲弄地望着他。 少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双臂断裂处剧痛难当,额头汗如雨下。他盯着戎虎士,一脸傲然地走过来,将双臂一伸。 “咦嗨,你这小子……”戎虎士一时无言,双手握在他断臂处,木元素力运转,青濛濛的元素力笼罩下,断骨很快弥合。 少丘甩了甩胳膊,断臂虽好,但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木元素力可没有麻醉效果。他拔起木剑,冷冷道:“再来!” 戎虎士心中也当真惊服少丘他的硬朗,两人接着再战。 每次受伤,少丘硬是咬着牙一言不发,戎虎士治疗完,便提剑再战,再被打趴下,继续接受治疗,治好伤接着来。看得戎虎士也佩服不已。 就这样“教”了三日,少丘为了避免挨打,将甘棠教的御风术与搏击术结合,搏击之时动如脱兔,一击便走,毫不停留。戎虎士虽然十招八招仍然将他打趴下,却比之前要大费手脚了。戎虎士心中越来越寒:“此子非我族类,与我有屠杀黄夷部落之大恨,今日不除,日后必为后患!” 在“教”之时,戎虎士便下了杀手,一剑绞飞了少丘手里的木剑,将他踹到地上,木剑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直刺少丘的头颅。这一剑刺上,少丘的头颅势必粉碎。 “戎兄,手下留情。”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漂浮而至。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五章 滴血止杀 戎虎士一震,转头四望,却不见人影。他们此时在一座山谷之中,两侧苍山莽莽,碧树竞翠,哪里有人影。戎虎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冷哼一声,木剑力劈而下,却听一声隐约的叹息,嗤的一声,惊弦般掠空而来。响声仿佛在百丈之外,瞬息已至,啪的一声打在戎虎士的木剑上。 少丘正仰躺在地上,他也觉察到了戎虎士的杀心,却丝毫无力反抗,惊骇地看着劈来的木剑已至自己的眉睫,忽然只见一滴殷红打在了木剑之上,竟然是一滴血珠! 戎虎士也发现了,不禁一怔,随即只见木剑无声无息地化成了细碎的粉末!粉末纷洒,连戎虎士手中的剑柄都化了。这手功夫当真是神乎其神,超凡入圣。戎虎士惊骇交加,大手一搓,一缕灰尘簌簌而下,朝着远处喝道:“哪一位高人到此?不愿让戎某一见么?” 那温和的声音淡淡地飘了过来,似乎在百丈之外,听起来却近在耳边:“在下姚重华,戎兄海涵。此处甚是危险,请戎兄与这位小兄弟速速远离。” “姚重华!”少丘顿时便惊呆了,这是他自童年是便崇拜的大英雄啊! 戎虎士也呆住了,传闻中万民称颂的炎黄英雄,所到之处,无数百姓弃家追随,居一年而成村落,居二年而成邑,居三年而成都。数月前,重华于崇山之巅击败了三苗之帝玄黎,名震大荒,声名直追炎黄的三大顶级高手后羿、欢兜、夏鲧。 “他怎么会在这里?”戎虎士第一时间便心神一凛,哪一个外族的超级高手来到自己族里的地盘,都是值得警惕之事。 便在此时,突然西侧的山巅火光一闪,一道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随即那火焰分成细细的几道,在半空中穿梭交织,眨眼间织成了一道火焰之网。隐约中,却见那山巅之上立着一道人影,双手上指,控制着那道火焰之网越织越大,几乎笼罩了半个天空。 戎虎士远远地望着,面如死灰,他向来自负,便是碰上木慎行、赤精子这样的高手都不甘示弱,但如今见识了重华百丈外射来的一滴鲜血,和这道遮没了半个天空的火焰之网,才知道自己和那些顶级高手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少丘也爬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便在这时,一道撕心裂肺的兽吼之声震动苍山,火焰映照的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九头怪物!那怪物颈有九头,体若龙蛇,腹下居然还有四只巨大的利爪。两人看得呆了,戎虎士还纳闷不已,少丘却惊叫出声:“九婴!” “什么?是九婴?”戎虎士骇然色变,这时才想起来帝尧命重华捕杀九婴之事,不禁满头大汗涔涔而下。这可是金天部族的地盘,他自然知道九婴的破坏力多么惊人。 那九婴飞腾于半空之中,数十丈长的身躯直扑向火焰之网。那网一阵收缩,顿时将九婴困在其中。九婴愤怒地狂啸一声,九只头疯狂地挣扎,其中一只口内喷吐出丈许粗细的水柱,浇在巨网之上,水火相交,嗤嗤的水雾蒸腾而起,如云蒸霞蔚,猛然间,轰然一声响,火焰之网支离破碎,漫天火苗纷纷飘落,那九婴居然破网而出,嘹亮地嘶叫一声,腾身在半空中向东南方向逸去。 那山巅之上的人影猛地飚射而出,笼罩着一团绚烂的火影,仿佛流星般直追九婴,一人一兽眨眼间没入了大荒深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骇然之色,却谁也不说话。 此后戎虎士甚是颓唐,连搏击之术也懒得“教”了,少丘更不敢提,免得激起他的杀心。两人怏怏地骑着野牛和鹿蜀,又行了一日,便接近了金天部族的耕种区,一路经过了大大小小十多个部落,这些部落都在山间、田野中开辟了成千上万顷的良田,种植着黍、稷、粟、禾、谷、梁、麦、稻等作物,豆类有菽,任菽、藿等,麻类有麻、苴、苎等,甚至靠近部落聚居地的农田里,还种植着各类蔬菜瓜果。所有开垦出来的农田都是归部落所有的公田,有专司农事的族人负责耕种,收获的粮食上缴部落,由族君统一按照家户、人口平均分配。 这些部落分属不同的各系,大都是木系,也有水系、火系、土系,甚至也有部分的金系,虽然所属元素不同,但吃喝种植的却是完全一样。 两人到了部落聚居地,倒不用每日烤些鹿肉、蛇肉之类来食了,径直到部落之中讨要些麦饼腌肉,大荒之中,各族甚是好客,见有远方来客,往往不惜举族接待,更遑论戎虎士这种威名远播的木之守护者了。尤其让戎虎士和少丘兴奋的是,居然可以喝到谷酒。虽然边喝戎虎士边嘟囔着不如他自酿的百草麦酒,但若不让他喝,那是万万不能的。 但两人一路经过不少部落,却见各个部落之人都是面容惊慌,神色哀戚,即便招待他们之时也愁眉不展。有一次两人经过一个名曰“穷蝉”的部落,少丘问那位老族君道:“君上,我们一路过来,好多部落都是人心惶惶,仿佛有大祸临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六章 青铜坟茔(一) 穷蝉君不知何故正在流泪,长叹一声:“少年你有所不知,九婴肆虐啊!” “九婴?”戎虎士当即便放下了黑陶酒碗,皱眉道,“姚重华不是在捕杀九婴么?” “是啊!”穷蝉君苦笑,“帝尧命重华捕杀九婴,重华与之大大小小数十战,却未能将其击杀……唉,九婴九头九命,焉是如此容易杀死。”老族君喟然道,“可惜,这九婴原本只在南方——金天部族和高阳部族的交界处——活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北上了。半月前,重华在羽山截住九婴,与它大战一场,击伤了它,触发了九婴的怒火,这段时间居然逃过重华的追杀,在旸谷附近肆虐起来。短短几天,已经有好几个部落被它摧毁了,唉,惨不忍睹啊!” 戎虎士慢慢地放下了酒碗,慢慢道:“多谢君上,九婴肆虐,恐怕旸谷正在用人之际,我们这便赶回旸谷。”一拍少丘的肩膀,“走。” 两人催动胯下的野牛和鹿蜀,慢慢从穷桑部落中穿过。这个部落离旸谷近,受到旸谷的军事保护,并没有建设城墙,桑木搭建的房舍散落在绿荫之中,当中一条大道,算是济水之南到旸谷的通衢大道,巫觋神殿就坐落在大道旁,通体以巨岩筑成,乃是部落中最宏伟的建筑。 两人一路走着,忽然身边不少穷桑族人纷纷从野牛和鹿蜀身边奔过,神情慌乱,带着一股恐惧与颤抖之意。两人大为不解,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巫觋神殿不远处,却见神殿前人群拥挤,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烧死她!” “亵渎诸神,为我部落带来滔天大祸……” 更有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双手平举,仰天祈祷:“诸神啊,宽恕您的子民吧!” 两人对视一眼,均感茫然。少丘骑在鹿蜀上,居高临下望去,却见神殿前的一棵巨大桑树上,捆着一个墨衣少女,那少女看来年近十四五岁,身体纤弱,头发披散,面目倒还清秀,大大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的惧意,嘴唇里咬着一绺头发,头发里渗出一缕缕的鲜血淌在她衣襟上。却是连唇都咬破了。 更惊人的是,那少女的脚下,赫然堆着一大捆柴草,上面浇了一种刺鼻的黑油。一名苍老的觋者举着火把,面色严肃地站在她身前,正伸手向天,喃喃地祈祷。另一个黑袍的年老巫者,则跪倒在神殿前的一座青铜鼎旁,正在朝巨鼎叩拜。 “这是怎么回事?”少大吃一惊,“他们……他们是要烧死她?” “我怎知道?”戎虎士哼了一声,“这有甚奇怪的。也许是祭神仪式,为诸神献祭吧!” “献祭便要烧死活人么?”少丘大怒,噌地跳下鹿蜀,揪住一个持着骨矛的战士,喝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要烧死她?” 那战士一把被揪住,身子挣了几挣,没有挣脱,又看见旁边戎虎士那大山般魁梧的身躯和比自己还要长大的龙骨刃,登时软了下来:“她……她亵渎了诸神,自然要烧死她向诸神谢罪。” “如何亵渎了诸神?”少丘怒道。 “她……”那战士咽了口唾沫,道,“你是远道来的客人吧?你……你放下我,我慢慢跟你讲。” 少丘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那战士一个趔趄,扶着骨矛站好,道:“我族有两位祭司,巫者担任大祭司,觋者担任副祭司,平时祭祀乃是以大祭司主祭。她是我族大祭司的一名弟子,待得大祭司被诸神召唤离别人间后,就可以升任大祭司。可是,凌晨在一场祭祀中,她正在为诸神献祭三牲,忽然……” 那战士神色古怪,闭口不言。少丘喝问道:“忽然怎样了?” “忽然流下了月红……”那战士哭丧着脸道,“少女流红,本是常事,可是……可是在祭祀中流红,那便是对诸神的大不敬。那肮脏之血亵渎了诸神,为了免得诸神发怒,降下祸端,只好……只好将她烧死了。” 少丘目瞪口呆,看了看戎虎士。戎虎士哈哈一笑:“如此重罪,也只有如此……当真是……” “如此便可以将人烧死么?”少丘涨红了脸,“又不是她故意要渎神的!” 便在此时,那老觋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将手中火把猛然掷入柴堆。烈火轰然而起,瞬息间席卷了那少女。烈火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瘦弱的人影在火影中挣扎。 周围的男女老幼纷纷跪倒,呜呜痛哭,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少丘知道,他们并不是为了这个少女哭泣,而是在哀求诸神…… “不——”少丘大喝一声,飞身冲了过去,将周围跪伏的人群踢得东倒西歪,很快冲到了火场边。那老觋者大吃一惊,喝道:“你做什么?” 少丘也不答话,劈手抓住他衣襟,将他远远地抛入人群。忽然人群外影子一闪,一道身影飞扑而来,凌空抓住老觋者,将他轻轻放在地上,再一纵,挡在了少丘面前。 却是穷桑君。 少丘急道:“君上,他们要烧死这位少女!” “我知道。”穷桑君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渎神并不是有意如此!”少丘望着烈火越烧越旺,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不禁急得汗如雨下,但穷桑君看来元素力甚是不弱,身周散发出庞大的木系元素力,仿佛一株不可撼动的巨树般挡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穷桑君冷冷地望着他。 “知道还要烧死她!”少丘大怒,“她是一条人命啊!向诸神谢罪可以备三牲,可以宰杀畜生,你肆意杀戮人命,不怕遭天谴么?” “谁做下的错事,谁来承担,莫要连累族人。”穷桑君负手而立,胡须飘动,神情却是冷硬无比。 “无耻!”少丘怒不可遏,指着他喝道:“她若是你的女儿,你舍得么?” 穷桑君深深地望着他,眼神中却空茫无比,淡淡道:“她正是我的女儿。我有五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女儿。”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七章 青铜坟茔(二) 少丘呆若木鸡地望着穷桑君,却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饶恕的表情,又缓缓转头望了望戎虎士,戎虎士坐在野牛上正指着他哈哈大笑,几乎要笑破了肚皮。 这一切怎会如此陌生?一瞬间少丘如在梦中。少女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唤醒了他,少丘忽然大吼一声,一拳朝穷桑君击了过去。 穷桑君哼了一声,手中忽然凝出一张纹理斑驳的木盾,少丘一拳正击在木盾上。喀的一声,木盾四分五裂,充满狂暴金元素力的一拳犹不停歇,穿过木盾重重击在他左肩上,砰——穷桑君闷哼一声,倒退出七八步,撞在了青铜鼎上,险些将那尊巨鼎给撞倒。 人群顿时大哗,便是戎虎士也皱眉不已。 少丘飞身扑到火场前,双腿一扫,将少女脚下燃烧的柴堆扫得漫天飞舞,伸手抓住桑树上的青铜链一扭,喀的一声,将两条青铜链扭断。那少女身子一歪,倒了下来。他急忙伸手抱住,冲出火场。 大火的灼烧之下,少女衣衫稀烂,浑身皮肤溃烂,到处都是水疱,有些肌肤甚至已然发黑,仿佛焦炭一般。少丘怔怔地望着她,少女的半边脸颊还残留着瞬间前那种青春之色,肌肤晶莹白皙,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青春的光泽…… 强烈的对比让少丘忽然间失声痛哭,心中一种东西仿佛轰然崩塌,坚硬的碎渣刺在他的心脏,一种来自骨髓深处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已然在他的怀中昏迷了过去,少丘痴痴地望着她,眼泪一点一滴地落在她的面颊和发梢。 “放开她!”穷桑君耷拉着半边肩头走了过来,方才那一拳,竟然将他的肩骨击碎,虽然木系治疗术高明,但也是痛得额头冷汗直冒。 “你还是人么?”少丘拭了拭眼泪,怒道,“她是你的女儿啊!” 穷桑君傲然仰起头,苍老的脸上竟然焕发出神一般的光辉:“女儿又怎比得上全族所有的人!又怎必得上整个炎黄联盟的福祉!我穷桑一氏能为诸神所祭献,乃是我族之福!” 少丘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喃喃道:“可是……你心里居然不难过么?” 穷桑君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怀里惨不忍睹的少女,叹道:“父女连心,焉能不痛。可是,我是木之守护者,守护的是这个部落,是这个部族,是这辉煌的炎黄联盟!父女,父子,兄弟,亲族,又有什么能比得上?何况,她以月事玷污诸神,着实该死!” 少丘浑身一震,猛然便想起了空桑岛上父亲抽向自己的一鞭,母亲射向自己的那一箭,还有无数曾经慈祥和善的族人挥来的刀剑,只觉浑身的肌肤一阵穿刺般的疼痛。 “放下她。看在你是戎大人的朋友份上,我不难为你。”穷桑君冷冷道。 “我放下她,你们会救活她么?”少丘怜悯地望着怀中的少女,“木系的治疗术……” 穷桑君一摆手:“我们会继续烧死她!” “烧死她!”那老觋者尖叫道。 “连这个少年一起烧死!” “他们亵渎诸神!罪不容诛!” 周围的族人纷纷大叫道,表情疯狂,人群里爆发出一股凛然之气。 “你们都是畜生——”少丘嘶声大喝,单臂抱住少女,挥拳朝穷桑君击了过去。 穷桑君知道他的厉害,闪身避开,手一抖,一股藤蔓射出,嗖地缠住他手腕。少丘反手握住藤蔓,五指一扭,锋锐的金元素力仿佛利刃般将藤蔓切为两段。 “呀——”方才被少丘揪住的那个战士挺着骨矛直刺而来,少丘抱着那少女嗖然转身,一拳砸在骨矛之上,“咔嚓”,骨矛断为两截。 “妈的,老子的搏击术倒让他学了个十足。”戎虎士喃喃道,随即喝道,“少丘,此乃别人家事,不可鲁莽!” 少丘毫不理睬,周围的战士蜂拥而上,却被他一拳一脚打了个落花流水。金元素恰好是木元素的克星,那铁拳击出,这群元素力低微的木系战士简直无可与抗,木盾、刀矛、骨刃,甚至石斧、石锤无不在拳力下碎成齑粉。穷桑君耗尽元素力,凝出一根粗大的巨木,尚未撞出去,却被少丘一拳打成了粉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倒退。 “少丘,别打了,快走吧!”戎虎士皱眉不已,“她已经死了,你还抱着她作甚?” 少丘一愕,低头一看,那少女果然躺在自己怀中一种不动,身子软软地垂下,不知何时竟已气绝身亡! “噗噗——”两名战士见有机可乘,两把骨矛一前一后捅进他的小腹和后背,鲜血飞溅少丘痛得浑身抽搐,双臂却是紧紧抱着那少女,对那两名战士睬也不睬,失神地望着她。 “他妈的!”戎虎士见少丘受伤,顿时急了,跳下野牛,分开人群走了进来。那两名战士呆呆望着他两丈多高魁梧身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骨矛却还插在少丘身上。 少丘叹息了一声,缓缓伸出一只手,握着矛杆,手臂青筋崩起,喀的一声,矛杆断成两截。戎虎士大步走过来,提着那两名战士向后一抛,嗖的一声,那两人直飞出二十多丈,也不知跌到了哪里。 戎虎士拔下少丘身上的矛杆,正要以元素力帮他疗伤,少丘慢慢地推开了他,抱着那少女,一步步走向青铜巨鼎。 “你要干什么?”戎虎士诧异道,“血在流,你会死的!” 少丘不答,踉踉跄跄地走着,鲜血淋淋漓漓洒了一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呆呆地望着。少丘绕过青铜鼎,站在巫觋神殿前,目光中露出憎恨之色,淡淡道:“借你的龙骨刃一用。” “做什么?”戎虎士纳闷不已,却依言摘下龙骨刃掷了过去,噗地插在少丘面前,入地三尺多深。 少丘将少女放在地上,抱着比他整个人还要高的龙骨刃,噗噗噗朝地上猛挖。那龙骨刃奇重无比,少丘往往靠全身之力才抱得起来,不过往地上挖却颇为省力,只消一插,入地三尺,再一剜,一大坨泥土便翻了出来,片刻间挖出一口两三尺深的坑。 “妈的,老子这是……这是龙的骨头啊……居然被你来挖坑!”戎虎士恼怒至极,却也不阻拦,嘴里喃喃地咒骂。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八章 青铜坟茔(三) 挖出了坑,少丘抱着那个少女轻轻地放在坑里。这时候周围的族人才恍然大悟——他是在掘墓坑!顿时都怒火中烧,炸翻了天。 “这小子在神殿前挖墓坑!” “渎神啊,渎神啊!上天要降下大灾祸啦!” “烧死他……向诸神谢罪呀!” 男女老幼提着各式家伙便要拥将过来将他斩成肉末,戎虎士跨步一站,两丈多高的身躯傲然耸立在众人面前,穷桑族人全被镇住了,一个个讷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咚——”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众人震耳欲聋,脑袋几乎都被震裂了,骇然抬头,只见少丘忽然像发了狂一般,冲到青铜巨鼎前挥拳猛击。血肉之拳与那巨鼎交击,竟发出咚咚咚的钟声! “他要干什么?”穷桑君愤怒地望着戎虎士,骇然问道。 巨大的钟声下,戎虎士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更不明白少丘想干什么,只好挡住众人,防止谁一刀将自己的“囚犯”给刺死。 少丘满面泪痕,一拳一拳猛击这尊青铜巨鼎,一连击了二三十拳,拳头上鲜血崩飞,兀自不觉。猛然间青铜鼎喀的一声巨响,四分五裂,巨大的青铜块掉了下来。少丘绕鼎奔走,咚咚咚不停地锤击,那巨鼎裂纹已生,又如何能抗住这狂猛的金元素力的轰击,喀吧喀吧之声不绝,一块块地碎裂,最终化作了满地的残片。 穷桑族的男女老幼尽皆被吓呆了,便是那两名巫觋也呆若木鸡,望着满地的残片不知该如何是好。少丘慢慢捡起残片,一片片地放进墓坑之中,将那少女的尸身盖住。那青铜鼎过于巨大,竟垒出地面,高达两三尺,成了一座青铜坟茔。 少丘指着这些青铜残片,哈哈惨笑:“它——只配做她坟墓上的尘土!” “你……你这个渎神者……罪孽啊!”老觋者一声惨叫,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妈的。”戎虎士摇头苦笑,“你小子蛮有创意的。得,一会儿他们还要给她刨出来,老子帮你一把!” 他双臂虚环,朝面前那株巨大的桑树一招,只见土层翻涌,桑树根部冒出无数的根须,七手八脚地将那“青铜坟茔”缠绕得结结实实。随即那巨桑也开始慢慢挪动,根须抱着“青铜坟茔”一阵收缩,沉陷到了地下,而巨桑竟然挪移一丈,占据了墓坑! 这巨桑竟然将“青铜坟茔”给保护了起来! 众人呆若木鸡,这巨桑乃是族中的神树,想掘这少女的墓,难道把神树给挖掉? “多谢。”少丘失神地望着沉入地下的坟墓,淡淡道。 戎虎士哈哈一笑,一把抓起他,将他凌空掷到了鹿蜀背上,叫道:“闹也闹够了,还不快逃!”伸手一招,龙骨刃飞回手中,他大步抢上野牛,一拍牛臀,大叫道,“走啦!” 一牛一鹿,就在穷桑族人的怒视之中飞奔而去。 少丘一路上闷闷不乐,戎虎士叹道:“少丘啊,老子陪你大闹穷桑部落,若是穷桑君告到东岳君那里,老子铁定免不了处罚。” “连累你了。”少丘淡淡道。 戎虎士大头一晃:“这倒无所谓,你实在是有所不知,目下炎黄联盟中惩罚巫者非常普遍,这其中玄机无限,非是仅仅祭神时流下月红那么简单。” “哦?”少丘讶然,“还有什么玄机?” 戎虎士道:“古来祭祀权就是被女子掌握,被称为巫者。七八百年前,男子逐渐获得祭祀权,就称为觋者,此后大荒中便以巫觋并称,当然,仍旧是以巫者为主。只是这二三百年来,大荒中男权日盛,女权衰微,这巫者就面临一个比较尴尬的地步——难道在男权世态下,仍旧是以女子来与诸神沟通么?于是,世俗的男权便也逐渐开始侵蚀到祭祀方面的神权之中,目下大的部族中,大祭司仍旧是巫者,但一些小部落,好多都是觋者掌握祭祀权。而且女子祭祀有先天的不便之处,便以这个少女为例,每月来红,但若来红之日恰恰是祭祀之日呢?便一边流着不洁之物,一边来与诸神沟通么?” “但他们也不能以此来烧死无辜之人!”少丘怒道。 “嘿嘿。”戎虎士笑道,“神权的争夺方面,激烈程度比之世俗权力争夺尤为炽烈,觋者驱赶巫者,有时候甚至挑起部族之间的血战,战死者数以万计,何况烧死一名少女。” “这便没法和平解决么?”少丘只听得脊骨生寒。 戎虎士斜了他一眼,哈哈笑道:“也许日后要靠你来解决啦!” 他本是哂笑,却不料少丘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不能让这种惨绝人寰之事在大荒中发生。部族和睦,巫觋共存,有什么不好?那些柔弱无辜的女孩子一个个被残杀,被毁灭,难道他们当真忍心么?” “嘿!”戎虎士苦笑,“孩子气!” “不是孩子气!”少丘哼道,“难道你没有父母么?我是个野孩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受到父母的疼爱,自由快乐地和父母亲人在一起,一家人和睦相处。无论是祭神还是所谓的联盟福祉,都不能剥夺他们幸福的权力!” 说着说着,想起空桑岛时的经历,泪水又流了下来。一瞥眼,看见戎虎士哂笑的表情,又抬起衣袖,狠狠地擦去,倔强地望着他。 戎虎士撇撇嘴:“好啦!好啦!你就去和睦部族,同化巫觋吧!咱们还是赶紧赶往旸谷。” 两人加速飞奔,又行了一日,距旸谷不足百里。天色将晚之时,进入了一片巨大的桑林。这桑林乃是南部的各部落到达旸谷的必经之路,林中有路,两人赶着坐骑疾奔。 日色渐晚,桑林中幽暗深邃,桑叶筛下金黄的余晖,在细细的风中斑驳飞舞。 两人刚在桑林中转了个弯,猛然间戎虎士惊呼一声,伸手拽住野牛的两只角,那野牛喀踏喀踏往前冲了几步,扭着脖子停了下来。少丘往前一看,顿时呆住了,却见好好的大道,路上竟然出现了一座土城! 五元素之卷 第五十九章 青阳圣女(一) 那土城高约一丈,甚是简陋,但极为雄浑,兀立在大道中央,两侧延伸入茂密的桑林,仿佛一座堡垒,却没有一座城门。 “他妈的。”戎虎士大骂,“这是哪个部落干的?何时在桑林之中筑了一座土城?咦,不对……” 他话音未落,土城内一声呼哨,城墙上齐刷刷地冒出了上百名战士,弯弓搭箭,冰冷的箭镞对准了两人。戎虎士大吃一惊,这么近的距离,想避过上百支利箭的攒射,几乎毫无可能,不死也得重伤。 他大喝一声,跃下野牛,单手持刃,另一只手挽住野牛的双角,竟然硬生生把那头千斤重的野牛提了起来挡在身前。那野牛可倒了霉,被他骑乘殴打了一路,终于认命当了坐骑,却又转换了角色,成了一面大盾牌。 “你们是什么人?”戎虎士喝道。 城上的战士见他如此神力,不禁齐声惊呼,随后那群战士身后忽然现出一名身穿黑色丝衣的长须老者,那老者极瘦,脸上的颧骨几乎撑破了脸皮,支棱而出。他诧异地凝望着戎虎士,忽然道:“城下可是金天部的守护者戎虎士么?” “不错,正是戎某。”戎虎士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在旸谷之侧筑城,是何居心?” “哈哈哈哈。”那老者忽然大笑了起来,“误会,误会,戎兄,老夫乃是青阳侯属下,孔任。” “哦?”戎虎士狐疑地望着他,“孔任?久闻大名。孔兄不陪着青阳侯在清化宫,到这里作甚?” 少奇听着他们的对答,一头雾水,什么青阳侯,清化宫,当真莫名其妙。那城上的孔任笑道:“青阳侯便在此处啊!戎兄进来便知!” 说完双手一握,随即一分,那雄浑高大的土城突然轰隆隆地从中间裂开,裂缝渐渐扩大,漫天的尘土中,整座土城中分而开,形成了一条一丈宽的“城门”!少丘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个孔任想必是土系的了,来大荒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土系高手,却不料居然有如此威力。当真可畏。” 戎虎士却毫不吃惊,只是叹道:“孔兄居然达到了移土成山的土系四劫境界,当真羡煞人也。”说完放下了野牛。可怜那野牛一落地便四蹄发软,瘫倒在地噗嗤噗嗤拉起了稀。 少丘掩着鼻子跟在他身后,问:“这个孔任,还有那青阳侯,都是什么人?” 戎虎士道:“青阳部落位于旸谷以西八百里,贲闻之山南麓,其都城名曰‘清化’。”说道这里,他压低了嗓音,道,“二十年前,帝尧的前任帝挚便是青阳部落族君,帝挚在位九年,为政不善,将帝位禅让给其弟伊放勋,便是如今的帝尧。帝尧将挚迁到离旸谷不远的莘邑,封他为莘侯,后来莘侯病死在莘邑,他的后人继承了侯位,便称为青阳侯。青阳部落属土系,这个孔任乃是青阳侯手下的重臣,四辅之首,号称青阳第一高手。却不知他们到旸谷作甚?” 大荒间的爵位颇为复杂,君并不是爵位,任何一个部落之长都可以称为君,但东岳君、西岳君这四岳乃是炎黄中极高的官位,分掌四方,祭祀日月季节。 真正的爵位共分帝、氏、侯、伯四级。帝当然只有一位,而氏乃是一种尊崇的称号,当世除了太巫氏、少觋氏外,便只有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的直系后嗣可以称氏,帝也不可以随意加封。而侯、伯一般则是炎黄诸帝的直系子孙所能获得的称号,比如这帝挚退位后,帝尧便封他为莘侯,他死后青阳部落便把这侯爵继承了下来,而南岳君夏鲧除了南岳君的官爵之外,封号却是崇伯,比之退位的帝挚自然要低了一级。 这些少丘自然不懂,戎虎士一时之间也向他解释不清。两人说话间走入土城,孔任满面笑容前来迎候,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锦衣丝袍的华贵男子和一名黑色丝袍的美丽少女。孔任朝戎虎士寒暄几句,急忙道:“戎兄,我来介绍一下。”他指了指那名三十多岁的华贵男子,道,“这位便是青阳侯,姜铉,乃是故侯的长子。” “什么?”戎虎士大吃一惊,“故侯?青阳侯故去了?” “不错。”孔任满面哀戚,叹道,“三个月前已然故去了,已经向帝丘致了哀书,帝尧命姜铉继承侯位。” 那青阳侯姜铉哈哈笑道:“久闻旸谷戎虎士,乃天下第一巨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洪荒巨神啊!” 戎虎士就爱被夸,顿时满脸含笑,呵呵客套。孔任又介绍那位美丽的少女:“这位……”他犹豫片刻,道,“乃是我族的圣女。” 戎虎士不禁骇然,这青阳侯到旸谷做什么,怎么连圣女都来了?圣女,是七巫四觋通过诸神选定的继承人,在女曰圣女,在男曰圣者,地位极高,几乎便是候补的巫觋,一旦哪个大部族的大祭司职位出现空缺,就可以担任大祭司。向来圣女极少离开部落,除非有极为重大、干系部落福祉安危之事。 那美丽的青阳圣女年龄方幼,大约十五六岁,端的是美貌无双,明艳照人,若是轻轻一笑,只怕连夕阳的光辉都被遮掩下去了。但她颇为沉静,手捏巫印,盈盈一礼,却不说话。戎虎士急忙躬身施礼。他敢怠慢青阳侯,却不敢怠慢青阳部落的圣女,那是整个部落的荣誉所在,丝毫轻辱不得。 戎虎士也无关痛痒地把少丘介绍了一句,说是自己的属下。少丘望着那圣女,也不知怎的,忽然便想起了被烈火烧死的可怜少女,心里一阵哀伤:在巫觋争夺神权之下,这个美丽的少女,又将会面临什么命运? 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场面,手忙脚乱地见了礼,居然惹得沉默冷凝的圣女咯咯一笑,明如秋水的眼眸轻轻一瞥,少丘顿时心中巨震,如同被电光击中,一时窘在了那里。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章 青阳圣女(二) 一行人进入土城,才发现这座土城内居然有三百战士,坐骑皆是贲闻之山特产的巨狼,这种贲闻之狼比一头鹿蜀小不了多少,极为凶悍难驯,两只狼便可撕裂虎豹,在战场上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嗜血猛兽。此时,贲闻之狼在战士的指挥下,寂静地蹲在角落里,咔嚓咔嚓地嚼着什么骨头。 城内另有无数辆覆盖着麻布篷的牛车,车顶高高耸起,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中央的大帐内坐下,姜铉命人上了美酒炖肉,两人大喜,少丘也不和他客气,呼地把酒坛抢了过来,戎虎士则是饿了,也不和他计较,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混不清地道:“青阳侯,孔兄,你们此番来旸谷,有何大事啊?” “哦,此行主要是到旸谷交换海盐。我们青阳部落不产海盐,每年都要到旸谷交换,此次带了十多辆车,载着清化特产的苍玉、兽皮、草药、金属矿石,想着一次交换够一年的海盐。”孔任道,“另一个目的,便是到莘邑拜谒帝挚之墓。这不青阳侯刚刚继承侯位,岂有不拜谒祖先之理?” 戎虎士想了想,帝挚乃是姜铉的祖父,若不来拜祭,委实也说不过去,当下不以为意,哈哈笑道:“该的,该的。” “至于筑这座土城……”孔任苦笑一声,“据说九婴被姚重华追杀到了旸谷附近,这东西狂暴无比,我还是提前费些功夫,保护好青阳侯和圣女吧!” 那圣女早早的便避席而去,戎虎士知道她身份特殊,也不介意,青阳部落所酿美酒甚好,平日里难得品到,当下和少丘敞开襟怀,尽情豪饮,连尽三坛,看得姜铉和孔任瞠目结舌。姜铉喃喃道:“世上居然有如此酒量之人!咱们这酒,看似绵和,但后劲十足啊!” 孔任摇头道:“不妨,他木元素力一运转,什么酒也喝不醉他,任他喝吧。不过这孩子要惨了。” 两人说话间,戎虎士已然醉眼蒙眬,又干了一坛,扑通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孔任喃喃道:“世上居然有如此嗜酒之人,宁愿醉掉也不愿发挥掉体内的酒力。唉。”他叹息一声,转向少丘道,“少丘小兄,莫管他,戎虎士嗜酒大荒闻名,且让他醉着,咱们继续吃酒。” 他哈哈笑着拍了拍少丘的肩膀,哪知一拍之下,少丘咕咚一声,也钻到了几案底下,靠在戎虎士的肚皮上,醉倒过去。 姜铉和孔任面面相觑,摇头叹息。 明月升至中天,桑林在月影下摇曳不息,草虫鸣唱之声更增了许多幽宓。土城内,则呼噜呼噜之声惊天动地,戎虎士被青阳部落的人安排在一角帐篷里,沉睡正酣,那呼噜声惊得四周的巨狼不停地低声咆哮,烦躁不已——它们大半夜地睡不着,憋着一肚子火。 位于土城正中的主帐依旧灯火通明,孔任忽然烦躁地掀开帐帘走了出来,喃喃道:“谁要跟这家伙住几天,恐怕非给折磨疯了不可。” 身后响起一阵笑声,姜铉走了出来,道:“莫管他,他睡踏实了更好,咱们速速办事吧。”然后一伸手,“圣女请。” 那圣女慢慢地走了出来,黑袍柔滑如水,在夜风里翻飞如蝶。她望了望四周,淡淡道:“咱们还是到桑林之中吧,否则金木之气无法散发。” “说的是。”孔任急忙道,“待下臣为您开一条路。”神色恭敬至极。 这时候,戎虎士呼噜呼噜的声音忽然顿了顿,哼哼了两声,又响了起来。原来躺在他身旁的少丘翻了个身,手指头捅进了他的鼻孔。戎虎士张了张大嘴,烦恼地拨开了他的手指。这一来不要紧,少丘正睡得香,忽觉脸上一片潮湿,恼怒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一抹面孔,顿时气得满腹火起。却是戎虎士的口涎滴了他一脸。 他翻身坐了起来,怔怔地看了看周围,才知道方才喝多了,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他悄悄地拨开帐篷望了望,顿时张大了嘴。 只见土城之外,姜铉和圣女远远地站着,孔任正双手互握,然后张开,虚按下去,只见大地忽然抖动片刻,土城之内的一条地面猛然缓缓升起,竟然形成了一条斜坡,另一侧,却搭在了土墙之上。 少丘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便是土系的神通?这也太惊人了吧? “孔先生的移山填海神通日益精熟啊!”姜铉正在赞不绝口,“恐怕放眼大荒,土系之中能胜过你的也没有几个了。” “侯爷谬赞。”孔任躬身道,“帝丘之中,土系高手众多,属下这点微末道行,如何敢当。” 那圣女却是看也不看,略略一点头,默默地走上斜坡,两人跟在身后。城墙上有夜巡的战士,见三人到来,齐声躬身施礼。孔任摆手让他们退下,又是双臂虚张,手势一提,城外的地面向上隆起,与城墙连接成一道斜坡。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一章 青阳圣女(三) 三人顺着斜坡走下去,孔任道:“侯爷,您还是留在城内吧,土城内没有高手坐镇,终是不妥,下臣陪着圣女,足以护其安全。” “那就辛苦先生了。”姜铉点头,朝圣女拱了拱手,“一切有劳圣女。”转身走上斜坡,回到了城内,径自进入大帐。 少丘听到城外的隆隆响声,知道孔任又在施展土系神通,他对土系缺乏了解,好奇无比,暗道:“那孔任和圣女这么晚跑到城外的桑林中作甚?”一时便心痒起来。 桑林之内幽宓无比,高大的桑树层层叠叠,几乎遮蔽了整个夜空,只有偶尔稀疏之时,露出几块斑驳的月影。 孔任和圣女前行百余丈,到了林间一片空地,圣女淡淡地道:“便是这里了吧!” 孔任躬身退开,在两丈外守护。圣女丝袍一展,翩然跪坐在地上,面朝南方,口中喃喃念着难解的咒语,葱葱十指如蝶舞翻飞,捏出各种古奥至极的巫印。 此时少丘早已偷偷潜出了土城,土城上的战士注意着城外的动静,却没料到城内居然有人偷偷潜出来,兼之孔任恰好造了一道斜坡,倒方便了少丘。 他悄悄在身后跟着两人,也不敢靠近,在二十丈外蹑手蹑脚地跟着,所幸他御风之术略有小成,这才没有被孔任发觉。圣女跪坐于地,念咒捏印之时,他恰好躲在一株巨大的桑树之后偷窥,便在此时,少丘猛然一呆,只觉体内的金元素丹疯狂地急转起来,庞大的元素之力瞬间弥漫全身,顺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往外泄去! 少丘惊骇无比,暗道:“怎么丹力外泄呢?我的元素丹才黄豆大,一旦泄完,那可不要命了么?”急忙稳住呼吸,控制元素丹的转速,这一来稍稍好了一些,但仍有细微的丹力随着毛孔慢慢散发出去,嗤嗤地被什么东西吸走。 少丘双手扶住树干,拼命抗争,却忽然发现有异,只觉刚才手中还生机盎然的桑树,此时触手摸去,表皮竟然干枯崩裂,竟在短短的一瞬间枯萎!这时头顶飘下了无数的桑叶,偏偏干萎枯黄,瞬间铺了厚厚的一层。他诧异地抬头望去,却见目之所及,大片的桑林尽皆枯萎干朽! 他脸色惨白,暗道:“难道碰上什么魔兽、怪物了么?”抬头往空地中看去,却又看呆了,只见整座桑林之中弥漫着一股青白之气,在空中盘旋凝聚,渐渐的,青白之气化为两股,一股青碧,充满了柔和盎然的生机;一股银白,充满肃杀金戈之气。他细细一体味,不禁有些诧异,那股银白之气分明便是金元素力,这种元素力与他体内的毫无二致,熟悉至极,断然不会有错。而那股青碧之气,也颇为熟悉,分明便是木元素力。 少丘凝神细看,却见那两股气在空中凝聚之后,分别丝丝缕缕地被吸入那圣女的双眼之中,瞬间她的双眼就变了颜色,一者银白,肃杀凛冽,一者青碧,柔和温暖,两只异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散发出逼人的光彩,诡异绝伦。 少丘顿时恍然:“原来她在吸取天地间的金、木二气!怪不得自己体内的金元素力会逸出体内。那桑树枯萎,想必也是木之气被尽数吸走的缘故。天下间居然还有人能以这么强大的力度吸取元素之气,当真骇人听闻。却不知她究竟想做什么?” 圣女将那青碧与银白之气吸入双眼,随即在体内运转一周,两只手掌之上,突然凝聚出了两枚小小的球体,一者青碧,一者银白,散发出夺目的光泽,在她凝脂般的掌心旋转不息,且还慢慢涨大。 应该是她将吸取来的两股金木之气在体内过滤之后,将两种元素凝聚而成。那两只元素球越涨越大,短短一个时辰,便涨成了直径尺许大小的圆球。圣女目中露出欣慰之色,淡淡道:“成了。”双手一弹,两枚圆球直飞半空近五十丈高下,无声无息地散成了两团淡淡的雾气,瞬间飘逝不见。 少丘看得纳闷不已:“这圣女到底要做什么?” “恭喜圣女,这次的元素之球,比往常都要大多了。”孔任笑逐颜开,赞道,“圣女吸取元素之术更上层楼!” 圣女叹息着摇摇头:“吸取元素哪里如此容易,否则我不是可以媲美诸神了么?这是离旸谷近了,此处木元素充沛的缘故。” “原来如此。”孔任点点头,露出忧虑之色,“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被姚重华发觉?此人智慧如海,不可不防啊!” 一听“姚重华”,少丘顿时竖起了耳朵,他自小便对这位传奇式的英雄钦佩不已,难道这二人想对他不利吗? “应该不会。”圣女摇头道,“姚重华乃是火系,他如何能觉察出金木二元素的异常。” “那便好。”孔任道,“圣女也累了,还是尽早回土城休息吧!” 圣女依旧跪坐在地,怔怔片刻,忽然摇了摇头:“我所耗精神力颇大,在此静修片刻,你且回吧!” “这……”孔任顿时有些发怔。 圣女语气重了些:“孔大人,巫门的修炼之秘,您还是不要了解为好。” 孔任讷讷连声,道:“如此,那我先行退下,圣女若是相召,呼哨一声便可。”说完身子一弓,身子已然消失不见。 少丘看得骇异不已:“这是什么功夫?这土系可当真神秘,怎么片刻之间居然就消失了呢?” 那圣女端然凝坐,明艳无筹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的月华,更显得风姿如仙,飘然出尘。少丘怔怔地望着她优美的脸部弧线,不禁痴了。 “出来吧!”圣女忽然淡淡地道。 少丘朝周围看了看,却没看到有人。圣女噗嗤一笑:“说你呢!探头探脑的干嘛?你偷窥人家半天啦!” 这一笑当真倾城倾国,莫可言喻。少丘脸上通红,顿时尴尬起来,抖抖身上的枯叶站了起来,却犹豫着没敢过去。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二章 青阳圣女(四) 圣女明澈的目光朝他一瞥,淡淡道:“你是金系的吧?你的力量很强大啊,藏在那里便仿佛一柄剑,清洁、冷肃、收敛,若不是我吸收元素之气时觉察到庞大的金元素源源不断从你那里涌过来,还当真发现不了你。可是……” 她顿了顿,微笑地望着少丘:“你却好像很笨的样子。” “我……”这次少丘可当真无言以对了,暗道:“为何每个女孩都说我笨?”目光只是傻傻地看着她,发觉这圣女在人前的时候端庄冷凝,这时却活泼无比,露出天真少女的常态。 “大胆!”圣女忽然一脸薄怒,“你居然敢偷窥我施术,到底是何居心?” “我……”少丘讷讷地道,“我半夜醒来,看到孔任用神力掀土筑成斜坡,倍感好奇……” 圣女哧哧笑道:“所以你就跟了出来?对了,你叫……少丘是吧?是那个大个子带来的说是他的部属,尽是骗人,木系的高手哪个敢用金系的人当部属。你们两个都很会骗人。” “我……我可没说是他部属。”少丘分辩道,“我是他的囚犯,被他带往旸谷去。” “是吗?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政事。”圣女盈盈地站了起来,仰望着远天的皓月,一副神往之色,“什么时候才能飞翔在空中,将明月抱在怀中。” “哪有此事。”少丘暗道,踌躇片刻,道,“你……你方才在做什么?仿佛吸取了很多金木二元素。” 圣女嫣然笑道:“是啊!我就是在吸取二元素嘛。” “可是孔任怎么说,怕姚重华知道呢?”少丘纳闷地道,“这跟姚重华有什么关系?” 圣女脸色微微一变,淡淡道:“这些事自然是个秘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重华是好人,按照你们炎黄的对付好人是要受天谴的。”少丘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笑道。 圣女诧异起来:“谁说我们要对付姚重华?凭我们三人可能对付得了他么?算了,你莫要再问了,让青阳侯知道,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见她不是对付姚重华,少丘微微放下了心。圣女道:“喂,你能不能带我到桑林的顶上去?我喜欢月亮,咱们躺在桑林顶上看月亮如何?” 少丘打量一眼桑树的高度,道:“应该不是问题吧!我也是刚学御风术,试试便知。”他瞅着圣女,忽然犯了难,“可是我怎么把你弄上去呢?” “没关系。”圣女咯咯笑着,趴在了他的背上,调皮地吹着他的耳朵,“你快跳啊!哼,我们巫觋门人只修炼精神力,不懂元素之力,否则我何必用你帮忙。” 少丘心中一震,只觉耳朵麻麻的,不禁心慌意乱,略略一纵身,体内模拟出水元素蒸腾的征象,身子飘如落叶,腾空而起,脚尖点着桑树枝,如一缕青烟般掠上了一棵最高的大树。 少丘捡了一根较粗的树枝,把圣女放下,自己骑坐在另一根树枝上。圣女舒畅地坐在横叉的树枝上,仰望着明空皓月,喃喃道:“真好,我总也不能坐在最高处,平时都是无数人簇拥着我,谁也不敢背着我跳这么高,搬梯子他们又不允许。唉。” “你身份高贵,自然不行了。”少丘叹道,“像我,不懂元素力的时候,却是满山遍野乱跑,在危险也没人管。” “少丘,你是哪个部落的?”圣女道。 “我……”少丘郁闷无比,暗道怎么每个人都问我这个问题呢?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是空桑部落的,在东方大海之中。” “那里好玩吗?”圣女问。 “好玩吧。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中有各种各样的海兽和海鱼,天上飞的鸟能像鱼一样在水中游,而水中的鱼,却又长出翅膀,在天空中飞。”少丘此时回想起来,仍旧觉得空桑部落是个完美的天堂,除了那一夜,所有族人都变了样子,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瞬间。 “真的哦?”圣女仰望明月,露出神往的模样,“如此仙境,你又何必来到这大荒呢?你能想象么,这美丽的大荒,却处处荆棘,步步阴谋,直教你将满腔的热血变成铁石。” “唉。”少丘这次是真的一言难尽了,望着圣女惊艳绝色的脸庞,却不知该怎么回答,目中尽是呆呆之色,暗道:“若是回到从前,艾桑和这个小圣女一起陪我在岛上打鱼,倒真是仙界天堂了。”一想起艾桑,心中却无来由的一痛,“我杀了她的哥哥,伤了她的父亲,她对我恨之入骨,亲手将我打入海中,也不知还恨我不?” 圣女见他发呆,不由咯咯一笑,拉住他的手,笑道:“是不是想起邻家妹妹啦?脸红红的做什么?” “哪……哪里。”少丘急忙否认,脸色却早已涨红。 “还说没有……”圣女话未说完,忽然浑身一僵,目中露出骇异之色,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少丘的怀里。 少丘大吃一惊,还没醒过神,眼前忽然掠过一阵风,随即脸上“啪”地挨了一耳光。他顿时懵了,眨眨眼睛,忽然发现面前的树枝上,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正一脸薄怒地望着他。 “啊……野梨子!”少丘也忘了脸上火辣辣的耳光了,高兴地叫道,“你怎么来啦?” “你……你还抱着她!”甘棠见圣女躺在他怀里,气不打一处来,欺身上去便打。 少丘吓得手一抖,圣女呼的一声从他手中坠了下去,“啊——”少丘惊叫一声,飞身扑下,半空中只觉腰间一紧,竟硬生生悬在了空中。而那圣女即将坠到地上之时,身子也是一缓,轻轻地伏倒在厚厚的枯叶上。 他仰头一看,却是甘棠抛出了两条棕绳。甘棠手一抖,将少丘凌空扯上来,气得脸色涨红:“亏我数日追踪,前来救你,你却和美貌的小姑娘打情骂俏,好不舒坦啊!” “没有啊……”少丘欲待分辩,见甘棠一脸关切,眼睛通红的样子,不禁说不下去了,柔声道,“你……你还好吗?你的族人都安全了吗?”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三章 情意 “要你管!”甘棠气呼呼地道,顿了顿,却道,“神秘人抓走你之后,戎虎士和木慎行追过去,战犀勇士也都依言撤退。可是……我……我两千多族人,死了一千三百六十三人,二百勇士也战死了一百四十人。”她眼中慢慢流出泪来,“目前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才八百多人,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少丘心中哀苦,没想到戎虎士的部下居然杀了这么多黄夷族人,这场深仇大恨,恐怕几辈子也消不去了。难道因为所属元素不同,当真便不能相容么? 这一场血腥的惨变,已经让甘棠成熟了许多,身子自然消瘦多了,脸部的线条也刚硬起来,便连眼神也锐利,这时她脸上却露出温柔之色:“少丘,你是我黄夷部落的大恩人,若非你,恐怕那一夜之间,我黄夷部落已经被灭绝了。你被那神秘人抓走后,薄希爷爷便让我带领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前来救你,打听了好多天,才听说一个巨人带着一个小孩往这边而来。这些天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但戎虎士过于厉害,我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今夜才有机会见到你。” “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那是黄夷部落一半以上的力量了吧?明知在戎虎士的手中救人就是送死,他们居然派出了这么多人。”少丘心中感动不已,道:“野梨子,可让你受苦啦!” “没什么。”甘棠却露出莫名的哀伤,“跟我走吧,我从此也不再归属于炎黄联盟了,决意叛出。从此我们纵横大荒,快意恩仇。” 少丘心中一动,纵横大荒,快意恩仇,这种生活也许很好吧?他想了想,却道:“野梨子,我现在也不瞒你了,我是整个炎黄联盟的敌人。”接着把空桑岛上所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你……你是金之血脉者?”甘棠大吃一惊,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不禁惊呆了。 “他们都说我是金之血脉者,我自己也不知道是那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都要杀我。”少丘苦笑道,“我只好逃了出来,在大荒间流浪。现在,部落里的人还在追杀我。” 现在,少丘还不知道空桑部落的追杀者已经被戎虎士消灭殆尽,心里仍旧惴惴不安。 “究竟金之血脉者有什么能力,我也不大清楚。”甘棠道,“但毫无疑问,你对于金系而言,乃是上天赐予,每个元素,如果没有血脉传承者的巨大神力在维持,早就被对手消灭干净了。这也是为什么炎黄联盟内,金系衰弱至斯的原因,因为历代的金之血脉者都出现在三苗国。嗯,你的出现对大荒的整个金系都有无可估量的影响,这个我得好好盘算一番。” 少丘苦笑不已,为何每个人都对自己的金之血脉者身份如此关切? “少丘,你跟我走吧!”甘棠兴致勃勃地道,“有了你这个身份,我们统一联盟内的十多个金系部落易如反掌,就能形成一把插在炎黄联盟心脏的尖刀,甚至可以和六大部族相抗衡。如果再和南方的三苗国联合起来,那大荒之间,便任我们纵横了。” 少丘沉默半晌,才叹道:“野梨子,你不了解我,我不想和谁抗衡,也不愿征服别人,我只是在思考我的命运。” “命运?”甘棠诧异地望着他,清亮的眸子里凝满了疑惑。 “是的,命运。”少丘点头道,“我想知道,为何我会成为一个金之血脉者?为何炎黄部落要对金之血脉者斩尽杀绝?为何我们五大元素不能和睦相处?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负担着什么使命?唉,如果整个大荒如原来的空桑岛一样美,多好,哪怕真的做一个渔夫,我也愿意。” “你……”甘棠呆了半晌,叹息着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少丘,你生性淳朴,这些问题才会让你思考。大荒之间没有人思考这些的,别人要杀我,我先一刀把对方杀了,不会问为什么的。你若问别人为什么杀你,他们只会用手中的刀来回答你。” 少丘摇摇头,他性子淳朴,但却颇为执拗,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到旸谷去,去见我的父母,见族君艾融危。我逃离空桑岛之后,空桑部落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族君和我的父母他们一定会离开空桑岛的,他们肯定要到旸谷去。我想见见他们,父亲救我逃离,却受了重伤,我想看看他。我不想再逃,我想跟他们和睦相处,我会让他们明白,无论我是什么血脉者,都不会伤害他们的。”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四章 日出旸谷(一) 甘棠瞪着他,气得柳眉倒竖,却强捺着忍了下去,道:“你若要去,便去吧!我估计近日之内,旸谷必有大变,哼,想拿你的一腔纯情去碰撞炎黄这座坚固的大山,你试试便知。” 她是真生气了,站起身来,脚下的树枝轻轻地摇摆着:“少丘,我会在旸谷的济水岸边等着你,若有什么大变,直接来找我,我拼着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不要,也会救你脱险。” 少丘看着她一脸薄怒的样子,不安地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道:“野梨子,生气了么?我……我真的舍不下父母和族人,真的不愿这辈子都活在与他们的残杀之中,你原谅我。” 甘棠哼哼了两声,骂道:“你是个大笨猪,跟你生气,我岂不也是笨猪了。”说完噗嗤一笑,“好啦,要去便去吧,婆婆妈妈的干吗?我走啦!”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略略一犹豫,忽然在少丘的面颊上轻轻一吻,然后急忙转身,咯咯笑着在林梢飞跃而去。 月影寂寞,桑林摇摆。空中只留下银铃般的笑声和唇角的一抹余香,少丘呆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不禁痴了。 一股斜风吹来,他猛地惊醒:“哎呀,圣女还在树下躺着呢!” 急忙纵身下树,却见圣女斜躺在厚厚的桑叶上,正自沉睡。甘棠是以金元素力将她震晕了,少丘急忙把她唤醒,圣女睁开眼,看见少丘,明澈的眼光在他脸上扫了几扫,道:“她走了么?” “嗯。”少丘点了点头,却猛然醒悟,“呃……” 圣女慧黠地一笑:“我不但知道那人是你的朋友,还知道她是个女的!嗯,她漂亮么?” 少丘顿时脸色涨红。 旸谷。 日出旸谷,日落昧谷。 旸谷位于东海之滨,南临济水;西傍大野泽、雷泽、菏泽这三大泽形成的数千里方圆的沼泽地带;北部,空桑山、卢其山两山相夹,乃大荒日出最早之处。日出于谷而天下明,故称旸谷。数十年前,尧帝即位之初,便任命四岳之君,掌管四方诸侯。 金天部族之君姬仲为东岳君,居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即观察日出,劝导农作,确定春分的时间。 夏部族之君夏鲧为南岳君,居南交,“便程南为,以正中夏”,预报夏季耕耘的时日,迎接夏至的到来,确定仲夏之时。 三危部落之君欢兜为西岳君,居昧谷,“敬道日入,便程西成,以正中秋”,即恭敬地送太阳落下,预报收获的时日,确定仲秋之时。 唐部族之君丹朱为北岳君,居幽都,“便在伏物,日短星昴,以正中冬”,即,预报储藏谷物的时日。冬至日,白昼最短,白虎七宿中的昴宿初昏时出现在正南方,据此来确定仲冬之时。 自从东岳君定居旸谷之后,数十年时间,将旸谷经营成了一座繁华巨大的都城。旸谷建在空桑山与卢其山两山相夹形成的谷地之上,宽八九里,长三十里,周边顺着山势绵延而上,其下向南便是丰沃的平原和奔腾的济水。从军事上而言,绝对是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地。 金天部族人口大约三十万人,仅仅旸谷便居住了近十万人,职业战士一万。对于大荒各部落而言,战士和平民并无严格的区分,除去妇孺老弱,可谓全民皆兵,也即是说,旸谷可以在一天之内武装起五万以上的百战雄师,如此实力,在大荒间可谓仅次于帝丘,居六大部族之首,与东岳君的地位崇高,不无关系。 旸谷口建有高达四丈的城墙,均是以条石砌成,城墙上攀爬着密密麻麻的藤蔓之物,将连绵的城墙装点得一片青碧。城墙的正中心,便是巨大的城门,那两扇木门便厚达四尺,乃是极为坚硬的玄晶之木所造。城外倒没有护城河,却有一座高达二十丈的木石结构高台,这便是闻名大荒的圣地——祭日台。 祭日台有一道石阶盘绕而上,顶端竖立着一座巨大的日晷,东岳君观察日影,确定时辰,便是靠这座日晷。 再往南,便是奔腾不息的济水了,济水盘绕旸谷而过,水势汹涌,窄处也有百丈之宽,但旸谷正对的水面上却有一座藤蔓与圆木建成的吊桥,桥面宽达一丈五尺,一辆马车可以畅通无阻。旸谷与南部的交通主要就靠这座吊桥。只怕天下间也只有木系的圣地旸谷有实力在如此激流上架起一座吊桥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落日在祭日台的日晷上投下了最后一缕余晖,映在申时的刻度上。守护在祭日台上的祭日官吹响了恭送落日的号角,呜咽的号角响彻旸谷。 便在此时,三头鹿蜀从吊桥上如风而来,嘎答嘎答的足音瞬间便驰过了吊桥,出现在祭日台下。鹿身上,却坐着三男一女四名少年骑士,年龄都不过十六七岁,有的腰插骨刃,有的背悬长弓,那名明眸皓齿的少女未带兵刃,却是满面凄楚,眼角之中的泪水盈盈欲垂。 “什么人?”守护祭日台的战士手持骨矛,催动战犀迎了上去。 当中一名身材修长的少年远远地喝道:“我等有大事求见东岳君,烦请通报一声!” “求见东岳君?”战犀队长打量他们一眼,冷冷地道,“东岳君是想见便见的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再往前走,箭矛伺候!” 四人齐齐勒住鹿蜀,那少年从腰间的鹿皮袋子中掏出一物,托在手中:“东岳君见了此物,自然会见我们。” 那队长凝目细看,不禁大吃一惊:“你……你是……” “嘘——”那少年微笑着伸出食指在嘴边轻轻一吹,“阁下只管送呈东岳君即可。” 那队长神色肃然,跳下战犀,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伸出双手,捧上那块紫色的玉质器具,一脸崇敬之色,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在下也好禀告。” “我叫桑冥羽。”那少年淡淡道。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五章 日出旸谷(二) 两日之后的黄昏,戎虎士巨神般的身躯和青阳部落庞大的车队缓缓行过了吊桥。东岳君对青阳侯亲自前来交易海盐颇为重视,派了长子姬孟唐、幼子荀季子率人前来迎候,与姬孟唐兄弟同行的,还有一名白袍老者,轻袍缓带,须发披散,神态如仙人一般。姬孟唐恭恭敬敬地向双方介绍:“这位乃是虞部族虞岐阜座下的重臣,三公之一的虞无极大人,此番受虞君之命,谒见东岳君。闻得青阳侯前来,虞无极大人一定要亲自前来迎接。” 姜铉脸上放光,他自然听说过虞无极的名头,乃是火之守护者排名第二的高手,见虞无极对自己如此重视,脸上顿时光彩闪耀,两人彼此寒暄,相见恨晚。 双方的巫觋便在祭日台下祭祀天地,祈祝部落昌隆,风调雨顺。 青阳部落的巫觋自然由圣女担任,而旸谷的巫觋则是太巫氏门下的七巫之一,巫礼。巫礼年约四旬,虽然青春不再,眉目间却依稀可见少女时的美貌与端庄,她穿着一袭宽大的墨色巫觋丝袍,绣满了龙族图腾,行走之间宛如风行水上,意态优雅。 巫礼在二十多年前受太巫氏委派,担任金天部族的大祭司,地位崇高,仅仅自己嫡系的圣女就达十六名。这些少女均披着墨色的巫觋袍服,宽大的斗篷甚至将头脸都遮盖住了,排成两排跟随在巫礼身后。这些少女是后备的祭司人选,一旦金天部族中有部落出现祭司空缺,巫礼就有权选派她们担任该族的祭司。 这种巫觋委任制度,也是颛顼帝当年为了统一炎黄联盟的宗教崇拜所设立,几乎彻底剥夺了各族自主的祭祀权。自然,崇拜物也就归于一统,炎黄联盟在宗教观上得以统一。 本来以巫礼的地位,较之青阳圣女要高了许多,不过众人奇怪的是,巫礼竟然同意青阳圣女与其共同主持祭祀,让金天部族之人均感诧异。 而圣女甫一露面,美艳无筹的姿容便引发了旸谷众人的惊艳之感,正当少年的荀季子更是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痴傻了一般。而巫礼望着圣女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怪异,整个祭祀之中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怪异之事。 祭祀礼毕,圣女和巫礼在众人的簇拥下当先而行,姬孟唐和荀季子则与姜铉、孔任寒暄着,一起进入旸谷城门。 戎虎士一回到家,神色顿时兴奋起来,拍拍少丘的肩膀,大笑道:“小子,跟我走吧!今晚再让你尝尝我的百草麦酒,不醉不归!” 少丘顿时面色惨白,腹中隐隐翻腾,强笑道:“我是你的囚犯,你不该先送我到囚牢里么?” “呃……”戎虎士拍了拍脑袋,“妈的,老子忘了。” 两人正往前走,吊桥上、空桑山方向、卢其山方向却陆续有大批的骑士策动着快马,飞一般卷入城门之中,连贵客到来也丝毫不做停留。戎虎士一把扯住担任护卫的一名战犀勇士,道:“他们怎么回事?我离开旸谷才几日,便如此不讲礼数么?” “戎大人有所不知。”那名战犀勇士知道戎虎士的脾气,急忙道,“这几日九婴猖獗,便在旸谷附近出没,东岳君派出大批人手外出监察九婴的动向,一有动静快马回报。” “哦?”戎虎士眉头大皱,“发现了没有?” 那名战犀勇士苦笑:“若是发现了他们还有命回来吗?只不过通过被九婴摧毁的地方,判断它的踪迹而已。东岳君打算圈定九婴踪迹,便派出高手协助姚重华捕杀之。恰好您回来了,东岳君想必要松一口气了。” 戎虎士点点头,默不作声,连扯着少丘喝酒的兴致也淡了,望了望青阳部落之人,见他们已经走远,不禁有些意兴阑珊,想是回忆起了姚重华以一滴血珠所带来的惊天动地的一击。 “戎兄,啊哈,你终于回来啦!”正在此时,忽然城门之中匆匆走出一人,上前一把抱着戎虎士大笑起来。只是那人身高只抵戎虎士的一半,这一抱,恰好抱在了大腿根。 少丘一打量,却是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比自己还矮,满面黧黑,脸上却荡漾着欢乐的一副神奇,一看便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哈哈,偃狐,你如何知道我回来啦?”戎虎士看似与他关系极好,也不耐烦弯腰看着他,一把将他提将起来,与自己平视。便如提一个小鸡仔一般。那人看来也习惯了,两只脚在空中乱蹬了几下,苦笑一声,也认命了,笑道:“我虽不知,东岳君还不知么?喂,放下我如何?否则今夜老子可不陪你喝那百草仙酒了。” 戎虎士一听,急忙把他放了下来,还弯下腰殷勤地为他整理整理衣襟,嘿嘿笑道:“老四,哥哥我在大荒游荡数月方才回来,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过过酒瘾。你是跑不掉了。” “别叫我老四!”那汉子斜睨着戎虎士,“怎么你一个人回来?那些战犀勇士呢?” “在剿灭黄夷部落。”戎虎士不以为然地道,“那个偷百兵谱的女贼居然是黄夷部落之人,实在可恶,不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当真欺我旸谷无人了。” 那汉子皱了皱眉。戎虎士哈哈笑道:“我这次来还带了个小朋友,对我的百草仙酒品评颇佳,恰好今晚我们三人大醉一场。来,少丘。”说着一把将少丘双脚离地扯了过来,“少丘,这位便是我旸谷三十六名木之守护者排名第四的家伙,姓偃,生性狡诈如狐,人称偃狐。嗯嗯,整个旸谷,除了我,他基本上是无敌的。” 少丘被他扯得浑身别扭,心道:“这家伙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怎么把别人都当成了小鸡仔,动不动就拎来拎去的。” “得得得。”偃狐急忙推辞,“我的武功比归老大、木老二差得太远,比之东岳君更是萤火之与皓月,嘿嘿,倒是跟你……” “废话。”戎虎士瞪大了眼睛,“我说的是酒量!武功我能与东岳君比么?” 少奇和偃狐两人顿时哑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偃狐瞅着少丘,忽然微微一笑:“这位便是少丘么?我此次出城,便是奉东岳君之命,请少丘小友到东岳神殿一见。”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六章 东岳君(一) “什么?”少丘倒并不如何吃惊,戎虎士却面色一变,“东岳君如何知道我带他回来?” “老木已然回来了。”偃狐摇摇头,显然不愿多说,冲着少丘笑了笑,“走吧!” 戎虎士也没再多问,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东岳君不去理会远道而来的青阳侯,却迫不及待要召见一名寻常少年,这是为何? 少丘却很明白东岳君找自己做什么,要他走他便走,既不多想,也不多问,随着两人进了旸谷城门。一踏进旸谷,不禁胸口一畅,顿时目瞪口呆。 旸谷在空桑山和卢其山两山相夹之中,宽约宽八九里,长三十里,从城门到山谷尽头,是一条一望无际的笔直大道,大道两侧是连绵的垂柳与桑树,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掩映着层层叠叠的民居,铺满了整座山坡。 金天部族不愧为六大部族之首,只看民居,便可显其雄厚不凡的气势,木系之人,制造房屋的水平当然冠绝大荒,他们采用的木架空间结构,承载起了更大的重量,也完全不想空桑岛和黄夷部落那样是半地穴式的房屋,居住面已上升到地表,墙体也采用巨石或木骨泥质,显得房舍宏伟壮观,连屋顶都有穹形顶、攒尖顶、一面坡顶、两面坡顶、四面坡锥体顶等各种造型。 少丘顺着大道一路深入旸谷,发觉最靠近城门的却是战士们的居住区,再深入则是宫室宗庙区,而后才是居民区,旸谷深处,便是手工业区,有陶器作坊、兵刃作坊、养殖场、冶炼矿场、族人墓葬区等不同的分区。 三人徒步而行,过了战士营地,山谷的西侧山坡之上,赫然出现了一片巍峨的宫殿群,而东侧的山坡上,则雕刻着一座巨大的木神句芒石像。石像高大四五十丈,几乎凿空了整座山崖雕刻,造型威武神秘,正对着西侧的宫殿群。 少丘在两人的带领下,顺着数百级台阶笔直而上,两侧依着山势,坐落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宫殿,最上面,则是一座高大十丈的巨大宫殿,木石结构,外表攀爬着无数的藤蔓,将整座宫殿变成了青碧之色。 台阶两侧,站着全副甲胄的战士,一律长矛弓箭,神色肃穆。三人从战士中间慢慢走了上去,戎虎士道:“这便是东岳神殿,除了帝丘的帝宫,便称得上大荒间最宏伟的建筑了。” 少丘自幼在空桑岛上生活,哪见过如此阵势,空桑岛上最高的建筑——巫觋神殿,甚至连这里的普通民居都比不上。他一路上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三人进了东岳神殿,却见这座大殿宽敞至极,方圆足有百丈,四下竟无一根立柱,也不知这么阔大的空间到底是靠什么撑起来的。大殿尽头是七级台阶,两侧各有一列青铜乐器,上面则是一座高达三丈的青铜巨鼎,巨鼎前是一座几案,一名身材雄伟的老者正站在几案之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少丘。他旁侧,台阶下的几案旁,却坐着木慎行。木慎行脸色惨白,一手抚着胸口,不住地咳嗽,显然受伤颇重。 “这便是大荒四岳之首,东岳君么?”少丘暗道,自行站在一旁,冷眼望着。 “参见东岳君!”戎虎士和偃狐跪伏在地,道。 “嗯,好,好。都起来吧!”东岳君淡淡地摆了摆手,“虎士,此行辛苦,坐下歇息吧。老夫暂和少丘聊聊。” 戎虎士愕然片刻,和偃狐在木慎行旁边坐下,悄声问木慎行:“老木,你怎么伤成了这副模样?” “咳咳。”木慎行咳嗽两声,叹道,“那赤精子着实厉害,我纠缠了他三天,一不留神被他伏击,险些便回不来了。” 戎虎士面色凝重:“赤精子的身份搞清楚了么?” 木慎行面露奇怪之色,喟叹一声:“那人有大图谋啊!只是我留不住他!” “哈哈哈。”这时,东岳君大笑着走下台阶,到了少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便是少丘么?不错,不错,果然是骨骼清奇,金玉之身。” 少丘本对这位掌握着庞大权力的东岳君充满了抵触,态度颇有些傲慢,不料东岳君这么一赞,他有些吃不消。还未被人如此夸赞,不禁涨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觉这炎黄联盟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手握无数权柄的东岳君,竟是慈祥得仿佛邻家老头。 “来,坐下,坐下。”东岳君见他腼腆,不禁哈哈一笑,不由分说将他扯了一下,竟就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席地而坐,形骸之放浪疏狂,便如田间地头的荷锄歇息的老者。所幸这大殿的地面乃是烈火烧灼而成的陶状地表,干硬清爽。 戎虎士三人面面相觑,苦笑一声,他们早已见惯了东岳君的疏狂,也不甚介意,只是主君在地上坐着,他们三个下属却大模大样坐在席上,颇觉尴尬。 “少丘啊,此番找你来,我有两个目的。”东岳君舒服地岔开两条腿,笑道,“第一,是要见识见识你那把玄黎之剑……” 少丘顿时色变。东岳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少丘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我为鱼肉,你为刀俎,你爱如何便如何。” “嘿!”东岳君摇摇头,拍拍他的脑袋,笑道,“你呀,难道老夫会抢你的么?那日在空桑岛,三苗之帝玄黎找到了你,以无上神力破了你体内的四元素封印,最后元素之力衰竭而死,他死后,将自己的身体淬炼成一柄利剑,这便是玄黎之剑吧?老夫跟他打了数十年交道,在他死后见个面有何不可?” 木慎行三人满面骇然,尤其是戎虎士,押着他走了一路,却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次神级武器,顿时一头冷汗。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少丘大吃一惊,欲待跳起来,却被东岳君扯着袖子拉得坐了下来。 “唉,既然你心甘情愿来到我旸谷,这种大事你还打算瞒我么?我以君为君子,奈何君欺我以蠢人。”东岳君无奈地笑道,拍了拍手,大殿的深处忽然走过来一人。 “少丘,一向可好?”那人笑道。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七章 东岳君(二) 少丘抬头一望,不禁怔住了:“冥羽?” 桑冥羽恨恨地瞥了戎虎士一眼,微笑地走过来,在两人旁边随意坐下。这个举动让东岳君大起好感。桑冥羽望着少丘,道:“自从巫谢大人被那戎虎士重伤致死,我便受了巫谢大人的遗命,前来拜见东岳君,将空桑岛巨变详细上报。你我兄弟之情虽在,奈何已是陌路之人!少丘莫怪。” 东岳君轻轻瞥了戎虎士一眼,哼道:“杀死巫觋的重罪,且待日后由十二长老裁决。” 戎虎士顿时冷汗涔涔而下,若巫谢真是太巫氏的门人,他杀死一名地位崇高的巫觋,那是何等重罪,他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一旁的木慎行和偃狐虽不知具体情况,却也隐隐感觉不妙,脸色凝重至极。 少丘苦笑一声,道:“我不怪你。巫谢大人死了么?” 桑冥羽黯然点头。少丘叹了口气,望着东岳君道:“不错,我便是金元素血脉的继承者,玄黎之剑便在我体内。此番既然来到旸谷,无论面临什么结局我都无话可说,杀死了那么多族人,我也该以自己的血洗清罪孽了。” 此言一出,戎虎士、偃狐二人顿时骇然,尤其是戎虎士,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路将金之血脉者带到了旸谷!他顿时阵阵后怕,怪不得少丘在黄夷部落和他们做交易,木慎行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他,想必这家伙当时便想到了少丘的身份。金之血脉者,事关炎黄联盟之兴亡和尧战的成败,从重里说,当真拿半个旸谷来换都不过分。 “妈的。”戎虎士不满的瞥了木慎行一眼,“让老子押着个血脉者稀里糊涂走了一路,也不透露一声,这王八蛋。若是路上有个闪失,东岳君非把老子剐了不可,嗯,幸亏老子运气好。” 东岳君望着他的面孔,打量半晌:“少丘言重了。我不但知道你是金元素血脉者,有一柄玄黎之剑,而且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十六年前,我便见过你了。那时候,你还在襁褓之中,我甚至抱过你,你小小的腿脚在我怀中乱蹬。唉,大荒苍茫,瀚海无尽,眨眼已经十六年了。” 少丘奇道:“你怎么会抱过我?” “哈哈。”东岳君大笑,“我亲手将你送到了艾融危的怀里,命他率领六族高手将你囚禁在空桑岛,又岂会没抱过你?” 少丘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原来……原来……空桑部落是你命人虚拟出来的?”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力。”东岳君苦笑,“十六年前,六大部族、两大巫觋、四岳、十二牧齐集帝丘进行廷议,帝尧亲自下令从六大部族选调高手,前往空桑岛,虚拟出空桑部落,将你暗中囚禁。嘿嘿,你道为何那个岛叫空桑岛?便是因为我这旸谷之侧,有一座空桑山而已,我亲自命名为空桑之岛。” “那么,我再问你一件事。”少丘慢慢道,“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何人?” 东岳君一愕,神色忽然怪异起来,踌躇半晌才道:“平凡一俗人而已。元素血脉的继承,并非靠遗传,而是至高无上的神祇随意选定,不过所选之人,跟本系干系极大而已。否则为何四百年来金元素血脉者一直诞生在南方三苗国?那里金系鼎盛,元素之气旺盛而已。至于为何此次金元素血脉者会诞生到了炎黄联盟内部,着实令人不解,这十六年来,一直是炎黄联盟的一大谜团。” “那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找到我的?”少丘心中怦怦乱跳,难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许还在人世? “雷泽之畔。”东岳君毫不隐瞒,“当时你身裹灵狐之皮,在一块巨石上哇哇哭泣,被我金天部族的几名猎手发现,将你捡了回来。后来,太巫氏和少觋氏觉察到大荒之中五元素发生变化,才发现金元素血脉者居然诞生在了炎黄联盟。” 雷泽乃是旸谷西侧一座方圆近千里的神秘大泽,终年大雾笼罩,瘴气覆盖,虫蚁所不行,日月所不照,内中据传魔兽出没,泽中落叶即沉,舟楫不能渡。 少丘心中几乎要欢呼起来:“原来我真的还有父母,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是他们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你的问题都问完了,该让我看看玄黎之剑了吧?”东岳君道。 少丘坦然道:“它就在我体内,可惜我取不出来。” 东岳君哈哈大笑:“无妨。”伸手一拍少丘的肺部,少丘只觉心中烦恶至极,手臂忽然肿胀起来,随即手掌心突然冒出一截剑尖。剑尖一露,随即大殿之内杀气森然,一片肃杀,一股深秋的寒意盘旋四舞。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八章 祭剑 “好剑!”东岳君惊叹了一声,掌力加速,那剑尖越冒越长,瞬间一柄银色的长剑出现在了少丘的手上,但根子却如长在了少丘手掌上一般,血肉相连。远离两丈开外的戎虎士等人只觉凛冽之气扑面而来,割得肌肤作痛。偃狐忽觉眼前细丝飘舞,伸手一捞,却是自己的披散的头发被剑气给切割了下来。 此剑竟然如此锋锐!在场之人无不震撼。 东岳君却毫不在意,甚至伸手抚摸着剑刃,脸上居然露出一股缅怀之情:“玄黎君,你我三十年对手,大小百战,我雄心尚在,而你却化作了一柄死物。这世间的英雄,难道当真经受不起时光之摧残么?” 说着说着,他虎目之中竟然热泪横流,忽然大喝一声:“酒来!”伸手一招,数丈之外的一只酒坛呼地飞到了他手上。他一手托着酒坛凑近玄黎之剑,尚有两尺远,那酒坛无声无息地被剑气剖为两半,一坛美酒哗地洒在了剑身上,却如瀑布般一分两半,剑身上滴酒不沾。 少丘就见不得别人糟蹋美酒,闻着这酒香,只觉比空桑岛、黄夷部落,甚至穷桑部落所喝的酒都要美味许多,但这时也只好强忍肚里的馋虫,默不作声。 东岳君苦笑一声:“你总是这般骄傲,不愿让任何东西沾染你。生前是英雄,死后也这般锋锐。好了,玄黎君,你喝亦罢,不喝亦罢,我是敬过你了。唉,你锋芒如此锐利,若他日老夫身死,却将这副身子骨炼化成什么东西才能抵挡你呢?你这老家伙,尽给我出难题啊!” 说完屈指一弹,剑刃嗡然一声响,眨眼缩进少丘体内不见。 “你……你不夺我这把剑?”少丘愕然道。 “怎生夺?除非杀了你。”东岳君一翻眼睛,“即便我杀了你,玄黎这老家伙就会安安静静听我的吗?我属木系,天生受他克制,晚上放在枕边,说不定这老家伙一恼,把我脑袋给割掉了。” 少丘松了口气。东岳君道:“玄黎之剑我见识过了,第一个问题结束,现在是第二个问题。” 此时夜幕低垂,东岳神殿之下的少昊宫中却是欢声沸腾,招待青阳部落的大宴即将开始。两族的战士正在少昊宫前的广场上互相角力比赛,双方要员坐在场外的看台上各自为本族勇士打气吆喝。 大荒之中最重武力,它决定了部落在大荒中的地位,因此虽是友谊赛性质,两族的要员却几乎悉数到场。此时场中是两名魁梧的勇士正以骨刃和长矛搏击,惊险之处,看得人人惊呼,目眩神摇。 圣女却仿佛心不在焉,明眸一直在场外扫来扫去,过了半晌,竟有些坐不住了,向身旁的巫礼告罪一声,匆匆离开了看台。孔任急忙跟了出来,低声道:“圣女可有什么交代么?命属下去办便可。” “无妨,孔大人保护侯爷吧。”圣女淡淡地道。 孔任点头退下,便在这时,东岳君的幼子荀季子大步走了过来,呵呵笑道:“圣女殿下,可有什么需要效劳的么?” “哦,没什么。”圣女略一点头,朝一片绿柳丛中走了过去。 荀季子急忙跟了过去,笑道:“圣女殿下可是贵体有恙么?大荒名医尽在旸谷之中,便是在下,也颇通医道,不如为圣女诊治诊治。” 圣女愕然,淡淡道:“有劳少君了,我只是想找一个人。” “哦?”荀季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圣女绝美的面容,不禁倍感兴趣,殷勤地道,“圣女要找谁?只要他在旸谷,在下必定能为圣女找出来。” “一个名叫少丘的少年。”圣女道,“方才入城之时,他跟在贵属戎虎士的身侧,少君可有印象么?” “戎虎士回来了吗?我倒未发觉。”荀季子茫然地摇了摇头。在城门口,他一见圣女便魂飞天外,一直目不转睛,连戎虎士这巨人都没看见,哪会注意到一个少年? “呃……”摇完头,荀季子忽然觉得浓浓的醋意涌上心头,她居然在找一个少年,不禁酸酸地道,“这个……少年之人旸谷中成千上万,颇不好找。不如这样,在下陪圣女四处走走,看圣女面色,似乎颇有劳顿,顺便也好为圣女诊治诊治。” 圣女一怔,淡淡道:“多谢少君,我并未有何不妥。”说完转身便走。 “哎,哎,圣女……”荀季子急忙一扯圣女的衣袖,居然把圣女拉了个趔趄,这一下两人都呆了。 “少君,请自重!”圣女勃然变色,冷冷地道。 荀季子尴尬地放开了手,笑道:“圣女担待,我只是仰慕……呃……关切圣女身体,一时急了而已。” 圣女冷哼一声,她到底年龄方幼,碰上此事不知该如何处理,一时气得脸色绯红。 孔任远远地望着,忽然脸上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竟然转身走了。 五元素之卷 第六十九章 锥心之痛 东岳神殿之中,东岳君望着少丘诧异的神情,面容一肃,道:“第二个问题便是,元素血劫阵的阵图,阁下藏在了何处?” 此言一出,木慎行、戎虎士、偃狐等人脸上齐齐变了颜色,戎虎士更是失声惊呼:“元素血劫阵?” 东岳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凝望着少丘。少丘也呆了一呆,怔道:“什么……什么叫元素血劫阵?” “哼哼。”东岳君猛然站起身子,傲然而立,浑身霸气涌现,邻家爷爷的感觉刹那消失,森然道,“若非你发动了元素血劫阵,如何能让空桑岛灰飞烟灭?我六大族五百多勇士,何至于葬身火山大海?” “什么?”少丘猛然跳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你说什么?空桑岛……空桑岛灰飞烟灭……葬身大海?我那些……那些族人……都死了么?” “不错!少丘,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奸贼!”大殿深处突然响起一声娇斥,三个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凝望着少丘,眼眸之中火焰熊熊,仿佛恨不得将他撕碎。 来者却是艾桑、白苗和许地。 “艾……艾桑……”少丘浑身颤抖,“你……你怎么到了这里?难道……难道岛上的族人统统都死了么?我爹……我娘呢?” “还在惺惺作态!”艾桑的神情憔悴不堪,双眼红肿,显然哭过无数次了,一看见少丘,顿时奔过去一个耳光抽将过去,将他打得面眼金星,随即哭喊着拳打脚踢。少丘也不挣扎,也不反击,只是傻傻地看着她,仿佛木雕泥塑一般,嘴角、鼻子、脸上瞬间鲜血奔涌。 “够了。”东岳君淡淡地道。 艾桑兀自不停,桑冥羽走过去,抱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过了一边,艾桑趴在他肩头呜呜痛哭。 “冥羽,到底怎么回事?”少丘满面鲜血,大喝道。 桑冥羽闭目长叹,却不言语。许地恶狠狠地道:“你还有脸说!我们随巫谢大人追踪你到了大荒之后,巫谢大人悲天悯人,见你死不回头,打算让艾桑来感化于你,命我回空桑岛接艾桑。我接着艾桑刚离开空桑岛不到百里,却见大海之中轰然巨响,天崩地裂,空桑岛的方向火焰冲天……”许地此时想来仍是心有余悸,道,“却是空桑岛上的火山爆发,浓烈的火焰与烟雾直冲天空数百丈,赤红的岩浆瞬间便冲进了大海,数百里的海面仿佛煮沸了一般。我们站在独木舟上,只感觉那海面在嗤嗤燃烧,整个天空一片漆黑,仿佛人间地狱……” “岛上的人呢?”少丘摇摇晃晃,挣扎着问。 “还会有什么人!都死啦!都死啦!”艾桑呼喊着道,抬起脚想踹他,却被桑冥羽拉着。 “爹,娘!”少丘惨叫一声,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扑通跪倒在地,伏地哀吼。那声音仿佛在哭泣,仿佛在嘶吼,便如绝望的野兽一般。 东岳君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少丘忽然抬起脸:“你方才说我发动了什么元素血劫阵,可是当时我明明在大荒逃亡。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东岳君冷笑一声:“元素血劫阵便封印在火山口,取下阵图之后,大阵三日后才会发动。从你离岛,到大阵发动,引发火山爆发,你算算是多久?再说,元素血劫阵便是为囚禁你而设,若非是你,他人又如何会引发大阵?好了,把阵图拿出来吧!那阵图虽然威力无穷,可在我的面前,你觉得有机会将它布置成大阵么?” “不是我……不是我……”少丘惨笑着,喃喃道,“爹死了,娘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东岳君不禁皱眉,略略一摆手,偃狐急忙过去,伸手在少丘身上一摸,道:“什么都没有。” 东岳君沉吟不语,瞥了瞥桑冥羽,道:“阵图既然不在他身上,又在何处?” “启禀东岳君。”桑冥羽躬身道,“少丘在空桑岛上,除了玄黎,并未接触过其他外人,是否有可能玄黎还带着别人来到空桑岛?金系之人对元素血劫阵也颇为了解,救走少丘后,顺便摧毁空桑岛,也未尝不可能。” 东岳君面色一变,忧虑至极:“这阵图乃是当年五元素顶级高手联手所造,可布阵三次,涿鹿之战用过一次,空桑岛刚用一次,已经用了两次,却还可以再用一次啊!有了阵图,只需要五名五元素高手联手布阵,便可发挥毁天灭地的威力。一日不找到阵图,实乃炎黄联盟之大忧患哪!” 桑冥羽思忖片刻,道:“君上,在下以为,一者从少丘身上入手,二者调查最近潜入炎黄联盟的三苗之人。难道玄黎潜入炎黄寻找少丘,便只孤身一人么?” 东岳君神色一动,默默点头。这时,一名侍者匆匆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神情慌乱。东岳君喝道:“什么事?” “君上,夜宴将开,青阳部落的客人已经在等着了。”那侍者低头道,神色间却仍有慌乱之色。 “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完。”东岳君淡淡道。 “呃……”那侍者抹了抹额头的热汗,道,“归言楚大人回来了,说旸谷之东三十里,找到了姚重华和九婴大战过后的痕迹。方圆六里之内的林木尽皆被烧焦,土地则被腐蚀,一片漆黑。” 众人齐声哗然,归言楚是木之守护者排名第一的高手,最近负责在旸谷外围勘察九婴动向,怪不得他要赶回旸谷,那九婴居然到了三十里之外! 东岳君也是脸色凝重,思忖片刻,道:“告诉青阳侯,就说本君即刻便至,另外也请言楚前来少昊宫赴宴吧!” 那侍者躬身退下。 “少丘啊!”东岳君笑道,“在炎黄与三苗的纷争之中,你实在是个无辜之人,并无错处,也无甚恶行。于是,炎黄联盟才在海外为你营造了个世外仙境,想让你平凡终老,自在地过一生算了。只可惜造化弄人,既然你知道了真相,我们也只好另想法子了。” “什么法子?”少丘翘起下巴,傲然瞥着他,“将我囚禁起来?还是一刀杀了了事?” “呵呵。”东岳君苦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嗯,你是否愿意与炎黄联盟合作?”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章 恶魔与帝王 “如何合作?”少丘笑道,“我对金系或许有些价值,只怕对你们有如鸡肋吧?在你们这些动不动便是炎黄啊,百姓啊,部族啊之类的大人物眼里,我这个小民能有什么价值?” 东岳君不住摇头:“你对炎黄的恶感老夫能够理解,不过我们再如何以炎黄与百姓为重,也是活生生的一介凡人,喜怒哀乐与你并无二致。” “是么?”少丘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东岳君愕然,半晌才道:“老夫开门见山吧!老夫可以代帝尧做主,许你在炎黄联盟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与权柄,甚至可以封你为帝,比老夫的帝位还高。如何?” 大殿之中所有人尽皆震骇!戎虎士等木之守护者目瞪口呆,艾桑、白苗、许地也是张大了嘴巴作声不得,桑冥羽脸上现出一抹潮红,浑身僵硬,五指几乎要攥裂了。 便是少丘也呆了半晌,奇道:“封我为帝?这仿佛不是你可以做主的吧?便是帝尧只怕也做不了主吧?” 东岳君哈哈大笑:“你且听老夫说,炎黄联盟与三苗国互相攻伐二十年,双方战死者数十万计,丹水与淮水两岸,民生凋敝,尸骨盈野,尽皆苦不堪言。你是金之血脉者,只消与炎黄联盟合作,招降三苗国,让他们归附我炎黄,整个大荒自然拥戴,帝位还不是囊中之物!” “原来如此。”少丘叹道,“可是我又如何拥有如此大的能力,可以让三苗投降他们的敌人?” “你是金之血脉者,对于三苗而言,拥有至高无上的威严。”东岳君见他神色松动,不由大感振奋,早将外面的夜宴抛诸脑后,大笑道,“你这个身体,乃是他们元素力的来源,金系的元素力强弱,是否得到诸神的眷顾,皆是因你而生,历代金之血脉者皆是三苗之帝。他们又如何不肯听你的?” 少丘蹙眉不言,东岳君喜道:“明白了么?” “明白了。”少丘慢慢点头道。 “那么,老夫的提议如何?是否可以合作?”东岳君眼中光彩大盛,纠缠炎黄二十年的噩梦就要从他手中结束了,整个大荒的局势即将天翻地覆,一个统一的大荒即将诞生,一个前无古人的功业即将诞生,他将会超越帝尧,超越颛顼,直追黄帝! 他深深地凝望着少丘,便连呼吸都微微颤抖。 “不!”艾桑忽然嘶声道,“他不可以做我们的帝君!这个人杀死了我们那么多人,毁灭了整个空桑部落——” “住口!”东岳君大怒,森然道“莫忘了你的身份!只要是为了我炎黄联盟的伟大振兴,空桑岛上的五百战士死得其所!虽哀而荣!” “他……他是个恶魔——”艾桑犹自不服,愤怒地叫道。桑冥羽急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面色凝重,手臂却无比有利。 东岳君眼睛有如针芒一般盯着她,冷冷道:“少丘品性甚好,谁说他是恶魔?便是恶魔又如何?古来作出大事业,大功勋的英雄人物,哪个手里没有沾满鲜血?杀了再多的平民,只要对国家有利,对我炎黄有功,当今以及后世,谁不称颂?” 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只听见艾桑的嘴巴在桑冥羽的手掌下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哭泣。 “我明白了。”少丘心中翻滚,望着艾桑闭目长叹,然后静静地盯着他,道,“我不合作。” “你说什么?”东岳君怒气勃发,脸上青气闪烁,几乎要当场发作。 “我说,我不合作。”少丘直视,慢慢道,“在你们这些当权者的眼里,最重的无非是功业与声名,我们这些小民……嘿嘿,只不过如猪狗一般。为了你们所谓的大业,可以把一个孩子欺骗一生,囚禁在荒岛;可以把一个无辜的少女绑在大树上,活活烧死;也可以对一个宁静祥和的异族部落横加诛杀,男女老幼尽数屠灭。我做不了这样的帝王,我只是一介平民,看着部落里洁白的炊烟,就会觉得幸福;看见老人在树下晒太阳,就会觉得温暖;看见像我一样的少年男女在一起奔跑玩闹,就会觉得生命如此美好……你仍旧把我当作猪狗吧!” “你……”东岳君望着他孤傲的神色,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怔了良久才道,“少丘,我不否认你出身平民,那种浓厚的平民习性沾染了许多。可是你生来便负有大使命,躲也躲不过去,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两国和睦?不希望看到大荒和平?” “两国间的征战与杀伐我还没有见过。”少丘冷笑道,“可是炎黄政权下的肮脏与血腥我已经见识了太多。” 东岳君闭目不语,良久才摆了摆手:“偃狐,先请少丘到少昊宫中好好休息,以帝君规格礼遇。” “遵命。”偃狐道。 “免了。”少丘傲然道,“我是炎黄联盟的囚犯,习惯被囚禁,你还是把我看押起来吧!” 东岳君望着少丘,长叹一声,烦躁地道:“偃狐,将他押入元素之牢。” “元素之牢?”戎虎士脸色一变,却没有说话,望着少丘面露不忍之色。 偃狐答应一声,呵呵笑着将少丘从地方提了起来,那干瘦的身子提起少丘,竟仿佛提一捆干草。他一路走了过去,少丘方才被艾桑打得满脸流血,鲜血滴滴答答淌了满地。经过桑冥羽和艾桑身边时,艾桑突然扑过去厉声喝道:“少丘——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桑冥羽急忙挡在少丘身前,将她拦了开去,拍了拍少丘,催促偃狐道:“快走!” 少丘凄然望着她,脸上却浮起一丝平静的笑容,便在这时,忽觉手心一热,仿佛一粒圆球状的东西嵌入了自己掌心,灼热难当。少丘一怔,望了望桑冥羽,桑冥羽大有深意地望着他,表情漠然,却眨了眨眼。 “小姑娘呀,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啦!”戎虎士嘿嘿苦笑,“入了元素之牢的人,这辈子还有离开的机会么?” 艾桑突然呆住了。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一章 囚犯 桑冥羽见少丘被偃狐带着走远,躬身朝东岳君道:“君上,您托付在下的事情已经办妥,希望君上完成巫谢大人的心愿。” 东岳君点了点头:“前往帝丘见太巫氏和少觋氏,并不是如何为难之事,既然巫谢大人遗命遣你前去觐见他们,本君岂有不允之理?”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一面青色的木神令,递给桑冥羽,“你拿我的木神令,沿途自然畅通无阻,到了帝丘,只说是我东岳君派来觐见巫觋氏的使者即可,待见到他们,再将你的身份和空桑岛的机密大事相告。” “多谢君上。”桑冥羽恭恭敬敬地接过木神令,“在下这便告辞,前往帝丘。” “不忙,先参加晚宴吧!”东岳君摆了摆手,笑道,“艾桑之父本是我旸谷的木之守护者,她从小离开,还未见过亲族,岂能不叙叙旧?” 一提起艾融危,艾桑顿时又哭了起来。 偃狐提着少丘,出了东岳神殿,直奔后殿而来。那后殿却是依山靠壁,以山洞形状而建,殿门前数十名勇士日夜守卫。 偃狐进了大殿,那大殿深处却是一座巨大的山洞,阵阵阴风从洞中扑面而来,但洞口却是绿意融融,长满了无数的细叶藤蔓。偃狐到了洞口,额头微微现出冷汗,深吸一口气,提着少丘大步走了进去。 少丘面部朝着地面,发觉这绿色藤蔓居然将整座山洞遮挡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地面都铺满了。他越看越奇,忽然只觉肺部的金元素丹旋转的速度满了下来,不禁颇为诧异。这元素丹平素是随着人体血脉的流动而旋转,催发元素之力时旋转速度便会加快,可是一进这个山洞,那元素丹居然仿佛在粘稠的污泥中一般,转速越来越慢,深入洞口五十丈之后,竟然完全停滞! 这也意味着他将使不出丝毫的元素之力! 少丘侧起头,诧异地望了望偃狐,只觉偃狐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心知他体内的元素丹只怕也停滞下来了,起码变慢了许多。这才知这洞中有古怪。 “很奇怪么?”偃狐望着他笑道,“这里就是元素之牢,无论任何人进来,体内的元素丹都会受到四壁这种磨牙藤的限制,不再转动。呵呵,大荒之人,若没有元素之力当会如何?因此这山洞最适宜的便是囚禁各系元素高手,一旦进来,有生之年便别指望出去啦!” 少丘默然不语。偃狐也不再提他,放他下来走路,带着他曲曲弯弯地走过了六七扇巨大的石门,每座石门两侧都有全副甲胄的勇士在守护。他们径直深入到地下三十多丈,一路上仿佛在磨牙藤的肚子里行走,没有灯火却到处闪耀着碧绿之色。 到了地底,却是一个阔达的洞穴,洞穴口没有门,却有一团绿色的光幕状物质四下游动。门口有四名木之守护者,与偃狐都是熟识,验过偃狐手中的东岳君信物,其中一名守护者伸出掌中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一划,那团光幕无声无息地分裂成了两半,偃狐带着少丘走了进去。光幕自动合上。 洞穴上下高约两丈,方圆有二十丈,地面之上却有二三十座五尺方圆的地穴,顶上用小树粗细的青铜柱做栅栏,估计便是牢房了。偃狐走到最里面,掀开一张青铜栅栏,将少丘推了进去,笑道:“这便是元素之牢了,你好生在里面反省吧!什么时候说出阵图的下落,东岳君自然让你再看看大荒的太阳。”说完顺手锁上栅栏。 少丘跌进地牢,里面除了潮湿一些,倒也无甚难受之处。他此时心中哀恸不已,呆呆地靠在石壁上,一言不发。 “哈哈哈哈,偃狐,你这个手下败将,又在骗什么人?”忽然,不远的地牢中响起狂放的笑声,震得整座地牢簌簌震动。 “哦,金兄囚禁了这么久,依旧中气十足,可喜可贺。”偃狐笑道,“小弟承认技不如人,倒有兴趣再领教金兄的绝学,不知金兄可有兴趣?” 那人默然半晌,闷哼一声,怒道:“你们木系之人卑鄙无耻,若非东岳君那老匹夫和归言楚两人联手,用了下流手段,如何擒得了老子?待老子有一日破牢而出,非将你的小胳膊小腿撕碎不可。” “破牢而出?”偃狐哈哈大笑,“金兄在此修养了这么久,可想出破牢的法子么?” 那人呸呸了几声,再也不说话了,想是无言以对。 偃狐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二章 圣女受辱 少昊宫。大殿外的广场上篝火熊熊,干爽的松木篝火烧得极旺,上面的架子上悬满了山鸡及牛羊之肉,肥厚的油脂不断滴入火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肉香飘飞。两族的战士围坐篝火之旁,一坛坛的麦酒倒入陶碗、木樽、和敞口葫芦之中,战士们呼喝畅饮。 大殿之内则要文雅得多,正中是东岳君的几案,他盘坐于一张斑斓的白虎皮上,面前的青铜尊里盛满了麦酒,几案上有三足陶鬲两只,热气蒸腾,分别煮着是鲜美的鹿肉和东海特产的海蚌,中间则是一盘麦饼。 他的下首则是两列几案,金天部族和青阳部落的高层分坐于两侧,每个人的面前都堆放着旸谷特产的饮食之物。桑冥羽、艾桑、白苗和许地也特许在末座相陪。 此时双方言笑甚欢,都已经喝了不少酒,纵论大荒,畅谈过往,不时引起轰然大笑。东岳君一直打量青阳侯姜铉,见他不到三十岁,便气度沉凝,言谈颇有风范,无论饮酒言谈都留七分余地,料来是个心思机敏、深沉多智之辈,偏偏有时候故意做出一副虚浮的表情,不禁叹道:“青阳故侯有后啊!看来,青阳部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指日可待。” “君上谬赞了,小侄能守住祖宗家业,保族人安居乐业已是不易,谈何光大。”姜铉微笑着望着姬孟唐,“孟兄武力高绝,气度宏伟,最有乃父之英雄气概,继承金天部族当真再好不过,将来我兄弟携手,青阳、金天,必成兄弟之族,百世不易。” 姬孟唐在金天部族勇冠一时,在木之守护者之中排名第六位,自然称得上“武力高绝”,不过此人性子粗犷,只具蛮力,却蔑视计谋,顶多称得上“体躯宏伟”罢了,气度二字却谈不上。不过其直率之气倒颇得东岳君欢心,一听之下,东岳君大笑不已,但荀季子却颇不是味道,他早已喝得醉醺醺的,方才只是望着圣女一片倾慕,此时望着姜铉的眼光中便多了几分不屑。 “父亲。”荀季子忽然笑道,“我看这青阳部落之中,却另有一等一的神仙人物。” “哦?”东岳君一愕,笑道,“季子说说看,可是孔任先生?那自然不假。” “孔任先生智谋武功均是一时之选,但儿子说得却不是他。”荀季子指着姜铉下首的圣女,笑道,“青阳部落中,真正了不起的人物,却是圣女。” 众人一愕,望着圣女冰雕玉砌般的绝世姿容,不禁纷纷点头,大叫有理。荀季子哈哈笑着,将自己尊中之酒一饮而尽,又到了一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下对圣女真是钦慕之至,借此良辰美酒,且敬圣女一尊!” 殿中之人还未反应过来,荀季子已经走到了圣女几案之前,举杯相敬。圣女无奈,起身举起了酒尊,淡淡道:“小女子不胜酒力,敬谢少君。” “哦,哪能这样喝呢?”荀季子一把将圣女的酒尊抓了过来,将自己的酒尊递了过去,笑道,“长叹佳人之不寐,辗转忧惜之恸伤。圣女如今既入巫觋门下,与我已是天人永隔,若使光阴轮回,我荀季子愿倾旸谷之奇珍,换他日侍奉于圣女足下。唉——” 长叹一声,居然将圣女尊中之酒一饮而尽。 圣女顿时脸色发白,大殿之中鸦雀无声,人人都呆了,便连东岳君也张大了嘴巴,仿佛还没听清他儿子的话。艾桑更是失声惊叫,急忙捂住了嘴,侮辱圣女是什么后果,所有大荒之人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桑冥羽却拍了拍她的手臂,淡淡一笑,注目场中。 “大胆!”姜铉将手中之尊在几案上重重一顿,啪地碎裂成粉,跳将起来,一把将荀季子从圣女身边推出数丈开外。 圣女这时才反应过来,小嘴一扁,眼圈便红了。 孔任忽然呵呵笑了两声,慢慢站了起来,朝东岳君一拱手:“嘿嘿,东岳君教得好儿子!好儿子啊!今日圣女之辱,乃是我青阳部落百年以来奇耻大辱,孔任不才,愿执大荒之规,与荀季子血溅五步!” 这是按照大荒的规矩,提出生死之决了。 “季子!”东岳君气急败坏,啪地将酒尊摔在了荀季子的身上。 荀季子直被摔到了姬孟唐的几案前,头昏脑胀地站了起来,又挨了一酒尊,惊讶地叫了一声:“父亲……”顿时酒意上涌,扑通又摔倒在地。 东岳君一时方寸无主,按大荒间的规矩,受辱的一方提出决斗,另一方是无论如何不能拒绝的,况且此事错在自己一方,青阳部落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是若答应决斗,自己这儿子又醉得一塌糊涂,摆明是让他去送死,即使决斗赢了,那么既然定了生死之约,孔任却是必死无疑,两族的深仇就算结下了。这可如何是好?东岳君恨不得狠狠抽荀季子七八十个耳光。 “此事该当如何?”东岳君面沉如水,望了望下首的巫礼,道。 巫礼目光复杂地望了望圣女,露出深思之色,犹豫片刻,忽然淡淡道:“其曲在我,既然对方提出决斗,我旸谷焉有不应之理。” 东岳君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孔兄。”席上忽然站起一个魁梧大汉,身形剽悍,沉凝如渊,朝孔任一拱手,“我家少君醉酒不醒,孔兄想必也看到了。醉酒之下失礼,虽有过错,却也不至于必定置其于死地吧?归某不才,愿待我家少君决斗,若败在孔兄手上,情愿一死,向圣女谢罪!” 孔任一看,却是木之守护者第一高手归言楚,此人名震大荒,智勇兼备,乃东岳君之下木系第一高手,心知凭自己的武功,想胜归言楚困难之至,却也不惧,点头道:“归兄言重,孔某保护圣女前来,如今圣女受辱,若不能讨回公道,孔某无颜再回清化城。” 东岳君深知归言楚的脾气,一听之下不禁一身冷汗,知道归言楚打算以自己一条命换来两族的安宁,但损失了归言楚,旸谷等于折了一条臂膀啊!他不禁长叹一声:“言楚退下吧,本君教子无方,惹下祸端,岂能由他人代为出手?还是本君领教领教孔大人的绝学吧!”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三章 灵寐之杖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无不震撼,连姜铉都神情一震,目露犹豫之色,不禁看了看孔任。孔任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转向东岳君道:“教子无方?嘿嘿,这话东岳君倒也当得!可笑东岳君千秋百年之后,旸谷再也无人矣!” 东岳君一怔,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浓烈的不妥之感,还没思考明白,姬孟唐却怒叫着跳了出来:“孔任,我父亲念你远来是客,容忍你多时,莫不知好歹。既然要决斗,我来陪你!” “好啊!”孔任冷冷一笑,“原来东岳君的儿子们并不都是孬种!来吧!” 直到这时,东岳君才搞清楚了孔任的用意,不禁脸色惨变,却已经来不及阻止。虞无极忽然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君上不必忧虑,待我暗中出手调停便是了。” 东岳君颓然点头:“有劳虞大人了。” 话音未落,孔任双手一招,大殿之中的地面忽然翻腾起来,一股儿臂粗细的土壤被他掌心吸了起来,仿佛蟒蛇般钻入他的掌中,瞬间凝成了一面盾牌,一柄巨剑,而那土壤仍在源源不断涌上来,尽皆吸附到他的身上,在他体外形成了一副土之甲胄。 “土之护符?”戎虎士惊讶地道,“虽然威力不小,可这毕竟是土系二劫的神通,木克土,他敢以之来抵挡木元素力么?他可是土系四劫的高手啊!这什么缘故?” 偃狐哼了一声:“盔甲和盾牌当然是二劫的土之护符,可你看看他的剑。” 戎虎士瞪大眼睛瞅着那土凝成的剑,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一旁的木慎行叹道:“他的剑乃是沙粒形成,沙粒在剑的形态中流转不定,毫无定型。短短瞬间他居然将普通的土壤炼成了精沙,这可是土系的第四劫神通啊!少君若是不查,必吃大亏。” 归言楚的脸上也现出忧虑之色,低声道:“木克土,孔任是故意以第二劫的神通保护自己身体,形成一个破绽,然后以第四劫的凝沙之剑一击必杀。看来他想速战速决。” 木慎行、戎虎士、偃狐三人心中叹服,不愧木之守护者第一人,仅从那孔任凝成的武器上便判断出了他的战法。可忧虑归忧虑,四人却也没什么好对策。 姬孟唐手中则是一根乌黑的木杖,杖身笔直,杖端盘曲,看来若僵死之木,但内中却隐隐有生命之力流动。木慎行见他亮出了这根木杖,不禁松了口气,低声道:“灵寐之杖一出,少君自保应不是问题。” 此时殿中的两人已然出手,此时乃是生死相搏,谁也不留手,土、木二系的神通轰然对撞,惊人至极。灵寐杖全力劈下,孔任以土盾一挡,噗的一声,尘土四起,土盾挡不住灵寐杖的攻击,竟然啪的一声碎裂。姬孟唐狞笑一声,刚想抽杖,孔任手一抖,那土盾竟然变成了一个黏黏的土球,粘在了灵寐杖之上,姬孟唐竟然如拔树一般带出了一大坨泥土。 与此同时,孔任右手的凝沙之剑疾刺而至,姬孟唐横杖一格,凝沙之剑哗地碎裂,无数的细沙竟仿佛漫天箭镞般直射而来。姬孟唐再躲已然来不及,大喝一声,身体皮肤忽然加厚了数寸,表皮斑驳泛黄,却使出了木系的木化之术,全身皮肤尽皆化成了寸许厚的枯木,那细沙击在皮肤之上,打出密密麻麻的细点,却未能伤的了他。 双方交手一个回合,姬孟唐已吃了暗亏,灵寐杖上还沾了一大坨泥土,机动性大减。旸谷之人无不忧心,偃狐却哈哈大笑起来:“孔任兄果然智计过人,唉,可惜呀,这一大坨泥土还不打紧,若是换成了一坨大粪,我家少君势必会呛得晕头转向,举手投降了。” 旸谷之人哈哈大笑,青阳部落之人却是怒目而视。 孔任心中恚怒,冷笑一声:“木克土么?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元素反辱!”凝沙之剑疾攻,那漫天的细沙几乎把姬孟唐给笼罩了起来,左手却不住地从地下吸取泥土,形成一面又一面的土盾,变成土球粘在姬孟唐的灵寐杖上,瞬间那姬孟唐竟仿佛手中挥舞着一座土山一般,动作更见迟缓。 “元素反辱是什么?”艾桑忽然问道。 桑冥羽沉吟片刻,忽然偃狐嘿嘿笑道:“元素反辱亦称五行反辱,五元素之中,木克土,可若是木元素之力不抵土元素之力,土元素却可以把木元素击败。哼哼,反辱?如此容易么?” 便在此时,姬孟唐发威了,忽然手中灵寐杖暴涨一丈,那盘曲的杖端竟然化作了一条狰狞的乌蛇,从土球之中激射而出,直噬孔任。孔任猝不及防,土盾一挡,“噗”,那乌蛇竟然穿透土盾,瞬间扑到了他的面前,张口便咬。 “灵寐之杖?”孔任大吃一惊,元素之力运转,脸上忽然露出金石之相,那乌蛇喀的一声咬在他额头,竟发出金铁之声,却没有咬进去。便是如此,已然把孔任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灵寐之杖乃是产于泰山之巅的灵寐木所造,这灵寐木除了木质坚硬,倒无甚出奇,只是姬孟唐所使的这根灵寐木却颇为稀罕。原来这根灵寐木上,数百年来一直生活着一条乌蛇,这乌蛇数百年来吸取天地间的木元素之气,竟然修成了木元素力,朝魔兽的层次发展。蛇类吸取元素之气的能力虽然不如人类,但它数百年来的积累,也非同小可。不过这条蛇也倒霉,数百年前,金天部族的族君少昊氏偶然路过泰山,发现了这条乌蛇和灵寐木,心中一动,竟然将蛇与木炼成了一体,庞大的木元素力尽数封印在其中,化成一支木杖。 从制作上而言,这灵寐杖与少丘的玄黎之剑一个道理,虽然其元素之力比不上玄黎体内的强大,却也差不了许多,乃是大荒中难得一见的次神级武器,比之七大神器固然不如,但比之孔任以自身元素力凝成的土之护符,可要强了不少。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四章 元素之牢 灵寐之杖一出,孔任慌了手脚,不单是他,任谁凭自身的元素力对付次神级武器,都会手忙脚乱。尤其那乌蛇和灵寐木炼成了一体,不但体态灵动,而且乌蛇的尾巴居然还能像树木一样分叉,孔任虽然将自己的全身都石化,但那乌蛇之尾便如上百条触须的大章鱼一般,无孔不入,钻鼻子钻耳朵钻眼睛钻嘴巴,应付起来异常吃力。 姬孟唐哈哈大笑,握着杖的中部,盘旋飞舞,那蛇头蛇尾在他元素之力的催动下,自行寻找目标,攻击孔任,瞬间那无数的蛇尾居然在孔任身上绕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旸谷众人不禁松了口气,知道这次少君无忧了。其他人则尽数看呆了,连虞无极都捻着手指,脸色沉郁。 蓦地孔任一声大喝,也不管身上的乌蛇,手中凝沙之剑突然化作一柄长矛,直刺姬孟唐的肝脏。姬孟唐不愿舍弃大好局面后退躲避,挺身力受,凝沙之矛嗤地刺上他的身体,却被木化的皮肤挡在了身外。孔任手中一旋,凝沙之矛嗤嗤旋转,竟如一柄钻子般朝姬孟唐体内旋去,木与沙激发出来的灰尘漫天飘飞。 双方此时全是以自身的功力硬抗,且看是凝沙之矛先钻入姬孟唐的体内,还是乌蛇之尾先刺入孔任的体内。便在此时,一直捻动手指的虞无极屈指微微一弹,一缕看不见的暗火嗤地射入了姬孟唐的后腰! 木生火,火对木的克制是实实在在的,姬孟唐毫无防备,那缕暗火直射入木元素丹所在的肝部,木元素丹顿时一滞。这下子可要命,孔任的凝沙之矛正在他肝部的外面疾钻,元素丹一停滞,凝沙之矛再无阻力,嗤地将姬孟唐刺了个对穿! 轰然一声,木元素丹在体内炸裂开来,姬孟唐大叫一声,身子抛飞,远远地摔在了地上,挣了一挣,旋即不动了。 没有了木元素的催动,那乌蛇嗖的一声与灵寐木化为一体,掉在了地上。 “喂,小家伙,你到底是谁?”粗犷的吼声在元素之牢内轰轰作响。 少丘颓然坐在自己的地牢内,呆呆地瞅着顶上的一角天窗,泪流满面,却不答话。 自从偃狐走了以后,囚禁在隔壁的这个犯人就开始对他大声盘问,问了有七八百句,少丘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心思仍旧沉浸在空桑岛毁灭的哀痛之中。却没有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木木的,小腿以下的肌肤已然化为了一截枯木! 那人恼了,怒道:“小家伙,为何不答?信不信我过去将你屁股揍开花?” 少丘仍旧不答。那人骂骂咧咧的,也无可奈何,道:“你是金系的吧?可是奇怪,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息?东岳君这老匹夫又在搞什么古怪?以为找个金系之人,便可以套走老子的话么?妄想!” 他这么一说,少丘倒是一怔,心神一净,随即感觉到体内的玄黎之剑有一股异动。想了想,他随即恍然,在这元素之牢内,元素之力被封印,但玄黎之剑却是一件实物,自然受到影响不大。 “动便动吧!”少丘心中悲苦,“我即使出了元素之牢,又怎么样?空桑岛毁了,父母死了,这茫茫大荒,哪里又是我的容身之地。还不如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度过一生算了,也省的到了大荒中,考虑什么做渔夫还是做英雄的烦恼。” “哎,小子。”那人叹了口气,“你就不能陪我说句话么?老子在这元素之牢里呆了一个多月了,总没人跟我说话,都他娘的憋死啦!就算你是东岳君派来的奸细,套老子话,那你总得说话不是?” 少丘仍旧默然。那人恼怒不堪:“你他娘的,做奸细可真不合格。” “别骂我娘!”少丘大怒,呜呜痛哭了起来,“她死了……空桑岛毁了……” 那人一怔,喃喃道:“我骂你娘了么?喂,你这小子好生奇怪,被囚禁就囚禁吧,还哭鼻子。” 少丘怒道:“我岂是因为囚禁而哭?” 见他开始说话,那人心中暗喜,哈哈两声道:“那却是为何呀?” 少丘一回过神来,心中悲苦难言,又不说话了。那人大怒:“你是不是在消遣老子?说了两句又他娘的闭了嘴!东岳君派的奸细也和他旸谷的人一样,没半点乐趣!除了那个偃狐,你们旸谷之人都他妈是木头疙瘩!” “我不是旸谷之人。”少丘道,“我是被他们囚禁在此的。” 那人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金系部落的,被东岳君召来,陪着我囚禁,探听老子心中的机密。” 少丘一怔,觉得此人说话当真颠三倒四,诧异道:“你是什么人?东岳君为何要我陪着你囚禁?没人理你,东岳君岂不更有把握逼你说出来?” “啊呸!”那人大怒,“老子的机密岂是寂寞和孤独便能逼迫我说出来的?你也太小看老子了。咦,你居然不知道老子是谁?难道东岳君派个傻子过来?” “我不是傻子!”少丘大怒。 那人哈哈笑了半天,却颇有些难解,思忖:“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的,傻愣十足,难道真是被囚禁的?”沉吟片刻,道:“你不知道老子是谁?告诉你也无妨,老子便是三苗国金之守护者第一高手,金破天!可听说过么?” “金破天?”少丘摇摇头,“没听说过。” 金破天给气个半死,哼哼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恼了半晌,才道:“一个月前,老子大闹旸谷,连败七名木之守护者,然后力拼东岳君,震惊整个大荒,你……你这傻瓜居然不知道老子的名气?” 少丘接着摇头:“你名气很大么?抱歉,我真不知道。哦,你打不过东岳君,被他抓了囚禁在这里么?” “你……”金破天大骂,“老子不是跟你讲过了么?正跟东岳君大战的当口,那老匹夫见拾掇不下我,居然命归言楚那乌龟王八蛋暗地里偷袭……老子又不是神仙,岂能挡得了东岳君和归言楚的联手夹攻?” “哦,原来如此。”少丘武功低微,对东岳君和归言楚的神通所知甚少,倒也不以为意,思忖片刻,猛然心中一动,问,“你是三苗国的?那便是玄黎那老头的部下了?”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五章 三苗守护者 “自然——”金破天猛然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你……你……你见过玄黎帝君?”说话间,连声音都颤抖了。 少丘听见隔壁的地牢中,青铜栅栏哗啦哗啦直响,显然金破天正站起身来,手摇栅栏。少丘苦笑道:“是啊,若非玄黎,我又岂能落到如今的境地……唉……”这一思量,便回想起当初玄黎的话“我只给你打开这扇门,进入这扇门之后,靠你自己选择去做什么吧”,现在想来,对他到底该感激还是怨恨,居然无从决断。 “你……你当真见过玄黎?”金破天声音颤抖,“小兄弟,我家帝君现在何处?若能见告,金某及三苗族民不胜感激。” “玄黎已然……去世了!”少丘叹息了一声,想起玄黎不惜以身破开自己体内的四元素封印,心中感激之情倒占了上风。 “什么?”金破天呆若木鸡,隔了好半天,才怒叫道,“不可能!我家帝君怎么可能死了呢?他老人家神通盖世,大荒之中有谁是他的对手?一个多月前,若非是对抗后羿之时受了伤,焉能在崇山之巅败在姚重华那小儿之手?嘿——” “可是,玄黎的确已经死了呀!”少丘略感惭愧,“他身子骨挺好,在大海中找了我一个多月,却不料后来为了破开我的四元素封印,耗尽丹力……” 隔壁地牢中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也不知那金破天是倒在了地上还是跪在了地上,忽然间便听见他嚎啕痛哭,那呜咽之声仿佛虎吼狼嗷,凄厉至极。 “喂喂,你哭什么?”少丘吃了一惊,急忙劝慰,“玄黎死前很欣慰的,他说他纵横大荒六十年,击败过最强大的敌人,玩过最漂亮的女人……痛饮过什么,统帅什么……唉,我记不清了,总之他说死了便死了吧,有什么可惜的……便是这意思。” “小兄弟。”金破天慢慢停止了嚎哭,分析了一下他的话,确实像是玄黎的口吻,不禁道,“你说,我家帝君在大海中找了你一个多月?他找你做什么?那什么四元素封印又是什么东西?难道为了破开它,竟然需要我家帝君耗尽丹力?” “我现在还搞不清他找我作甚。”少丘挠挠头,这话倒也不假,直到此时他也没搞明白,为何玄黎帮他破开封印,将丹力灌输给他,却对他没有丝毫要求。当然,也有要求,玄黎要他循天道而行,可是天道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玄黎说他自己也没搞明白,少丘自然更不明白了。 “玄黎找到我,说我是金元素的血脉继承者……”少丘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坦白说我也不大清楚。” “你说什么?”金破天大叫一声,“嘭”的一声响,想来是额头还是什么撞到了墙壁上,“你……你是金之血脉者?不可能!我们正在三苗境内寻找,这金之血脉者怎么会跑到炎黄来了?王八蛋,你分明在套我的话!”他恶狠狠地喝道,“说,东岳君都让你套我什么?” “你不相信便不相信吧!”少丘也不耐烦跟他说这么多,道,“这是玄黎说的,他死后,还将自己炼化成了一柄剑送给我……” “咔吧。”仿佛金破天又倒在了地上。隔了半天,才听见他喃喃地说:“没错,没错,你一进来,我便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熟悉之感,那是帝君的丹力,我太熟悉了。它就在你的体内……帝君……真的死了么?” 少丘心中歉疚,道:“抱歉,玄黎是因我而死,我……当时我也没想到。” “罢了,罢了。”金破天长叹一声,“你若真是金之血脉者,帝君这么做,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他以身化剑,用意之深,恐怕我这辈子也是不明白的了。唉,一个多月前,帝君败于姚重华之手,随之便失踪了。我还以为他老人家被炎黄联盟用诡计掳了去,因此孤身一人深入炎黄,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不料到了这旸谷,却被东岳君这老匹夫施诡计擒下。可恨我实在无用,若是我尽早找到帝君,与他一起找到你,岂会让他耗尽丹力而亡?我……我真是无用!” 随即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想是在抽自己耳光。抽了半天,金破天道:“小兄弟,我家帝君化成的剑既然在你体内,能不能取出来让我拜见一下?” 少丘苦笑:“莫说在这元素之牢里,便是在外面,我的丹力也逼不出来这把剑啊!” “嗯,这倒是。”金破天道,“那你我到了外面,再容我拜谒吧!” 少丘长叹着打量打量自己的身体,摇了摇头,猛然却是一呆。却见自己的两条腿斑驳枯朽,厚厚的皱皮翻卷着,竟宛如两根干枯的树桩! 他惊骇不已,拼命踢腿,下肢却宛如生根了般一动不动。 “怎的了?”隔壁的金破天诧异道。 “我……我的腿……”少丘结结巴巴地道,“竟然……变成了树桩!”声音里骇异无比。 “切。”金破天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木元素之牢嘛,威力就在于以木元素将囚犯全身化成木头,从腿部开始蔓延全身。变成一截枯木之后,囚犯如何能逃跑?” “难道……难道你也变成木头了么?”少丘吃惊道,“我方才还听见你噼里啪啦抽自己的耳光,好像还摔了一跤。” “老子抽自己耳光怎的了?”金破天怒道,“但老子可没摔跤,我肺部以下全化成了石头,只不过这木元素力还在和我肺部的金元素丹角力,老子的手臂仍然能够活动而已。” “这可怎么办?”少丘心中慌乱,“这……这化成了木头,只怕千百年都困在此处了。” “切,这个自然。”金破天道,“你当金天部族的元素之牢是舒坦的宫殿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少丘心中慢慢发凉,苦涩地道:“那岂非……永远出不去了么?”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六章 破天,破牢 金破天哈哈大笑:“若是你没来之时,我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去的,但既然你来了,那我便有十足的把握闯将出去!” “啊?这是为何?”少丘奇道,“我可帮不上你一点忙啊!” “嘿嘿。”金破天笑道,“我很奇怪,你既然是金系的,为何体内却有一股火元素之力?而且这火元素居然没有被元素之牢吸收?” “火元素?”少丘奇道,“我身上怎么会有火元素?” 金破天笃定道:“在你的手掌之中。火克金,我对它太敏感了,你一进来我就觉察到了,不过此事太过诡异,我当时以为是东岳君的阴谋。” “啊,我想起来了。”少丘叫道,“是我被囚禁之前,我一个朋友在我手心里逼入了一枚火球。我一直奇怪着呢,他给我火球作甚?” “哈哈,看来你这为朋友乃是神算之人啊!”金破天畅快地大笑起来,“他是要你救我……或者说要我救你出去!” 少丘奇道:“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又怎么知道这火球能救你我出去?” “嘿嘿。”金破天却不回答,只道,“你把那火球给我。” 两人互相说明了自己的方位,才知道两座地牢仅有一丈的距离,少丘将手臂伸出头顶的青铜栅栏,判断好金破天的方向,竖着手掌等待。金破天也朝少丘的方向伸出手掌,猛然以掌力一吸,少丘只觉手心一热,那枚火球竟然飞了出去,随即响起金破天的笑声:“哈哈,成了。” 过了片刻,少丘只觉头顶一暗,一个长发披散的巨大身影出现在了头顶的天窗上。 “小兄弟,上来吧!咱们要打出去啦!”金破天伸指在青铜栅栏上一割,那鹌鹑蛋粗细的栅栏无声无息地裂成了两半。金破天跳下去看了看他木化的双腿,啧啧地赞了几声,一掌拍在他肺部。少丘只觉一股狂猛的金属洪流涌遍了全身,腿部咔吧吧一阵响,枯木碎裂,双腿居然恢复如初。 他惊喜交加,金破天一把掀开栅栏,将他提了出来。 “你有所不知。”金破天一出来便兴奋得手舞足蹈,“这元素之牢的封印甚为奇特,却是把元素之力封印在元素丹之内无法外溢,因此元素力便使不出来,木元素就会侵入体内,把身体化成木头。不过,火克金,一旦有火元素力进入我的体内,便激起了我体内的金元素力反击,如此一来,我体内的元素丹自然开始旋转啦!” 原来,东岳君一直担心是有三苗国的高手随着玄黎一起到了空桑岛,引发元素血劫阵,拿走了阵图,恰好金之守护者第一高手金破天便被囚在元素之牢,他便听从了桑冥羽的分析,将少丘和金破天囚在一起,指望从他二人的对话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不料却中了桑冥羽的诡计,以一粒小小的火球,竟把金破天这个煞星放了出来。 少丘上下打量他一眼,却见这金破天身材高瘦,长发披散,脸上线条犹如刀砍斧劈般刚硬,整个人浑如一把锋锐绝伦的利刃。 “可是,那火球一直在我体内,怎么我的元素丹没有反击?”少丘问。 金破天一翻眼珠:“制作这火球的人,元素力比你强悍太多,将你体内的金元素力压制得死死的,还反击个屁。” 少丘暗道:“冥羽居然懂火元素力么?还比我更加强悍?可能么?我体内的元素丹便连父亲和族君都比不了啊?” “好啦,咱们走吧!”金破天道。 他拉起少丘大步走了出去,到了地牢门口,那团绿莹莹的光幕织在洞壁上,外面隐隐约约可见四名木之守护者的身影。金破天哼了一声:“区区木灵封印能挡得住我么?请我家帝君出手吧!小兄弟,得罪了。” 说着伸手在少丘肩膀一拍,玄黎之剑从少丘的掌心一跃而出,锋芒催人。金破天啧啧称赞:“我家帝君生是人杰,死亦鬼雄,这剑,比之七大神器吴刀也不遑多让了吧?” 他也不敢持着剑刃,握起少丘的手腕,朝着绿色光幕一剑劈下,嗤地一声,那木灵封印裂成了两半,随即扯着少丘一跃而出。 那四名木之守护者大吃一惊,他们在元素之牢内,丹力并未被封印,这也是牢中之人无法逃出的缘故,哪个没有元素力之人能打得过四名木之守护者? 一名守护者一见金破天破牢而出,顿时脸都绿了,狂喝一声,挥起骨刃当头斩下。金破天哈哈一笑,握着少丘的手腕,玄黎之剑嗤的刺出,骨刃立成两半,随之一剑刺入他胸口。另一名守护者从背后掩杀而至,金破天左臂反击,恍惚中,那手臂竟似延长出三尺,竟然化成了一件无坚不摧的兵刃,嗤地一声穿透了他的额头。 见他举手投足间杀了两名同伴,另两名木之守护者心胆俱裂,狂喝一声双双扑上。金破天随手将少丘抛向一名守护者,自己直撞入另一人的怀中,只听咔嚓一声,那人闷哼着抛飞了出去,骨骼寸断。 少丘哇哇大叫着朝那名守护者飞去,那守护者手中忽然多了一只木盾,左手横盾一挡,右手骨刃直劈少丘。少丘心中一寒,挺剑朝巨盾刺去,嗤的一声,便如穿透了一层薄纱,玄黎之剑毫无阻碍,透过巨盾,将那人刺了个对穿。 那守护者目瞪口呆,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至死也没想明白,为何世上竟有如此利剑。 “干得好。”金破天哈哈大笑,拉着少丘直闯了出去,接连闯过七道石门,忽然间,一阵隐隐约约的兵刃交击声从后殿中传来。两人对视一眼,急忙来到后殿之中,一进入殿中,离开了那闪耀着荧光的奇怪植物,才发觉阳光刺眼,天居然亮了。 而此时,大殿之中却有两拨人马在舍命拼杀,惨不忍睹的尸体倒了一地,残肢碎肉到处都是。守卫后殿的二十多名旸谷战士,正在死命抵挡一拨异族人的进攻,那进攻的一方,首领却是个美貌的少女,竟然是甘棠!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七章 重见天日 “野梨子!”少丘吃了一惊,急忙大声叫道。 甘棠刚刚用三帝刃削飞了一名旸谷战士的头颅,漫天血雨中猛然抬头,不禁呆了:“少丘,你……出来了?” 稍一疏神,一名旸谷战士手中的骨矛恶狠狠地刺到了她的胸口。少丘大骇,还未叫出口来,金破天冷哼一声,手臂忽然化作一只两丈长的金属之矛,噗地刺穿了那人的后心。这招一出,两拨人马同时惊呆了。旸谷守卫看清是他,尽皆大骇:“金破天!金破天逃出来啦!” 少丘惊出了一身冷汗,冲过去抱住甘棠:“你……你怎么杀进了这里?” “为了救你啊!”甘棠脸色通红,猛地把少丘推开,随即便恼怒起来,啪地抽了他一个耳光,“不让你来旸谷,你偏要来,可好,给人囚禁到元素之牢里!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 少丘挨了一巴掌,心里却甜滋滋的,嘻嘻笑着,正待说话,忽然甘棠骇然望着金破天,道:“这人是谁?天哪……他还是人么?” 少丘一愕,转头望去,却见金破天闯入旸谷战士之中,他也不用元素力,拳打脚踢,无论挡他的是躯体还是刀刃,毫不在乎地一拳轰去,顿时旸谷战士无不刀矛粉碎,身体折断。一名战士狂吼一声从身后偷袭,金破天一脚反踢,噗的一声,竟然将那人踢了个对穿,胸膛整个裂了个大洞。眨眼之间竟然击杀了二十一人! 守卫者只剩下四名,背靠石墙,面色惨白。金破天哈哈大笑:“老子被囚禁一个月,今日才出了口恶气。气出完了,你们四个,要走便走,不走就一头撞死吧!” 那四人对视一眼,同时惨笑。一人呵呵笑道:“金破天,你可见过我旸谷有逃兵与懦夫么?”大喝一声,骨刃当头劈下。 “好汉子!”金破天点头称赞,轻飘飘地一闪避过,随即一指戳进了他的额头。那人呵呵惨笑,手中的骨刃缓缓地砍在了金破天的肩头,却连衣服都没砍破。 金破天也不多,眼中露出激赏之色,慢慢地抽出了手指。那人仰天倒下。 剩下那三人脸上露出决绝之色,暴喝一声,同时举起兵刃杀向金破天,突然间面前却不见了金破天的影子,三人一呆,同时感觉后脑一阵刺痛。彼此面面相觑,苦笑一声,倒地而亡。 “他娘们的。”金破天望着这些人的尸体,颓然骂了一声,“怪不得我三苗国对抗炎黄联盟屡在下风,这炎黄之中,尽是豪杰啊!可惜了!” 方才还惨烈拼杀的战场,眨眼间竟然一片寂静。孟贲等黄夷部落的勇士瞧着他都呆了,甘棠问:“少丘,这个家伙是谁?怎么这么厉害?恐怕比那木慎行和戎虎士更胜一筹。” “啊呸!”金破天大怒,“木慎行算老几?一个月前,老子把他和另六名木之守护者打得满地找牙!若非东岳君和归言楚联手,老子连东岳君那老家伙的毛都拔了。” 少丘向甘棠简单地介绍了金破天的身份,把自己在元素之牢的里的经过也讲述了一遍,道:“野梨子,你怎么会知道我被困在元素之牢?” 甘棠冷哼道:“你还没进入旸谷,我已经派人先进来了,昨日听说你被东岳君囚禁,我连夜渡过济水,绕道卢其山,直接摸到了东岳神殿的后殿。呵呵,上次我来东岳神殿偷东西,便是走的这条路。” “喂,小姑娘。”金破天道,“为何你们打了这么久,旸谷之中居然没有人来帮手?来个十个八个木之守护者,你们这三十多人,就全军覆没啦!” “哪消十个八个,木之守护者来上两个,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他们一个也来不了。”甘棠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昨日夜宴,旸谷和青阳部落的人火拼起来了。” “青阳部落?”金破天诧异道,“那不是帝挚的后裔么?嗯,土系的,怎么会和旸谷火拼?” “因为,昨日青阳侯率人前来旸谷交易海盐,夜宴之时,东岳君那浮浪儿子荀季子,喝得酩酊大醉,调戏了青阳部落的圣女!”甘棠咯咯大笑。 “啊?”金破天顿时呆住了,怔了半晌,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少丘却是脸色一变,道:“他怎么会调戏圣女?然后呢?圣女现在哪里?”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脸上又挨了一而光。甘棠气得脸色涨红,恨恨地道:“一说圣女你就失魂落魄,你们俩那晚在桑林之中卿卿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八章 旸谷之外,祭日台边(一) 少丘抚着脸苦笑不已,金破天同情地看着他,喃喃道:“原来你的元素力竟然连第一劫都没炼成,否则达到金刚之体,刀剑不能伤,一巴掌又算得了甚?” 少丘大怒,朝他怒目而视。金破天咳嗽一声,嘿嘿笑道:“小姑娘,你接着说,说说东岳君那老东西吧!希望他好好的,老子还有比账没和他算呢。” “东岳君啊,这回挺惨。”甘棠对这杀伐狠辣的怪人颇为忌惮,当下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什么?”金破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姬孟唐死啦?哈哈,太好了,东岳君嗣子一死,嘿嘿,这回金天部族要乱糟糟的了……咦,不对,姬孟唐那小子武功颇为不弱,当初足足抵挡了我二十多招才把他打趴下,难道孔任这家伙这么厉害?不至于呀,孔任在土之守护者中,排名第五,我当年把排名第四的姬元玄打趴下,也才费了四五十招,他若手持灵寐之杖,和孔任打成平局应该不是问题吧,怎么就死了呢?当真奇了。” 听他说起打遍炎黄高手,甘棠颇为不信,道:“你武功真就这么厉害?嗯,把东岳君和归言楚打趴下需要多少招?” “呃……”金破天最恨的就是东岳君和归言楚,不禁大怒,“东岳君我自然未必是对手,哼哼,百招之内他胜不了我!至于归言楚,百招之内我绝对有信心打败他,老子这就找他们报仇去,小姑娘你瞅着吧!”转身刚要走,又道,“对了,后来呢?” “后来,东岳君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的。”甘棠咯咯笑道,“东岳君抱着儿子的尸体,当场约战孔任,双方约定,第二日凌晨……哦,就是今天,在旸谷之外,祭日台边,生死决战。现在,双方人马正在济水之滨剑拔弩张,除了九婴在旸谷四周转悠,陪着姚重华捉迷藏,我在偷渡济水的时候还偶然发现,居然有上千战士埋伏在旸谷西侧的大野泽之畔,看他们的衣着行至,挺像是火系的战士。嘿嘿,能有这么强大实力的火系部落,出了虞部族别无他家,那想来便是虞部族的虞无极此番带来的,也不知有什么打算。东岳君也知道旸谷外埋伏着上千战士,即便不知道是虞无极带来的,恐怕也不敢不防,几乎将旸谷的精锐都抽调了出去,因此咱们打了老半天也没有人来支援。” “局势好复杂。”金破天满面凝重,“姚重华居然也来了么?这可有些棘手。” “瞧你吓得。”甘棠一翻眼睛,“姚重华还在忙着捕杀九婴呢,哪有工夫趟旸谷的浑水。” 金破天大怒,森然道:“小姑娘,看在你是少丘的朋友份上,老子不与你计较。哼,侮辱我三苗勇士,想清楚后果!老子此番便要先战东岳君,再战姚重华,我倒要看看这炎黄英雄,到底如何了不起!” 甘棠毫不示弱,撇了撇嘴:“好大的口气!” 金破天气得暴跳如雷,斜睨着少丘:“小子,愿不愿跟我同去,看看老子的威风!” “我……”少丘迟疑地望了望甘棠,心里却担忧着圣女的安危。 “不许去!”甘棠冷冷地道,“待会儿你陪我到东岳神殿内盗宝。” 少丘吓了一跳,苦笑一声,暗地里伸手捅了捅金破天的后背。金破天会意,哈哈一笑,提起少丘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少丘啊,你这媳妇儿太凶悍,老兄帮你振振夫纲!” 五元素之卷 第七十九章 旸谷之外,祭日台边(二) 甘棠大怒,脸色绯红,喝道:“你个死竹竿,你说什么?别以为你武功高便可以欺负人!” “我怎生欺负你了?”金破天嘿嘿笑道,“颛顼帝定婚姻,制嫁娶,诏令男女有别,长幼有序,可是你们炎黄联盟的传统。这小子日后乃是我三苗之帝,整日被国母打得鼻青脸肿,那可有瞻国体。哈哈!” “嗯?他怎会做三苗之帝?”甘棠大为诧异。少丘苦笑不已,暗道:“怎么每个人都说我要做三苗之帝?” “说不得,说不得。”金破天呵呵一笑,抓着少丘,身子忽然诡异地一折,嗖地一声弹了起来,仿佛一枚箭镞般直射长空,倏忽不见。 “死竹竿,我若是成了……看我如何收拾你!”甘棠恨恨地跺着脚,中间那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脸上羞红,却是喜盈盈的。 孟贲等人暗笑,其实黄夷君薄希此次怕了他们来救少丘,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想把少丘留在黄夷部落,暗地里也探过甘棠的口风。甘棠当时一脸不屑,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千肯万肯。不过她面嫩,孟贲等人当面也不敢说。 众人正偷笑着,甘棠一撇脸,转头朝他们喝道:“笑什么笑?你们跟我杀入东岳神殿的地宫之中,哼,这回不把旸谷的宝物盗窃一空,怎能出我心头恶气。” 孟贲等人轰然叫好。 方才金破天将身体变形,便如一支弓一般,这一弹而起,当真快逾闪电,直射出三十余丈方才落地,略微在地上一弹,便有纵身飞起,宛如一枚弹丸般掠过重重屋檐。到了城门口,金破天拎着少丘嗖地蹿上了旁侧卢其山的一截突出的山崖,两人站在山崖上往城外观看,少丘顿时吓了一跳。 祭日台南,济水北岸,大片空地上聚集了数千人。金天部族一方,除了旸谷的巫觋、姬氏亲族、木之守护者和五百名战犀勇士,还有方圆数百里的各大部落的族君、巫觋以及族内高层,十多面各部落的图腾旗帜迎风狂舞。金天部族继承人被杀,这可是整个金天部族惊天动地的大事,远近各部落的族君连夜赶来,观察事态走向。那虞无极却坐在荀季子的旁边,两人也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艾桑、白苗和许地坐在另一侧,却不见桑冥羽。 相对而言,青阳部落的声势可要弱小了许多,只有姜铉和圣女端坐在金天部族诸人的对面,身后是三百名士气高昂的巨狼战士,图腾旗帜,也只有孤零零的一面。但莫看只有这区区三百人,气势却丝毫不弱,两名鼓手、号手将战鼓和号角奏得激烈澎湃,震人心魄,面对金天部族的数十面战鼓和号角,丝毫不落下风。 “嘿,这还打个屁。”金破天骂道,“姜铉那小子傻了么?三百人居然来别人的地头杀人,恐怕他们谁也回不到清化宫。嗯,老子得搅他们一搅,给东岳君留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怎么搅?”少丘悄悄地问。 “哼。”金破天笑道,“那孔任也并不好惹,东岳君击败他或许不难,但想要杀他,就必定要付出点代价了。嘿嘿,老子便在这时全力偷袭,若能一举击杀,哈哈,那可真不枉老子被囚禁这一个多月了。” “击杀东岳君?”少丘满面骇然。 “嘘。”金破天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夹住他的腰,无声无息地贴着悬崖滑了下来,大模大样地潜入人群之中。 “待会儿如果局势混乱,你可得记住保护圣女安然无恙。”少丘悄声道。 “你小子真他妈多情,还没回到苗都称帝,就开始充实后宫,连巫觋都不放过。”金破天嘿嘿一笑道。 少丘顿时涨红了脸,但周围都是人,也不便反驳。 “孔任,出来吧!”这时,东岳君庞大的身躯从座椅上猛然站起,大踏步走入决斗场中,朝青阳部落的方向喝道。 “哼。”孔任一声冷哼,慢慢地走了出来,双手抱拳,道,“东岳君,你我此战,生死一分,则两族之间再无瓜葛,谁也不得以此再生事端。如何?” “哈哈哈哈!”东岳君仰天悲笑,“你以为,你区区贱命,可抵得了我儿子的性命么?” 孔任脸色一变:“东岳君,你莫要欺人太甚,你那儿子的一条命,可抵得了一条帝王之命么?” 东岳君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三十年前,我青阳帝帝挚被他信任的四弟伊放勋联合四方诸侯,逼迫禅让,帝尧即位之后,却将青阳帝封在莘邑,号为莘侯。”孔任嘿嘿冷笑,“东岳君,我且问你,你乃是拥立帝尧的重臣,四岳之中,以你对帝尧最为忠心,可帝尧为何将你金天部族的莘邑划给了青阳帝,命他迁居到此?” 东岳君面色慢慢沉凝下来,看了看周围议论纷纷的各族族君,淡淡道:“帝挚为政不善,苛暴天下,帝尧身为他的亲弟弟,虽然接受了禅让,却不愿自己的兄长受到天下人的报复,故此将他迁移至莘邑,命我金天部族多加护佑。帝尧之仁心,岂是你们所能明白?” “是啊,是啊。”那些族君纷纷点头,“当初东岳君确实命我们牢牢守护莘邑,保护帝挚的安全。” “住口——”姜铉猛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眼中闪耀着愤怒的烈焰,喝道,“东岳君,尔乃英雄豪杰,还知耻乎?你说,我祖父帝挚,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数千人齐齐色变,嗡嗡议论之声不绝。难道帝挚之死,尚有什么隐秘不成? “这可有趣了。”金破天喃喃道,“久闻炎黄六大部族之间各有隔阂,却不料连帝王之死也颇有玄机。” 东岳君脸色铁青:“哼,当然是病死的。他病死之时,你父亲和帝尧派来的商侯尽皆在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商侯乃是帝挚的亲弟弟,你的三叔祖,他还能骗你不成?”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章 刺杀 “哼,商侯乃是帝尧的重臣,帝丘的司徒,他的话我不敢妄言。”姜铉冷冷地道,“帝挚的土系神通修到了四劫境界,身体康健无比,迁来你这莘邑之后,为何短短六年,居然身患重病,一病而亡?你们木系治疗术大荒闻名,可生死人肉白骨,为何连我祖父的区区小病都无法医治?” 说到此时,东岳君倒放下了心,呵呵笑道:“原来青阳侯此番来我旸谷,是怀有深意了?哼,拿帝挚病亡之事做借口,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若我不敢为屈死的祖父讨回公道,天下人才会耻笑。”姜铉冷笑一声,“东岳君,你也莫惺惺作态,帝尧逼兄弑君之罪,天日昭昭,即便他帝尧手段通天,可能改写青史么?当年因为你是帝尧的心腹,故此帝尧命你将我祖父囚在莘邑,但因我青阳氏旧人屡屡向帝尧施压,要求迎回祖父,因此帝尧索性命你下了黑手,用木神鬼草下入他的饮食之中,腐蚀掉他体内的土元素丹。” 东岳君骇然色变:“姜铉,你如此侮辱于我,到底是何居心?可有证据?”这可是弑君大罪,便连帝尧也不愿做下此事,他一个四岳之君,若当真曾经弑杀帝王,那可真是难以在大荒中生存了。金天部族的仇人,还不得以此为借口,联合起来将旸谷给踏平了?这种事一旦发生,便连帝尧也无法阻止。 “嘿嘿。”姜铉冷笑道,“当日我父亲前去莘邑探望祖父,无人之际,祖父咳出一口鲜血,以指沾血,在父亲的胸口写下‘隐、忍’二字。东岳君,你要不要看看?” 东岳君目瞪口呆。孔任嘿嘿笑道:“当日帝挚死后,我家老侯爷要求将遗骨运回清化宫安葬,却遭到你的拒绝。东岳君,你是何意呀?是否帝挚的尸体之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种帝王秘辛一旦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场的各族族君、巫觋等人无不震骇,一个个脸色惨白,连交头接耳的议论也不敢了,满头皆是冷汗,整个济水之滨鸦雀无声。金破天却满心畅快,低声笑道:“东岳君还有这等小辫子,我看他如何收场。” 东岳君此时已完全镇定了下来,哈哈狂笑道:“青阳侯,原来你们此番来我旸谷,当真是怀有不善之心。哼,先杀我长子,又污蔑于我,我金天部族便容你们如此欺辱么?”他不看姜铉,朝孔任大喝一声,“孔任,无需借三十年前的旧事污蔑于我,生死一决,看看谁的神通更强罢!” “好!”孔任暴喝一声,手中又出现了一面土盾和一把凝沙之剑。 “技止此耳?”东岳君冷哼一声,手中忽然凝出一根藤蔓,嗖的一声,藤蔓暴涨五丈,直射孔任。孔任举盾一挡,噗的一声,土盾被击得粉碎,藤蔓如一把标枪般从他脖颈一侧刺了过去。 东岳君操纵木系的神通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什么武器也不用,便是一条藤蔓,倏伸倏缩,不断刺向孔任。孔任不住从地上吸取泥土,凝成一面面土盾,却不停地被藤蔓击破,手中最强的凝沙之剑居然毫无用武之地,完全陷入挨打的境地。 忽然孔任举剑一挑,大地猛然隆隆声响,如波浪般起伏,东岳君面前的地面竟然缓缓升起,凝成了一座土墙!藤蔓射入土墙之中,却没能穿透。四面的土墙仍在涌起,眨眼间东岳君四周便被土墙包围,轰隆隆地移动着,朝东岳君挤压过来。 “好神通!”旁观的虞无极露出诧异之色,“这孔任竟然如此厉害,当真让人想像不到。” 荀季子哼了一声,满脸轻佻:“木克土,他区区土系神通,在我君父手下焉能讨好?” 孔任也暗松一口气,便在此时,那土墙上忽然长出一株碧绿的草芽,他还没反应过来,无数的草芽嗤嗤长起,眨眼间长成了无数棵参天巨树,那土墙被巨树挡住,再也前进不得。孔任心中一沉,忽然脚下的地面嗤嗤声响,无数的嫩草冒出头来,瞬间便铺满了他脚下的地面。那草尖,竟仿佛钉刺一般,竟然刺透了孔任的脚面。 同样是木慎行使过的“百草之阵”,但在东岳君手里,却是恐怖无比。 木克土,东岳君丹力还比他强,他要阻止野草从地底长出来,当真为难至极。孔任无奈,飞身而起,不料脚下的野草竟开始疯长,眨眼间在孔任的身前身后纠结成了无数藤蔓,将孔任整个人围裹在内。 此时那土墙内的大树顶上,却结成了一张碧绿的大床,东岳君悠然盘坐在床上,望着孔任在藤蔓内挣扎。孔任手中的凝沙之剑四处乱扫,将藤蔓斩断了无数,但那藤蔓无穷无尽,始终突破不了。东岳君冷哼一声,手中多了一把木矛,嗤地一声掷了过去,直射孔任。 孔任无奈,在身体外凝成了一枚巨大的土球,将自己整个包裹在内。那木矛刺在土球之上,却无法穿透。东岳君接连冷笑,什么巨木、荆棘、木矛一股脑地朝土球刺去,力求刺穿土球,将孔任一举击毙。 “嘿嘿,该老子上场了。”金破天一直观察着场中的局势,顿时兴奋起来。 “喂,别冒险啦!”少丘悄悄拽住他,“这里高手如云,你刺杀东岳君,即使能成功,可万万逃不掉的。” “谁说老子要跑?”金破天哼道,“老子只要击杀了东岳君,这辈子也够本啦!然后再拼一拼那归言楚,看看两系守护者第一高手,到底谁强谁弱。” 少丘瞠目结舌,这人当真是疯子,拼掉东岳君还不满足,还要再拼归言楚,那是必死无疑了。金破天拉着他道:“少丘,老子若回不了,你便到三苗国去,将帝君玄黎的死讯告诉三大国氏,他们自然会立你为三苗之帝,到时你再来为我报仇。” “哎。”少丘吃了一惊,猛一拉他,却没拉住,人群中,金破天已踪影全无。少丘恼怒不已,暗道:“这人怎么是个疯子?”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一章 九婴乱 此时土球之中的孔任仍在苦捱,东岳君仿佛魔神一般,傲立树巅,双手飞舞,各种各样的武器不停地射向圆球。恐怕谁都看得出来,孔任是捱不了许久了。但青阳侯姜铉却脸露微笑,居然毫不在意,少丘不觉有些诧异。 便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吼叫声猛然传来,巨大的声响震得人人耳朵发木,嗡嗡作响,山谷与河水甚至都为之动荡。 “出了什么事?”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抬头望去,只见东面的空桑山顶,一条巨大的九头魔兽嗖的飞上了半空,九只头齐声嘶吼。 “九婴!”众人无不骇然,大叫道,“九婴来啦!” 少丘早就听说过九婴的威名,知道这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魔兽,恐怖至极。他仰头望去,却见这九婴整个形体乃是一条巨蛇形状,腹部却有四条锋锐的利爪,颈部分出九条稍细的脖子,九只巨大的蛇头相互交织缠绕,模样无比怪异。 那九婴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狂,从空桑山顶疾冲而下,不停地嘶吼,九只头张开大嘴,四张嘴喷水,五张嘴喷火,火舌与水雾笼罩着半座山巅,所过之处,林木要么燃烧,要么焦黑。那九婴蹿行之际,猛地飞掠而起,在旸谷的半空盘旋,一张嘴,五道火舌席卷而出,恰笼罩在少昊宫上,霎时间少昊宫烈火熊熊。 然而奇异的是,少昊宫上所缠绕的藤蔓刹那间蓬松而起,青翠欲滴,大量的水雾蒸腾而起,那烈火烧在藤蔓上吱吱有声,却无法将藤蔓烧毁。原来这便是城墙以及少昊宫、东岳神殿外面所缠绕的藤蔓的妙处,居然是厉害之极的防守武器。 九婴怒不可遏,嗤地有喷出数条毒水,水火交攻之下,藤蔓再也抵受不住,尽皆被腐蚀,火柱趁势而入,将少昊宫烧成了一片瓦砾。宫中之人四散奔逃,但天上到处都是水火二毒,沾上一点半点,要么被米粒大的火苗烧成灰烬,要么被一滴毒水腐蚀了整个身体,惨不忍睹。 那九婴望了望,感觉到城门之外元素力波动异常,这才想起来冲一座房子发火实在无聊,嗖地朝城门蹿去。那城墙上的藤蔓防守力比少昊宫还厉害,藤蔓便如活过来一般,将九婴包裹在内,九婴大怒,水火二毒狂喷,将身上的藤蔓烧成了灰烬,再一甩尾巴,轰然一声,竟然扫塌了七八丈宽的城墙!城上守卫的战士惨嚎着摔下城头。 城外之人听旸谷之内火光冲天,轰轰巨响,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愕然间,猛然骇了一呆,竟然见九婴盘绕在城墙上,九只头颅恶狠狠地望着他们。 “快躲避!”东岳君也顾不得孔任了,站在树梢大吼,“归言楚,你率人保护各族人群撤退,木慎行、戎虎士……” 话音未落,只见那九婴早一眼瞥见了树梢处的东岳君。木生火,木系的元素力对九婴这半火系的魔兽而言,绝对是大补之物,它看见东岳君,便如看见了一枚大补丹一般,嘶吼一声,巨大的身影嗖地蹿了过来,直扑东岳君。 数千人的广场上,顿时乱做一团。这时孔任已经破球而出,慌不迭地和姜铉保护着圣女朝济水之滨撤退;归言楚则命戎虎士保护各族人士,自己和木慎行、偃狐同时扑过去抵挡九婴;少丘记挂着艾桑,刚刚还在慌乱的人群中看见她,正想奔过去,却被奔过来的木慎行给撞飞出去,待得爬起来,艾桑和白苗、许地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九婴撞入人群,噗地水火齐喷,卷入火苗的数十名战士立刻成了焦炭,而侥幸躲过火焰的人,却被水毒粘在了身上,顿时惨叫不断,那水毒沾身,眨眼间便将全身腐蚀成了枯骨。 东岳君大怒,手一扬,数十条藤蔓齐射九婴的头颅,九婴觑准藤蔓,一口火焰喷去,那些藤蔓立刻成了炭末。木慎行趁机射出一支木矛,噗地插在它躯干上,九婴狂吼一声,蛇尾嗖地甩了过来,拦腰扫在木慎行的身上,将木慎行远远打飞数十丈,扑通掉入济水之中。 东岳君大喝一声,双手一抖,九根比戎虎士身子还粗的巨木凌空朝九婴的九只脑袋射去,九婴水火其出,但这么粗的巨木一时半会儿却腐蚀不完,顿时被四五根巨木砸在脑袋上,鲜血四溅。这一来,更激起了它的狂性,见着人也不再火烧水腐,径直用蛇信一卷,便将人吞入口中。但它吃人之时毕竟身形略滞,被东岳君、归言楚和偃狐联手又在它身上插了好几只木矛。 场面一时乱成了一团。 少丘也不知该往哪里跑,猛然间,那九婴的蛇尾横扫过来,少丘大骇,不及思考,掌心猛然一热,玄黎之剑激射而出。那蛇尾已看看扫到了近前,少丘大喝一声,一剑斩去,咔嚓一声,那蛇尾竟然被斩去了两尺长的一截。蛇血溅了他一脸。 九婴吃痛之下,一只头颅倏地伸了过来,呼地朝少丘喷出一团烈焰。少丘大骇,撒腿就跑,他奔跑的速度当真快疾,嗖的便不见了人影,连九婴都怔了怔。九婴顿时大怒,舍了东岳君,只朝着少丘追赶,少丘东躲西藏,奈何那九婴魔兽通灵,竟无论如何都甩不开。 少丘奔跑之际,听见身后惨叫连连,不禁回头一望,只见那九婴在追赶自己之时,嘴里的水火二毒不时朝着两旁的人群狂喷,无数人被烧化、腐蚀。几乎是少丘跑到哪儿,哪里的人便遭了殃。东岳君、归言楚等人四下拦截,却被水火二毒远远地逼开。 “我若再逃,只怕会连累更多人遭殃。”少丘长叹一声,停住了脚步,横起玄黎之剑等待着九婴。 眼见得九婴九只血淋淋的大口已经到了面前,少丘举剑便斩。便在这时,远处响起一声少女的呼喊:“少丘,这边来!” 少丘凝目一望,却见济水岸边不知什么时候隆起了一座土城,圣女正站在城头找自己招手。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二章 英雄末路(一) 少丘顿时醒悟:“对了,火生土,土克水,这水火二毒是奈何不了土系之人的!”急忙撒腿朝土城奔去。 那九婴眼看就要咬着少丘,没想到这个速度奇快的小人嗖的一声又不见了影子,九婴怒不可遏,身子一折,直蹿向土城。 姜铉和孔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筑起一座土城,将自己的三百人马保护在其中,不料圣女却喊少丘过来。两人眼睁睁瞅着少丘身后便是狰狞的九婴,不禁魂飞魄散,齐声大喊:“圣女,使不得。” 圣女执拗地趴在城头,伸出胳膊想拉少丘上来。少丘施展御风之术,凌空掠起,抓住了她的手。那九婴的一只头嗖地探过来,呼地喷出一口火焰,少丘只觉身上一阵灼痛,眼前火焰熊熊,耳中却听见圣女一声惨叫,那只温软的小手猛地松开,圣女扑通一声摔倒…… 透过熊熊的火光,那两只森冷的蛇眼竟在眼前闪耀,少丘怒喝一声,玄黎之剑横扫而去,噗,仿佛切入了一株干枯的树木,略一阻滞,随即霍然贯穿。那只蛇头竟然被玄黎之剑一剑斩下,斗大的头颅扑通摔在了城下,脖腔之中蛇血激飞,洒了少丘一头一脸。 “好!”紧跟在身后的东岳君大喜,暴喝一声,接着便诧异起来,“玄黎之剑?那不是少丘么?他何时逃了出来?” 但此情此景容不得他多想,双手一拍地面,地底忽然涌起无数藤蔓,嗤嗤疯长,漫天狂舞,瞬息间将九婴的整条身躯给缠裹起来。九婴的八只头一起嘶吼,一则痛,一则愤怒,身躯不停抽打地面,水火二毒不间断地喷发,大片的藤蔓被烧化、腐蚀,但在归言楚和偃狐的帮助下,东岳君体内的元素之力无穷无尽,藤蔓毁掉又生,将九婴月勒越紧。 少丘记挂圣女,一剑削下九婴之首,急忙掠上城头,却见圣女的手臂通红如血,人早已晕了过去,那手臂上的赤红之色仍旧慢慢地沿着手臂向上蔓延。孔任满头大汗淋漓,抱着她,将土元素力远远不断涌入她体内,抵抗着火毒。 “圣女……”少丘颤声叫道。 “啊呸!”姜铉大怒,一掌将少丘刮了过去,“都是你!你贱命一条,有什么可惜的?圣女非要救你……” 少丘满面羞愧,捂着脸颊,低声道:“圣女……可有救么?” 孔任满头大汗:“这火毒过于厉害,我这土元素力并不对症,须得杀了九婴,取得它肾内之水。” 少丘长出一口气,提剑跃下土城,却见东岳君三人用藤蔓将九婴捆成了一团,正在死命抵挡九婴的反扑。一旁戎虎士率领战士,将木矛不断地朝藤蔓中投掷,那九婴身上已经插了三四十根木矛,越发暴怒。 少丘刚刚奔过来,忽然旁边一人扯住了他,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却是金破天。少丘急忙道:“金大哥,你帮我杀了九婴!” “哼。”金破天冷冷道,“杀九婴作甚?老子要杀的人是东岳君,这九婴把他旸谷的人全杀光才好呢。” “哎呀,金大哥。”少丘焦急无比,“你就眼睁睁看着九婴屠戮无辜么?刚才青阳部落的圣女中了火毒,我必须要杀了九婴,取得它肾内之水医治。” 金破天笑道:“你这小子,瞧回去那小国母抽你耳光。好吧,等我杀了东岳君,必定帮你杀了九婴,用肾水去救你的什么圣女。” 少丘简直要哭了:“来不及啊!此时此刻,理当大家合力,诛杀魔兽才是,部族恩怨,就不能暂且放在一边吗?” “我帮他们杀九婴?救他们的人?”金破天两眼一翻,“这些我救过的人,眨眼间就会跑到丹水前线诛杀我的族人。小子,你真是太仁慈了,唉,三苗之帝让你来当,也真不知是福是祸。” 忽然间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九婴死命挣扎之下,东岳君三大高手竟然困它不住,藤蔓漫天崩飞,九婴竟然脱困而出,巨大的蛇尾朝着三个死敌恶狠狠地扫了过来。 “快退!”东岳君眼见小山般的蛇身砸了过来,不由大急,分别抓起归言楚和偃狐,朝远处甩了过去。但此时蛇身已经砸到了面前,东岳君无奈之下双掌推出,砰然一声,庞大的掌力竟然将蛇身击折。但东岳君再厉害,人力却也无法与这魔兽相抗,喀嚓嚓一声,两臂齐折,身子更被撞飞出去三丈多高,远远地抛飞了出去。 蛇身一折断,那九婴再厉害也经受不起,惨嘶一声,飞速朝卢其山的方向蹿了过去。东岳君在半空中翻滚之时,见九婴逃走,心底却松了一松,便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地上一条银光直飞半空,凌空射来。 “那是一支长矛么?”东岳君被九婴震得浑身发木,脑袋也昏昏沉沉,脑中只是念头一闪,那银光便射到了胸口,耀眼的阳光之下,那银色长矛样的东西却隐隐现出了人体的形状! “是你!”东岳君大骇,话音未落,那银矛噗地一声,凌空穿透了他的肝脏!肝脏内的木元素丹轰然碎裂。 “嘿嘿。”蓦然间响起一声冷笑,那银矛却恢复了人形,竟然是金破天。却见他一只手臂整只插在了东岳君的肝脏之中。 要知木系最擅长治疗术,无论断肢骨折,轻易就可恢复,但木系之人的肝脏部位,却是木元素丹所在,木元素丹被毁,无论多么强大的治疗术都无济于事了。这也是孔任当初击杀姬孟唐,刺穿了他肝脏的缘由。 东岳君苦笑一声,这时两人的身子飞坠而下,他望了望地面上的众人,望了望远处的旸谷与苍山,不禁喟然长叹:“金兄……好手段……咳咳……” “扑通”一声,两人落在了地上。金破天抽出自己的手臂,傲然而立,哈哈狂笑不已。 “父亲!” “君上!” 荀季子、归言楚、偃狐、巫礼等人顿时都惊呆了,惊叫一声,从四面八方不了过来。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三章 英雄末路(二) 这时被打入济水的木慎行刚刚爬上岸来,便看见了这一幕,不由两腿一软,坐在了河滩上。便连四方各族的族君、青阳部落的姜铉、孔任,乃是所有的战士,全都惊呆了。 东岳君死了! 炎黄联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岳君死了! 归言楚抱起东岳君,泪流满面,叫道:“君上,君上,您撑着些,待属下为你救治!” “不……不必啦!”东岳君淡淡笑了笑,又咳出一口血来,“人生百年,焉有不死……来,把我放到祭日台上。” “姬仲……”巫礼泪流满面,手忙脚乱地抱着他,拼命捂他小腹的伤口,奈何元素丹已破,鲜血奔涌,染了她一身,“姬仲,你……你撑着些,我拼尽神巫之力不要,也会治好你的!” 东岳君却不理她,无力地摆了摆手,吩咐归言楚:“送我……上去。” 归言楚抱起他,纵身一跃,飞身上了祭日台之顶,荀季子、巫礼、木慎行等人也纷纷跟了上来。近千名旸谷战士则背对祭日台,张弓横矛,严阵以待。 “东岳君!”忽然间,空桑山的山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那距离足有近千丈,然而广场之上所有人都觉得近在耳边,那平淡的声音仿佛并肩低语,却压过了灾难后混乱不堪的战场,“东岳君在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抬头一看,却见空桑之巅一缕流星般的火焰横空而来,仿若闪电般落在了广场上,却是个须发纠结,衣衫破烂的落拓男子。那男子身材伟岸,乱发遮住的眸子里散发出暖洋洋的光芒,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亲近之感。那破衣乱发,竟与他无比和谐,便如帝王的冠冕袍服般展露出无上的仪容。 “姚重华!”孔任站在土城上一眼望去,不禁失声惊呼。 “哗——”广场上所有的人等尽皆沸腾起来,“重华来了!太好了!是大英雄姚重华啊!” 少丘手持玄黎之剑,站在金破天的身侧,竟是看呆了,心中噗噗直跳,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他仔细打量着姚重华,忽然发觉此人的双眼之中竟是重瞳,玄异无比。 “轰!”东岳神殿地下的地宫,两尺厚的石门上,那片木灵封印光幕竟然熊熊燃烧起来。 “哼。”甘棠轻蔑地一笑,“上次被我偷进去,居然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把木灵封印的强度增加了一些而已。旸谷之人都是白痴。再厚的封印,碰上高度浓缩的火元素丹,还不是要燃烧?” 她身后的孟贲等三十多名战士哈哈大笑。甘棠带着他们偷入东岳神殿,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多么激烈的反抗,连甘棠都诧异无比,她却不知,东岳神殿的外面,旸谷居民都被九婴吓得四散奔逃,而战士则聚在一起奋起抵挡,此时连东岳君居住的少昊宫都被烧毁了,哪还顾得了东岳神殿。 甘棠兴奋地打量着那扇石门,把三帝刃取了出来,用短刃往石门的缝隙里一插,喀的一声,竟然刺进半尺深:“很好!不愧是三帝刃,以后盗宝可有工具了。”甘棠咯咯直笑。不知那头死于她和少丘手里的三帝犀听见了会不会气死,好端端数千年才从人家脑袋上长出来的天财地宝,居然让她拿着溜门撬锁偷东西。 甘棠又拿出长刃,在门缝之中咔咔劈刺,竟然砍得石屑崩飞,硬生生在门闩处掏出一个碗口粗的大洞:“把巨木给我抬过来,朝这里狠狠地撞!” 五名战士抬着一根合抱粗的巨木,朝着石门嚓嚓乱撞,终于轰然一声,石门中开。 甘棠兴奋得望着第二次进来的宝库,嘴里的口水滴答滴答地淌着,兀自不觉。孟贲等人轰然一声便冲了进去,甘棠急忙喝住他们,擦了擦口水,道:“别乱跑,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这回我们来,最重要的任务是寻找一件宝物,不要在其他东西上浪费时间……当然,顺手拿倒无所谓。” “甘棠,什么宝物?”孟贲道,“我们细细寻找就是了。” 甘棠脸色郑重,一字一句道:“蚩—尤—之—甲!” “什么?”孟贲等战士全惊呆了。柯野道:“甘棠,你……你不是开玩笑吧?蚩尤……蚩尤甲在这里?天哪,那可是七大神器之一啊!” 甘棠一翻眼睛:“我怎么知道在不在?但即使不在,金天部族的人也肯定知道它的下落,别忘了,蚩尤被杀的地方凶黎之谷,离旸谷只有三百里,属于金天部族的地盘。蚩尤跟黄帝在涿鹿大战,当然要穿着盔甲了,他死后盔甲却不见了,说明了什么?别废话了,快找!” 这地宫约百丈广阔,里面到处都是石龛、祭台,居然还有各种各样的奇异植物生长其间。黄夷部落的勇士们顿时都长大了嘴巴,甘棠更是本性所露,“有所慕欲而口生液也”,口水滴答滴答打湿了脚面,孟贲和柯野朝她看了看,不觉叹服,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对宝物着迷到了这种程度,实在……有伤风雅。两人同时想出了这个词。 只见那些石龛、祭台之上,到处都是珍藏的各种宝物,拳头大的夜明珠、盈白透明的奇异骨刃、整套整套的甲胄、形制妙绝的弓箭、大荒中可以流通购物的贝币、散发着各系元素力的各色武器……而那些奇异的植物中,花蕾和骨朵之中竟然嵌着各系的元素丹!大者竟然有如花生粒! “哇——”一名黄夷战士欢呼着扑了过去。 甘棠惊叫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一株藤蔓猛然探出六条粗大的触须,竟然将那战士的手脚四肢尽皆缠住,呼地拖向了黑魆魆的主干之中。甘棠抽出三帝刃的短刃,嗖地射了过去。那三帝刃在空中一个盘旋,削下一根触须,但那战士已然被无数触须密密匝匝地封裹了起来。那些藤蔓不住地朝内收缩,咔吧咔吧的骨骼碎裂声响,血水不断地从藤蔓中渗了出来,那藤蔓瞬间之内将战士的尸骨吸收吞噬,然后四散而开,凝立不动,仍旧是一株美丽的藤类植物。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四章 乌铜甲 黄夷部落的人早已看呆了。甘棠沉声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乱走,这地宫之内到处是杀人陷阱,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藤是什么东西?”柯野惊道。 “杀人藤。”甘棠淡淡地道,“上次偷入地宫时,我给它起得名字。待会儿进去时,必须离杀人藤一丈远,如果有触须卷过来,立刻以骨刃斩断。这里还有其他的木系机关,你们跟着我走,每丈留一个人,我说拿什么,就往外递。” 众人齐声答应,甘棠命后面的人排成一排,跟着她走。刚走了几步,忽然孟贲叫道:“蚩尤甲!” 甘棠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却见孟贲指着一座石龛满脸激动,那石龛上,果然有一套漆黑乌沉的甲胄。甘棠大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见那甲胄通体乌黑,在地宫各种植物所带来的光源下闪耀着森寒的杀气,竟然全是金属所造! 当时大荒中的甲胄几乎全部都是皮甲皮胄,剥下各种兽类之皮后,经过鞣制,先将皮革加工作成小甲片,表面涂漆,然后用丝绳联成形制各异、用途不一的甲。甲,又称函甲,用以防护人或坐骑的躯干。人身所穿之甲由身甲、甲裙、甲袖三部分组成,不过大荒中绝大多数部落都没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为每个战士配备完备的全甲,一般都是戴着头胄,穿着裹住躯干的身甲,防护住头和胸腹要害就可以了。 但这套甲胄不但是全金属制成,而且头胄和身甲、甲裙、甲袖完备。头胄由十八片金属甲片编组而成,上有脊梁,下有垂缘护颈,并在顶部装上两只锋利的兽角,既能护头,又可触人,具有双重战斗性能。正面铸有狰狞的兽面纹饰,额部中心线是凸起的兽鼻,相当于兽嘴的地方,则露出将士的面孔。 而函甲则将胸、背、腹、膝、颈项、胳膊甚至大腿都包裹得严密至极,甲片按人体不同部位的形状和活动程度不同,而采用不同的连缀方法,丝毫不影响战士的灵敏程度。外层全金属坚硬无比,内层则垫了一层柔软的皮质,身上穿久了也不会磨损肌肤。 整个工艺当真令人叹为观止。若是战士们套上甲胄,几乎就是一个活动的金属猛兽! 甘棠查看了下四周,见没有机关,显然这副盔甲在地宫内并非特别重要之物,便伸手抱了下来,入手沉重,竟然有五六十斤重,冰冷的气息直透掌心。 孟贲喜道:“甘棠,这是乌铜所铸!真他妈浪费!” 甘棠也吃了一惊,乌铜乃是一种乌黑色的铜矿,异常坚硬,并且带有一种奇异的恢复能力,一根乌铜所铸的铜棍,压弯之后,瞬间便能恢复笔直,即使在表面砍出一个裂口,不久后也能自动弥合。在大荒中产量甚少,乃是制作兵刃的上好材料。她一时没有想起来,更重要的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用这种东西做成盔甲,这岂非暴殄天物么? “不过这种乌铜所造的甲胄,防御力绝对惊人至极。”甘棠双眼中异彩闪耀,“孟贲,你穿着。” “嘿嘿。我穿着不是太浪费了吗?”孟贲狂喜着推辞道,“还是你穿吧!” “哼。”甘棠一翻眼睛,抽出三帝刃,“我是要砍一刀,看能不能抵挡住我的三帝刃。” “啊?”孟贲顿时呆了,哭丧着脸道,“三帝刃……” 柯野等人齐声哂笑,孟贲无可奈何地穿上乌铜甲,强自镇定地站在那里。甘棠娇叱一声,一刀斩去,喀的一声锐响,直把孟贲劈飞了,撞在放乌铜甲的石龛上。 众人纷纷望去,不禁全惊呆了,乌铜甲上居然只留下一道半寸深的裂痕,就在众人瞩目的片刻之间,那裂痕竟又缓缓弥合,仿佛水银一般。 “好甲!”甘棠大喜,“看样子这乌铜甲起码能抵挡三帝刃瞬间的三次猛击。嘿嘿,吴刀三击破蚩甲,看来我这三帝刃相对于乌铜甲就譬如吴刀相对于蚩尤甲啦!” “天哪——”正在搀扶孟贲的柯野忽然惨叫一声,呆呆地望着甘棠,“甘……棠,咱们……咱们发大啦!”颤抖的手指指向那石龛。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五章 风神之翼 甘棠一怔,却见那石龛被孟贲撞开一个裂口,里面居然是块薄薄的石板。柯野把孟贲重又仍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扒开石板,众人全呆住了,只见石龛之内,是一层一层的格子,大约有三四十个,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套乌铜甲! 甘棠长吸一口气:“乌铜骑兵!我的乌铜骑兵!”她忽然满脸涨红,朝着身后的黄夷战士叫道,“你们,从此以后就是纵横大荒、无人可当的乌铜骑兵,我要你们的独角兕铁蹄,踏遍六大部族的土地!” “乌铜骑兵!所向无敌!”众战士一起大吼。 “哼,好威风!”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窃人宝物,还知耻乎?” 石门边现出一个白袍少年,手一扬,呼的一声,一道火舌席卷而来,其中一个黄夷战士躲避不及,立刻浑身燃烧,惨嚎倒地。 众黄夷战士反应快捷,人尚未转身,手臂一转,弓箭已纷纷射出。却不料门口忽然又闪出一个手臂奇长的少年,快捷地摘下弓箭,一张弓,箭簇如同密雨般射至,将黄夷战士射来的箭簇一一击落。当真是神乎其技。 甘棠手中一横三帝刃,喝道:“什么人?” “哼。”又有一男一女从门外走了出来,那少女望着甘棠,冷冷道,“你便是黄夷部落的甘棠?便是死赖着少丘不放的那个女子?” 甘棠大怒:“你是谁?” “我叫艾桑。”那女子傲然打量着她,“来自……空桑部落!” 原来这三男一女却是艾桑、桑冥羽、白苗和许地。他们本在广场上观战,但九婴一逃,东岳君被刺,随即姚重华竟然赶到,桑冥羽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了,姚重华在此,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他牵挂着自己来到旸谷的大事,便带着三人偷偷来到东岳神殿的地宫,却不料竟然遭遇到甘棠等人。他听过戎虎士向东岳君的汇报,知道这段时间少丘一直和一名手持三帝刃的少女甘棠在一起,此时一见三帝刃,便认出了甘棠。 甘棠更认得桑冥羽,当时桑冥羽对抗戎虎士,便是被少丘所救,于是笑道:“原来是你们,你便是那个在岛上暗恋少丘,却又将少丘刺入大海的狠毒女人?” 艾桑本来文静,但也不知为何,一见甘棠跋扈的气质便心中恼怒,立时拔刃而出。甘棠更不客气,中刃反握,长刃竖指。桑冥羽急忙道:“哎,哎,两位暂且停手。现在旸谷外的局势已渐渐平息,你我为了共同的目的而来,都在找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么大的宝库反正谁也拿不完,不如彼此互不干涉,各取所需,如何?” 甘棠傲然道:“你凭什么跟我各取所需?我三十多名战士,杀了你们易如反掌。” “我这位小弟手中的弓箭如何?”桑冥羽指了指白苗。 甘棠望了望白苗奇长的手臂,默然不语,方才十二名战士同时齐射,十二支箭竟然瞬间被白苗的弓箭击落,这份箭术放眼大荒,也是少见了。 “好了,我承认你们能将我们四人杀掉,可以了吧?”桑冥羽笑道,“可是我们四人起码能拼掉你二十名战士,信不信?大家不过偷些身外之物而已,至于么?” “好!”甘棠断然摇头。 双方便开始合作,寻找到宝物协商分配。这三十六副乌铜甲自然是属于甘棠了,随后又找到一张盈白无暇,宛如玉质的奇形长弓,桑冥羽坚持要给白苗,甘棠一掂,入手沉重冰凉,试了试竟然没有拉开,不禁皱眉道:“这弓名为破玉,乃是以昆仑山寒玉所制,百丈仍可穿金洞石,给你我太亏了。” “我除了这张弓,再要三件东西,其他统统是你的。”桑冥羽道。 “成交!”甘棠这时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意。 桑冥羽在地宫内细细逡巡,为艾桑找了一颗生命种子,甘棠对这种子陌生,倒也不以为意,但他为许地找了一副风神之翼,甘棠却看得心中滴血,喝道:“风神之翼是我想要的!” 原来这风神之翼乃是木系神通与御风术完美结合的至高典范,只是两粒花生粒大的种子,将它们嵌在人体背部的肋骨之中,用元素力一催动,种子便会生根发芽,迅速长出两双状如翼翅的叶片,可以凌空飞翔近千丈而不落。 大荒中,以人类自身之力,便如水系之人将御风术练到极致,也无非能滑翔百丈距离,这风神之翼的威力可想而知了。甘棠最羡慕的便是植入这风神之翼后,便可以四处盗窃宝物,可以全身而退,因此不惜剑拔弩张也要争过来。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六章 雷泽蚩尤甲 许地气得大骂,桑冥羽却是并不甚关心,眼光只在祭坛上扫来扫去,随口道:“给你便是,以后无论我拿什么都不许再争。” 甘棠心中狐疑,但且争到风神之翼再说,喜滋滋地拿过两枚种子,随口答应。桑冥羽细细地在碑铭和祭坛间皱眉寻找,忽然手抚一块石壁,查看着上面刻的文字,喃喃道:“……蚩尤败于涿鹿之野,率八十一骑南逃,至凶黎之谷,解蚩甲付于后卿曰:‘汝将之沉于雷泽,以神术封之,以猰貐守之……’” “你说什么?”甘棠大吃一惊,一把推开桑冥羽,俯在石壁前细细观看,原来那石壁上却刻着数行碑铭,名曰“立旸谷志”,上面讲述四百多年前,黄帝于涿鹿之野击败蚩尤,缴获其三十六亲卫的乌铜甲,但蚩尤却带着八十一名九黎高手杀出重围,向南逃到了雷泽边的凶黎之谷。蚩尤解下自己的甲胄,交给神师后卿,命他将蚩尤甲沉于雷泽,用神师印封印,并放出魔兽猰貐在雷泽中守卫,待日后九黎后裔重新起事所用。帝尧即位后,鉴于三苗国和炎黄各部族时常派高手潜入雷泽,企图寻找蚩尤甲,便命金天部族的东岳君在雷泽之畔选地筑城,将雷泽划归治下,以保蚩尤甲永世沉埋。 “原来……蚩尤甲沉在雷泽之中。”一时间,甘棠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忧愁。 趁她入神之际,桑冥羽悄悄走过一座石龛前,袖子一拂,将一物卷入手中,笑吟吟地背过手看着甘棠:“喂,你好了没有?我为许地找了一副万年旋龟盾,你该没有意见了吧?”他指了指远处祭坛上放着的一张黄色纹理的大盾,道。 那旋龟乃是大荒中最大的龟类,龟壳黑色,长到百年,体型大至龟壳上可载车船,但长过千年之后,旋龟便潜入大泽之底不出,越长其体型越小,万年之后便会缩至五尺大小,色彩却变成了土黄。但万年旋龟的龟壳却坚韧无比,据说对五元素免疫,甚至可以抵挡天雷的轰击,七大神器之一的伏羲龟甲,据说便是一张百万年的旋龟之壳制成。 甘棠暗道:“以万年旋龟之甲做成一副大盾,简直比用乌铜做盔甲还浪费。除了防御,几乎没有别的用处,给他也好。”于是点头答应。 便在这时,猛然地宫的顶上轰然一声巨响,大地摇动,坚硬的地宫顶上竟猛地破出一个大洞,一道银光轰然砸下,通地插入门外的地面之中。 甘棠和桑冥羽同时吃了一惊,两人都是来人家地盘偷东西,心中颇有些忐忑,率着各自的人快步跑到门外,不禁目瞪口呆,却见东岳神殿的屋顶竟然破了一个大洞,一条人影从那大洞中砸了下来,继而砸破了地宫顶,又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头下脚上地插在了坑里。 “这是什么人?”甘棠抬头望着两重破洞,不禁骇然,仅仅这地宫顶上的石板,便厚达三尺,这人砸穿了神殿的房顶,又砸穿这三尺厚的石板,还直挺挺地插进了地面,只露出两只脚在地面以上,到底该用了多大的力量! 两名黄夷战士七手八脚地拽着那人双脚,“卜”的一声,仿佛拔萝卜一样,把他拔了出来,甘棠和桑冥羽一看,不禁呆住了,此人却是金破天! 姚重华一出现,便震慑全场,便是祭日台上濒死的东岳君也震了一震,露出一抹苦笑,却并不理会,对归言楚道:“我死之后,尸体便……便融入这祭日台之内……百日之后,当炼化出一件异物。咳咳。”他咳出一口血沫,握住归言楚的手臂,叹道,“你可去帝丘求见太巫氏,求她……求她放出我木之血脉者,让木之血脉者破开祭日台,取出我炼化之物,为我……为我……报仇!” “父亲!父亲!”荀季子忽然伏地大哭,泣不成声。 东岳君冷冷地看着他,面上涌出一团血色,喝道:“孽子……孽子……你所做之事,当真……当真以为我不知么?” 荀季子的哭声戛然而止,愕然抬起头来,面色惨白。东岳君长叹一声:“想我姬仲,纵横天下,杀伐决断,却不料……罢罢罢,既然我心慈手软,一遭败亡,又怨得何人哉?” 忽然人影一闪,姚重华已站在了东岳君的面前,一看之下不禁大骇:“君上,您何以至此?” 东岳君微微一笑:“重华,大荒逐鹿,风波无尽,若君英雄之志堪酬,望善待我金天部族。你……好自为之吧!”他转头怒视着荀季子,“孽子,若不能使我金天部族屹立于大荒,老夫九泉之下,也必取尔之狗命!” 荀季子失神落魄,竟没听明白,东岳君苦叹一声,喃喃道:“玄黎,我炼化成什么才能和你再度比拼……”忽然身体四肢迅速枯朽,竟然化作了一段枯黄的藤蔓,慢慢扎入祭日台的石缝之中,嗤嗤嗤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一代英雄,就此而逝。 “父亲!”荀季子哭嚎着扑倒在地,放声痛哭。 一时间祭日台上哭声震天,巫礼则身躯慢慢软倒,昏厥了过去。 姚重华长叹一声,大步走到祭日台边,凝望着下面傲立的金破天,淡淡道:“金兄,久想与你一战,不想直到今日才能如愿。” 少丘一直站在金破天身侧,不停扯他的衣襟,低声道:“金破天,赶紧走吧!你杀了东岳君,炎黄联盟根本没有你容身之地。” “去。”金破天一把甩开他,仰望着姚重华,脸上兴奋无比,“姚重华,金某期待今天已经很久了。丹水之畔与君相逢数次,一直无缘交手,哈哈,可闷煞我也!” 姚重华微微一笑,也未见他作势,忽然便出现在了金破天身前:“金兄的一身修为,在下甚是钦佩,可惜……你杀了东岳君,已成炎黄公敌,重华也只能为东岳君讨还一个公道了。”他望了望少丘,和蔼道,“小兄弟,能否移步到一旁?”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七章 顶级搏杀 “去去去。”金破天一把推开他,混没把这个未来的“三苗之帝”当回事,“你我萍水相逢,老子看你可怜,把你从元素之牢中救了出来,你一直跟着我作甚?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若是老子败了,都是你拖累的。” 少丘不禁愕然,姚重华呵呵笑道:“小兄弟呀,金兄是在为你着想,怕拖累于你。嗯。”他迟疑片刻,道,“金兄,你我放手一战,这个少年便交给我了。无论你我胜败如何,我保他平安离开旸谷。” 金破天一滞,知道在气势上已然败了,但少丘的安危事关重大,他嘿嘿一笑:“好,出手吧!” 姚重华也未作势,右掌一伸,左掌在轻轻拂过,右掌上缓缓涌出一把烈焰翻滚的长剑。却是与赤精子所施展的火凝万物相同,虽是三劫神通,但他这柄火元素之剑火焰凝定,犹若固态,在浓缩度上却要比赤精子高出太多了。 金破天脸色凝重,左臂忽然慢慢变形、延伸,整条手臂竟然化成了一把锋锐的巨剑,而右臂却延伸得更细、更长,直长出了一丈有余,竟然凝成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长矛。 姚重华悚然动容:“好,竟然炼到了金系第三劫幻刃劫的境界,化身百兵!”他脸色凝重,叹道,“如果你修炼到了幻刃劫的顶级境界,可凝出金刚之龙,你我也不必打了。” “金刚之龙嘛……”金破天脸色尴尬,嘿嘿一笑,长矛嗖地刺了过去,姚重华烈焰之剑一挑,火焰与金属碰撞,竟然发出金戈之声。金破天咒骂了一声,原来长矛的尖端,竟然被烈焰烧熔变形。他巨剑劈刺,瞬间练劈十三剑,叮叮叮,姚重华一剑不拉地全挡了回来,噌的一声,巨剑的剑尖却被烧断,掉了下来。 两人数招一过,金破天束手束脚,处处受制。这倒真怪不得他,金系天生受火系克制,何况他的对手还是姚重华这种超级高手。两人又拼斗了数十招,金破天上身的衣服已经被烧得稀烂,几乎上身精赤,他大声怒骂,忽然左手巨剑化成了一张小圆盾,右臂则化成了一把短剑,欺进中宫,直刺姚重华胸口。 姚重华烈焰之剑横挑,顺势直劈,双剑交击,嗤嗤几声,那短剑竟然将烈焰之剑斩成了数团火焰,四散飘飞。原来长矛化成短剑之后,内中元素之力高度凝练,从元素力而言,已然胜过了烈焰之剑。 金破天大喜,挥剑疾刺,忽然姚重华横掌一圈,身前多了一面太阳般炽烈的光团,嗤,短剑刺在光团上,剑尖竟然陷入其中,化成了液体。金破天吓了一跳:“火神之盾?看看老子的金盾!” 他大喝一声,手中圆盾猛然涨大了数倍,仿佛一座山岳般拍向火神之盾。轰然巨响,两盾交击,猛然间爆出了无数火花,金破天惨哼一声,倒飞出三四丈,险些摔倒。姚重华则微笑而立,手中火神之盾的边缘爆出嗤嗤火花,一圈蓝色的电芒在盾面上游走不息。 金破天面无血色地站了起来,却感觉全身酸麻,连胳膊也抬不起来,盯着那诡异的蓝色电芒,喃喃道:“雷影电芒……你……你居然炼到了火系第四劫雷电劫的境界,以元素力生出雷电?” 姚重华点点头:“数月前,与玄黎战于重山之巅时,方才悟透,只是还欠缺些火候,目前只能生出天雷,还未能凝成电芒。” 金破天欲哭无泪,雄心尽丧,火系本就克制金系,偏生这姚重华还炼出了天雷,要知比起火焰,雷电对金系而言更加致命! 金破天怒极,狂吼一声,双掌一圈,虚空之中忽然多了六把银光闪闪的短矛,元素力一催,那短矛霹雳闪电般射向姚重华。姚重华手一抖,将火神之盾抛了出去,恰好挡在一把短矛上,接着双手连连甩出五面火神之盾,将这六把短矛尽皆当住。短矛的矛尖急速旋转,刺在火神之盾上,嗤嗤嗤的竟冒出了无数火花,但那矛头却是越来越短,竟然慢慢被六面火神之盾给溶化了。 便在这时,金破天身子一折,仿若弹簧般弹了起来,整个身体撞向姚重华。姚重华以火神之盾一挡,轰然一声,竟被撞出数丈远,而金破天却也粘在了他身侧,再不用元素之力,头、肩、臂、膝、肘、腿,纯以搏杀格斗之术宛如狂风暴雨般攻向姚重华。 这一来,少丘终于见识到了大荒中顶级的搏杀格斗技巧,那两条手臂,既如刀如剑、如钩如棍,又能如盾牌般封挡住姚重华火焰之剑的攻势。头颅则如流星锤般冲撞,双腿则是远攻的武器,凌厉至极。 这时金天部族和青阳部落的人也围在旁边观看,戎虎士身为格斗大师,自然明白金破天攻击的力度和绝妙之处,不禁大声叫好。孔任和归言楚等高手也频频点头,在元素之力尽数被火系克制的时候,金破天这种战略可谓妙绝,一则缠身搏杀,使得姚重华使不出火系的元素力,二则靠金系无坚不摧的身体和高超的搏杀技巧来占据主动。 眼见众人不住赞叹金破天,却丝毫不替姚重华担心,少丘不禁大为诧异,凝目细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姚重华一边抵挡他的攻势,一边身体转动之时,周围的虚空之中竟然布满了燃烧的火焰,一团一团,他身子在哪里掠过,火焰便在哪里燃起。 “这是为何?”少丘虽然木讷,但却也颇为聪明,细细一想,忽然胆寒,却见那一团团的火焰,居然渐渐连绵成了球形,将两人的身体困在正中! “金破天要糟糕!”少丘心中一闪念。 果然,那火焰竟然慢慢凝成了一个圆球,将两人的身体完全封了起来,但听得火焰之球内拳脚相撞声劈里啪啦,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但想来姚重华自己布的局,在火焰之球内对他自然有利,金破天要倒霉。 猛然间便听得火焰之球内金破天一声惨哼,整个火焰之球轰然炸裂,一条人影便如石块般抛掷了出去,摔出七八丈远。火焰散尽,姚重华淡然站在方才的位置,负手而立,从容至极。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八章 猎杀九婴(一) 那摔出去的人影果然是金破天。他挣扎地站了起来,却见须发尽皆被烧光,身上的衣服一片一片,几乎便是赤身裸体。金破天拭了拭嘴角的血迹,大声称赞:“好功夫,好计谋!金某败在你的手下,荣幸之至。” 姚重华点了点头:“金兄搏击之术叹为观止,重华佩服,你我还未分出生死,出手吧!” “嘿嘿。”金破天狡黠一笑,“谁要和你分生死来着?老子走也!”说完身子一折,嗖地弹起,往卢其山上闪电般掠去。 姚重华没想到他居然会逃跑,不禁一愕,正要追去,却听空中遥遥传来一缕笑声,“姚兄,这少年少丘,乃是金之血脉者,炎黄之人可都要杀他。你答应保护这少年的。哈哈,三日后,兄弟来找你要人。” “金之血脉者?”姚重华怔了怔,停下脚步,金破天的身影早已经没入了卢其山的密林深处。姚重华苦笑一声,忽然一把抓住少丘的衣领,身子化作了一团火球,凌空朝金破天追去。 这两人身手太快,旸谷高手还未反应过来,两条影子一前一后已然消失在了卢其山上,归言楚正欲起身追去,却听姚重华的声音远远传来:“归兄,且安抚好东岳君的后事,在下去追金破天和九婴,还旸谷一个清静世界。” 归言楚忽然醒悟,急忙停了下来。然后金天部族和青阳部落的人面面相觑,盘算着该不该继续算账。 少丘被姚重华夹在臂下,只觉耳中雷声轰鸣,如同身处炉鼎之中,灼热难当,却是姚重华全力催动火元素力疾追金破天。 金破天受了重伤,奔得并不甚快,沿着卢其山的山脊,往旸谷深处的方向疾奔。姚重华大约落后了五六百丈,衔尾疾追,少丘远远望着金破天的影子,不禁忧心忡忡,大声问:“姚……姚大哥,金破天会死吗?” 姚重华功力通神,疾风之中也听得清清楚楚,笑道:“放心,金系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杀死的?炼到第三劫,几乎就是不死之身。所有元素之中,金系的身体最强悍,防御力最强大。” “哦。”少丘放下了心,但看到姚重华在极速奔驰之中犹能淡然地和自己说话,不禁更为金破天担心。 “金兄,为何要逃?你我放手一战,岂不快哉?”姚重华忽然淡淡笑道,那声音虽低,却在迎面扑来的烈风中清晰地送了出去。 金破天边咳嗽便大笑不已:“重华兄,老子爱跑便跑,这天下间何人能约束老子?老子承认功夫不如你,但……咳咳……老子不为浮名所累,不为恩怨所累……咳咳,便如自在之风,大海之浪……咳咳,他娘的,不陪你聊啦……咦——” 便在这是,金破天的面前忽然扫过来一条如山的巨影,正撞在身上。他的身子忽然倒飞而出,竟然在空中被撞出去数百丈,远远地朝山崖下坠去。 “九婴!”姚重华大吃一惊。 将金破天撞飞的竟然是九婴。原来这九婴被少丘斩掉一颗头颅,又被东岳君拍折了一截身体,往卢其山上逃窜。它并未逃得太远,却躲在山脊的密林中休养疗伤,金破天恰好飞奔而至,九婴还以为是来追自己,顿时怒不可遏,横起身体将他撞得无影无踪。 九婴击飞了敌人,正自得意,忽然望见了姚重华和少丘,不禁也怔了。这两人可是它的生死大仇,一个将它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个斩掉它一颗头颅,数万年来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不禁又惊又怕又怒又恨。 姚重华正发愁找不到九婴,一见它居然缩在这里,猛吃了一惊。他倒不怕,但此处离旸谷太近,山下便是旸谷连绵的房舍,若和这魔兽拼杀起来,恐怕整个旸谷都会毁于一旦。忽然他一愣,道:“咦,怎么这九婴居然丢了一颗脑袋?好像身子也折成两段了?” “头是我一剑斩下来的。”少丘道,“它的身体是被东岳君一掌拍折的。” “啊?”姚重华讶异地望了望少丘,正要说话,却见九婴一掉头,飞身便逃,迅速游入密林之中,却见密林顶部的枝叶如波浪般起伏,一条巨大的绿线迅速向远方裂开。 “哼。”姚重华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追赶着,眼看那九婴逃出五六十里,离旸谷已远,他身子凝成火球,呼地掠过长空,落在九婴前面的山峰之上。 那九婴猛然停了下来,身躯盘绕在一棵巨树之上,昂起八只头颅,凶狠地望着姚重华,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 姚重华淡淡一笑,低头盘算。少丘道:“姚大哥,我来对付它,我要取来它的肾水。” “你要它的肾水作甚?”姚重华诧异道。 “青阳部落的圣女为了救我,中了九婴的火毒,只有肾水才能救她。”少丘现出坚决之色,肺部鼓荡,玄黎之剑意外地生在了手中,横剑道,“我且跃下去,用利剑剖开它的身体,让肾水流出,若我死了,就请姚大哥将肾水带给青阳部落的圣女。” 姚重华双眸一凝,沉声道:“这是……谁死后能炼化出如此的绝顶神剑?”忽然他骇然色变,“少丘,难道玄黎死了么?” 少丘点点头:“这把剑便是玄黎死后以身体炼化的,我称它为玄黎之剑。” 姚重华长叹一声,冲着长剑一躬到地,凄然道:“玄黎兄,崇山一别,本以为兄远走大荒,能顿悟天道,超凡入圣,岂料,你我再一次相见,竟然是……唉。” 少丘知道他曾经和玄黎决战崇山之巅,竟不知该如何说话,默然不语。 姚重华愈发觉得这少年甚是奇特,想了想,拍了拍他的头,“少丘啊,玄黎之剑虽然锋利,但你剖开它的身体它也死不了!我们的目的是杀死它,杀了它之后,别说肾水了,它体内的水系与火系元素丹也可以取呀!况且,治疗九婴火毒,肾水固然最好,但若有水系高手以元素力祛火,圣女也可以无恙的。” 五元素之卷 第八十九章 猎杀九婴(二) 这时,那九婴猛然双口齐张,呼地喷出两道巨大的水柱。毒水直射二十丈远,山崖上冲来,远远的便闻见腥臭的气息,让人腹中翻滚,直欲呕吐。 姚重华右手划了一个圈,两面火神之盾嗖地射上天空,正迎上那两股毒水,嗤嗤嗤,那毒水很快便被蒸发成了漫天的水雾。山风鼓荡,瞬息飘散。 “对付九婴最困难的便是如何杀死它。”姚重华神情凝重地告诉少丘,“九婴乃是天地孕育,无魂无魄,九头九命,只要不是同时斩下它九颗头,它就可以很快复原。你看。”说着指了指少丘斩掉的那颗头颅,“这才过了多久,你斩断的脖子上已经长出了一颗新头。” 少丘细细一看,这才发现,九婴那条斩断的脖颈上,果然又长出一个较小的头颅,不禁瞠目结舌:“那……如何才能杀死它?我听说,你们虞部族的虞无极带了上千名战士,不是可以找他们帮忙么?” “什么?”姚重华脸色大变,“虞无极到了旸谷?上千名战士?你怎生见到的?” “呃……”少丘诧异地望着他,“我听甘棠……说的,他们藏在大野泽之畔,不是来帮你猎杀九婴的吗?” “恐怕不是来帮我的,而是趁我……”姚重华脸上现出难言的悲哀,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少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明白所以,错开眼神望着山崖下的九婴。 “这九婴本来有两只,一雌一雄,昔日二十年前,后羿曾经杀死一只。”姚重华也错开了话题,叹息地望着九婴,“以后羿惊天动地的神通,也是靠着繁弱之弓,同时射出九箭,将那九颗头同时摧毁,这才杀了九婴。”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的火元素力先天受它水元素力的克制,它的火元素力,和我的强度也不差上下,因此虽然将它杀得遍体鳞伤,却无法消灭。” 少丘没想到凭姚重华这绝顶的火系神通也无法杀死它,不禁道:“那……那怎么办?” “哈哈,天要灭它,又怎会没有办法?”姚重华哈哈笑道,“我一个人想消灭它难于登天,但既然你在这里,就等于我和玄黎联手了,杀它还不算太困难。金系的攻击力与防御力天下无双,对付九婴,比任何一系的神通都管用。” 少丘兴奋起来:“好啊,姚大哥,你要我怎么做?再危险都成。” “嗯,你手中这把玄黎之剑,可否让它延伸到两丈长?”姚重华道。 “两……两丈长?”少丘呆了,怔怔地道,“它缩在我的体内,就跟我大爷似的,丝毫不听我指挥。若非危急时刻,我的元素力根本逼不出来它……它……它还可以变成两丈长么?” “你的元素力逼不出来它?你可是金系血脉者呀!”姚重华大为讶异,伸手按在他的肺部,以元素力略一探查,不禁呆住了,“你……你居然中了四元素封印?是谁这么歹毒,下这么狠的手?” 少丘苦笑一声:“帝尧,和东岳君他们六族联手。他们还把我囚禁在一个荒岛上,派数百人看守我。” “帝尧?”姚重华脸色顿时就变了,默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这四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炎黄联盟境内的金之血脉者……唉,帝尧虽是为我炎黄煞费苦心,可惜四元素封印却有干天和啊!上天赐予五元素血脉者,乃是为了大地的五元素平衡,封印了金之血脉者,嘿嘿。”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幸好玄黎破了木之封印……” 他不再说话,默默想了想,低头告诉少丘一个计划,道:“只有这样,才能同时摧毁它的九只头。不过,你要受苦了。” 少丘点头道:“姚大哥,我不怕受苦,来吧。” 这时,九婴又一次向山崖上发动了攻击,水火齐至,八条水火之柱轰击在山崖上,山峰摇动,岩石崩裂,火毒将岩石烧得滚烫崩裂成无数碎块,水毒则将山体腐蚀成了一个凹洞,山崖上下更是草木焦枯。少丘望着这骇人的景象,心中动荡不已。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章 猎杀九婴(三) 姚重华则毫不在意,神态便如风行水上般淡雅,只用火神之盾抵挡,或者发出一条火矛,将九婴逼得远远的。他另一只手臂,却在少丘体内不断灌输火元素力,少丘只觉体内元素丹疯狂地旋转,便是要裂开一般,玄黎之剑受到强大的火元素刺激,嗖地跃出了少丘的手掌,那火元素力还在灌输,玄黎之剑居然疯狂地往外长。它本是嵌在少丘体内,这么强行往外逼,那简直就是在抽他的骨头筋脉一般,少丘只觉筋骨欲裂,浑身的每一条肌肉都被撕裂绞碎了,掌心处甚至有鲜血渗了出来,手臂更是肿胀了数倍,皮肤都崩裂了。 玄黎之剑居然长出了两丈二尺!银光之中,隐隐带出了一丝血色! “好,去吧!”姚重华伸手将少丘提了起来,飞身在周遭看了看地形,将巨剑横在一道狭窄的山缝之间,恰好卡住。少丘就只靠手中巨剑撑住两边的山壁,被这么凌空吊着。 姚重华哈哈一笑,飞身下了山崖,嗤嗤嗤三只火矛直射九婴,九婴噗地喷出一口毒水,将火矛熄灭。姚重华大喝一声,双手挥舞,元素力勃然而发,漫空都是火矛,仿佛雨滴般直射九婴的全身。九婴八只嘴齐张,八道水火之柱卷走了大多数火矛,却还是有几只插在了它身上,身上立刻被烧出了好几个大坑。 九婴恼怒不堪,拼命张大嘴喷吐,水火之柱更见粗大,狂猛的火焰将姚重华全身都包裹其中,水柱则变得细长,宛如细小的箭簇般穿透火焰,直射姚重华。熊熊火焰之中,也看不见姚重华怎生抵挡,猛然间便听得他闷哼一声,身子忽然冒出火焰,远远地抛了出去,半边身子居然沾满了毒水。 九婴大喜,嗤嗤游动着追了过去,誓要一举将这个平生大敌烧成炭灰。姚重华爬起身来,踉踉跄跄转身便跑,九婴一边昂首喷射的水火二气,一边身子游动,疾追而来。姚重华跑得飞快,在山石间绕来绕去,钻入了一条狭窄的山谷。 九婴迅速游入山谷,昂着头寻找目标喷射,一人一兽速度极快,一逃一追,忽然间姚重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九婴大喜,昂首冲过去便欲喷射。猛然间,一道锋锐至极的气流刷地划过它的脖颈,冰冷森寒的感觉让九婴猛然一呆。它的身体到了头部,分出九条脖颈,但它昂首游动,这条锋锐至极的气流竟扫过了它脖颈的根部,这一瞬间,这条修炼了数万年的魔兽猛然意识到,上当了。 一念未绝,它的九条脖颈齐根而断,竟被这锋锐之物一扫而过,九只巨大的头颅连着细长的脖颈轰然跌了下来! 挂在山壁上的少丘心中狂喜,大叫道:“姚大哥,成功啦!” 原来,姚重华将玄黎之剑硬生生逼成两丈多长,又找到这个狭窄的山谷,将玄黎之剑卡在了山谷中间,剑锋朝前,恰好位于九婴昂首时脖颈根部的高度。他力战九婴,假装不低逃跑,进入这山谷,九婴一心想杀死仇敌,奋力疾追,自己的脖颈却正好撞在了玄黎之剑上! 玄黎之剑何等锋锐,九婴身躯既重,速度又快,强大的冲击力撞在玄黎之剑上,别说细长的脖颈,便是它的身体也能被一截两断。 这条强悍绝伦的魔兽,却愣头愣脑地将自己撞死在了玄黎之剑上! 姚重华飞身跃上石壁,将玄黎之剑拍入少丘体内,少丘这才感觉到筋脉和骨头回归原位,痛楚大减。两人扒在石壁上望着下面绵延十余丈的死九婴,赤红的鲜血已经漂满了山谷,九颗头狰狞地堆叠在一起,仿佛一座小山。 “走,可以取它的肾水啦!”姚重华笑道。 “好啊!”少丘兴奋地跳了下去,正好踩在血泊中,一个趔趄。姚重华呵呵笑着拉住了他:“少丘,九婴与平常的巨蛇不同,蛇胆便是它的肾,双蛇胆,也便是双肾,赤者为火肾,墨者为水肾,这也是后羿将射杀那头剖开才知道的。你割下水肾便是。” “再帮我一下吧。”少丘拍拍右臂,惭愧道,“我逼不出来这玄黎之剑。”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一章 破解封印(一) “不必了。”姚重华笑笑,手中忽然现出一把烈焰之剑,嗤地剖开了九婴的腹部,将双肾割了下来。 少丘望着巨大的水肾,眼中忽然湿润,暗道:“圣女,我终于可以救你啦!” 姚重华又在九婴的腹部内寻找片刻,挖出两枚鸡蛋大的丹丸,笑道:“少丘,这便是九婴的水火元素丹了。它全身最珍贵的便是这两枚东西,对修炼水火元素力的人,乃是天地间难得的宝物,甚至可以让人短短的时日内跨越一劫。毕竟,这么大的元素丹对于人类而言,简直没有丝毫可能修成,毕竟它可修炼了上万年啊!” 少丘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想想自己体内黄豆粒大的元素丹,已经是颇大的了,自然知道这元素丹的珍贵。姚重华捂了捂鼻子:“好臭,咱们还是出去吧。”拉着少丘飘身出了峡谷。 “姚大哥,我这就拿着水肾回去救圣女了,你将要去哪里?”少丘担心地问道,“还要追杀金破天么?” 姚重华苦笑:“这么长时间,金破天早已不知逃了多远,凭我的速度,怎么能追得上他?嗯,少丘,别忙着走,我问你,你体内元素丹虽然不小,是不是根本无法将元素力逼出体外?” “是啊!”少丘郁闷地道,“那元素丹只是在肺部旋转,元素力涌遍全身,除了跑起来飞快,根本无法使用元素力。” 姚重华哑然而笑:“自然了。你中了四元素封印,没死已经是奇迹了。玄黎虽然以金元素力破了木系封印,但还有三重封印,哪里能使用元素力呢?” 少丘黯然点头:“是啊,玄黎说,破开这封印非常困难,他耗尽能量,也才破开了一个,唉,他就是因我而死的。” 姚重华点点头:“金克木,他练至巅峰的金元素力只能破开木系封印,但你体内既然凝成了金元素丹,却又有水火土三种封印,导致元素力不平衡,紊乱不堪,时间久了,你体内的金元素丹非硬生生被撕裂爆炸不可。” 少丘大吃一惊:“它会爆炸?那我岂不是……” “元素丹爆炸,人自然必死无疑了。”姚重华点点头,“不过我今天却可以帮你再破一重封印。” “什么?”少丘呆住了,“你……你帮我破四元素封印?可是……可是它会耗尽你的丹力的!玄黎便是因此而死,你……” “少丘你误会了。”姚重华脸一红,叹道,“我虽然以自身之力可以帮你破一重封印,但势必会力竭而死,咳咳,重华暂时还是有用之身,心愿未了,做不了如此牺牲,惭愧。这次正好你我杀了这九婴,得到了水火二丹,火只能破金,可你体内却是四元素封印,没有金系封印,自然用不着火丹,但水丹却可以破了那火系封印。你虽是金之血脉者,但四元素封印过于歹毒,在你体内将金系压得无影无踪,因此你根本无法习武,更无法修炼元素丹;玄黎破了木系封印,又在你体内灌输了整枚金元素丹,那水火土三封印和金元素丹互相争斗,故此金元素力无法运出体外,你自然无法使用了;若是我破了那火系封印,封印之力便弱了许多,你体内的金元素力便可以略微逼出来了,哈哈,起码使用玄黎之剑已是无妨了。当然,若想自由自在地使出所有能力,还得破了其余的两系封印,这个……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真的?”少丘大喜,从空桑岛到大荒,无论碰上谁都能揍得他灰头土脸,虽然体内藏着玄黎之剑,其实对做英雄的念头早就不敢再想了,此时一听可以运用元素力,心中不禁活跃起来,但望了望姚重华手中鸡蛋大小的两枚元素丹,却有些不安,“姚大哥……这元素丹珍贵至极,用在我身上,是不是太浪费了?”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二章 破解封印(二) 姚重华哈哈一笑:“少丘小弟,你何必妄自菲薄呢?莫说你是金之血脉者的身份,便是一介平民,也称不上浪费吧?人乃上天所生,大地所养,天地间最珍贵的灵物,难道一条人命还比不上这区区魔兽么?” 少丘深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姚重华,道:“姚大哥,炎黄联盟之人,知道我是金之血脉者的身份,无不杀我囚我,因为我关系到炎黄和三苗的战争。你……你乃是炎黄的大英雄,却为何如此助我?” “少丘……”姚重华落拓的面孔上闪出一抹苍凉,“炎黄联盟要杀你,也怪不得他们,因为他们所思所想,无非是打败三苗国而已。嘿嘿,只要三苗国没有金之血脉者,天地间的五元素之气,金系自然最弱,那便容易打败了。不过我所思者,乃是天道与人道,天之道,在于平衡,难道天地间孕育出五元素,便是要让五元素此强彼弱,互相压制么?人之道,在于和谐,大荒间魔兽纵横,瘴疠遍地,人类生存艰难,天地生我,便是要我因为部族之不同,元素之差异而互相杀戮么?” 少丘因为忽然间成了六大部族的敌人,遭人追杀,又见了黄夷部落遭到屠杀的惨象,只觉部落之间应和平共处,人与人不应该互相残杀,却从未将这个问题思考这么深,此时听姚重华一说,不禁心神激荡,道:“不错,姚大哥,你说的乃是至理,小弟受教了。”崇拜地望着姚重华披肩的乱发,“姚大哥,世人称你为英雄,看来并不是仅仅因为你武功高强,玄黎败在你的手下,也算不冤。他至死也没能告诉我天道是何物。” “天道……”姚重华玄异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异色,却没有作声,只是让少丘与他盘膝坐在地上,将九婴的水元素丹按在少丘头顶。 少丘突觉头顶仿佛裂开一般,猛然一痛,身体随即开始溶解,形成了一股水流,无拘无束,无滞无碍,在空荡荡的河道间自由奔涌。姚重华左掌按在少丘肺部,一催动自己的火元素力,少丘体内的金元素丹受到刺激疯狂地急转起来,水火土三系封印则在少丘体内布成了一座牢固的堤坝,将金元素力死死地约束在其中。便在此时,头顶窍穴之中一股庞大的水元素力冲决而下,在元素相生相克的吸引下,朝火系封印猛攻,而少丘肺部的金元素力与那股水元素力内外夹击,猛冲水火土三系封印。 九婴的元素丹力实在庞大,虽然当初设下火元素封印之人乃是一代奇人,但与修炼了万年以上的九婴相比,丹力还是不及,那火系封印轰然一声被水丹击破,水火相抵,火系封印完全消失,而水丹却残留了部分的水元素力,散入身体的四面八方。 火系封印一破,剩下的水土二系封印抵挡少丘体内的金元素力便颇显得吃力,金元素力在身体内肆意纵横,仿佛高声欢唱一般,甚至还示威式的冲出体外,在少丘身周形成了一团银光。 “成啦!”姚重华满头大汗,身上破烂的衣袍都湿透了,显然方才耗力甚巨。少丘也明白,将丹力庞大的水丹灌入自己体内,还要掌控它的攻击目标,当然会耗费巨大的力量。若非姚重华这种绝顶的高手,一般人根本就掌控不了九婴那庞大的丹力。 少丘慢慢睁开了眼睛,忽然便是一愣,只觉视野清晰至极,周遭数里之内,山林的每一棵树木,每一片叶子,他都能准确地分辨出它们的差别,它们都呈现出了清晰的层次,就仿佛目光中有无形的标尺将它们准确地定位了一般。他有信心,如若一剑刺向重重树叶遮蔽下的一只虫子,也不会有丝毫的偏离。 金系精准、清肃的特性,在这一刻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三章 旸谷惊变 “让玄黎出来见个面吧!”姚重华哈哈笑道。 少丘点点头,意念一动,掌心一凉,玄黎之剑奔涌而出,在空气中自行抖动,仿佛在欢呼雀跃。 姚重华笑着屈指一弹玄黎之剑:“老朋友,你我日后,难道还要在沙场上相会么?” 玄黎之剑嗡嗡几声,傲然射出一缕凌厉的剑气,嗖地缩了回去。 姚重华苦笑:“这老鬼,当真好胜。” “姚大哥。”少丘坚决道,“我不会与你在沙场上相见的。”他双目之中忽然垂下了泪水,哽咽道,“我无父无母,连养父母都死了,除了他们,还没人对我这么好,救我的性命,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别人以真心待我,我便以真心待他。” 姚重华喟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却不说话。少丘道:“姚大哥,我……” 姚重华摆了摆手:“少丘,不要因为感激便做下任何承诺,很多诺言,只需放在心里,当抉择来临时,再细细选择。你看金破天多么洒脱,只求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甚至不为浮名所累,即使临阵逃跑被别人认为是懦夫也不在意。你道他心中便没有取舍么?哈哈,少丘啊,大荒虽大,人之世界却很小。你我终有再会的一天。” “姚大哥,你要走么?”少丘惊道。 “自然要走了。”姚重华笑道,“我受帝尧之命捕杀九婴,如今任务完成,自然要回帝丘复命。你赶紧拿着肾水回去救那圣女吧!九婴火毒甚是厉害,早一日救了,她便少受些苦。” 少丘忽然醒悟过来,连连点头。姚重华回首看了看陈尸谷中的九婴尸体,笑道:“这九婴浑身都是宝,可惜我带不走了。” “它还有什么宝?”少丘好奇地道。 “你看它体内有九百九十九根肋骨,可以制成形如弯月的九婴之刃,穿金洞石,坚硬无比,乃是不可多得的武器。便是东岳君那全力一掌,也仅仅拍断了它的脊椎,而断不了肋骨,可知它有多么坚硬了。”姚重华道,“还有那么大的一张皮,可以制作甲胄,防护力甚好。更恐怖的是它的九只头上的毒牙,哈哈,你早已领教了,有多厉害自然不必说了。” 少丘频频点头:“这么好东西不取也可惜了,不如姚大哥你要了吧!” “现在可要不得。”姚重华摇摇头,“毒血遍地,谁耐烦忍受着恶心的臭味去抽肋骨剥皮?哈哈,先埋葬了它,等毒血化尽再说吧。”说完双掌连连推出,数枚巨大的火球砸在山壁上,将山石烧灼得尽数崩裂,轰然塌了下来,将九婴的尸体完全盖住。 “少丘,我走了。”姚重华哈哈一笑,拱手朝少丘做了个别,袖子一拂,身子猛然化作一团火球,倏忽如流星般消失在了山峦之间。 璀璨的光芒中,这才发觉,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少丘找了条稍缓的山坡,下了卢其山,这里乃是旸谷后山的范围,周围是一片矿场,夜幕降临,周围漆黑一片,便连月光也被遮蔽在了山岭之外。矿场上寂静无人,穿越矿场之后,便是旸谷的陵寝所在,稀奇古怪的植物凝成了隆起的封丘,其间星火闪耀,也不知是鬼火还是荧光之虫,颇为瘆人。 悄悄地穿越过去,又经过一片陶器与铜器作坊,便是旸谷的居民区。 这一带,旸谷的守卫力量突然加强,作坊区四周有无数巨树,那些树冠经过削减,搭建成了一座座木屋、木台、瞭望塔,每一座岗楼上,都有数名旸谷战士手持弓箭、骨刃逡巡守卫,如临大敌。也不知是平素如此,还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少丘此时元素力可以逼出体外,施展起御风之术,身子更加轻灵迅捷,避过几道岗哨,便到了日间昨日曾经来过的宫殿群落,猛然间眼前一亮,灯火通明,竟然有无数的战士手持火把,弯弓横矛,严阵以待。 半山上的少昊宫早已被九婴焚毁,成了一片废墟,少丘悄悄地在少昊宫的一座残垣断壁间潜伏了下来,探头张望。这才看清楚,那些战士足有数千人,分成三股力量,正在东岳神殿的台阶之下紧张对峙。 看其服饰,人数最多的一方自然是金天部族的战犀勇士了,一千五百头战犀排成十个纵队,最前面的赫然是归言楚和木慎行;与他们对峙的,却是一千名身穿火红甲胄的战士,坐骑是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异兽,其状如马,白身黑尾,头有一角,虎牙虎爪,模样凶猛至极,队列的最前端,是一名魁梧的巨汉,比戎虎士也低不了多少,手持一柄双刃巨斧。而青阳部落的孔任,却与那巨汉并排而立,身后是三百名狂狼战士。 “奇了。”少丘暗道,“这红衣战士是什么人?孔任怎么跟他们在一起?看样子两拨人正准备和旸谷战士血拼,但青阳侯姜铉、荀季子、巫礼这些两族的高层又去了哪里?” 卢其山上,甘棠率领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站在崩塌的山崖下呆呆地出神,她身后,两名战士抬着一副担架,金破天灰头土脸地躺在上面,正在骂骂咧咧:“他老子的,九婴和姚重华统统是王八蛋。就是这个方向,当时我在前面逃,姚重华夹着少丘在后面追,老子正在跟他们斗口,一不留神,却被九婴那王八蛋一尾巴击飞了,从山上坠了下来,砸破东岳神殿的屋顶,掉进地宫。姚重华肯定是带着少丘追九婴去了,你看这个山崖,石头到处焦黑,明显是被姚重华轰击倒塌的。他们肯定在这里和九婴大战了一场。” “那少丘的人呢?”甘棠急道,“九婴那么厉害,少丘那笨蛋如何等逃得了?” “哼。少丘笨,姚重华也笨么?”金破天冷哼一声,“别忘了少丘是金之血脉者,姚重华如何能让他伤在九婴手里?要么他们继续追九婴去了,要么姚重华带着少丘去帝尧面前请功了。” “那你推测哪个可能性更大?”甘棠心中发沉,从姚重华手里救出少丘,几乎比登天还难。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四章 虎驳军团 “九婴可不容易杀死。”金破天思忖片刻,道,“极有可能姚重华暂缓追杀九婴,带着少丘去帝丘请功,哼,抓住金之血脉者可比杀一条九婴功劳大得多。” “我一定要追上姚重华,救出少丘!这个笨猪,每日都让我操心,看我不到时将他的脸抽成猪头!”甘棠狠狠地道,但任谁也听出她话中的关切之意,孟贲等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拼命憋着。 柯野纳闷道:“甘棠,追上姚重华,咱们怎么击败他,把少丘救出来呢?” “你……”甘棠张口结舌,不禁怒目而视,“你不能动动脑子啊?什么都来问我!” “我……”柯野作声不得,郁闷地躲了起来。 一提起怎么对付姚重华,甘棠也发起愁来,这种名震大荒的超级高手可不是靠人多就能对付得了的,莫说凭自己的三帝刃,便是拿着第一攻击性神器吴刀,只怕也打不过姚重华。 “哈哈。”金破天在担架上笑得身子乱抖,“你这个小辣椒,碰上烦恼了吧?嘿嘿,姚重华这厮自然交给老子对付了。哼,舍我之外,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你?”甘棠纳闷地看着他,“你躺在担架上能打败姚重华?别忘了你活蹦乱跳的时候,照样被他打得灰头土脸……据说浑身衣服烧光,险些裸体狂奔了。” “你……我呸!”金破天大怒,若不是在担架上,只怕早已跳了起来,“老子败在姚重华手上是轻敌,没想到他炼出了雷电之力而已。我这伤三日内便会痊愈,到时候挑战姚重华,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哼哼,老子跟他缠斗,你们三十多个人总能把少丘救出来吧?” 甘棠倒不怀疑金破天具有跟姚重华缠斗的能力,怎么说也是金之守护者第一高手,眼睛便亮了起来:“若是这样,咱们大有可能成功。好,孟贲、柯野,你们跟着……不,抬着金大高手去追姚重华。” 金破天险些气死,眼睛一闭,再不理她了。孟贲诧异道:“甘棠,你呢?” “我?”甘棠眼睛一眯,冷冷地道,“我要去旸谷给那个贱女人一个教训。哼,从地宫中救出金破天时她竟然招招都想划花我的脸,分明是嫉恨我,此仇不报,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孟贲等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她说的是艾桑,当时金破天从天上掉下来时砸破屋顶,惊动了外面驻守的旸谷战士,甘棠只好带着金破天厮杀了出去。桑冥羽和艾桑等人立刻和旸谷战士会合一处,拔刀相向,艾桑确实和甘棠过了几招,至于是不是每一招都划向她的脸,自然谁也不会注意了。 孟贲等人都知道甘棠恼怒少丘与艾桑的关系,却拿对方想划花她的脸来做托词,竟然要孤身潜入旸谷报复对方。简直是不可理喻。看来她不但“有所慕欲而口生液也”,即便“有所嫉妒”也会口生液也。 “好!就这么办!”甘棠有思忖片刻,断然道,“你们先走,反正金大高手要在担架上躺三天,即便追上了姚重华也无法动手夺人,三日内我必然从旸谷赶回来追上你们。” 孟贲等人无奈,只好催动独角兕,抬着金破天,连夜往西南方向而行,追赶姚重华去了。 甘棠遥望着脚下连绵的群山,冷哼一声:“艾桑,想划花我的脸?我看谁的脸会惨不忍睹!” 少丘趴在少昊宫的废墟中,正望着金天部族与青阳部落的对峙局面,却听归言楚道:“虞封瀚,你们虞氏兄弟趁九婴祸乱旸谷,东岳君身死之际,率虎驳军团到此,威逼我金天部族,敢说不是受了虞岐阜的指使么?我看到了帝尧面前,那虞岐阜如何解释!” 少丘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千名战士便是甘棠所说的,虞无极藏在大野泽之畔的伏兵!这巨汉虞封瀚,看来是虞无极的兄弟了。可孔任怎么会跟虞氏兄弟联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虞封瀚座下的虎驳,虎驳这种异兽他却听说过,乃是大荒间极为凶横的一种猛兽,产于西方流沙之地,据说以虎豹等大型猛兽为食,虎驳皮乃是制作甲胄的上好原料,甚至青铜兵刃都斩不透。 看着三百头狂狼在虎驳的旁边那种不安的模样,便知道这虎驳有多么凶横了。 “哈哈。”虞封瀚哈哈笑道,“这干我家君上什么事呢?帝尧命我家少君姚重华捕杀九婴,你是知道的,可那九婴太过厉害,于是虞君便命我和家兄率领虎驳军团前来协助重华。到了这旸谷,我们正在四处搜索九婴之际,却遇上了孔任兄,得知了青阳帝的旷世奇冤。你也知道,土系和火系的交情还算不错,我大哥却不过孔任兄和青阳侯的面子,便应邀来到旸谷,给金天部族和青阳部落的二十年恩怨做个见证。哪知,却遭到了你们的误会。唉。” 归言楚嘿然一声,心中暗暗叫苦:“青阳部落若来算旧日恩怨便也罢了,旸谷岂会怕他?便是虞部族和青阳部落联手攻击,金天部族也尽可以抵挡得住,可如今东岳君身死,混乱之际又被这千名虎驳战士潜入了旸谷之内,这可就大大不妙了。戎虎士和偃狐守卫城门,也不知是否还有外敌觊觎在侧……” “哼,虞岐阜派你们来保护姚重华?啊呸,他视这个儿子如同仇敌,屡次欲杀之而后快,大荒皆知,居然有这样的好心么?”木慎行冷哼一声,“这是你们的家事,干我金天部族屁事!如今是你们虞部族欺人太甚了,做个见证也要虎驳军团偷偷潜入旸谷,围住东岳神殿作见证么?你虞部族若要宣战,尽可以明着来,我金天部族还怕你不成?姓孔的,青阳帝明明是病死的,你们偏生纠缠不休,若有疑问,大可以上帝丘找帝尧质问,来我旸谷作甚?” 孔任两眼望天,淡淡道:“目下我家青阳侯和荀季子正在神殿内谈判,你我且待谈判结果吧!我们都是下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将主上置于何地?” 木慎行顿时哑口无言,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五章 临时选君 “他们在东岳神殿内谈判?”少丘暗道,“却不知圣女在不在?圣女的伤势需要及早以肾水治疗,耽误不得,我且去神殿内看看。” 他悄悄起身,顺着少昊宫的残垣断壁摸向东岳神殿。三股势力在神殿下的广场上集结,神殿之外的防卫倒也并不甚严,仅有三族的共十八名勇士在宫外待命,等待谈判结果。他悄悄走到侧墙,用玄黎之剑在神殿的外墙上剖出一个大洞。那木石结构的外墙,在玄黎之剑面前,便如豆腐土块一般,无声无息地便挖出来一个凹洞,却没有穿透。 他蜷曲身体缩入洞中,再用剑将里面薄薄的墙皮刺破,顿时,光亮泄了出来,声音也泄了出来。却见荀季子跪坐在巨鼎前的几案之侧,左侧背对着少丘的是十三个人,上座那人身材窈窕,是个女子,从背影看仿佛是巫礼,而另十二人,从其服饰须发来看,仿佛是金天部族中地位甚高的老人;右侧却分别是圣女、姜铉、虞无极寥寥三人。 一看见圣女,少丘的心顿时热了,她半躺在一只软椅之中,脸色潮红,火光映照下,鼻尖额头沁出亮晶晶的热汗,被火毒所伤的右臂,却隐藏在袖子之中。看来是有高手以元素力暂时压制了她体内的九婴火毒,但并未痊愈。 这时姜铉正在朝着冷笑对面的十三人冷笑:“嘿嘿,巫礼大人、十二长老,原来你们竟然是在敷衍我,虽然同意了我的条件,但荀季子他有权力决断么?说了这么久,我竟是在对牛弹琴!” 那十二长老中为首那人大怒:“姜铉,便是你父亲来了,也不敢如此跟我说话!东岳君刚刚身故,我金天部族的继承人如何选举,要你青阳部落来指手画脚么?” “好好好。”姜铉一迭声地冷笑道,“我自然不会干涉你金天部族的继承人选举,但是,方才我们的协约,却只有金天部族的继承者可以和我盟誓,十二长老权力虽大,但在对外族盟誓上,也替代不了东岳君吧?你们没有确立东岳君的人选,我和谁去盟誓?” “呃……”那名长老哑口无言。 原来这十二长老乃是金天部族近百个部落共同推选出来,在部族中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大至决定对外战争、选举部族继承人,小到调解各族纷争,十二长老的决议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便是连东岳君也不可违背。但十二长老虽然可以做出决议,却没法代表本部族与外族盟誓,这种仪式必须由巫觋主持,东岳君签署,问题在于,上一任的东岳君姬仲刚死,下一任东岳君还没有选出来。 “事情确然如此,东岳君还没有确认,即便谈判成功,都无法盟誓。”巫礼淡淡道,“不如青阳侯稍等几日,目下东岳君的次子、三子都驻守在外,我们将他们召回旸谷,待商定好东岳君继承者,再来盟誓如何?” “哈哈哈。”姜铉大笑,“金天部族号称炎黄第一大部族,战士十万,我若在旸谷稍等上几日,你们大军回调,便是每人一口唾沫,也将我这区区三百人淹死了。我此番来旸谷,本就是为祖父青阳帝讨回公道的,今夜一言不合,姜铉等三百勇士将血洒旸谷,再无二话。至于缓兵之词,再也休提。” 十二长老和巫礼全都沉默了。局势明摆着,姜铉运气太好了,带了三百战士到旸谷讨公道,摆明就是找死,当真旸谷之人每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没想到偏生遇上九婴祸乱旸谷,东岳君又被金破天刺杀而亡,混乱之际,他三百名狂狼战士居然潜入了旸谷之内,还控制了城门,将虞无极潜伏在城外的虎驳军团放了进来。 这么多“凑巧”,当真就没有阴谋么?恐怕傻子也不信。大荒间以智计驰名两大阴谋家——孔任和虞无极——所盘算出来的阴谋,除了重创金天部族,还会是什么?除非十二长老想开打,消灭掉一千名虎驳战士和三百名狂狼战士,将旸谷毁成一片瓦砾,否则就得谈判,以最小的代价避免最大的损失。可现在的难题在于,想谈判却没有主心骨! 那名长老沉默半晌,望着虞无极道:“虞公,你怎么看?” 姜铉的靠山是虞无极的虎驳军团,否则凭他区区三百人,怎么敢到旸谷嚣张?因此这虞无极的态度至关重要。 虞无极长叹一声:“木渎长老,你也知道,我火系与土系一向交好,而我虞部族与青阳部落接壤,两族之间数百年的交情,不容我坐视不理;虞部族与金天部族也是数百年的交情,更不容我坐视不理。若是此事在下不知道,那也罢了,既然机缘巧合碰上了,也只有给双方的谈判盟誓做个见证人。否则我回到蒲阪,青阳部落责怪虞君,说我在此事上不闻不问,那也不妥啊!” “哼。”木渎长老道,“虞公是定要插手此事了?” “唉!”虞无极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十二长老顿时作声不得。巫礼叹道:“木渎长老,难道今日我们必须选出东岳君么?” 木渎长老一愣,怔怔道:“怎生选?少君姬孟唐被孔任这厮所杀,康仲和许叔驻守他处,此地只有荀季子……” “难道只有我的哥哥们才做得了东岳君么?”荀季子忽然冷冷道。 十二长老愕然,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缓缓摇头。木渎长老望着荀季子道:“季子,虽然没有谁规定兄长才能做东岳君,但我金天部族数百年来,都是长子继承爵位。”他傲然瞥了一眼虞无极,“咱们又不似某些部族,只因喜爱幼子,便将长子驱逐在外,不惜杀长子以立幼子。” 虞无极脸色发黑,闷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荀季子抗声道:“既然没有谁规定,为何我就继承不了父亲的爵位?我元素力被兄长们差么?我智谋比他们弱么?哼,即便姬孟唐只知勇武不懂计谋,你们也非要他做继承人,难道他靠着一把刀便可以在大荒间替金天部族杀出崇高的地位么?东岳君,唯有德,有力,有智者继承之,你们选出一介莽夫,若带着金天部族走向不归之路,我看你们怎生向父亲交代!”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六章 夺位奇谋 “季子!休得放肆!”木渎长老怒喝一声,“你为人虚浮、轻佻,如何做得了东岳君?此番若不是你对圣女无礼,哪会惹出这么大的祸端!” 荀季子看了看圣女,涨红了脸道:“我只不过年少贪杯,出言莽撞而已。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酒后虚浮轻佻过?便是大哥姬孟唐,多少次酒后闹事,你们屡屡纵容,为何我犯过一次错,便不依不饶?同是一个爹爹生的,为何你们要厚此薄彼?便因为他是长子么?是未来的东岳君继承人么?” “季子!”排名第二的长老滕公也皱眉道,“你放肆了。十二长老联席决议,便可以顶撞长老么?你父亲在世时也不敢如此放肆!” 荀季子一惊,急忙奔下高台,仆跪在木渎长老脚下,哭道,“木渎爷爷,季子知道您对我好,可是……可是这么多年来,你们眼中只有大哥,何曾关心过季子?季子幼时,您经常抱在怀中,说道:此子他日必有大器。季子时常铭记于心,加倍努力,只为了得到您和父亲的承认……您可知道,季子心中有多苦?” 木渎长老眼中老泪潸然而下,将他扶了起来,叹道:“季子啊,你人本聪明,奈何过于轻佻,实非东岳君理想人选啊!” “我年纪尚幼,哪个人少年之时不轻佻呢?”荀季子哭道,“正因如此,才需多加历练,难道您要我背着永远不如哥哥们的压力度过一生么?” “木渎长老。”巫礼忽然道,“东岳君临死前,有一句话不知您听到没有。他告诉荀季子:若不能使我金天部族屹立于大荒,老夫九泉之下,也必取尔之狗命!” “呃……”木渎长老和诸长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这句话他们当然从无数人口中听说了,那隐隐然便是东岳君将继承人托付给了荀季子了。 “哼哼。”姜铉冷笑一声,“各位,我看你们是不是要议论到旸谷分散四方的大军集结啊?若是如此,盟誓之事再也休提。雷泽西畔的三个土系部落我也不要了,孔任的一条命也不给你们了,还是让他战死在旸谷吧!” 少丘的身体早已在那凹洞中蜷得发麻,一听这话,不禁一惊。原来双方谈判的内容竟然是金天部族将雷泽西畔的三个土系部落割让给青阳部落,而青阳部落却将杀死姬仲的凶手孔任交给金天部族! 可怜孔任还在东岳神殿外力抗旸谷战士呢! 木渎长老哼了一声,问巫礼:“巫礼大人的意思是……” “机缘万端,天意如此。东岳君尚且看透,你我便看不透么?”巫礼淡淡道,“选举继承人是你们长老的事,我巫觋却是干涉不着。” “机缘万端,天意如此。”木渎长老怔了一怔,露出思索之色,忽然牙一咬,道,“罢了,罢了,既然东岳君早已预见此事,便由它发生罢了。木神在上,老夫木渎,同意荀季子继承东岳君爵位!” “木神在上,老夫滕公,同意荀季子继承东岳君爵位。”滕公也道。 其他长老面面相觑,低声商议片刻,逐一表态同意。荀季子大喜过望,跪在诸长老面前接连磕头:“多谢长老成全!季子当粉身以报!” “季子,明天便请巫礼大人主持即位大典,派人飞马上报帝尧。你……便代表东岳君,与青阳部落盟誓吧!”木渎长叹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 诸长老面色凝重,纷纷跟了出去,巫礼也离席跟了出去。荀季子长跪不起,恭恭敬敬地送别。大殿里声息皆无。 少丘诧异地张大了嘴:“这个轻佻无礼的荀季子,居然成了大荒中位高权重的东岳君啦?” 他吃惊地望着,忽然发现荀季子抬起了身子,脸上现出一抹诡异之色,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朝姜铉、圣女和虞无极深施一礼:“嘿嘿,多谢三位成全!” 少丘不禁呆若木鸡。 “哈哈。”虞无极大笑着站了起来,“季子,恭喜啊!从此大荒中最大的部族,就是你的了!有渔盐之富饶,人口之兴盛,披甲之士数万,以之纵横大荒,建立不世功业,指日可待!” “多谢成全,多谢成全!”荀季子笑容可掬,一一感谢。 姜铉也叹道:“季子兄,兄弟我此次为了你,险些将性命丢在旸谷啊!嘿嘿,以三百勇士来挑战旸谷,兄弟我冒得险也忒大了。” 荀季子嘿嘿笑得合不拢嘴:“小弟日后重重答谢,这不已经给了你三个部落了么?回头,我借口为了两族长久交好,把孔任赦免了不就得了?” 姜铉哼了一声:“赦免孔任本来便是计划中的一环,你当我真舍得将孔任交给你们活活剐了啊?其实此次出力最大还是圣女,若非她一路释放金元素和木元素,将九婴一路吸引到了旸谷,我们再好的计划也无法破坏旸谷的防御力量。嘿嘿,借着九婴之力重伤东岳君,虞公的计谋果真了得啊!” 少丘顿时惊呆了。他忽然想起初见圣女的时刻,在那片桑树林中,圣女吸取周围的木元素力和金元素力,将之释放到天空,原来是为了吸引九婴! “是了,九婴是水火双属性,木生火,金生水,九婴被姚重华追得走投无路,丹力损耗极大,自然要到金、木二元素浓郁的地方补充,恰好中了圣女的圈套,一路将九婴吸引到了旸谷!”少丘望着半躺在椅子里,面露微笑的圣女,心中不禁涌出浓浓的悲哀,“好深沉的智谋!圣女如此纯真之人,竟然会不择手段,不惜利用九婴荼毒各地的生灵……我……” 他思维断绝,竟不知该如何想下去。 圣女咯咯笑了起来,纯真无邪的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狡黠:“这个计策中,最成功的,其实还是虞大人的借刀杀人之计。居然假扮赤精子,收买了那个精明的少年桑冥羽……” 赤精子?少丘大骇,难道赤精子竟然是虞无极假扮的?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七章 人如玉,刀如玉 他很早便假扮成赤精子,让甘棠到旸谷盗窃百兵谱,后来还企图杀人灭口。嗯,不错,赤精子也是火系高手,两人身型也仿佛,看来虞无极早就开始打旸谷的注意了……却不知他怎生骗了桑冥羽? “……让他悄悄给了少丘一枚火丹,便将囚禁元素之牢的金破天放了出来。”圣女叹息道,“这一招才是整个计划中最精彩的一笔!那金破天破牢而出后,以他的脾气,怎么也会找东岳君算账的,如果此时东岳君正对付九婴……哈哈,不声不响的,便诛杀了炎黄联盟中的顶级高手,当真是匪夷所思!” 少丘长大了嘴巴,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别人借刀杀人的工具!一想到如此缜密狠毒的计划,自己居然适逢其会,不禁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家主人算无遗策,在下只不过受命执行而已。”虞无极呵呵笑道,脸上也是一派得意之色,“圣女也是智慧无双啊,荀季子调戏圣女……哈哈,难得你们演得如此逼真,恐怕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若非提前知道计划,连我也要认为季子轻佻了。嗯,这一场戏,竟然要了姬孟唐的命,为季子即位,扫除了最大障碍!哈哈,那帮老家伙们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整个金天部族,季子才是真正的智者,勇者!” 四个人都得意地笑了起来。 少丘呆呆地听着,脸上一湿,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 “原来,一切都在做戏……”他痴痴地望着圣女那张得意的笑脸,欲哭无泪地想着,“她那么纯真可爱的一个少女,心机为何会如此深沉?先引来九婴,后假装被调戏,在旸谷引发了轩然大波,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仅仅为了扶助荀季子即位么?可是……可是搏杀九婴时,她在土城上不惜性命地救我,到底是真是假?” 他伸手将巨大的九婴之肾拿到眼前,望了望完全陌生的圣女,长叹一声,彻底茫然了。 “什么人?”猛然间虞无极一声低喝,一缕火舌无声无息地射了过来。 少丘大骇,凹洞之内转身不及,嗤地一声那道火舌正灼在胸口,顿时身体仿佛要燃烧一般,刺痛无比。他翻滚出了凹洞,一个趔趄,坐到在地,体内元素丹运转,好容易才把这股火力给逼出了体外。 面前人影一晃,虞无极、姜铉、荀季子三人站在了眼前。 “少丘?”姜铉怔了怔,“你不是被姚重华带走了么?” 荀季子满面阴沉看了看墙上的凹洞:“咱们的对话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带他进去再说。” 少丘苦笑一声,知道在这三名高手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慢慢站了起来,在三人的押解下走进了大殿。 “少丘?你怎么到了这里?”圣女半躺在软椅上,不禁脸上变色。 “你……你还要瞒我到多久?”少丘心中满是悲哀,黯然望着她,把九婴之肾丢在了她的脚下,“我杀了九婴,为你取来了九婴的肾水。” “你……你杀了九婴?”圣女望着那墨色的肾,骇然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一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便是……便是……为了给我治疗火毒?” 虞无极等人望着地上的九婴之肾,也尽皆呆住了。 少丘摇摇头:“我和重华联手杀的,我要了这只肾。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咱们两不相欠。”他凄然一笑,凝望着她,“你们的对答我听得清清楚楚,这便来取我的命吧!” 大殿内一阵沉默。姜铉默然拿起了地上的肾,从身上抽出一把青铜匕首,刺开了一个小口,贴在圣女的手臂上。那肾水竟然自动钻入了手臂的伤口之中,水火交融,伤口瞬间长出了新肉,白皙如初。 姜铉将剩下的大半袋肾水抛给了荀季子:“你的部下被烧伤四五百人,拿去救人吧!” 荀季子接过肾水,看也不看抛在了几案上:“这且不说,这小子偷听了我们的机密怎么说?不会因他救了你们圣女,便网开一面吧?哼,我旸谷战士视死如归,救不救有什么打紧,这小子的情是无论如何也不欠的。” “那便杀了他呗。”姜铉淡然道。 少丘对这些人的心狠手辣,心机深沉早已习惯了,当下也不在意,只是望着圣女。圣女长叹一声,避开了他的眼神:“少丘,我跟你讲过,这美丽的大荒,处处荆棘,步步阴谋,你这孩子般的性格,注定将迷失在这大荒之中。” “圣女,别教导他了。”荀季子不耐烦地道,“下一刻就要死了,懂那么多人生道理有什么用?你说怎么办吧!” “季子兄。”姜铉森然望着他,“我家圣女不是你们的长老,季子的言辞莫要过分。” 荀季子一愕,大为诧异,姜铉乃青阳部落之尊,莫说圣女,便是祭司也不至于让他这么恭敬,这圣女到底是什么来历,值得他如此恭谨? “那么你说怎么做?”荀季子不敢得罪他,懊恼地问。 “圣女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姜铉断然道。 圣女幽幽地叹息着,慢慢走到少丘面前,眼中似是闪出一抹泪花:“少丘,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你喜欢站在高处看那明月。”少丘望着她美玉般的面庞,心中仿佛有一片晶莹的东西打碎了,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悲苦。 圣女摇摇头:“我只是喜欢纯洁的东西,静得透明的湖水,绿的毫无瑕疵的大海……知道么,看见你我便想起了海水,绿得让人了无牵挂,自由自在。”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可是,为了师尊的计划,我必须远离海边,也无法在湖水旁嬉戏。” 她美眸之中耀出梦幻般的色彩,仿佛在呻吟:“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为了我,去杀死一头九婴了……谢谢你救了我。我的名字叫巫真,记住我。” 忽然“噗”的一声,一柄晶莹的白玉匕首插进了少丘的右胸。她人本如玉,杀人的匕首竟也是白玉。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八章 天火入体(一) 少丘闷哼一声,捂着肺部倒退几步,脸上一片茫然,一片惨然。双手捂着那把白玉匕首,却不敢拔出来,只是傻傻地望着巫真,仿佛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决然地要杀他。 “哈哈哈,圣女,我来代你料理他。”荀季子放下了心,大笑一声,从几案上抽出一柄青铜长剑,嗡嗡颤动着朝少丘脖颈斩去。 “嗤”的一声,少丘掌中突然多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青铜剑斩在那剑上,便如一块豆腐撞上了菜刀,几乎无声无息的,便断为两截。 少丘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横着玄黎之剑,冷冷地望着荀季子:“你还不配杀我!” “这是……玄黎之剑!”荀季子惊得目瞪口呆,忽然发现那剑凝立不动,自己飘舞的长发竟然一丝丝地断为两截,更是面无人色,连退三步。 姜铉急忙将巫真挡在了身后。虞无极凝望着他手中的长剑,脸上现出热切之色,淡淡道:“谁配杀你?” 少丘不禁愕然。是啊,我愿意死在谁的手中呢?死在谁的手中才能够了无牵挂,心中无憾呢?让荀季子这种浅薄的小人杀了自己,固然不甘心,难道让巫真杀自己,便可以甘心受死么?巫真蛇蝎心肠,翻脸无情,又比荀季子好到哪里? 沉思之间,虞无极一声低喝,手中乍然现出一把烈焰之剑,奔涌的烈焰怒射而来。少丘闪身直劈,正中烈焰之剑的中段,烈焰之剑顿时断为两截,火焰四散而飞。随即他长剑横撩,刷地扫向虞无极脖颈,虞无极身子一仰,避了开去,但那玄黎之剑过于锋锐,飘拂的胡须竟然被斩掉了一半。 少丘长剑一转,直刺虞无极胸口,这几剑干净利落,圆转如意,深得搏击之术的精髓,却不料虞无极屈指一弹,正弹在玄黎之剑的剑脊上,嗡然一声,长剑偏了开去。虞无极长啸一声,右拳忽然化作一团烈火,轰击在了少丘的胸口。 砰然一声,少丘倒飞出去四五丈,胸口衣衫尽碎,灼得一片焦黑。 这下子他受伤颇重,方才巫真那一刺狠辣无比,恰好刺在他肺部,险些便刺到了元素丹。饶是如此,肺部元素丹运行速度受损,元素力受到了极大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再硬捱虞无极一拳,受创之重可想而知,几乎浑身骨骼中都灌满了烈火,胸骨都要碎裂了。 “哼。”虞无极大踏步向前,手中又现出烈焰之剑。 少丘肺部受创,口中鲜血不断喷涌,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惨然一笑,傲然凝望着虞无极。虞无极也不禁佩服他的硬气,嘿然一声:“看不出你倒是个硬汉子,老夫便痛痛快快送你上路罢!”手中烈焰之剑直刺他的肺部元素丹的位置。 少丘大喝一声,咳出两口血来,玄黎之剑却是宛如疾风般劈向那烈火之剑,噗的一声火焰翻腾,那粗大的烈焰之剑竟然被劈成了三股! “一剑怎么劈成三股?”少丘一愕,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三股细小的火焰嗤嗤嗤齐齐射进他的体内,心、肺、肝,同时剧痛。那三股火焰逼入体内,宛如捅进了三根烧红的铜条,他的眼儿口鼻之中甚至都冒出了火焰!他清晰地感觉到,肺部的元素丹轰然碎裂…… 五元素之卷 第九十九章 天火入体(二) “嘿嘿,元素之力,你岂有我精通!”虞无极大喝一声,烈火之拳再一次轰上了他的小腹,“上路吧!” 少丘的整个身子凌空飞起,从东岳神殿内直飞出去,摔在外面的台阶之上。 虞无极一拳击出,看也不看,背转了身子,拍拍手,却仿佛掸去了一层灰尘:“好了,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机密了。” 巫真淡然一笑,并不做声,荀季子却不安地道:“真的死了么?这家伙是金系的,金系之人可是打不死的怪物!” “哼。”虞无极傲然道,“我三股天火刺入他体内,一拳击伤他体表,两股天火内外交攻,便是铜铸的身子也熔成水了。难不成他还是金之血脉……”虞无极忽然面色一变,“不好!他真是金之血脉者!我日间听金破天那厮说过!” “你……他……”荀季子面色宛如见了鬼一般,一言不发,拎着半截青铜剑冲出了大殿,一望,却见台阶上连个人影也没有。 “莫不是烧成了灰?”姜铉也追了出来,纳闷道,“季子,他真是金之血脉者么?难道金之血脉者就能抗拒如此强横的火元素之力?” “唉!”虞无极跌足长叹,“只怕是了。你不知道,普通金系之人吸收元素力,都凝结于元素丹之中,故此元素丹一破,必死无疑。而金之血脉者乃是天生金属性,虽然也有元素丹,但那只是丹兆,他的整个身体便是元素丹!这也是为何金之血脉者如此强横的道理了。” 荀季子也不说话,抖索着嘴唇,狂奔下台阶,喝道:“木慎行,木慎行,全谷搜索……” 这时荀季子和姜铉等人的谈判虽然结束,但三人还在大殿,三族的战士却并未散去,仍在对峙。听得呼声,木慎行急忙奔了上来:“少君,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你可见有人从大殿内摔出来?”荀季子心急火燎地道。这个机密泄露,死得最惨的人便是他。勾结外敌,谋害父亲和大哥,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看见了。那人滚到台阶中间,一骨碌身,便跃到了少昊宫的废墟之中。”木慎行道,“属下见大殿内发生变故,怕虞部族和青阳部落的人趁势攻击,便没敢动。” “嗨嗨。”荀季子连连跺脚,“谈判已成,这两族不再是敌人了,调集你和归言楚的人马,封锁旸谷要道,上天入地也要把少丘给我找出来。一见他什么话也不说,格杀勿论。” “少丘?”木慎行怔了怔,急忙答应。 “少君,不妥。”归言楚道,“金之血脉者杀不得。杀了他,大荒间便会再诞生另一个金之血脉者,若是生在三苗国,三苗国的金元素力便会浓郁许多,尧战之时更加不利。” “闭嘴!”荀季子气急败坏地喝道,“我说杀了他便杀了他!还有,不要叫我少君,十二长老联席决议,已经推举我成为金天之主,东岳之君!我的命令,便是整个金天部族的命令!” 旸谷战士一听,尽皆呆了。这时戎虎士和偃狐已经从城门处赶了过来,偃狐顿时大叫:“恭喜少……恭喜东岳君!” 归言楚、木慎行、戎虎士三人却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归言楚皱眉道:“少君,此事十二长老尚未宣布,少君的命令恕属下难以从命。” 荀季子阴森森地一笑:“这么说来,你是不同意我做东岳君了?”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章 天火入体(三) 归言楚傲然道:“只要十二长老决议,属下自当遵从。不过此刻您的两位哥哥,康仲驻守北疆,防范戎狄蛮人,许叔驻守东疆,抵御原九黎部族的玄夷和于夷,他们守卫我金天部族劳苦功高,如此立君大事,当召回他们相商,如此仓促,只恐不妥。而且,十二长老尚未宣布您是东岳君,杀死金之守护者的大事,属下自然不能草率。” “好,好,好。”荀季子气得呵呵冷笑,“木慎行,你呢?” 木慎行迟疑半晌,方道:“既然十二长老做出决议,无论宣布与否,无论两位少君回来与否,您都是东岳君了,属下自然遵从。” “唔,很好。”荀季子瞥着戎虎士,“你呢?” 戎虎士不安地望了望归言楚,眼中露出忧虑之色,却无奈道:“老戎乃是旸谷战士,既然你是东岳君了,你的命令,老戎自然听从。” “哈哈哈。”荀季子仰天大笑,“归言楚,听见了没有?你们三人不必理会他了,赶紧去搜索少丘,见面什么话也不必说,立刻诛之。” 三人一声应诺,调动本部人马。戎虎士经过归言楚身边,低声道:“老大,你怎么如此不智?快向少君道个歉,老戎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你安然无恙。” 归言楚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冲着荀季子道:“东岳君身故前,命属下前往帝丘拜见太巫氏,求她放回我族木之守护者。东岳君遗命,言楚不敢不从,这便离开旸谷,前往帝丘。少君,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走,山岳般的身躯所过之处,旸谷战士尽皆避让,神色恭谨,便连那千头战犀也不敢稍有异动,俯首帖耳。荀季子双目喷火,嘴唇颤抖了半晌,也没敢发出攻击的命令。 “用不用我们帮忙?”虞无极笑着道。 荀季子戒备地瞅了瞅军姿凛冽的虎驳战士,道:“你们且到外族馆舍休息去吧。哼,莫让你的人在旸谷四处乱跑,若引起误会,大大不妥。” “晓得,晓得。”虞无极笑着,和姜铉、巫真等人率领着各自的战士在旸谷之人的带领下,到馆舍内休憩去了。 少丘的眼耳口鼻之中仍在不停地喷涌着烈火,那种烧灼的感觉,简直如火刑一般,他甚至感觉到体内的肠胃心肺都被烧红了,整个人蜷缩成了虾米。 听到荀季子和木慎行的对答声,他挣扎着爬起来,慢慢地爬行了数丈,却见少昊宫的废墟之中竟有一座莲叶田田的池塘,他强忍着疼痛,爬到池塘边,翻身滚了进去。嗤地一声白雾蒸腾,随即整个人沉入了池塘底部。 冰冷的池水带给他一股沁凉的感觉。他神智一清,拼命运转元素丹,但平时心随意转的元素丹竟然丝毫不见踪影。 “元素丹破了,我……我要死了。”他悲哀地想。 对生命的眷恋固然痛苦,但想起于温柔中冷漠地刺杀了自己的巫真,少丘却涌出浓浓的绝望。在他心里,巫真甚至比甘棠更能带给他亲近的感觉,曾经多少次幻想着,和巫真牵手到大海之滨,空桑岛上,陪她看飞翔的鱼,游泳的鸟,一辈子也不回这让人手足无措的大陆。可是,却是那个梦中少女,连丝毫犹豫也没有,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那匕首至今还嵌在他的胸口! 少丘忽然间激愤难当,猛然间拔出匕首,等待着体内的鲜血涌满了池塘,然后浮尸于此。忽然间他愣了愣,匕首的创口上竟然没有多少血液流出,反而体内发生了一丝异动。 他此时闭气沉于池底,除了体内那三股烧红的铜条仍在烤灼,竟没有感觉到呼吸困难。他忽然想起逃出空桑岛时父亲所说的一句话:运转你体内的金元素力,形成内循环,不用口鼻呼吸……当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此时想来,居然无意间形成了内循环! “奇了。我体内明明没有元素丹了呀!”他竭力忍住那股烧灼感,细细凝思,这才觉察到,肺部虽然没有了元素丹,但身体内部却有一股类似丹力的东西在运行,那股奇怪的丹力在胸腹之内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圆周,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激发出来浓烈的丹力,灌满了头颅和四肢。凡是丹力到处,那股燃烧的天火便暗了一暗。 少丘奇怪难解,也懒得理解,欲待将匕首抛掉,却心中一痛,将白玉匕首插入靴筒,用心催动那股丹力运行,克制天火的能量。 他却不知,他从小并未修炼丹力,肺部的金元素丹完全是玄黎灌输给他的。普通金系之人吸收天地间的金元素力凝成丹,而金之血脉者生下来整个身体便是一颗大大的金元素丹,只不过四元素封印截断了他身体丹力运行的轨道,因此变成了普通人,而玄黎在他肺部凝了一枚元素丹,便是避开那四元素封印,直接将整个身体的元素力吸过来,以完全相反的方式驱使身体发出丹力。 这时四元素封印已经破了两个,玄黎毕生精修凝成的元素丹一破,强大的丹力汇聚全身,仿佛凝成了一个更大的元素丹,剩余的水、土封印只好凝成了两层外壳包裹着,仍旧忠实地履行着封印的职责,但胸腹内的丹力运行轨道却完全畅通。 此时的现象,其实类似封印未破之前,只不过原先由玄黎给他的元素丹催动身体发出丹力,现在则由胸腹内的大元素丹来催发,当然,威力要大上了许多。 少丘不明所以,正在压制体内天火之际,忽然听得池塘边火把晃动,脚步咚咚直响,知道是有人来搜索自己。这池水甚浅,他不敢就这么呆在池底,便悄悄游向远处。 他常年在大海中捕鱼,水性甚好,内循环已成,又不用露出头来呼吸,竟然顺着池塘引水的河道游出了数百丈,到了一片榕树林中,池水已经浅的可以分辨出水底的游鱼,这才湿淋淋地爬上岸来。 正要上岸,忽然便是一惊,池水边的榕树下仿佛有人在说话。他立刻潜伏不动,侧耳倾听。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一章 情孽 “我就知道,你还在想着那小贼!”声音带着独特的磁性,却略微有些愤怒,少丘立刻便听了出来,竟然是桑冥羽!他心中诧异:“他在跟谁说话?哪个小贼?” “他不是小贼。”却是艾桑的声音,随即他也知道了这个“小贼”指的是谁,“我势必要杀了他,但我不会侮辱他。”艾桑的声音里露出浓浓的哀愁,哽咽道,“我们在一起十六年,他天性淳朴,单纯,你我都是了解他的,虽然他毁灭了空桑岛,杀害了我的父母哥哥们和所有的族人,我……我恨不得现在就杀死他,可是……可是……” 艾桑呜呜地哭了起来。桑冥羽长叹一声,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头,艾桑略略一挣,便嚎啕大哭起来。桑冥羽是见日间艾桑对少丘仿佛仍旧旧情未了,竟舍不得下手杀他,心中不安,这才趁夜把她找了出来,在僻静处深谈。 “艾桑。”桑冥羽艰难地措辞道,“你知道,这十六年的相处,其实是虚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难道你、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咱们所有人,不都是在和他玩一场游戏么?虚假的面孔下,哪里有真情可言?” 少丘心中凄凉,俯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觉脸颊一阵冰凉,也不知是脸上的泪水,还是溪边的池水。 “假的么?”艾桑呜咽几声,喃喃地道,“父母和巫谢大人为了安少丘的心,让他顺从地做一个开心的囚徒,让我接近他,和他谈心,甚至要把我嫁给他,和他相伴终生。他们从小就在我耳边灌输少丘有多么好,多么优秀,多么出色,我若是爱上少丘,就为炎黄联盟和部落做出了多么伟大的牺牲,是一桩多么伟大的贡献……” 两个少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都默默地倾听着,心境却迥然不同。 “其实这又何必呢?”艾桑凄然道,“难道他们不说,我便不会爱上少丘么?我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玩耍,那么长的时间,足以透彻地了解任何一个人,何况少丘这个淳朴、天真、透明,如同宁静的水晶般的孩子。冥羽,你们都不知道,我向父亲和巫谢大人保证,一定会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爱上’这个囚徒。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早已经爱着他了,我早已经把自己视为他的妻子,要终生陪他囚禁在远离大荒的空桑岛了。” 两个少年的脑中同时轰然巨震,一个是悲喜交加,另一个却是绝望冰凉。悲喜交加的,身体紧贴着冰凉的池水;绝望冰凉的,却拥抱着一个火热的娇躯。这种感觉,当真难以言喻,两人身体却是一致僵硬,宛如枯木。 “可是,这个时候,你们又对我说,这种感情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艾桑的美眸中泪水奔涌,静静地望着桑冥羽,“你当真要撕裂我的心么?” “可是……可是……”饶是桑冥羽心机深沉,这时却也心乱如麻,喃喃道,“他……他杀死了我们的族人,杀死了你的父母兄弟,毁灭了我们的家……” “冥羽。”艾桑呜呜痛苦,“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杀了他!”桑冥羽忽然把艾桑推了出去,面孔扭曲,双目宛如喷火一般,大声吼叫道,“我一定要杀了他!艾桑,你知道么,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多重!在你父亲和巫谢的权势下,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投向少丘的怀抱,却无力抗拒,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恨不得将自己的肉一块块地剜出来!我们都是一起长大,我任凭哪一点都比他强,可凭什么我不能和他竞争?就凭他是诸神选定的血脉继承者么?我呸,诸神算什么东西?” “冥羽——”艾桑大惊失色。 桑冥羽一摆手,愤怒地道:“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叛逃而出,毁灭了你的一切,我以为,他成了我们的敌人,你终究可以回到我的身边,可是……可是你的心,却已经不再属于我了!”他发疯般大笑,“为什么?为什么?少丘,我要杀了你!” 他大声吼叫,撕裂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远处不时有搜寻的旸谷战士经过,好奇地投来诧异的目光,四下里扫视一番,摇头而去。 “冥羽……”艾桑又羞又怕,四下里望着,轻声道,“你疯了么?” “我疯了——”桑冥羽哈哈惨笑,“我疯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说完呜咽一声,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狂笑的声音仍旧远远地传了过来:“少丘,你在哪里……我要杀了你……” 艾桑追上几步,却又呆呆地停住了脚步,身躯慢慢蹲在了地上,柔弱地抱着膝盖,呜呜地哭了起来。 “艾桑,别哭。”正哭之间,艾桑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拭了拭泪水,诧异地抬起头,顿时呆住了,却见少丘浑身湿淋淋地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的衣服一绺一绺的,皮肤和面孔上到处是火灼过的痕迹,裸露的胸口,皮肉翻卷,露出一个大大的创口,深可见骨。 “你……”艾桑一跃而起,骇然望着他,随即满目的泪水化作了熊熊的烈焰,怒目而视。 少丘苦笑着望着她,涩然一笑:“艾桑,谢谢你……”谢什么?他也不知道,踌躇了半晌,才叹道,“虽然空桑岛的覆灭不是我做的,但你的五哥却是我杀的,你……杀了我,我不会怪你的。”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艾桑怒不可遏。 少丘慢慢俯下身,挣扎着从靴筒里抽出那柄白玉匕首,托在手心,递了过去:“不要再这么难过了。你知道,每次见到你哭,我总是比你还难受。”他眼中泪水奔流,脸上却露出微笑,“这柄匕首刚刚插进了我的胸膛,却没有刺死我,恰好,可以偿还你。” “你为何不逃?还敢来见我?”艾桑冷冷地拿过匕首,莹白的锋刃森然抵住他的胸膛:“我知道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哼,以前是我瞎了眼,如今我跟你仇深似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二章 神巫苟合(一) “我早已经不想逃了。”少丘凄然一笑,体内天火灼烧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却勉强让自己的脸上带着笑容,“无论我逃到哪里,能逃得过对空桑族人欠下的血债么?” “你……”艾桑脸色惨白,咬着嘴唇道,“你真的不逃?” 少丘摇了摇头。艾桑手臂颤抖,匕首慢慢刺进了肌肤,血珠滚动在少丘胸膛的肌肤上,月光下闪耀着诡异的鲜红。少丘站在空气中片刻,只觉体内天火烧灼之感仍然猛烈无比,瞬间连身上的衣服都蒸干了,那滴鲜血瞬间竟然化成了雾气,只在肌肤上留下一个斑驳的血痕。 “我只问你一句话。”艾桑嗓音干涩,喃喃地道,“你……有没有爱过我……” 少丘愕然,只觉一阵茫然,呆呆地看着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论是或否,我都会杀你的。”艾桑逼视着他,冷冷道,“如实回答。” “不知道。”少丘呆呆地摇头,“那时候……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现在你知道了么?”艾桑眼里泪水奔涌,狠狠地盯着他。 凝望着胸口的白玉匕首,也不知为何,少丘忽然想起它的主人,当自己九死一生杀死九婴,拿来肾水为她解毒之后,那只纤纤玉手却持着这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那时候,他为什么身体不感觉到痛,心却痛得有如撕裂了一般? 两人就这样呆呆地对视着,艾桑的眼里越来越绝望,泪水不停息地流淌,手臂颤抖得仿佛风中的枯枝,啪地一声,白玉匕首跌在了地上。她忽然失声呜咽,转身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 “艾桑——”少丘茫然地喊了一声。艾桑却头也不回,一路奔去。 少丘呆呆地站着,仿佛痴了一般。 “精彩!精彩!”忽然面前人影一晃,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身上,“哼,小贼,我看你能逃到哪里!” 少丘猝不及防,扑通摔倒在地。他心中一沉,缓缓抬起头,竟然是荀季子! 他孤身一人,也没有带随从,竟然出现在这里! “起来!”荀季子低声喝道。 少丘站起身,冷冷地望着荀季子:“今日死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 “哼,想死。容易。”荀季子诡秘地一笑,在他浑身上下摸索一番,将地上那白玉匕首捡了出来,看了看,塞进自己怀中。忽然双手交错,无数的藤蔓凭空生起,将少丘缠绕得结结实实。他元素力本就比少丘强上甚多,在体内元素力和天火抗衡之际,少丘更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顿时捆得有如一个肉球一般。 少丘大怒:“荀季子,你要杀便杀,休要折辱老子!”他平素朴实,但跟金破天这种粗人在一起久了,这句老子竟然脱口而出,只觉畅快无比。 “嘿嘿,我只需灭口即可,折辱你作甚?莫急,方才你让我看了场好戏,你只需好好配合,我也让你看场好戏,然后自然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荀季子伸手在他咽喉上输入一股木元素力,少丘顿觉嗓子梗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荀季子满意地看了看,伸手提起这团藤蔓肉球,大步往榕树林之内走去。榕树林的深处是一座荒僻的殿堂,尖顶直插天空,外面还有一排两人高的木桩制成的围墙,估计是祭祀的所在。 荀季子提着少丘翻身跃入围墙之内,走到高大的梨木门前,将少丘放在了地上。双手用力虚按,那藤蔓球忽然深处无数的触须深深地向地下钻去,居然把少丘裹在其中,钻入了地底。不过并不甚深,地面距少丘的头顶也就半尺多厚,漆黑之中竟然也不觉气闷,而上面的声音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 “他这是要活埋我么?”少丘大奇,“要活埋也埋得深一些呀!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却听荀季子在门上轻轻扣了扣,殿堂内忽然响起一声幽幽地叹息,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又来做什么?今夜之后,你便是金天之主,东岳之君,我这扇门,只怕你无法再进了。” 那是巫礼的声音。这里竟然是巫礼的住处,怪不得建成神殿的格局。少丘暗道:“看来荀季子是想和巫礼商量怎么处决我吧!”当下不敢怠慢,全力压制体内经脉内脏中乱窜的天火。 “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如此寂寞,今日季子即位,姐姐出了大力,季子自然要来向姐姐道谢了。”荀季子满面笑容道。 但巫礼却没有从殿堂内出来,仍旧幽幽地道:“你还不快走么?我已经助你杀了你老子,杀了你哥哥,你做了东岳君还不满足么?” “原来这桩大事竟然是他们二人合谋!”少丘暗暗想着,当下不敢再分心,一心克制体内的天火。 荀季子沉默片刻,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合上门。 殿堂内无比简朴,只是四壁摆满了巨大的青铜祭器,正中则是一座高大七尺的青铜鼎,鼎内烟雾缭绕,一派神秘。巫礼便跪倒在青铜鼎前闭目膜拜。 “若无姐姐相助,季子自然无法得到这东岳君之位。”荀季子站在她窈窕的背影之后,笑嘻嘻地道。 “嘿嘿。”巫礼一阵惨笑,道,“为了你,我不惜找来姜铉、虞无极,设下这九婴之计,除掉了你所有的障碍,如今你如愿以偿了,你我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你再也莫到我这里来。哼,巫觋与凡俗之人私通,必遭诸神天雷亟为齑粉,我冒着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惩罚,与你苟合,做下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为何还要纠缠着我?” 少丘脑袋轰然一震:“原来……原来荀季子竟与巫礼私通苟合!天哪,无论在大荒还是空桑部落,巫觋犯下这种罪孽,可当真是……” 自炎黄二帝以降,巫觋便是诸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便是太巫氏和少觋氏选定巫觋,也是凭借诸神的旨意。莫说是太巫氏和少觋氏,便是七巫四觋,在六大部族之中,地位之尊崇,比之部族之君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凡人又焉能和巫觋婚配,更别说私通苟合了。此时一旦传出,莫说巫礼和荀季子要被雷火亟死,便是太巫氏、东岳君也会受到牵累,以身向诸神谢罪。 这个秘密可谓是惊天动地。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三章 神巫苟合(二) 少丘心神激荡之下,天火直冲心脏,剧痛之下顿时吓了一身冷汗,急忙凝聚元素力抗衡。 “唉。”荀季子叹息一声,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姐姐为季子牺牲了一切,季子有何尝不知?心中对姐姐的愧疚,夜夜便如万蛇噬心,今日既然得偿所愿,又如何能不来向姐姐谢罪?” 那巫礼却长叹一声:“你也有愧么?唉,我又何尝不是心中有如毒蛇噬咬,天火焚心,可是……” “可是姐姐依然不悔,是么?”荀季子跪在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纤腰,将脸贴在她背上,喃喃道,“季子也不悔。我成了金天之主,大荒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要与姐姐长相厮守,有什么可悔的呢?” 巫礼浑身一震,便连嗓音都沙哑了:“你说什么?长相厮守,这如何可能……” “姐姐可听说熊耳之山有一种奇草么?名曰葶苎草。我在东岳神殿地宫的一副龟甲上看到神农氏传下来的本草经,将这种草精炼,炼成葶苎丸,服下,三十六日之后人体便可以长出一层新鲜的肌肤,凝白滑腻,宛如青春少女。”荀季子笑道,“姐姐可有兴趣么?” “重回青春?”巫礼悠然神往,喃喃道,“真有这种奇草么?” 少丘听得也心动不已,暗道:“甘棠一直抱怨自幼练刀练剑,手上磨出了茧子,这种草自然可以让她的双手白皙如初,柔嫩无比了。嗯,回头得给她弄来才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片刻之间便会丧命了。 “不错。肌肤新生之时,我再以木元素力修正姐姐的外貌,姐姐便是另外一个人了,你我光明正大在一起,有何不可?”荀季子神往道,“从此双宿双飞,快意人间,生下无数的孩儿,每个都是大荒中的英雄……” 巫礼不知何时转回了身子,抱着荀季子,脸上露出羞涩之感,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喃喃道:“真的可以么?你……你真的有这个胆量娶一个大祭司么?” “有何不敢!”荀季子傲然道,“我费了如此心机,不惜弑兄弑父,坐上这东岳君之位,不就是为了和姐姐在一起么?姐姐若是不信,且看这个——”他一张手,一枚青色的药丸在掌心内滴溜溜地转动。 “这……这难道便是葶苎丸?”巫礼露出惊喜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青春不老,美貌常在,本就是所有女人的共同心愿,巫觋也不例外。 荀季子哈哈大笑:“姐姐,我费了数月之功,采到了这葶苎草,又费了四十九日的熬炼,终于炼成了一枚。直到如今大功告成之日,才来给姐姐报喜。” 巫礼颤抖着手指,拈起了葶苎丸,眼中露出迷醉之色。荀季子笑道:“姐姐快些服下吧。然后你托词离开旸谷,在外面避上一个多月,便成了芳华二八的少女了。季子再借机将姐姐迎回旸谷,从此你便是另外一个人了。” 巫礼望着碧绿的葶苎丸,迷离的眼神中忽然露出哀伤之色,默然不语。良久,才神色一凝,伸手将葶苎丸抛入口中。 荀季子嘻嘻笑道:“姐姐,味道如何?” “嗯,一股苦味。”巫礼皱眉道,“我明天便从旸谷消失么?可是我失踪会不会引起大动荡?金天部族和太巫氏都会追查的。” “他们不会追查的,我早已想好对策了,保准波澜不惊。”荀季子笑道,“不过,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现在消失。” “什么?”巫礼诧异道,忽然只觉胸口一痛,她愕然低头,却见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体内! “你……”巫礼骇然望着荀季子,脸上惨白无比,身体从他的怀中慢慢软倒下来。 “嘿嘿,姐姐,你若不是彻底消失,季子如何能做得天衣无缝。”荀季子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闪身远远地避开。 巫礼愤怒至极,伸手一招,却发现体内的精神力竟然无影无踪,莫说繁复的巫术,便连简单的治疗术都使不出来。她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姐姐,若非那枚回复青春的葶苎丸,小弟如何敢对太巫氏手下的七巫下手?”荀季子嘿嘿笑道,“你服下药丸的时候,想必早已用神力探查过它是否具有毒性了吧?可惜,葶苎草还有个特性,成熟之草确实可以炼成回复青春的药丸,但草若没有成熟,便隐含着极为猛烈的毒性,腐蚀人的心智,加速体内血液流动,嘿嘿,你心跳加快,脑中混乱不堪,又如何能使出神巫之力?” “你为何要这么做?”巫礼嘶声道,“难道你做了东岳君之后,怕你我关系暴露,为你带来杀身之祸么?我早已说过从此一刀两断,你为何还要杀我?” 少丘在地底听着,也是大惑不解。杀死一个大祭司可是重罪,当日戎虎士重伤巫谢至死,便连东岳君也无权处置,交由十二长老裁决。只不过随后就是孔任杀死姬孟唐,九婴祸乱旸谷,东岳君被刺杀等大事,十二长老也没来得及处理戎虎士,但处罚必然很重是毫无疑问的。虽然巫礼和荀季子私通会害得两人身败名裂,但巫礼早已经决定一刀两断,而且她自己更是要保守这个秘密以免使巫门蒙羞,荀季子为何还要杀了她? “我杀你自然不是为了怕秘密泄露。”荀季子缓缓道,“而是因为你和我父亲之间的丑事!哼,难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么?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真的是爱上我么?呸,你比我大将近二十岁,有何情爱可言?你分明是为了报复我父亲!他将你抛弃,你怀恨在心,便来勾引他的儿子,将我引入地狱不可自拔,让我父亲和我痛悔终生。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少丘浑身一僵,顿时傻了,原来这个女人竟然和东岳君、荀季子两代私通苟合,这可当真是炎黄联盟的第一丑闻了,还不知道要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四章 木之血脉者(一) 巫礼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错,我和你父亲在十八年前便已经苟合啦!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我生来便要做巫觋?不能享受人间欢爱,不能有人间情欲?诸神凭什么将他们的意志强加于我!”巫礼声音激亢,愤然道,“我不甘心,我要自己选择!自从我十六岁被派到旸谷,便与东岳君两情相悦,可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难道诸神的旨意,便是要让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么?” 荀季子冷冷地看着她,巫礼疯狂地大笑:“东岳君那老乌龟,表面上慷慨豪迈,其实优柔寡断,懦弱不堪,他既迷恋于我,抛弃炎黄铁规于不顾,却不敢与我逃离金天部族,做一对无忧无虑的放逐者。好吧,我忍了,也认了,谁让我爱上他,爱得不可自拔,连名誉和生命都在所不惜呢?可是……可是……”巫礼忽然呜呜哭起来,“为何我怀孕之后,他千方百计要打掉我的孩儿?我跪在地上哀求他,宁愿独自一人远离炎黄,做一个孤独的放逐者他都不肯。直到我威胁他要将这个秘密公布,他才无奈,让我生下了这个孩子!然后……然后他就永远视我如陌路之人了……这个老乌龟,你知道我有多恨他!” “他们两人居然生下了个孩子?”少丘奇道,“那孩子是谁?” 荀季子此时也是脸色铁青,连声冷哼,却不说话。 巫礼呜咽了一阵,惨笑道:“偏生……偏生我命苦,居然和那老乌龟生下了木之守护者!” 少丘不禁骇然:“原来东岳君和巫礼竟然是木之血脉者的父母!” “果然如此。”荀季子咬牙道,“那老东西临死前,让归言楚去求太巫氏放出木之血脉者,回来为他报仇!嘿嘿,向谁报仇,自然是我!我本可以不杀你,但木之血脉者是你的孩子,他要回来杀我报仇,我自然要先杀了他!哼,你是他的母亲,难道会为了私通的情郎不顾自己的孩子?莫要怪我,我要杀木之血脉者,只有先杀了你。” 巫礼怔了怔,惨然一笑,喃喃道:“凭你也能杀得了他么?木之血脉者……我居然生了个木之血脉者……那年,孩子一生下来,事情再也瞒不住啦,太巫氏觉察到了大荒中木元素力的异变,以天地搜神之术,查到了木之血脉者诞生之地,寻踪而至,嘿嘿,那老乌龟立时便软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太巫氏能饶过他。”巫礼愤怒地哼道,“饶什么饶,我宁愿万劫不复,灵魂都化为灰烬,作为一个勇士,一个顶级高手,居然懦弱成这个样子。可恨我瞎了眼,爱上了他!太巫氏见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她总不见得将我和东岳君一起诛杀,然后自己再自杀谢罪吧?于是,她便抢走我的孩儿,命我们立刻断绝关系。哼,那老乌龟居然果真十多年中与我形同陌路,这数年的恩爱就这样抛之脑后。你说,我恨不恨?为了他,我身败名裂,为了他,我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品尝了十多年的孤独寂寞,他该不该死?该不该受到惩罚?” 巫礼尖声叫道,愤怒之情穿透木门,使得少丘的肝胆阵阵收缩。 “我要报复他!哼,他不是最宠爱你这个幼子么?我便勾引你,和你们父子两代私通苟合,哈哈,我看他能如何!我要亲眼看到他痛苦锥心的模样,我要他终日里活在地狱中!”巫礼憎恨地瞪着荀季子,声音里透出深深的怨毒,那种憎恨仿佛一条毒蛇般钻进少丘的耳朵,让他恐惧不已。 “你当他不知道你我私通么?哼,东岳君那老乌龟何等样人,天下大局犹在他掌握之中,何况家中琐事。嘿嘿,我便是故意让他知道,那又如何?哼,这老乌龟还真能忍,居然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哈哈,那我倒要看看他多能忍,我就要他最憎恨的儿子,来杀掉他的长子,杀掉他这个老爹,夺了他的东岳君爵位,将他一手创建的旸谷,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我要看看他到底多能忍!我要他私奔,打他骂他,他忍住;我怀孕时要将这个秘密张扬出去,他忍住;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被太巫氏抢走,他还是忍住;连他的旧情人和儿子私通,他竟然还能忍住……我偏要做出他忍不住之事!我要他的命,我要毁他的基业,我看他还能不能忍住!” 巫礼说得又快又疾,显然情绪炽烈无比,急于发泄,一通话说完,她却又呜咽了起来,半晌才喃喃道,“这老东西……姬仲……我要杀你,勾结你儿子,勾结虞无极,勾结姜铉,难道你当真不知么?可你为什么不惩罚我?为什么不破了我的阴谋,用刀刺进我的胸口?直到死,你一句话也不说,你什么也不怪我,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少丘忽然想起东岳君临死前的话,当时他站在祭日台下,听见东岳君濒死前怒喝了一声:“孽子……孽子……你所做之事,当真……当真以为我不知么?” 在后来,东岳君又隐隐约约说了一句:“想我姬仲,纵横天下,杀伐决断,却不料……罢罢罢,既然我心慈手软,一遭败亡,又怨得何人哉?” 看来所有的秘密东岳君其实都知道,儿子与旧情人私通,串通外敌来杀他,东岳君只怕无一不知,可是,他为什么至死也不表露丝毫呢?要知以东岳君的手段,要避过这次杀身之祸实在是易如反掌。这到底是为什么? 少丘心中也大惑不解,只觉着这个好似邻家老头般的风云人物好生可怜。 荀季子嘿嘿冷笑:“这些恩怨情仇我也不耐烦知道,他待我凉薄我便要杀他,无论他是老子也好,兄长也好。哼,你们且到地下去辩个清楚吧。” 他手一招,少丘只觉裹着自己的藤蔓仿佛一群毒蛇般争先恐后地往殿堂内钻去,将他的整个身体也拖了过去,眼前忽然一亮,身子已经浮出了地面。 五元素之卷 第一百零五章 木之血脉者(二) 巫礼一见他浑身裹着藤蔓出现在眼前,不禁一怔。荀季子拍手笑道:“这就是如何让你死得波澜不惊,悄无声息的利器。哈哈,少丘乃是金之血脉者,旸谷战士正在搜索他,他无意间潜逃到了巫觋神殿,你奋力与他搏杀,最终同归于尽。哈哈,真是太完美了。” 巫礼望着少丘,见他丝毫挣扎不得,不禁苦笑,惨然不语。 荀季子拍了拍手,啧啧地为自己的计谋赞叹了几句,打量着少丘:“金之血脉者,元素丹碎了都不死……怎么才能杀死你呢?”他四处瞅了瞅,凝出藤蔓,从巫觋神殿中的一只陶罐中卷出一条七寸多长,通体漆黑如墨的毒蛇,“这种化蛇倒不错,咬人一口,浑身肌肉、血液、骨骼尽皆化为岩石般坚硬,嘿嘿,我再拿铜鼎砸你一下,将你砸成碎片,就不信你不死。” 少丘听得瞠目结舌,被蛇咬一口倒罢了,还要化成岩石,还要被人砸成碎片,那绝对死得透透了。 荀季子嘿嘿笑着,用藤蔓举着化蛇便往藤蔓球内塞了过来。忽然间少丘一声暴喝,身上的藤蔓忽然熊熊燃烧起来,猛烈的火焰甚至将荀季子手中的藤蔓也点燃了,那化蛇嘶叫一声,拼命从藤蔓中钻出来,快如闪电般游了开去。 荀季子一愕,却见火团中剑气凛冽,甚至将烈火都劈成了两半。他惊骇之下,飞身暴退,小腹却还是一凉,被锋锐的剑气硬生生斩裂了半尺长的口子,鲜血奔涌。 火焰中,少丘宛如火神般昂然大步踏出,手上持着玄黎之剑!荀季子一声怪叫,轰然一声撞破了巫觋神殿的后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他一走,少丘顿时支持不住了,扑通坐倒在地上。他适才不再压制体内的天火,反而将它猛地逼出体外,一下子烧掉了藤蔓。这时体内除了虚弱无力,竟然通体舒泰,这才知道自己压制天火竟是缘木求鱼。其实元素高手若真被天火射入体内,第一反应就是将它逼迫出来,没有人傻得一边让天火灼烧自己的经脉脏腑,一边耗费元素力去压制它。偏生少丘几乎完全不懂元素力运用,只晓得你攻我防,天火烤,他便压,不过这样倒也有好处,那天火何等猛烈,在经脉脏腑内烤灼了这么久,早已把他的经脉内脏烤灼得坚韧无比,简直比铜铁还要坚硬,对未来的修炼大有好处。 喘息了片刻,少丘勉强以长剑撑住地面,想站起来,不料玄黎之剑嗤的一声直插入了地底,他扑通又摔倒在地。 “玄黎之剑过于锋锐,用它当拐杖可不行。”巫礼淡淡道,“没有什么地面可以挡住它的剑锋。” 少丘苦笑着站了起来:“你……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巫礼道,“这一匕首倒罢了,但这葶苎丸却厉害无比,我神巫之力已然消失,而且是不可逆的,根本无法恢复。即便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了。”她闭目长叹,由于葶苎丸使心跳加速,胸口的血液仍旧狂涌不息,“你赶紧走吧,荀季子不久便会带人来。临走前想报仇的话,便一剑斩了我。” “我为何要杀你?”少丘诧异道。 巫礼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你是金系,我是木系的大祭司,为何不杀我?” “是这样么?”少丘挠挠头,露出烦恼的笑容,一边用元素力封住巫礼胸部的创口,慢慢把白玉匕首拔了出来插在靴子内,一边道,“我不明白五元素为何要自相残杀,难道金克木,金系就一定要将木系消灭光么?嘿嘿,木系之人也得用金属做的斧子砍下大树造房子供他们居住,水系的人也得用土壤围成堤坝让江河不至于泛滥淹没他们的家园!真是莫名其妙。好啦,我要逃走了,你走不走?” 巫礼身子一颤,露出深思之色,竟没有回答。少丘又问了一遍,她才道:“我已经成了废人,留在旸谷有什么用?你把我带出旸谷吧,十八年了,我起码要留这条命见见我的孩儿。” 少丘想起自己丧身于火山喷发中的父母,心中涌起阵阵的凄凉,居然羡慕起那个从未谋面的木之血脉者了:“他(她)虽然十八年未能与父母见面,却至今有一个深爱他(她)的母亲在惦念着。而我,从此以后就要孤零零地一个人面对这神秘难测的大荒世界了……” 他躬身背起巫礼,慢慢走出了巫觋神殿。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六章 济水血战 旸谷之内灯火通明,战士们骑着战犀纵横驰骋,往来不绝,但荀季子为了杀巫礼,禁止众人来骚扰巫觋神殿这一带,这榕树林中却颇为寂静。 在巫礼的指点下,少丘施展御风之术,潜形匿迹,宛如一头黑色的狸猫。他此时元素力充沛,虽然较之木之守护者这种高手级别还差得远,但御风术却有了不小的进步,负了巫礼,仍然能在树梢之间轻盈飞掠。 旸谷之中,这些树木藤蔓处处都是防御性武器,但有巫礼在,越是防御力强大之处便越是安全,有时前面密密麻麻的藤蔓、荆棘阻挡,看似无路,巫礼伸手一划,藤蔓荆棘立刻收缩,现出幽暗的小径。 到了城墙边,少丘刚一接近,无数的藤蔓张牙舞爪便如灵蛇一般刺来,巫礼伸手抚摸了一下,藤蔓便老老实实地垂了下去,少丘挽着藤蔓,爬上城墙。 城上有旸谷战士往来逡巡,两人一组,交叉巡逻。少丘伏在暗处,待得一组战士走过来,悄然出现,左右手同时在他们后颈一切,那两名战士哼也不哼,软软倒地。少丘飞身跃出城墙,沿着济水,向西疾奔。 “少丘,你把我放下吧。”巫礼忽然道。 少丘怔了怔,依言把她放下。巫礼道:“你走吧,逃得越远越好。” “你呢?”少丘道。 巫礼望了望旸谷,叹道:“我的孩子终究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我终是不能远离旸谷的,就在这卢其山中等他吧。” “你……”少丘犹豫道,“你失去了神巫之力,能独自在卢其山中生存吗?” 巫礼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意:“神巫之力虽然失去了,可是巫觋乃天地所生,我回到天地之中,便如回到家一样。”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孩子,你今年十六七了吧?我那孩儿比你还要大一岁,唉,若他有你这般英雄了得,我此生也无憾了。” 少丘脸色顿时涨红:“我……别人都说我很笨的,哪算什么英雄。” “浑金璞玉,常人岂能辨识。”巫礼抚摸着他的头发,“你生性淳朴,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可你体内的四元素封印已经破了大半,你身为金之血脉者,体内的金元素力迟早会让你锋芒逼人,不可一世。金的攻击力最强,锋芒外露,这也是为何其他四元素排斥金元素的缘由。若是有一天,你心中的孤傲之念和杀伐之念压制不住,便想想你童年的梦想和在神殿中对我说的话吧。” “我……我童年的梦想是当一名出色的渔夫。”少丘赧颜道。 巫礼咯咯笑了起来:“这有何不好?大荒中人心诡诈你也见识了,做英雄真的比做渔夫好么?” 少丘想起大荒中所遇之人的阴谋诡诈,不禁一阵凄凉,迟疑道:“可是……我怎么会有杀戮之念呢?我最痛恨的就是大荒部落间无休无止的杀伐。而且,我喜欢和很多人在一起,也不愿意孤独一人。” “杀戮、孤独和不可一世的傲然,是金系的本源属性。”巫礼摇头道,“现在你体内的金元素力被四元素……哦,二元素封印,自然体会不到。若是心性动荡,或者二元素封印破掉,金系的属性便会在你体内占支配地位。十六年前,我还是一个少女,当初六大部族的高手联手封印你这个婴儿时,我也在场,当初他们的打算便是抑制你体内的金元素特性。唉,天意,有干天和之事,必有逆天之举。” 文“真的?”少丘眼前一亮,“那你知道我父母是谁么?” 心巫礼浑身一抖,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望着少丘,神色间居然露出一种恐惧:“你……我不知道……不要问我。你……也不要找你的父母了。如果你找到他们,将会给整个大荒带来天翻地覆的灾难……好了,你不要问了,我走了。” 阁说完也不再看少丘,急匆匆转身,往卢其山的密林中走去。一边走,身体仿佛还在颤抖。 论少丘瞠目结舌,望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还没醒过神来。 坛正发呆,猛然间只听旸谷城门处号角之声大作,无数火把飞快地闪动,大地轰鸣,数百只战犀奔涌而出。远远地便听见戎虎士那大嗓门道:“四散搜索,济水中也不要放过,他走不远!” 少丘吓了一跳,想来是巡逻的战士发现了倒在城墙上的同伴,知道少丘已经逃出了旸谷。他想也不想,撒腿疾奔,双方相聚甚近,这一跑,顿时有高手发觉了此处的动静:“在西边,追!” 轰隆隆的战犀急速奔驰,少丘逃了不到一里,便被上百头战犀团团围住。那些战士催动战犀绕着他不停奔突,卷起的灰尘将少丘笼罩在其中。旋即荀季子、木慎行、戎虎士、偃狐等人纷纷而来,便连虞无极、虞封瀚兄弟和姜铉、孔任、巫真、桑冥羽、艾桑、白苗等人也赶了过来。 杀死少丘虽然是荀季子和虞无极等人共同的愿望,可当众杀死诞生于炎黄联盟的金之血脉者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谁也不知道会对炎黄对三苗之战造成什么影响,心中均是忐忑不安。 “杀了他。”荀季子冷冷地道。 偃狐一摆手,两名战犀勇士狂喝一声,举起长矛,催动战犀,山岳般的巨影朝少丘撞了过来,尚有五丈距离,手中骨矛飙射而出,直奔少丘的胸膛。骨矛脱手的刹那,背上骨刃已然在手,伏在战犀背上狂劈而至。 骨矛飙射,战犀冲撞,骨刃狂劈,三种攻击手段连环而至,两头战犀,竟然生出惨烈无比的气势。 少丘也被荀季子的冷酷激起了愤慨之意,大喝一声,身子一弯,双拳猛然弹起,击在了骨矛的杆部,喀喀两声,骨矛断为两截。与此同时,战犀一头撞了过来,少丘一个侧翻,玄黎之剑炫然迸出,横空扫过,嗤的一声,斜斜的将那头战犀剖为两半。 血肉飞溅中,战犀上的勇士一头栽了下来,百忙中,骨刃仍旧横扫他的头颅。少丘长剑一圈,将那战士整条手臂切了下来。另一头战犀在战士的催动下,身子一折,仿佛大山般压了过来,战犀上的勇士怒喝一声,骨刃直劈,少丘身子纵起,避过战犀,一头将那勇士凌空撞飞,半空中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那战士直摔出七八丈远。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七章 食人蜂与化蛇 战犀嘶吼,战士惨叫,刹那间战斗已然结束。在场之人无不震撼,纵使虞无极这等比少丘高出数筹的大高手,心中仍是不免惊骇——金之血脉者的杀伐之意竟然如此凛冽! “还有谁来?”激愤之意仿佛巨石一般压在胸中,少丘提剑而立,冷冷地喝道。 荀季子暗暗心惊,哼道:“偃狐,杀了他。” 偃狐呵呵笑着跳下战犀,悠悠然走到少丘面前:“惭愧,小兄弟,你我还是要刀兵相见。” “来吧!”少丘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呵呵惨笑,“来吧!你们这班人,我早已受够了!我做错了什么?每个人都要杀我!” “元素不同,便是无可调解的仇怨。”偃狐呵呵一笑,双手虚悬,猛然手心中凝出一枚巨大的青色圆球,散发出绵绵生机,让人如沐春风,“小兄弟,小心了。我搏击之术不及戎虎士,元素之力不如木慎行,却是最适合对付你。” 少丘皱眉望着那枚圆球,见它在偃狐虚悬的双掌之内旋转不休,却不知有什么用。至今为止,旸谷四大高手中,他还没见过归言楚和偃狐出手,归言楚自然不必说了,连目空一切的金破天都忌他三分,而这个偃狐,却是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摸不清深浅。 正在诧异之间,猛然听得卢其山上一阵嗡嗡之声,在火光之下,只见一团密密麻麻的东西凝结成一条巨龙,在虚空中翻卷不休,急速朝少丘射了过来。少丘凝目细看,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旸谷战士、虞无极等高手却纷纷脸上变色,退出二十余丈,远远地望着。 少丘还没看清,那条巨龙已经扑到。少丘大喝一声,玄黎之剑凌空劈去,只觉嗤的一声,竟仿佛劈在了空气之中,那条巨龙已经撞在了他胸口,轰然一响,嗡嗡声四起,少丘只觉身上脸上无处不痛,简直有如万蚁撕咬。 那竟是千万只巨大的食人蜂! 少丘这才知道,为什么连虞无极这等高手都避了开去,原来这偃狐修炼的木元素力,最擅长的便是召集鸟兽昆虫! 此时蜂毒入体,少丘在地上翻来滚去,痛楚难当。面对这么多的食人蜂,玄黎之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食人蜂密密麻麻地聚在他的身上,简直就如长了一尺多后的外壳。偃狐笑吟吟地望着惨叫不已的少丘,托着木元素球,不停地催动它旋转,控制食人蜂。 忽然间,凌空射来一枚金色的丹丸,正击在少丘的身上,轰然一声,那丹丸竟然燃烧了起来,熊熊的火焰将少丘和他身上的食人蜂尽数卷在其中。蜂类怕火,一惊之下纷纷飞了起来,但那火势太大,展翅之时,仍旧有大片的食人蜂劈里啪啦的跌了下来。 嗡——食人蜂纷纷逃了开去,再也不受控制,四散而飞。 “怎么回事?”偃狐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条绳索凌空飞来,正卷在少丘挥舞的胳膊上。偃狐大怒,屈指一弹,一股藤蔓卷在那长索上,拼力一拽,只听一声娇呼,一条人影从二十丈外的卢其山密林中飞了出来。 “哼!”偃狐另一只头连连挥动,密密麻麻的木神荆棘激射而去。半空中那人挥动一把白莹莹的骨刃,竟然将坚硬无比的荆棘尽数搅得粉碎。但这么一耽搁,她整个身子已然被偃狐拽了过来,落在了包围之中。 “甘棠!”人群外的艾桑一看见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少女果然是甘棠。在卢其山上,她命孟贲等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抬着金破天去追姚重华之后,心中醋意难当,便连夜赶回旸谷,想找艾桑的晦气。不料到了旸谷,却见众人纷纷往城外跑,她大为诧异,也不敢跟在众人身后,便悄悄摸进了卢其山上,躲在树梢观看。一看见少丘,她也呆住了,明明少丘被姚重华抓走了,怎么又跑到了这里?还被旸谷之人给围住了? 她仔细盘算对策,还没想好,少丘已经被千万只食人蜂给困住,无奈之下,她先射出一枚自造的烈火丹——便是早先将戎虎士龙骨刃险些烧掉那种——随后抛出长索,打算将少丘卷过来,不料力气没有偃狐大,反而被偃狐拽进了包围圈。 “少丘!”甘棠也顾不得偃狐是否会攻击自己,急忙跑到少丘身边,扑灭他身上的火焰,却见少丘浑身浮肿,脸上到处都是红包,竟然被食人蜂蛰的不成样子。 “甘棠,你怎么到了这里?”少丘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努力睁大眼睛,看见是她,不禁吃了一惊。 “唉,你这笨猪啊!哪有人用长剑去劈食人蜂的。”甘棠喃喃地骂了一句,“这蜂毒入体,必须尽快用元素力将它们排出体外,你赶紧运行元素力。我来对付他们。” 少丘一把拉住她,急道:“甘棠,你还是走吧!否则咱们两个就尽数死在这里了。” “死便死吧。”甘棠满不在乎地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傲然望着众人,“你们谁来?姑奶奶我奉陪!” 偃狐皱眉瞥着她,回头看了看荀季子,荀季子不满道:“尽快杀了她,然后斩了少丘。” 偃狐答应一声,手一招,地下嗤的一声钻出来一条漆黑细小的化蛇,乖乖地盘绕在他的手指上。偃狐望着甘棠道:“小姑娘,你是谁?杀你之前留个名字吧。” 甘棠哼了一声,却知道自己绝不是偃狐的对手,只怕连对方三五招都挡不住,不禁心中黯然:“看来我与少丘今日是必然死在这里了。”心中不甘,却无法可施,在数百名战犀勇士和十几名大高手的包围下,恐怕整个大荒也没有人能救他们出去。 “小姑娘,你不说话,我可要出手啦!化蛇一口,化石千秋。瞬间你就会变成石雕。”偃狐手指一抖,便要射出化蛇。 “等等——”甘棠忽然大叫。 偃狐倒吃了一惊:“怎么?” “哼。和你决斗无聊之极。”甘棠冷笑道,“我要找人决斗!” “找谁?”偃狐诧异道。 “艾桑!”甘棠咬牙道,伸手一指,“艾桑,你给我出来!姑奶奶我不杀你,死不甘心!”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八章 二女相争 艾桑一愕,随即怒气勃发。桑冥羽皱眉道:“她这是临死前拉你垫背,不要上当。” “哼,我便任她挑衅无动于衷么?”艾桑在旸谷内的榕树林中被少丘伤透了心,以为少丘爱的便是甘棠,一看见对方便气不打一处来,抽出身上的骨刃便要过去。 “不可!”桑冥羽脸都白了,“她那是三帝刃!无坚不摧!” “她便是手中拿着吴刀,我也不怕。”艾桑愤然道。 “哈哈哈,小姑娘勇气可嘉。不过她乃是金系之人,元素力已然练至第一劫‘金刚劫’,达到‘体如金刚,百刃不伤’的境界,你拿着骨刃,岂非给她去挠痒么?”一旁虎驳上的虞封瀚大笑道,“来,借你一柄剑用用。”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把乌黑的两尺长短剑抛给艾桑,“此剑乃是乌铜所铸,差不多可以抵挡三帝刃了,破开她的‘金刚劫’该是没问题。” “谢了。”艾桑伸手接过,轻盈地走到甘棠身边。 “白苗。”桑冥羽低声道,“拿出你的破玉弓,一旦艾桑有危险,立刻射杀甘棠。” 白苗点头,将破玉弓取在手中,搭上了三支箭,冷然望着场中。 少丘见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名少女马上就要生死相搏,心中慌乱,奔过去一把扯住甘棠的手臂,哀求道:“甘棠,你还是走吧!我今日必死无疑,你何必呢?” “我危险的时候你能和我同生共死,你危险的时候,我便不能和你同生共死么?”甘棠瞥了他一眼,傲然望着艾桑,“我们便要生同衾,死同穴,如何?” “无耻!”艾桑气得浑身发抖。 甘棠下巴翘起,一脸不屑。少丘尴尬地站在两个少女中间,艰难地道:“我……你们为了我决斗,不……不值……” 艾桑哼了一声:“谁为了你决斗!” 甘棠却笑道:“有什么不值?多少男人为了女人决斗,女人为什么不能为男人决斗?” “可是我……”少丘此时也将蜂毒给逼了出来,身上浮肿竟然慢慢消失,脸上虽然还有疙瘩,但眼睛却能睁开了。他瞥了瞥远处的青阳部落中人,一眼便看到了圣女巫真正美目流盼地注视着他,脸一红,顿时说不出来了。 两个少女心中一沉,顺着少丘的视线望了过去,一眼看到巫真,再回头看了看少丘脸上忸怩的神气,不禁面面相觑。 “原来……”艾桑喃喃道,“你爱的是她……” 甘棠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呆呆望着少丘:“你……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对话虽低,但在场众人都是元素力高手,听得真切,不禁面露古怪之色,一起望向巫真。巫真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眼波瞥了瞥少丘,不禁露出一股无奈的微笑。 少丘被那目光一撞,如遭雷亟,被她刺过的伤口猛然剧痛,张大了嘴巴,竟不知如何是好。甘棠凄然望着他:“你……你好……原来,我都是自作多情……” “不……不是这样的……”少丘讷讷地道,但少年的情怀他自己也搞不懂,便是此时,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在两女的生死搏杀前夕,还关注着那个曾经对自己恩将仇报的圣女。 “算我瞎了眼。”甘棠眼中缓缓淌出两行清泪,决然道,“你救过我,此番我便陪你死了吧!也算是你我恩怨两清,从此一笔勾销,到了地狱黄泉,谁也不认识谁!” 甘棠惨然一笑,只觉心中怒火淤积,无处发泄,再不说话,左手中刃,右手长刃,凌空劈向艾桑。艾桑吃了一惊,乌铜剑搭在三帝刃上一搅,顺着空门直刺其面门。甘棠中刃一截,长刃刷地兜了过来,叮的一声,双刃交击。 两人武功虽然都不高,甘棠固然只到“金刚劫”的境界,艾桑却也仅仅练成了木系中的第一劫“草木劫”境界,仅可操纵草木,连元素藤蔓都逼不出来。但两个身材曼妙的少女以命相搏,竟然看得众人惊心动魄。尤其艾桑乃是木之守护者艾融危仅存的骨血,金天部族的人也不禁都捏了一把冷汗。场中叮叮当当之声响个不觉,艾桑到底实力略逊,自己的木元素力又被甘棠的金元素力克制得死死的,被杀得节节败退,但她性情坚韧,气势居然丝毫不败。 少丘呆呆地看着两女搏杀,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只是无论谁遇险,都是忽上忽下,紧张不已。 便在此时,旸谷城门的方向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甘棠心里一震,不知道有何变数,还是速战速决,尽快杀了艾桑,最好能杀了那个圣女。她娇喝一声,一直潜藏着的三帝短刃突然射出,直刺艾桑的咽喉。艾桑全然没有想到,乌铜剑被双刃夹住,来不及回防,不禁心中一凉,眼睁睁看着短刃射到咽喉。 突然间白苗连珠箭发,一箭射飞短刃,另两箭分别射在中刃和长刃上,叮叮两声,双刃一荡,甘棠胸口空门大开。艾桑不假思索,乌铜剑疾刺而出,嗤地破开了甘棠的金刚劫防护力,刺入了她的胸口! “啊!”少丘目眦欲裂,“甘棠!” 艾桑也傻了,拔出乌铜剑,呆呆地望着甘棠胸口狂喷的鲜血,居然手足无措。 少丘猛扑过去一把抱住甘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甘棠一把推开,尖叫道:“不要碰我!我是生是死,管你什么事!” 少丘踉跄了一步,眼中泪水横流,扑上去抱住她,哽咽道:“甘棠,不要这样!我不要你死……” 两人正在纠缠间,只见人群之外,一骑烈马飞奔而至,外围的旸谷战士回头一望,尽皆恭顺地让开。那人宛如疾风般奔了过来,喝道:“少君,万万不可铸成大错!属下替你将此人带走!” 凌空一把向少丘抓了过来。却是归言楚! 归言楚在旸谷之内拒不承认荀季子的地位,拒绝杀死少丘,以东岳君遗命为借口,收拾行装前往帝丘。荀季子忙着杀巫礼,追少丘,旸谷之内也无人敢问他,归言楚收拾好东西,骑了一匹快马驰出城门向西而来,恰好见到荀季子正在围杀少丘。他知道杀死金之血脉者事关重大,不愿见荀季子胡作非为,便打算将少丘带走,破阵而入,打算一举抓住少丘逃离旸谷,献给帝尧处理。 此时甘棠被少丘抱着,胸口剧痛难当,眼见归言楚一把抓向少丘,不假思索,抱着少丘身子一转,用后背挡住了归言楚。归言楚冷哼一声,挟着飞奔而来之力,一拳击向甘棠的后背,砰然一声,竟然将甘棠和少丘击得凌空飞起。 甘棠惨呼一声,只觉肺部一痛,元素丹轰然碎裂,抱着少丘的手臂顿时松开。归言楚凌空一把抓住少丘,飞马冲出。 炎黄之卷 第一百零九章 生命种子 “放下他!”荀季子嘶声吼道。 木慎行、戎虎士、偃狐同时飞身而起,凌空抓向少丘。归言楚一只手连轰三拳,嘭嘭嘭元素之力轰然碰撞,木慎行等三人竟然在同一时间各自接了归言楚一拳。半空中四条人影乍合即分,分别远远地抛了出去。三大高手合力一击何人能挡,便是归言楚这等高手也是凌空喷出一口鲜血,木慎行三人更惨,鲜血狂喷,手臂几乎都要折断了,但归言楚却也抓不牢少丘,半空中脱手将他跌了下来。 一招之间归言楚已知事不可为,这人决断能力极强,空中翻滚之中,竟然身子一折,重新骑上了马背,泼剌剌飞奔而去。这一瞬间的出场,破阵、击杀甘棠、抓住少丘、击退三大高手、旋即逸去,有如兔起鹘落、雷电交轰一般,待得众人反应过来,他早已不见了人影。 包括虞无极、虞封瀚和孔任在内,望着归言楚远去的背影无不骇异,这人号称木之守护者第一高手,当真名不虚传,尤其杀伐决断,霹雳手段,当真是一大劲敌! “甘棠——”直到这时少丘才扑通摔在了地上。他来不及爬起来,望着甘棠伏倒在地,生死不知,骇得面无人色。 众人虽是为了围杀少丘,却都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归言楚,不禁都呆住了。荀季子更是一身冷汗,只顾庆幸了,若是被归言楚将少丘抓走,他弑父的秘密暴露,那干脆直接撞墙死了算了。 少丘跌跌撞撞爬到甘棠身边,见她面色惨白如冰雪一般,但浑身发热,触之烫手。他颤抖着手指,按在甘棠后背,输入金元素力探查,不禁呆若木鸡,甘棠肺部的元素丹,竟然已经碎裂成了七八瓣,在肺部之内一团凌乱!而胸口的创口之内,血液汩汩流出。如此重的伤势,神仙也难救了。 “少丘……”甘棠慢慢睁开眼睛,凄然一笑,“我……便是死……也要你……要你……永远记住我……”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咳了出来,头重重地沉了下去。 少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便傻了。 艾桑此时还提着滴血的乌铜剑,傻愣愣地站在旁边,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虽然嫉恨甘棠,却从来没想过真要杀了她,两人斗剑之际白苗三箭射开了甘棠的兵刃,她一剑刺入甘棠的胸口,此时想来便如做了一场梦一般。 “甘棠……”少丘泪流满面,抱着甘棠,拼命将元素力往她体内输送,但元素丹已碎,竟没有个地方吸收他的元素力,丝毫用处也没有。少丘手忙脚乱地封住她胸前的创口,庞大的元素力仿佛长江大河般不管不顾地往她体内输送,但甘棠的身体却在他怀中渐渐冰凉。 “甘棠——”少丘连连嘶吼,眼眶之中鲜血淋漓,竟然连眼眶都瞪裂了,嘴唇中更是血肉模糊。 “喂,她死啦!”虞封瀚大声道,“元素丹已碎,天皇老子也救她不得了。” “放屁!”少丘抱着甘棠猛然站了起来,怒喝道,“我一定要救她!无论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我一定要救她!” 虞封瀚大嘴一撇:“元素丹碎了还能救活么?老子怎的没听说过?” “我的元素丹也碎了,我还活着!”少丘呜呜哭着,声嘶力竭地吼叫。 “你是金之血脉者。”虞无极哼道,“整个身体就是元素丹,碎裂的不过是丹兆。她是凡人,元素丹便是力量之源,一碎之后,丹力倒灌全身,筋脉内脏尽皆被摧毁,还能活么!” 少丘大声嘶吼:“不!不!你骗我……” “少丘……对不起……”艾桑也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我没想到会这样……” 少丘怒视着她,目光从人群中慢慢地扫过,咬牙喝道:“你们……你们是一群畜生!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从我一出生,就把我囚禁在空桑岛上,岛上所有人都要杀我,我逃到大荒,大荒的每个人也都要杀我……你们做下了那么多卑鄙龌龊之事,还道貌岸然地站在这里,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什么都给我剥夺,我在空桑岛上父母与我一夜成仇,族人一夜之间尽皆翻脸,朋友一夜之间拔刀相向,到了大荒,好容易有个人爱我,怜我,你们还要杀死她……嗜血、无情、谋杀、私通……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魔,跟那魔兽九婴有什么区别?” 他呜呜地跪倒在地,抱着甘棠嚎啕痛哭。 众人尽皆沉默,心中只觉好生怪异,难道自己为了保护部族和家园,消灭敌人,抛头颅洒热血,死不旋踵,在这个少年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么?只有荀季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怒不可遏,却是不敢表露。 “少丘……”艾桑脸上满是泪痕,怯怯地道。 “走开!”少丘看也不看她,怒声大喝。 “我……”艾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想办法救她……” 少丘霍然抬头:“你能救她?” “不……不知道……”艾桑把乌铜剑抛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肩膀一耸一耸的,“我有一粒生命种子,冥羽说,只要把这粒种子植入人体,用木元素力催生它,只要人没有当场气绝,就有可能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桑冥羽顿时色变。荀季子诧异地道:“生命种子?那不是我旸谷珍藏么?她怎么会有?” “生命种子?”少丘眼中忽然光彩闪烁,“快……快拿来啊!试试便知!” “嗯。”艾桑惊慌不安地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青碧无暇的生命种子。 “喂——”荀季子大叫,“艾桑,生命种子只有一粒,那是我旸谷至宝,你怎么会有?” 桑冥羽冷冷地道:“是在空桑岛的时候,巫谢大人在海外发现了一座仙山,费尽心力才采到了两三粒。艾桑十五岁生日时,巫谢大人送了她一粒。” 桑冥羽把这由来推到一个死人头上,荀季子也无可辩驳,喃喃地道:“居然有两三粒?其他的呢?” “在空桑岛火山喷发中化为灰烬了。”桑冥羽道。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章 崛起 “呃……”荀季子大叹一口气,犹自不甘,“可是……可是……拿来救她,岂不是太浪费么?再说,生命种子也无法修复元素丹。” 桑冥羽脸上露出一抹哀痛,咬了咬牙:“她自己的种子,爱救谁救谁,哪怕喂鸟吃掉,又有何不可?” 荀季子不说话了。 此时少丘早已把生命种子放在了甘棠的口中,艾桑伸掌按住甘棠的头顶,缓缓输入木元素力,奇迹发生,甘棠口中那枚生命种子忽然生根发芽,长长的根部甚至枝叶径直钻入了她的体内。那生命之树无数的触须瞬息间缠满了甘棠体内所有的筋脉内脏,在强大的生命力滋养之下,碎裂的筋脉、内脏、骨骼尽数被细小的触须重新结合。 少丘惊喜交加,伸手按在她背部探查,发觉她体内生命力渐渐凝聚,但肺部的金元素丹仍旧四分五裂,生命种子的触须一触及元素丹碎片,便避了开去。 “这是怎么回事?”少丘诧异不已。 “别费精力了。”偃狐道,“你见过哪个木系的东西愿意接触金系之物?生命种子再怎么厉害也是木系的,它绝没法去修复金系之物的,何况元素丹了。” “那怎么办?”少丘急道。 艾桑想了想,却茫然地摇头,她修为甚浅,对生命种子以及元素丹这种东西所知甚少。 偃狐欲言又止,木慎行两眼望天,荀季子嘿嘿冷笑,这群木系之人竟然没一个开口。少丘心中愤懑无比,眼中满是鄙视与憎恶之色。 戎虎士忽然咳嗽了两声,道:“少丘,你莫白费力气了,生命种子也不是万能的,现在是生命之树在替甘棠维持着生机,如果她自己体内没有生机,三十日之后,生命之树逐渐长大,终究会破体而出,就会占据她的身体,她就变成一棵树了。” 少丘不禁骇然,望着甘棠昏睡不醒的脸庞怔怔地落泪。 “唉。”戎虎士一咬牙,道,“别管她了,过个三两日她就会醒过来。但元素丹是修炼元素力之人的生命之源和力量之源,除非你能找绝世高手来修补她的元素丹,她体内不可能自发生机的。” “可以修补么?”少丘大喜,“谁可以修补?怎么修补?” “她丹力奇差无比,找个丹力超过她百倍之人,耗费一半的丹力就可以修补了。唉,这也是为何东岳君丹碎之后没法修补的原因,当今之世,谁能比东岳君的丹力强百倍呢?”戎虎士一声长叹,“土生金,无论土系高手和金系高手,都可以替她修补。” “土系和金系?”少丘惊喜交加地望了望姜铉和孔任,满脸期盼。 孔任和姜铉对视一眼,对这个少年的幼稚不禁报以苦笑。 戎虎士嘿了一声:“不是我看不起孔大人,他在土系中的修为是高的了,但想要修补金元素丹,便连甘棠这种绿豆大小的,只怕也无能为力。何况……”他可怜地看着少丘,“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你想他会不会耗费一半的丹力来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子?” “那么……那么……金破天那种高手可以吗?”少丘道。 “金破天……”戎虎士想了想,“勉强吧。” 孔任哼了一声,表示对金破天的不服之意。 少丘不禁浑身冰凉,连金破天这种金之守护者第一高手都勉强,天下间还有谁能修补得了? “你……你可以去三苗啊!”艾桑悄声道,“据说那里高手如云。” 她声音虽小,但周围之人谁不是高手,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顿时全都难看起来。虞无极忽然心中一动,哈哈笑道:“是啊,三苗高手如云,如果哪个高手愿意耗费一半丹力救她,自然大大妙极。” 少丘顿时有如绝路逢生,大喜道:“怎么去三苗?” “哼。”荀季子森然道,“你哪里也去不了,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 少丘不理他,眼巴巴地望着虞无极。虞无极捻髯微笑:“由此渡过济水,沿着大泽区的边缘向西南而行,过了高阳部族的杞都,神农部落的陈丘,夏部族的南交,渡过淮水,一路往南再渡过长江,在洞庭之湖的西北岸,便是三苗国的苗都。” 少丘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曾经击碎自己元素丹的大仇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抱抱拳,低声道:“多谢。” 虞无极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少丘,你……你真的要去三苗么?”艾桑不安地道,“三苗之人茹毛饮血,性情凶残,乃是炎黄的死敌……” “甘棠为我而死,无论千难万难,我都要救活她!”少丘惨笑一声,望着她,“我便是束手就擒,让你们诛杀,就不是炎黄的死敌了么?便连你,不也恨不得杀了我么?” 艾桑幽怨地望着他,眼中泫然欲滴。荀季子嘿嘿道:“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来人,杀了他!” 四下里战犀勇士团团围上,夜幕之中,杀气森然。 少丘看也不看,捡了地上甘棠用来救自己的绳索,把甘棠牢牢地捆在自己背上。手中握着那条硬硬的棕绳,看了看甘棠细嫩的肌肤,又将她放了下来,脱下自己的麻布袍子,用袍子仔细地将棕绳包好,垫在勒住甘棠的肌肤。这才又重新将她背了起来。 艾桑望着少丘温柔细心的动作,猛然感觉到身体中的某个东西轰然坍塌,化成了一片废墟,脸上霎时间泪水纵横。圣女见他拿着衣服包裹棕绳,目光一片迷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少丘缚好甘棠,又捡起地上的三帝刃插在腰间,脸上现出决然之色,手一伸,嗡然一响,玄黎之剑喷涌而出,森寒的杀气,冰冷的剑芒,便连明月也失去了颜色。 少丘长吸一口气,横剑而立,傲然道:“少丘将往三苗而去,此行一路艰难,天下想杀我之人不知凡几。我只有一条命,恐怕在路上便会被人剁成肉酱。诸位皆恨我甚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便趁早来杀我吧!”他苦笑一声,“我从前幼稚无比,以为我对他人无害,以赤子之心相待,别人便会对我好。如今想来,便如做梦一般。嗯,此命由天,生死再也不怨他人。来吧!”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如飘絮心如风 荀季子心中震慑,仿佛原本淳朴懦弱的少丘忽然间变了一个人,锋芒逼人,不可一世,浑身透露出庞大的凛冽之气。他吁了一口气,狞笑道:“莫要做梦了,你走不出旸谷!”转头望了望虞无极,“虞公,你怎么说?” 虞无极淡淡一笑:“东岳君自行决断即可。在下此来,不过是为了助重华捕杀九婴,九婴已死,自当会去复命。未得虞君许可,在下不敢擅自做主。” 荀季子暗骂:“屁个不敢擅自做主,你他妈在东岳神殿不是险些便击毙了少丘么?现在又为何改变了主意?”但表面上却不敢得罪虞无极,只哼了一声,问姜铉,“青阳侯,你呢?” 姜铉望了望巫真,巫真面容平静,静静地望着少丘,悠然一叹,缓缓摇了摇头。姜铉一笑:“东岳君,在下来旸谷只不过是为了交易海盐,杀死金之血脉者么……若是帝尧下令,自当全族以赴,此时不知帝尧旨意,却不便出手了。” 荀季子大怒,努力平静着胸口的烈焰,扭头问桑冥羽和艾桑:“你们与他有灭族之仇,不会也跑去帝丘要帝尧的命令吧?” 桑冥羽阴沉沉地望着少丘,正要说话,忽然艾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呜咽着远远奔出。桑冥羽胸口一滞,急忙朝荀季子道:“东岳君,我等身有要事赶往帝丘,这便连夜走啦!”说完率着白苗、许地朝艾桑追过去。 荀季子怒不可遏:“走吧,走吧!都他妈走吧!难道没有你们,我还杀不了这少年么?来人,给我杀!” 战犀勇士轰然应诺,催动战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数十头战犀一起朝少丘撞了过去。少丘紧了紧背上的甘棠,大喝一声,整个身子竟然朝战犀对撞了过去。双方速度均是快极,七八丈的距离眨眼即至,众人看得大惑不解,以血肉之躯和战犀相撞,这孩子疯了么? 就在相撞的一刹那,少丘忽然身子一折,飞身而起,双脚狠狠地踹在了战犀尖突的吻部。战犀重达数千斤,挟着奔突而来的巨力,这一撞猛烈至极,轰然一声,少丘的身子整个被撞得倒飞出去十余丈远! “不好!”荀季子大吃一惊。 众人这时候都明白了少丘的战略,不禁齐声惊叹。少丘在济水之畔和战犀冲撞,身子被凌空撞飞十余丈,远远地跌向济水之中。 “哼!”木慎行手一扬,六枚木神荆棘激射而去。 那六枚荆棘宛如急电一般,便在少丘即将落入水中之时,射进了他的脊背。少丘闷哼一声,却忽然抛出一根长长的绳索,卷住了对岸斜伸到河面上的一根树枝,悠然一荡,身子再次弹起,兔起鹘落之间,凌空越过了近百丈的河面,没入对岸的密林之中…… 青阳部落和虞部族的人斜着眼望着木慎行,这些高手若要留下少丘,易如反掌,不过既然说了不出手,又见这少年武功虽然低微,但智勇无双,均是心下钦佩,却不料木慎行这样的高手居然出手偷袭,目光中满是不屑之色。 木慎行洒然自若,还有些恼怒没把少丘留下来。 “该死!”荀季子更是气得脸色涨红,“快过吊桥,给我追!” 战犀勇士轰隆隆地奔到了吊桥边,正要上桥,忽然少丘从对岸的桥头探了探脑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月光之下一道锋锐的亮光一闪,吊桥轰然断了开来,软软地瘫入奔涌的水流之中。 他竟然用玄黎之剑斩断了吊桥。 荀季子目瞪口呆,虞无极却哈哈大笑:“金之血脉者,果然了得啊!东岳君,若要杀他,何必急在一时呢?他远赴三苗,一路经过两大部族,一大部落,想要杀他,不是易如反掌么?” 荀季子急于掩盖弑父和私通巫礼的秘密,哪容得了让他落到别人的手里再杀,但心中焦急却是无可奈何,命道:“戎虎士,偃狐,我命你们二人一路追杀少丘,务必赶在别人之前拿到他的头颅!否则……就自行去做放逐者吧!” 戎虎士和偃狐对视一眼,答道:“遵命!”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西入帝丘(一) 旸谷向西百里,便进入了神秘诡异、危机四伏的沼泽地带。此处水系纵横,烟波浩渺,济水与夏水等数条水系在此处交叉汇聚,形成方圆数千里沼泽,其中从北向南形成了四座大泽:大野泽、雷泽、菏泽、孟诸泽。大野泽最大,南北三百余里,东西一百余里,其南岸向西百里,便是举世闻名的雷泽,传闻其中有雷神所居,魔兽潜伏。至于雷神为何能与魔兽邻里和睦,那就不为人所知了。 雷泽与大野泽中部的正南方百里之地,便是菏泽,菏泽与雷泽大小相若,不过周围却有人类居住,并无大野泽与雷泽的神秘之感。菏泽再往南二百里,便是孟诸泽。孟诸泽仅有雷泽与菏泽的一半大小,但不同的是,孟诸泽与黄河、济水诸水系并不交叉,乃是独立成泽。 桑冥羽、艾桑、白苗、许地等人连夜离开旸谷,闷闷地向西行了数日,沿着大野泽的南岸而行,便进入了大野泽、雷泽南部与菏泽北部之间的沼泽地带。 四人在大野泽边捕了几头鹿蜀当作坐骑,便深入了这丘陵起伏、林草密布的大荒第一凶险之地。此处没什么崇山峻岭,都是一些低矮的丘陵,密布的森林和连绵的水草遮蔽了地面,地上到处都泛着水泡,只能靠经验判断,来寻找丘陵之间的干实土路。一个判断失误,就会一脚踩在沼泽之中,飞快地沉陷进去。 他们刚刚走了半日,便看见,两头犀牛、一头巨象和一只天上飞下来捕食的兀鹰咕嘟嘟地泛着气泡,嘶吼哀鸣着沉入这无边的沼泽之中。大荒中除了土元素与水元素的高手,其他人对这片沼泽谈之色变。 这片地域在黄帝时期,是中原部族与东夷部族的天然分水岭,东夷部族很难跨过沼泽进攻中原腹地,而黄帝率领的炎黄联盟也极难攻越沼泽,出现在东夷部族的眼皮子底下。直到后来蚩尤从大野泽之北绕过四大湖区,攻入中原北部、太行东部的中冀之原,黄帝与之平原逐鹿,才将东夷部族击败,并趁势攻过了四大湖区的沼泽地带,征服东夷,建立了金天部族。 虽然原属东夷部族的黄夷等部落要么归附炎黄,要么四处逃亡迁徙,但剩下的玄夷和于夷两大部落仍然坚守在深入大海之中的东夷半岛上,抵抗炎黄。金天部族向北承担着戎狄的入侵,向东抵御着玄、于两夷的骚扰,其地位之重要可想而知。 不过四百年来,由于金天部族与中原腹地交往频繁,炎黄之人早已在沼泽地带开辟出几条比较安全的路径,白日行路,一般倒也能避开沼泽陷阱。但由于沼泽底下的水流作用,地面经常位移,有时候甚至连一座丘陵都改变了方位,日常行路,还是凶险莫测。更别说沼泽中潜伏的凶兽了,那种栖息于大泽的鳄龙,体长近三丈,背部鳞甲又厚又硬,巨大的利嘴能一口咬断虎豹,凶残敏捷,乃是大泽中凶兽之王,极难对付。 像上次西部的青阳部落赶着大车来旸谷交易海盐,便是绕了下路,从菏泽之南孟诸泽之北的安全地带穿过四大湖区,从南往北顺着泗水来到旸谷。否则少丘和戎虎士也不会遇上他们。 “艾桑,咱们已经离开旸谷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这日,四人骑在鹿蜀上无精打采地走着,白苗看着艾桑满面哀戚的模样,心中发痛,忍不住道。 艾桑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许地哼了一声:“艾桑,你心地太过善良了。你这般对少丘好,可人家何时放在心里了?你武功低微,冥羽费尽心机才从旸谷地宫中弄到了生命种子,本打算是危急是给你救命的,你可倒好,你可倒好,居然救了甘棠那个……” 艾桑脸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坠了下来,目光望着悠远的丛林,默然无语。 “许地。”桑冥羽皱了皱眉,叹息道,“少丘……毕竟也是我们的朋友。生命种子无所谓,天财地宝,大荒间俯拾皆是,日后整个大荒都将是我们的天下,还在乎区区一个生命种子么?但是艾桑,少丘……虽然和我们自幼交好,但是他现在是整个炎黄的敌人,个人的感情也不得不抛之一边了。何况,他还毁灭了你的父母、兄弟,整个家族。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自幼和我的感情情同兄弟,可我为了你,宁愿割舍了兄弟情义与他反目成仇,你……你却这般对他,叫我如何处之?” 桑冥羽幽然叹息,虎目之中竟然泪光晶莹。白苗望着他,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空桑岛毁灭真相之人,眼见得桑冥羽在心上人面前演戏居然还如此情真意切,不禁心中发寒。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西入帝丘(二) 艾桑身子一颤,呜呜地哭了起来:“冥羽……对……对不起。我只是看着他……好可怜……呜呜……和我们一样大的少年,在大荒中居然没有容身之地,所有人都要杀他……我……我心里难受。” 桑冥羽催动鹿蜀,和她并肩而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苦笑一声,脸上却是肌肉颤抖。 “艾桑。”桑冥羽忽然艰难地道,“忘了少丘如何?你知道……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原本,在空桑岛上,我也是衷心想祝福你们的……恩爱一声,白头到老……我也高兴。”他默默地转过头,望着荒茫的沼泽,喃喃道,“我心里虽然有钻心之痛,可是……真的为你们高兴。但如今,少丘已经成了我们的大仇人,你若是一直沉浸这种情绪中,如何报仇?如何对得起族君和你哥哥们的在天之灵?” 艾桑只是抽泣,却默然无语。 许地伸手捅了捅白苗,低声道:“咱们比赛看看谁快。”说完催动鹿蜀,当先而行。 白苗迟疑片刻,眼神复杂地望了望艾桑,一咬牙,狠狠一抽鹿蜀的臀部,鹿蜀受惊,泼剌剌地奔驰而去。 桑冥羽望着他们的背影一阵苦笑:“艾桑,嫁给我,好么?我……心里的爱,难道你不明白么?” 艾桑愕然望着他,浑身颤抖,眼泪哗哗地流:“冥羽……我……” 桑冥羽虽然城府幽深,性格隐忍,却也是初恋的少年,眼见得自己终生的渴恋就要一言而决,心中止不住地狂跳起来,忽然胆怯地挥了挥手:“你……你若是拒绝我,不……不要让我听到吧!” “我……我不是要……”艾桑只觉头脑一片混乱。 “不是要拒绝我?”桑冥羽顿时狂喜,只觉身体欲炸裂了一般,颤声道,“你答应了?” 艾桑期期艾艾地道:“没……” 桑冥羽只觉一盆冷水当头而下,失神道:“那究竟是什么?” “冥羽。”艾桑鼓起勇气,凝望着他,“你知道么,这个大荒……让我好生恐惧。我……我不愿在这大荒里四处奔波,只想回到空桑岛上,在自己的家,宁静地度过一生。” “空桑岛已经毁灭啦!”桑冥羽心中憋闷,大声道。 “是……可是,还会有一个地方,像空桑岛一样,美丽,宁静,族人和家人欢乐地在一起,没有忧愁,没有恐惧,没有大荒中那些杀戮与纷争。”艾桑幽幽地道,“我只喜欢这种日子。你愿意跟我一起过这种日子么?” “我……”桑冥羽无言,半晌才道,“有这样的地方么?” “有的!”艾桑急切地拉起他的手,认真地道,“只要我们心里存在,我们就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我不报仇啦!就让那个恶人自己受到诸神的惩罚吧!你和我一起去寻找,好么?” “如果我答应你……”桑冥羽沉吟道,“你便嫁给我么?” 艾桑低下了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桑冥羽得到她亲口的承诺,只是心里却没有方才那种狂喜的感觉,反而隐隐有一种悲哀,他怔了怔,忽然笑道:“好啊!我答应你!不过我们先要到帝丘办完这件大事,之后,我们便抛开一切,在东海中寻找一处仙境般的所在隐居。如何?” “嗯。”艾桑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弱之态让桑冥羽涌起浓浓的爱恋。长叹一声,他呵呵苦笑,道:“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咱们尽快赶往帝丘。” 两人追上许地和白苗。白苗皱眉打量了两人一眼,却没能看出点眉目,不禁有些疑惑。 “喂,老大。”许地瞅了瞅两人,心里却一直转着别的念头,双眼发亮地道,“你刚才说日后整个大荒都将是我们的天下,真的么?” 白苗也精神一振,眼睛发亮地望着他。四人之中,桑冥羽年龄只略大几个月,但气度沉稳,心机深沉,三人对他信赖备至,视他为当仁不让的首领人物。 “呵呵。”桑冥羽淡淡地笑了笑,“你我四人,席卷天下,指日可待。本来巫谢死后,咱们拿着她的圣物紫玉琮,便可以直接去帝丘见太巫氏,将金之血脉者逃脱的秘密相告,也能得到太巫氏的信任,谋个出路。但少丘一被戎虎士捉住带往旸谷,金之血脉者的秘密将再无丝毫价值,而且……假托巫谢的遗命,太巫氏又如何能特别重视咱们?” “老大,你是不是搞到了更好的计划?”许地眉开眼笑,一听到可以和炎黄中地位尊崇的太巫氏打上交道,他几乎要乐疯了。在空桑岛时,哪敢想啊!能到旸谷见见东岳君就是天大的梦想了。 “何止计划?”桑冥羽傲然道,“此去帝丘,咱们必然一步登天!” 艾桑忧虑地望着他,心中却隐隐有些失落。 “啊!老大,说说看。”白苗却是惊喜莫名,登时抛掉了心中的不安,欣然道。也许,方才冥羽骗艾桑的话便如少年人游戏时的恶作剧吧。我们凭四个无依无靠的少年,要在大荒中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本身也不过是把这大荒当作游戏场景而已。 “我带着你们到旸谷去,便是知道旸谷中有一样对太巫氏和少觋氏至关重要的东西。”桑冥羽呵呵笑道,“到了旸谷,正愁没法进入地宫,寻找这样东西,偏生那赤精子竟然找到我,要我和少丘接触时,暗中将一枚火丹嵌进他的体内。当时,东岳君正好打算将少丘关进元素之牢,在关着金系高手的元素之牢中忽然进来一枚火丹,这意味着什么?”桑冥羽得意地大笑,“果然,金破天破牢而出,趁着九婴肆虐之际刺杀了东岳君,旸谷大乱。咱们终于趁乱进了地宫,找到了那个可以让咱们在大荒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白苗好奇地道。对当时那种混乱的局势中,桑冥羽竟然能纵横捭阖,牢牢把握机会,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地和艾桑也睁大眼睛望着他。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履迹石 桑冥羽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青色的石头。三人瞪大眼睛看着,却见这石头平凡至极,便是河边普普通通的一块青石,只不过是从一大块石头中剖割出来的尺余长的一块。不过奇的是,这块青石上却有一个脚印,看来这个脚印的主人功力极强,一脚踏下,竟然踏进了两三寸深,脚印边缘包括五个脚趾的印痕,仿佛刀砍斧劈一般,平整光滑,没有丝毫崩裂的纹理。可见对力道的控制到了极其精准的地步。而这个踩出来的大脚印中,却套着一个稍微小一些的脚印,骨骼纤细,将这个大脚印的中间又向下踩进去两三寸深。 “这是什么?”艾桑等人望着这块套着两个脚印的石板,不禁大为诧异。 “哼哼。”桑冥羽深沉地一笑,“这个东西叫履迹石。” “什么是履迹石?”艾桑不解地道。 桑冥羽脸一红:“白苗,你跟她说。” 白苗和许地面面相觑。白苗咳嗽了一声,道:“艾桑,这是……一种婚配仪式。部落中即将婚配的男女,都要到部落附近,曾经带有诸神遗迹的地方进行履迹。传说,伏羲氏的母亲化胥,少女时期曾经在雷泽之畔踩上了一个巨人的脚印,从而受孕,生下了伏羲氏。伏羲氏后来整合大荒部落,创建艺术、文化、乐器、数字、政体和夫妇制度,做出了巨大的成就。此后大荒之中便留下了履迹这种婚配习俗。一对男女情投意合,便在巫觋的主持下,到履迹石前,男子走在前面,女子踩着男子的脚印跟在他的后面,举行履迹仪式……然后,咳咳……” 白苗不说了。三个少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啊,原来如此。”艾桑满面通红,问桑冥羽,“你手中这块石板,便是履迹石么?为何你千辛万苦要弄来它?它能让我们在太巫氏和少觋氏的眼里受到重视么?” 桑冥羽含笑点头,望着手中的履迹石:“你说错了,太巫氏自然不会重视的,因此咱们要找的人是少觋氏。呵呵,把这个东西拿到少觋氏的面前,他宁愿拿十个八个部落来交换。” 三人骇然相顾,这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竟然在少觋氏的眼里价值连城? 桑冥羽心中却清楚,自己的未来全然系于这块石头上了。在巫觋之争日益明朗化的今天,少觋氏不可能不对一个神巫的丑闻感兴趣。说起来也是巧合,当年巫礼生下孩子之后,两人奸情被太巫氏觉察,但太巫氏也没办法,一怒之下抢走孩子。巫礼思念孩子,每日痛不欲生。偏生这时巫谢随着六部族高手来到旸谷,选择海岛,圈禁少丘。 巫礼和巫谢自幼感情亲厚,见到自己的师妹,巫礼也顾不得太巫氏的严令,把这桩大秘密告诉了巫谢,托她向师尊说项,放了自己的孩子。巫谢一听此事,当真骇得不轻,借口寻找岛屿布局,避开了事。 不过这十多年来,巫礼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巫谢身上,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间断。也亏得桑冥羽隐忍,自孩提时代便开始秘密探听巫谢等族中高手的举动,竟让他探知了这等大事,连履足石的收藏的所在也被他探了出来。 桑冥羽将履迹石藏入怀中,心中的念头如藤蔓般滋长,开始思忖到时候向少觋氏开什么价。艾桑还要再问,忽然白苗嘘了一声:“前面有人!” 三人吃了一惊,抬头望去。此时暮色四合,周围的莽原、沼泽与丘陵蒙上了淡淡的烟雾,便在这缭缭的烟雾中,远远地燃着一团火光。在这无人的沼泽中,极是诡异。 “仿佛是人!”许地道,“不知是什么人。我去看看。” “慢来。”桑冥羽满面凝重,“大泽中危机四伏,我们四人慢慢寻路过去。” “嘿嘿。”许地取下背上的万年旋龟盾,“老大,有了这个宝贝,我又学会一个新本事,渡大泽如履平地,正好给你亮亮,我是土系,大泽对我没多大危险。” “土系又如何?”桑冥羽板着脸,“大泽中还有魔兽、凶兽,不吃土系的人么?” “我且试试嘛。”许地嘿嘿笑着,忽然将旋龟盾一抛,那旋龟盾掠着大泽的水面飞了出去,许地凌空飞起,站在了盾面上。嗤嗤嗤,那旋龟盾快如星火,贴着水面疾飞,惊起了大泽中栖息的飞鸟,噗噜噜飞起。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旋龟盾,破玉弓 许地洋洋得意地站在旋龟盾上,凭空一掠数十丈,当真如御风一般,直向那火光亮出飞去。桑冥羽等人远远地瞧着,都没想到这旋龟盾居然还有这种妙处,正惊喜时,意外发生,却见大泽中一段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桩猛然跃起,快如疾风,竟然化作一头巨大的鳄龙,张开半丈长的巨口,向许地拦腰咬去。 原来那鳄龙上半部身子漂浮在水面上,便如一截木桩一般,一旦有动物经过,便会猛然跃起,张口咬住,将它拖入沼泽之中吃掉。许地也倒霉,贴着水面飞行,恰好经过了这条鳄龙的身边。 三人齐声惊呼,白苗弓箭虽强,但变生不测,再抽出弓箭已然来不及,许地更是吓得失声惊呼,想要避开,但周围都是沼泽,跳进去也无非是和鳄龙在沼泽中搏斗,同样是找死。 正在此时,忽然远处的火光一暗,一道山岳般的人影立了起来,手一扬,一道尖锐的嘶鸣声飞掠而至,噗地射进鳄龙的头颅。那鳄龙嘶吼一声,身子轰得跌进了水中,迅速沉了下去,不知游向了哪里。 便在这片刻间,许地看见对面那人射来的竟然是一截枯枝。他不禁心中一颤,天哪,一截枯枝可以射透鳄龙的厚甲!对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是敌人,只怕比鳄龙危险百倍! 他脚下一沉,旋龟盾倏然停住,漂浮在沼泽之上。桑冥羽等人急忙催动鹿蜀,小心翼翼地顺着干硬的土路跑了过来,许地将刚才的事一说,三人也面色凝重。桑冥羽遥遥喝道:“对面的兄台,多谢援手,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哼了一声:“你们几个小鬼,这么低微的武功居然敢跑到沼泽之中,当真胆大包天。” 一听声音,桑冥羽等人顿时呆了:“归言楚?” 那以一根树枝射伤鳄龙之人,竟然是归言楚!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归言楚在旸谷外惊鸿乍现,企图掠走少丘不成,远远逸走,赶往帝丘,算算时间,如果他稍微耽搁,也恰好能够遇到。 归言楚正在一堆篝火边烤一条鹿腿,当下哼了一声:“害得我鹿腿都烤焦了。”说完坐下来继续烤。 四人骑着鹿蜀走过去,桑冥羽笑嘻嘻地道:“多谢归兄出手相助。要不然,许地可就成了鳄龙嘴里的一块儿肉啦!” 归言楚瞟了瞟许地背后的旋龟盾,一皱眉:“嘿,万年旋龟盾!是从我旸谷之内盗来的么?整个大荒可没几个这样的宝贝。哼,居然敢盗窃我旸谷宝物,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桑冥羽心中一沉,干笑一声:“哪里,哪里……这是……” “何来哪里!”归言楚霍然站起,怒道,“你这小子看面相就狡诈,难道男子汉的气度也没有么?盗便是盗,为何不敢担当!” 桑冥羽目光一凝,慢慢道:“归兄既然一口认定了,何必逼我承认?” 许地、白苗知道此事难得善了,急忙跃开,各自抽出旋龟盾、破玉弓,凝神以待。归言楚一瞥,不禁气得“啊哈”一声:“你们这四个小贼,连我旸谷的宝物破玉弓都偷来了!”大喝道,“拿来!” 白苗对这张弓爱不释手,要交出弓,简直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冷冷道:“想拿走便先杀了我!” “杀了你有何难?”归言楚冷冷道,一扬手,三枚草叶犹如利剑般射了过来,撕裂空气的嗤嗤声清晰可闻。 许地与白苗并肩而立,一张盾,将白苗护在其中,那凌厉的草叶射在旋龟盾上,竟然连细微的震荡都没有,轻飘飘跌在了地上。旋龟盾号称对五元素免疫,果然非同小可。 归言楚咦了一声:“我还没见识过这宝贝,真有这么厉害?” 他有一扬手,三条巨大的藤蔓乍然现出,直卷旋龟盾。许地连动也没动,横盾一挡,藤蔓击在旋龟盾上,轰然一声,竟然碎裂成粉。如此巨大的力量,旋龟盾竟然没动丝毫,许地的身子竟然颤也不颤,仿佛他举着一座大山一般。 “嗯,旋龟盾果然名不虚传。”归言楚赞道,“不过我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 “是么?”白苗冷笑一声,连着搭了五支箭,嘣然一响,激射而去。 归言楚皱眉望着电光石火般的利箭,五根手指轻轻一抚,五支箭同时被弹了出去,但手指发麻,仿佛触到烈火一般,不禁心中暗惊。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支箭激射而至,他正想屈指弹飞,不料那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食指上,“叮”地飞了出去。手指又是一阵痛麻。 “邪门,明明还没弹呢!”归言楚暗道。 不料随后的三支箭紧随而至,叮叮叮不偏不倚射在他的食指上,这下好,不用他屈指弹,那箭便如长了眼睛般找上门了。归言楚吃惊不小,却见白苗箭如雨发,自己的手指不管藏到哪里,那箭都准确无误地射在他的食指上,仿佛是一群嗜血的蜜蜂,要向这根食指报仇一般。片刻间连中十二箭,整条手臂都酸麻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夜沼泽(一) “哈哈哈。好箭法!”归言楚大赞一声,趁着躲避连珠箭的空隙,双手一舞,白苗和许地所在的地上忽然涌出了无数藤蔓,嗤嗤疯长,竟然瞬息间将两人牢牢地缠绕成了一团。这下一来,旋龟盾也好,破玉弓也好,统统失去了用武之地。 “归叔叔——”艾桑惊叫一声,“手下留情!” 归言楚哈哈一笑:“艾桑,我和你父亲情如兄弟,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跟这帮小贼混在一起。” “归叔叔。”艾桑伤感道,“父亲在空桑岛时也常常提起您,说你英雄无敌。桑儿如今家破人亡,只有这三个童年时的好伙伴,望归叔叔看在父亲的面上……” “哈哈,艾桑,你莫要多想。”归言楚一摆手,笑道,“你父亲为了我炎黄,举族罹难,我岂有不痛心之理?只要你能快活一些,区区一个破玉弓、旋龟盾,我也不跟他们计较了。不过,这小子箭法竟然如此了得,嗯,这破玉弓在他的手里,也算不错,比空置于地宫中强得多。” 说完,捆在白苗和许地身上的藤蔓倏然散去。 “多谢归叔叔。”艾桑躬身道谢。白苗和许地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两人这才知道,即使手里拿着大荒至宝,对起那些顶级高手,照样是一个孩子。 “呵呵,归兄果然豪迈。”桑冥羽赞道,“不过,只怕从今以后,你也是有家难归了,荀季子在一天,你就只能做一个放逐者了吧?” 归言楚的脸色阴沉下来,闷闷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坐下来继续烤肉。桑冥羽坐到他身边,望着那滴着油的鹿腿,叹道:“归兄这是要到帝丘么?既然十二长老决议,推举荀季子做了东岳君,你向帝尧申诉也是白搭。” 他并不知道归言楚见太巫氏,去接回木之血脉者的秘密使命,却是以言语刺探。归言楚智勇双全,哪里会被他探到口风,哼了一声也不回答。桑冥羽道:“即使归兄你四处奔走,说服帝尧撤去荀季子的东岳君爵位,但恐怕也会耗时甚久。目前,金天部族北方抵挡戎狄,东方抵挡九黎余孽,康仲和许叔如果对荀季子继位不满,率大军回旸谷找他的晦气。北部和东部的藩篱一撤,只怕金天部族就会受到戎狄与两夷的两面夹击啊!” 这话正好所在归言楚的痛楚,他面孔一抽搐,哼道:“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对大荒局势倒是观察细微。你说我又能如何?” “跟我合作,小弟有办法让你短期之内重掌旸谷大权,保准金天部族固若金汤!”桑冥羽道。 归言楚一怔,凝目望着他,沉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桑冥羽淡淡道:“那么,如果小弟果真能办到的话,归兄是否愿意与小弟合作呢?” “开出你的条件。”归言楚冷冷道。 “没有条件。”桑冥羽笑道,“只有以后不做归兄的敌人。” 归言楚深深地望着他,半晌才道:“我也不愿有你这种敌人。成交!” 桑冥羽哈哈大笑,和他伸掌一击。归言楚道:“小兄弟现在该说你的方法了吧?” “保密。”桑冥羽呵呵笑道,“小弟有个私心,想让归兄到帝丘先去一趟试试,到你碰壁之后,自然明白小弟这个合约的价值。” 归言楚闷哼一声,愤然撕了一块鹿肉,放在口中大嚼,嚼了两嘴忽然想到了艾桑,撕了一块抛给她:“艾桑,你也吃点,看看归叔叔的手艺如何。”却是不理会桑冥羽这三个“奸诈的小贼”。 艾桑接过鹿肉,却撕开给了三人一人一块,桑冥羽笑嘻嘻地接了过来,许地也不推辞,白苗却哼了一声,猛然弯弓射出一箭,一只归巢的夜鸟啪地掉了下来。他冷冷地道:“我自己会烤。” 艾桑望了他一眼,转头问归言楚:“归叔叔,你打算在这里过夜么?你这么高的武功,夜晚还不能在大泽里走么?” 归言楚叹了口气:“大泽对我来说,也无甚凶险之处,不过前面有两个疯子在打架。嘿,老子烦死他们了,又不愿意跟他们碰面,只好在这里吃点烤肉等着了,看他们什么时候打完再走。” “什么人在前面打架?”桑冥羽奇道,“还有人在沼泽里打?当真莫名其妙。” 归言楚哼了一声:“两个高手中的高手,这沼泽让他们打得一塌糊涂,青蛙蛤蟆死了无数,平白的耽误老子赶路,真他妈的。” “走,看看去。”白苗一听有高手搏斗,心中顿时痒痒。 归言楚所说的地方在一座低矮的丘陵之后,四人丢了鹿蜀,许地在前面探路,一行人踏着水草,爬上了那座丘陵。归言楚想了想,也跟了上来。 丘陵上丛林密布,到处都是低矮的植物,五人站在高处,望沼泽中望去,却见百丈之外一块平整的干硬地面上,两个麻布葛衣之人正在对峙,纵然相隔如此之远,凛冽的杀气纵横而至,空气仿佛充满了砭人肌肤的尖针,让众人浑身刺痛。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夜沼泽(二) “这不是姚重华和金破天么?”桑冥羽大吃一惊,“他们怎么又在这里拼上了?” 对峙的二人果然是姚重华和金破天。在金破天身后,三十六名黄夷部落的勇士骑着独角兕,身穿黑沉沉的乌铜甲,肃然凝立,便如一排钢铁洪流一般。 “姚重华,少跟老子说废话。”金破天扬声大喝道,“快把少丘交出来!否则老子跟你没完。” 对面的姚重华苦笑:“金兄,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你纠缠我两天啦,我已经说过多少次,少丘我早已经放了。为何不信呢?咱们已经打了七八仗,你有乌铜甲士帮着,又分不出胜负,这样下去半辈子也出不了这沼泽地带。” 桑冥羽等人听得纳闷不已,却不知明明少丘带着垂死的甘棠赶往苗都去了,这两人为何在此纠缠不休。 原来姚重华和少丘分手后,便赶往帝丘向帝尧复命,不料过了三日,金破天率领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追了上来,非要问他要少丘。姚重华屡次解释,金破天无论如何也不信,兼之恼他在旸谷时击败自己,心中报仇之念浓烈,两人这便纠缠上了。金破天较之姚重华虽然略逊,但相距不大,有三十六名独角兕战士在一旁牵制,居然能维持不败的局面。结果越打他越高兴,在黄夷部落的战士面前不停吹嘘,黄夷战士一起哄,要他拿下姚重华。金破天大言不惭,夸下了海口,但想击败姚重华已是不可能,拿下他更无疑异想天开,但这金破天死要面子,竟然死追着姚重华不放。 姚重华对他实在无可奈何,想打败又困难,想杀又杀不了,想击退他又不走,两一路打打走走,竟然耗了两三日。 此时一听姚重华说他靠黄夷部落战士帮着,金破天顿时恼羞成怒:“放屁,老子打架还要人帮么?他们本事低微,能帮老子作甚。” 他这么一说,黄夷战士不干了。柯野怒道:“金破天,谁他妈本事低微?你他妈在我们跟前吹嘘了好几日,说要打败姚重华,现在可动得他一根汗毛了?要不是我们用弓箭替你压阵,你早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金破天大怒,也未见作势,嗖地一声弹到了柯野的独角兕面前,仰着脖子喝道:“你说什么?老子不行,你他妈去把姚重华宰了试试?” 他这么一喝,独角兕恼了,哼哼着就低下了尖角,一副挑死他的动作。金破天怒不可遏,伸手按住独角兕的独角,那独角兕吼吼大叫,拼命摆头,但尖角仿佛长在金破天手里一样,纹丝不动。 在场的姚重华和远处的归言楚、桑冥羽等人看得又是骇异又是好笑,这金破天神力惊人,却傻啦吧唧的跟一个野兽叫什么劲?柯野见他欺负自己的独角兕,更怒了:“我他妈敢说自己打不过他,你敢说么?你说一句金破天打不过姚重华,老子给你磕头。” 金破天怔了一怔,气得砰地一下把独角兕推出去两丈远,喝道:“我打不过他?老子给你看看!” 姚重华摇头苦笑,情知这一仗在所难免,只好打起精神。此时明月已升,沼泽之上一片寂静,桑冥羽这才明白为何归言楚说他们两人打死青蛙蛤蟆无数,原来他们身上所凝成的凛冽杀气,竟然连沼泽中的动物都不敢露头。 金破天斗口的时候看似粗豪,一旦搏斗,确是精明无比,他左右凝成长刀,遥遥斩去,咔嚓一声,数长外的一颗柳树枝杈被削了下来。他削下一段,笑道:“这几日咱们也打腻了,不如到沼泽中打去。” 说完扬手一抛,将那胳膊粗的树枝抛入沼泽,飞身站在上面。姚重华无奈,也削下一根,依样站在沼泽之上。金破天右手凝成青白色的利刃,大喝一声直劈过去,姚重华以烈焰之剑抵挡。叮叮当当拼了数记,金破天长刀在面前一划,嗤的一声,长刀所及,沼泽的水面竟然被划出一道丈许深的裂缝,水墙涌起,泥水向四下翻卷,那水中的裂缝却是分而不合。 姚重华和归言楚看了也不禁悚然动容,这人金元素力之犀利,竟然一至于此,一刀断水! “接招吧!”金破天暴喝一声,身掌一推,一道泥水之墙轰然向姚重华撞了过去。 姚重华猝不及防,以烈焰之剑一卷,嗤嗤嗤,那道水墙被火焰蒸发出了一大团空隙,呼啸着从他身周推了过去。金破天哈哈大笑,脚下奔走,不停地斩出厚厚的水墙撞向姚重华,间或金元素力凝成刀矛破开水墙向他袭击。 姚重华这下子有些手忙脚乱,他是火系,天生被水克制,虽然这沼泽之水对他的火元素力形成不了什么冲击,不过在应付金破天这种高手时,这大片的水墙却是个不小的障碍。烈焰之剑破开水墙,再与金破天的刀矛相击,威力便不如以前那般犀利。 转瞬间,姚重华的身周尽是水墙,远远望去,只见一团厚厚的水墙包裹着一团烈火,在沼泽之中四下奔突,蔚为壮观。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水球火影 归言楚和桑冥羽等人看得惊叹不已。归言楚还拎着烤鹿腿,几个人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边撕着鹿腿吃,边逐一品评。毕竟这种大荒间顶级高手的对决,极其难得一见,便是归言楚也不愿错过。 “哈哈哈,爽啊!”金破天为自己想出的这招得意无比,便如一个孩子般,一见姚重华快将周围的水蒸发干,便连连劈起水墙,给他外面的水壳加大加厚。间或将刀矛伸进水球,和姚重华硬拼两记,竟然快活无比。 姚重华性格温厚,给他这般捉弄,当真有些恼了,忽然想出一个计策,凝出一团火焰在水球中翻滚,自己猛然化作一团火焰射了出来。半个身子沉在沼泽之中,暗中一推,那巨大的水球直向金破天撞了过去。 “金破天要糟糕。”归言楚哈哈大笑。 桑冥羽等人还没看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金破天被水球中的火影映照着双眼,懵然不知姚重华已然从水球中脱身,还在不亦乐呼地劈起大片水墙给它加厚,猛然间见水球砸了过来,不禁怔了怔:“怎么?要玩儿命?怕你不成!” 双臂凝成一根银斧,大喝一声直向水球劈去。轰然一声,水球炸裂,球中的火影被一斧劈成了无数星火,嗤嗤嗤的在水雾中熄灭。金破天只觉一斧劈空,立知不好,还没反应过来,一缕尖锐灼热的烈焰直刺前胸! “烈焰之矛!”金破天怪叫一声,横斧一挡。轰然一声,斧矛相接。姚重华早就算准他旧力已发、新力未生的这一刻,全力偷袭下金破天焉能抵挡。砰地一声,斧头竟然被烈焰之矛刺出一个大洞,重重地击在他胸口。 金破天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四五丈远,扑通跌入沼泽之中。他身体炽热,溅起的水花竟然嗤嗤蒸起一团白雾。 姚重华哈哈一笑,飞身上了干硬的地面,笑道:“金兄,还打么?” 金破天一头泥水地从沼泽中蹿了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泥,露出咕噜咕噜的黑色眼珠,不禁尴尬在了那里。 他的金元素力已然达到了第三劫“幻刃劫”的境界,姚重华以火元素第四劫“雷电劫”的修为,本可以稳稳胜他,不过此番只以第三劫“万物劫”便赢了他,虽说用了点计谋,心中却也颇为畅快。 “哈哈,精彩!精彩!”桑冥羽忽然站起了身,大声拍手喝彩。 归言楚大惊,眼见得艾桑和白苗等人都站了起来,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金破天抹抹脸,一看,不禁大怒:“归言楚!你他妈也是英雄豪杰,怎么又躲在暗地里,还打算再偷袭老子么?” 归言楚一想,不禁尴尬万分,果然,每次金破天和高手打架,自己仿佛都是躲在暗处,一时无言以对。金破天也是悚然警惕,他上次和东岳君拼杀时被这归言楚偷袭擒住,实乃奇耻大辱,眼下姚重华比东岳君还要厉害,两人联手,那自己可就在劫难逃了。 “你咋呼什么?不知道我跟金破天有仇么?”归言楚恨恨地望着桑冥羽,“这家伙睚眦必报,纠缠着我打架,我还怎么去帝丘?” “呵呵。”桑冥羽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慢悠悠地走下丘陵,朝金破天和姚重华一抱拳,“金大人,姚少君,在下桑冥羽,多有打搅了。” “原来是你这小子?”金破天气不打一处来,旁边的黄夷战士也怒视着他,“在旸谷地宫,你见老子落难,帮着旸谷战士想擒下老子。哼哼,老子还没来得及报仇,你倒送上门了。” 桑冥羽摇了摇头:“我和少丘是朋友,但却是炎黄子民,对付金大人,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我有少丘的最新消息,不知金大人是否有兴趣?” “在哪里?你见过甘棠么?”孟贲急忙道。他们一直在等甘棠,本来甘棠说是三日之内就会赶来,但这已经五日了,却不见踪影,黄夷战士一个个焦虑无比,只要有机会就和金破天开骂。 “是的。甘棠和少丘在下不久前才见过。”桑冥羽道。 “在哪里?”金破天也急忙道。 “咦?您老人家不是要找我报仇,杀了我么?”桑冥羽诧异道。 “呃……”金破天与他也无甚大仇,皱眉道,“你说吧,老子不杀你。” “多谢金大人!”桑冥羽郑重其事地躬了一躬。金破天更诧异了,眼见这小子站在归言楚身边,自己便是想杀也杀不了,他为何还要这么郑重其事?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九地黄泉狱(一) “还有,我,以及艾桑、白苗、许地。”桑冥羽逐一指着道,“你以后都不能对他们无礼。” 金破天纳闷不已,他这人好奇心强,摆摆手不耐烦地道:“老子杀你们这些小辈作甚,快说。” “好。”桑冥羽这才道,“少丘目前和甘棠在一起,赶往苗都去了。” “他们到苗都作甚?”金破天讶然道。孟贲和柯野等黄夷战士也诧异不已。 桑冥羽肃然道:“甘棠受了重伤,少丘带她到苗都医治。” “什么?”金破天和黄夷战士无不大骇,“他……甘棠受了什么伤?” “她的元素丹被人一拳击碎了。”桑冥羽黯然道。 “啊——”黄夷战士当场就暴怒起来,孟贲大喝道,“谁干的?什么……什么重伤,元素丹碎了,焉有活命之理!” “谁干的……”桑冥羽目光在归言楚身上一溜,“你们现在也报不了仇,日后问了少丘自然知道。她元素丹碎裂后,是艾桑以生命种子种进甘棠的体内,暂时保住了她的命。” 艾桑这才知道为何桑冥羽要逼金破天答应不伤害自己,只因她先伤了甘棠,后来归言楚才一拳击碎甘棠的元素丹。细细论起来,艾桑也是甘棠和黄夷部落的仇人,不过黄夷战士好对付,这个金破天实在可怖,因此才拿话僵住他。一念及此,艾桑不禁百感交集,柔肠百结。 孟贲难以置信地盯着艾桑,忽然翻身下了独角兕,躬身施礼:“多谢艾小姐救了甘棠,此恩他日再报,黄夷部落用不忘记。”说完森然望着桑冥羽,“谁干的?” “我!”归言楚冷冷道。 金破天和黄夷战士全呆住了。桑冥羽将事发经过讲述了一遍,道:“大荒之间仇杀无日无时不在发生,在下以为,你们眼下还是尽快追过去吧!旸谷到苗都,千里之遥,只怕少丘和甘棠未必能熬过去。” 金破天森然望着归言楚,呸了一声:“老子真没看错你,你他妈就喜欢偷袭。老子这次要提着你的脑袋去见少丘!”他和甘棠相处甚短,但两人一见面就斗口,金破天屡屡落入下风之际,反而对这女孩儿喜欢之极,加上和归言楚有仇,顿时就要决战。 “是么?”归言楚抱着胳膊冷笑,“胡吹大气。” 金破天大怒,就要冲上去。孟贲和柯野一左一右拽住他:“金兄,为甘棠报仇是我黄夷战士的事情,不劳金兄出手。” “金兄,各位黄夷的兄弟。”姚重华忽然道,“那女孩既然受伤如此之重,不如你们还是尽快赶过去保护他们吧。少丘实力奇差,若是中途出了意外,可就悔之晚矣。” 孟贲一凛,望了望三十多名乌铜战士,慢慢道:“不错,眼下我族中并无高手,打不过这归言楚,为了保存实力救甘棠,便暂且忍了!但我们有此血海深仇,终有一日,要手刃仇人!” 金破天也反驳不得,望了望归言楚,眼前一块大肥肉在此,却是无法出手,心中不禁郁闷。但又想,有姚重华在这里,自己绝讨不了好,两人若是无耻地联起手,甚至性命堪忧。也只得作罢。 “哼。”金破天不屑地望着姚重华,“你活得累不累?这么好的武功,想打又不愿打,别人打你又拦着,忒也无趣。” 姚重华苦涩一笑,披散的乱发间满是无奈之意,正要说话,忽然脚下的地面一阵翻滚,身子一沉,那地面的泥土向上涌起,隐隐现出巨龙之形,巨口一张,竟然将他整个身子吞了进去! 众人大骇,纷纷跃到一旁,四下里张望。却见沼泽苍茫,明月之下笼罩着淡淡的水汽,周围的远山、丘陵与草木静立不动,悄然无人,一片静默。但脚下的土地之中,却奔涌翻卷,仿佛沸腾起一锅浓浆,姚重华似乎在地下挣扎,地面时而沉陷下去一丈多深,时而涌出来七八尺高的土丘,犹如一条火龙在地下奔突驰骋。浓烈的火元素之力透过土层呼呼往外冒,整片土地几乎被烤灼得发红。 “怎么回事?”艾桑惊骇不已,脸色惨败地问。 桑冥羽摇了摇头:“难道是土系的魔兽?据说雷泽中有窫窳,窫窳是土系的魔兽么?” “窫窳是水系魔兽。”归言楚冷冷地道,“原来你小子这么精明,居然也有不懂的事情?哼,这不是魔兽,而是土系高手暗中偷袭!” “哈哈。不错,不错。”金破天笑得极为畅快,“这是土系的‘九地黄泉狱’,乃是土系第四劫‘九地劫’的顶级神通了。嘿嘿,想当年老子在淮水曾经吃过苦头,好容易才破掉,没想到土系的人居然暗算起姚重华了。报应啊!” 火生土。火系对上土系也郁闷至极,基本上火系的元素力会被土系尽数吸收掉,凭空增加土系的威力,这就像木生火,木系碰上火系也凄惨至极一样,除非比对方的元素力强许多,达到元素反辱的效果。 “土系高手?”桑冥羽纳闷道,“这会是谁?孔任么?” 归言楚摇摇头:“绝不是孔任。很奇怪,这泥土中的土元素之力虽然未必比孔任强,甚至还要弱上许多,根本困不住姚重华,但为何控制的面积居然这么大?姚重华竟然屡屡突破不了?太奇怪了。” “是啊!”金破天也纳闷,“并不算太强的土元素力,为何能控制这么大面积?” 桑冥羽心中一沉,喃喃道:“难道帝尧要杀他?”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章 九地黄泉狱(二) 归言楚脸色一变,抿住了嘴唇。艾桑、白苗和许地露出骇异之色,金破天却是饶有兴味,幸灾乐祸地看着。 这时姚重华困在三丈深的地下,身上爆发的火元素之力早已将周围的泥土层烧得犹若陶瓷一般坚硬,原本他还能在松散的泥土之中奔突来去,企图突破‘九地黄泉狱’的封锁,但泥土被烧得磁化之后,地下土层坚硬如铁,他的身形竟然渐渐凝滞,犹如箍在铁桶中一般!土系对火系的克制之力竟强悍到如此程度! 但相对应的,土层一旦陶瓷化,坚硬起来,那偷袭之人操纵泥土也困难多了,泥土翻滚之势渐渐平息下来,仅有中间大约丈许方圆之地的地面不停地向上隆起又沉陷下去,看来是姚重华和偷袭者在相互角力,一个欲破土而出,另一个则拼命往下压。 但姚重华到底元素力深厚许多,地面三五次起伏之后,轰然一声,那丈许方圆的地面轰然迸出,坚硬的陶瓷块飞溅之中,姚重华终于破土而出,冲天飞起。 地面上竟然留下一个丈许方圆,深达三丈的大洞! 姚重华灰头土脸地方才站稳,猛然间他对面的土层再次隆起,竟然形成高达三丈的土墙!姚重华脸色凝重之中,竟然带着微微的恐惧之色,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 “他在恐惧什么?”桑冥羽暗中思忖,“此人纵横大荒,几乎无敌天下,这偷袭者虽然诡异,却也奈何他不得。这人沉毅宽厚,怎么会如此惊惧?” 思忖间,却见那土墙扑簌簌从中分裂成了五道土柱,便如人的手掌一般!轰然一声,一丈厚三丈高的“巨掌”离地而起,朝姚重华猛拍了过来。这么庞然大物,姚重华简直像站在一座小山之下的鹿蜀,眼看就要承受灭顶之灾! “愈发有趣了。”金破天哈哈笑道,“后土巨灵掌!虽然土元素力未必太强,但你看五根手指的边角,平滑细微,能将土系神通操纵到如此凝练程度的,只怕是帝丘中的土系高手了!” “嗯。孔任的土元素力虽然强过这一掌,但要将这五指集中到如此细微的程度,却也有所不及。”归言楚叹道,“怕只有黄帝的直系后裔,才能将土元素力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了。” 桑冥羽心中凛然:“原来如此。怪不得姚重华如此惊惧,帝丘来的黄帝直系后裔要杀他,那就必然是帝尧派来的了。帝尧怎么会要杀他呢?不……不对。”桑冥羽心中怪异无比,“帝尧派人暗杀姚重华,怎么会当着我们的面呢?” 便在此时,姚重华双手忽然亮了起来,犹如太阳般发出灿烂的光芒,一团巨大的光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火神之盾?”金破天啧啧称赞,“姚重华疯了,火神之盾虽然厉害,但哪有散开这么大的?” “轰——”火神之盾已然正面硬撼后土巨灵掌。 火神之盾以凝练著称,当初虞无极打败木慎行时凝出的火神之盾仅仅一个菜碟大小,姚重华为了击碎后土巨灵掌,竟然将火神之盾散成丈许方圆,面积虽大,但防御力却弱了。一击之下,火神之盾和后土巨灵掌同时碎裂。姚重华顿时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远远地摔进了沼泽之中。 金破天一见,更是哈哈笑着拍起手来。他被姚重华打进沼泽,气还没消,姚重华又被人打了进去,而且金破天仔细丈量,还惊喜得发觉姚重华跌进去的地方正是刚才自己掉下去的地方,心中更觉快意。 正笑着,众人脸色忽然怪异起来。却见漫天飞舞的灰尘之中,两个俏生生的人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两人并肩而立,脸上均蒙着黑纱,宽大的黑袍在夜空中飘拂,荡然欲飞,明月之下,宛如凭空而来的暗夜神使一般。 “奶奶的,原来是俩人。”金破天喃喃地道,“我说怎么能控制那么大面积的九地黄泉狱呢!姚重华这下子居然被俩娘们给黑了。” 姚重华其实并没有金破天摔得那么惨,背部一沾水面,湿了大半个身子,便借势弹起,一看那两个黑衣女子,也呆住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嘿嘿,炎黄第一英雄,胡吹大气。”那两个黑袍少女望着一身泥水,灰头土脸的姚重华,异口同声地嗤笑道。 姚重华为人洒脱豪迈,不拘小节,平素都是葛衣麻袍,乱发披散,兼且捕杀九婴,在大荒中流离不定,更是落拓不羁,此时浑身狼狈,确实形象不佳。不过这两个少女显然不是说他的外形,而是指武功。 “呵呵。”姚重华苦笑一声,洒然一笑,“重华漂泊大荒,武功低微,只求心之所安,哪里配称英雄。却不知两位偷袭重华,是何缘故?” “没什么缘故。”左侧那少女冷冷道,“你名震大荒,天下人交口称赞,我姐妹不服,特来领教。” “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右侧那少女接道,“天下虚妄之人何其多也!” 说完两人翩然飘起,一个起伏落在沼泽之中,双脚即将踏上水面之际,忽然水中涌起一块地面,脚尖一点,踩着沼泽中不断升起来的地面,便如两只翩飞的巨鸟一般,飞快地消失在沼泽深处。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九地黄泉狱(三) “姚重华,那两人是谁?”金破天问道。 姚重华摇摇头,望着两道在明月之下,沼泽深处一起一伏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露出浓烈的不安之色。 “你哑巴了么?”金破天好奇心盛,不满地道。 “呃……金兄,在下确实不知。”姚重华咳嗽了一声道,“这炎黄之事,金兄还是不要掺和了,少丘这小兄弟我也非常喜欢他,金兄还是赶紧去追他吧!他既然往苗都,必然经过神农部落、高阳部族和夏部族。其他人尚不足率,南岳君夏鲧此人却是凶横傲慢,武功高绝,只怕金兄……” “夏鲧!”金破天眼中闪出凌厉之色,重重地哼了一声。想来是跟夏鲧仇怨颇深。 “对,姚少君说得有道理。”孟贲急道,“甘棠受伤如此之重,咱们得急着赶过去。”说完狠狠瞪了一眼归言楚,归言楚翻起眼睛,只当没看见。 这么一说,黄夷战士一起聒噪起来,金破天无可奈何,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咱们这就赶去。哼,包在老子身上。” “嘿嘿,什么都包了么?”柯野一脸奸笑,“你是大高手,在大荒间纵横无敌,可得说话算话!” 金破天刚刚被姚重华击败,一听“大高手”、“纵横无敌”这些词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心里乐开了花,拍着胸脯道:“放心,老子保证你们舒舒服服地到甘棠那小娘的身边。” 柯野嘿嘿奸笑,瞥了一眼孟贲,一眨眼,孟贲会意,仰望着金破天,一脸崇拜地道:“金大……大爷,还有啊,你看我们功力低微,您这么厉害的神通,咱们又都是金系的,能否途中传授一二?” “没问题!”金破天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嘿嘿,起码以您的神通,十日之内让我们全都踏入金刚劫的境界该是不成问题吧?”柯野憨厚地道,“您看,我都修炼十多年了,还没达到金刚劫的下品境界呢!” 金破天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十日之内……让你们三十六人……都达到金刚劫?”他这时才回过味儿来,怒道,“你们他妈的以为吸收元素力是喝稀饭呢?老子的神通都是十六年前修炼出来的,这十六年中,大荒间金元素力稀薄,老子都毫无寸进,连一丝金属味儿都闻不到,你们他妈的如何十天之内踏入金刚劫的地步?” “嗯,有办法,有办法。”又一个战士腆着脸凑过来,“您这么厉害,这个大荒间的天材地宝啦,具有金属性,譬如猛豹、凿齿之类的凶兽、魔兽啦,您猎杀个三五十条,把元素丹剖出来给我们,哇噻噻,两三日之内,我们就可以修炼到金刚劫……甚至百兵劫的地步啦!” 金破天早已呆若木鸡,几乎傻掉了。姚重华、归言楚、艾桑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都笑翻了。 “你们……你们……他妈的是无赖!白痴!”金破天破口大骂,“凿齿这种魔兽比九婴还要厉害,杀个三五十头?整个大荒有两头没有?那猛豹的皮充满金属颗粒,刀枪不入,又跑得飞快,我他妈撒腿去追啊?” “你他妈太过分啦!”孟贲一脸正气地推开那战士,申斥道,“金大爷抓不住凿齿和猛豹,你要他难堪丢脸是不?滚一边去!” 金破天瞥了瞥姚重华,面皮涨得通红,却又反驳不得,难道说:“我抓凿齿和猛豹易如反掌,这就给你逮一头去?”吹牛也得有个底限。 “嗯,金大爷。”孟贲讨好地帮他掸了掸身上的脏污之处,偏生那地方是被姚重华踢打出来的脚印,让金破天阵阵不舒服,“金大爷,这小子要求太过分了,咱们一路上会碰上不少敌人。若是一般的敌人,我们就把他赶走;但若是强敌,您就出手,如何?” “这个没问题!”金破天这才爽了一点,傲然道。 “金大爷。”柯野笑嘻嘻地道,“据说这大野泽、菏泽一带,有不少异兽的味道很鲜美,但颇难抓住。你神通广大,身法如电,届时还需麻烦您出手捕捉一二,咱们解解馋,如何?” “这个……”金破天挠挠头皮,迟疑着点点头,“没问题。” “还有,金大爷。”方才那战士黄鲁又凑了过来,讨好道,“您威名远播,只要影子一晃,再厉害的强敌也会望风而遁,这一路上,咱们扎营休息,就麻烦您老人家镇住那些跳梁小丑啦!” 金破天思忖片刻,只觉有些不妥,但被“威名远播”这四个字冲昏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慨然道:“这个自然,包在老子身上。呃……还有问题么?” “没啦!”孟贲大喜,喝道:“列队!” 三十六名黄夷战士齐刷刷飞身上了独角兕,喀喀喀震盔抖缰,列成两个纵队。整个队列动作一致,整齐划一。孟贲喝道:“东南方全速行进!” “吼——”三十六名战士轰然应诺,独角兕震蹄奔走,顿时沼泽之中蹄声轰然震响,野鸟惊飞之中,一群乌铜甲士仿佛漆黑色的钢铁洪流一般,席卷入沼泽地带的深处。 “哈哈哈。”金破天长啸一声,“姚重华,归言楚,老子走也。日后腾出手来,在跟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说完身子奇异地一折,头颅竟然拧到腰后面抵到了地面,随即嗖然弹了起来,身子宛如一柄利剑般直射入苍茫的夜空。月色之下,银白色的光亮一闪,瞬息不见。 姚重华、归言楚、桑冥羽等人正笑得前仰后合,妈的,这一路上金破天这个虚荣的家伙可惨了,抓猎物、教武功、巡守营寨、应对强敌……这群黄夷战士也太舒坦了吧? 但他纵身飞跃,众人望着夜空中一闪即逝的银白色光芒,均是脸色凝重。帝尧发动尧战二十年,却和三苗打了个胜败难分之局,只看这金破天一人便搅得炎黄人仰马翻,还刺杀了东岳君,可知三苗之人到底如何强悍了。 姚重华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 “好了,架打完了,咱们该出发了。”归言楚无所谓地催促道。 桑冥羽望着姚重华道:“姚大人,你是打算到哪里?” “帝丘。”姚重华抬头眺望着西南方向的沼泽尽头,露出感慨之色。 “帝丘!”桑冥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中忽然露出炽热之色。白苗和许地也是精神一振,举目远眺,仿佛“帝丘”这个神圣的名字,将会带个他们永恒的希望。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固鸠部落(一) “轰——”玄黎之剑劈碎了五根飞撞而来的巨木之后,终于躲不开第六根,合抱粗的百年树干正撞在少丘的胸口,身子猛然一震,砰然一声直飞出七八丈之外,远远地向身后的悬崖坠了下去。 “偃老四,你他娘的怎么把少丘给打下去啦?”戎虎士大怒,朝偃狐狐怒目而视。 偃狐无限懊恼,气急败坏地跺脚,口中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骂自己还是骂戎虎士。戎虎士侧着耳朵听他怎么骂,却愣没听清在骂谁,只好忍着气,不了了之。 两人受命追杀少丘,数日之间,已经是第四次交手了,若论武功,两人无论谁出手,都能稳稳拿下少丘,何况少丘还背着个昏迷不醒的甘棠。可一则这小子鬼精明,与他们交手的地方总能选在有利的位置上,一见不敌就逃之夭夭;二则,戎虎士和偃狐两人互相不服,暗中较劲,结果每次都被少丘从手指头缝里溜掉。 便如这次,少丘眼看被他们追得无法脱身,居然选了一座半山的悬崖,一看不敌,拼着受了偃狐一记撞击,远远地落入悬崖之下。 这悬崖高仅三十余丈,偃狐顾不得和戎虎士打嘴仗,急忙扑到悬崖边,却见少丘在半空之中抛出长绳,嗖地卷住悬崖下的一棵参天巨树,身子呼地荡了开去,撞在另一棵树上,然后扑通摔在了地上。这种高度,想摔死金之血脉者毫无可能。 偃狐不住赞叹:“这小子初来旸谷之时,傻傻的样子一脸淳朴,怎么一旦逃跑,居然如此精明。” “哼。”戎虎士哼道,“还不是被你我逼的?” 偃狐哼了一声,正欲跳下去,猛然身子僵如枯木。戎虎士诧异地往悬崖下一望,也顿时呆住了,却见少丘扑通一声闷响,砸在了地上。那林中草地上,却栖息着三四百头野牛,野牛们正在悠闲地哞哞叫着吃草,猛然间受惊,顿时狂乱起来,轰然一声爆发,牛群撒腿狂奔,轰隆隆的蹄声震撼了山谷,宛如一道土灰色的泥石流一般朝少丘冲了过来,刹那间灰尘席卷山谷。 戎虎士和偃狐脸色发白,这等受惊的野牛群,往往能带来铺天盖地的威势,无论面前是山崖还是大树,轰轰一头就会撞将过去,实非人力所能抵挡。 便在此时,两人却见漫天的灰尘中,一道人影从野牛群中冲天飞起,落在一头野牛的背上,紧抓着两只牛角,随着狂流般的牛群席卷而去。 少丘! 戎虎士和偃狐对视了一眼,目中尽露出骇异之色,此人的胆色、决断当真了得,不但避过了牛群践踏之祸,而且借着狂奔的牛群一举逃过了两人的追杀! “金之血脉者,难道将在咱们的追杀中觉醒么?”偃狐喃喃地道。 少丘俯在野牛的背上,只觉颠簸起伏,小腹与臀部痛楚难当,几乎连肠子也颠断了,胸口被偃狐的巨木撞伤之处更是有如骨折一般。他记挂着背上的甘棠,怕她被颠得摔下去,只好一手抓住牛角,一手托着甘棠,就这样穿越森林、跨过山脉、驰过草地,颠簸起伏中直跑出将近百里,这群野牛早已疲惫不堪,他身下那头野牛负了两个人,到了一片桑林之前,累得四蹄一软,瘫在了地上。 眼见着后面的野牛如潮水般撞来,少丘拼劲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一骨碌弹出去三丈之外,在半空中拧身一个侧翻,将背部朝上,扑通趴在了地上。这一摔凄惨无比,他胸口本就受伤,肚腹和地面重重地一撞,顿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就在人事不省前的那一刻,他恍惚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爷爷……”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丘只觉浑身上下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呻吟着睁开了眼睛。 “爷爷,爷爷,他醒了!”忽然耳边响起一个童稚的声音,然后眼前是一张惊喜交加的笑脸。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蹲在他面前托着腮,欢快地望着他。 少丘茫然四顾,却发现头顶竟是一座屋顶,仿佛用桑树搭成,周围的墙壁也是以桑木板钉在一起。墙壁上挂着几张虎皮和鹿皮,屋子中间的地穴内,还生着一堆篝火,火上架着陶罐,浓浓的药香从陶罐内飘来。 “这……这是哪里?”少丘下意识地朝身后摸去,却摸到了一张虎皮,虎皮下是硬硬的竹席。 那孩子眼睛大大的,漆黑明亮,身上穿着葛布衣袍,尺长的头发披散着,额头勒着一条白色的丝帛。见他睁开眼,孩子笑道:“大哥哥,你昏迷在桑林中,是我发现的。嘿嘿,你旁边还倒着一头野牛,今天咱们有野牛肉吃了。” 少丘细细回想了一下,的确在昏迷前听见过一个孩子的叫声,他不禁脸色一变:“我……那个同伴呢?那个女孩子……” “你说那个漂亮的姐姐么?”那孩子指了指他对面的屋角,“诺,她在另一张席子上躺着。唉,可惜到现在还是昏迷着。” 少丘挣扎起来望了望,果然在篝火的另一侧,甘棠静静地躺在一张鹿皮上,仍然在深沉的昏迷之中。 “蕖儿,那少年醒了么?”一个老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爷爷,醒啦!那个姐姐还睡着哪!”那个孩子笑嘻嘻地望着少丘,“我叫蕖儿,爷爷给起的名字,说蕖者,巨也。爷爷希望我将来做我们固鸠部落的英雄!”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固鸠部落(二) 这孩子极为可爱,笑嘻嘻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少丘暗道:“固鸠部落……仿佛听戎虎士说过。哦,月前被戎虎士从黄夷部落押解到旸谷时,路过一大片桑林,戎虎士讲过,这片桑林东面有一个固鸠部落。” 想起与圣女巫真便是在这片桑林中相识,仅仅数日之间,梦幻已如春梦般惊醒,少丘不禁胸口剧痛。他慢慢坐起身子,虽然身上剧痛,但身上的伤痕已然奇迹般地消失。 这时,屋内一暗,一个老者走了进来,手里却拿着几根草药:“这淤涂草当真难采……呵呵,少年,你醒啦?” 这老者大约五十余岁,脸上皱纹横生,须发之间黑白掺杂,头发却拢了起来插了根木簪。少丘急忙挣扎着坐了起来,跪坐俯身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岂敢,岂敢。”老者呵呵笑着将他扶起,道,“你也无甚大碍,只不过脏腑受到撞击,昏迷了而已,恰好蕖儿看到,老夫正在附近,顺手之劳罢了。少年,敢问你如何称呼?” “在下少丘。”少丘迟疑了片刻,知道大荒之人遇见陌生人必问其部落所在,便道,“来自东海空桑岛。请问老丈您是……” “空桑岛?”老者摇摇头,却也没有追问,道,“老夫固垒,乃是固鸠部落的桑正,专事养蚕制丝,因此才会住到这桑林之中。” 固垒老人介绍之下,少丘这才知道,这固鸠部落也是属于金天部族,这片宽达百里的桑林都是其领地,主城离此地五里,名曰固鸠邑。固鸠部落在大荒中以擅长养蚕制丝闻名,现任固鸠之君便是固蕖儿的母亲。 “女人也可以当族君么?”少丘奇道。 固垒老人脸上现出怪异之色,哈哈笑道:“女人当族君乃是上古时代的古制,上古之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无亲戚兄弟夫妻男女之别,无上下长幼之道,女人乃是部落血脉的传承者,这你居然不知么?” 少丘愕然摇头。固垒老人道:“黄帝统一炎黄与九黎之后,古制才被打破,男性开始出任部落中的要职,尤其是颛顼帝之后,定婚姻,制嫁娶,确立男女有别,长幼有序,男性才开始在部落中占主导。不过到如今,我们固鸠部落、南面的葑吕部落、女娲部落等遵循古制的各个部落,还是以女性出任族君。” “哦。”少丘这才明白。 固垒老人将淤涂草丢入篝火上的陶罐中:“这女孩儿受伤颇重,惭愧,老夫不懂元素力,居然没瞧出来她受了什么伤。不过看得出来,这女孩儿是金系的,嗯,这淤涂草属木系,却生于湖泊的泥泞之中,兼具木、土两系功效,木培元,土生金,想必对她大有好处吧。” “多谢老丈。”少丘醒来半天,只觉体内元素力运转,身上又涌出蓬勃之感,急忙站了起来,走到甘棠身边蹲下,看着甘棠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的面孔,心中不禁痛惜难当,喃喃道:“甘棠,你告诉我,为什么在大荒中生存,会这么难?” 甘棠闭目昏睡,也不知听见了没有。这个凶巴巴的女孩子,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流露出楚楚可怜、娇弱无依之态。少丘更痛,心里只是翻来覆去地道:“她是为我而死的……她是为我而死的……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肯为我去死……” 他只觉胸口烦闷至极,躁怒感涌遍了全身,简直想找人厮杀一场。他对甘棠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他无法分辨这是否就是爱,正如对待圣女巫真的感情,他也不知道那是否是爱情。而对甘棠,他仿佛很怕面前这个女孩,却又有些依赖她,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大荒让少丘处处惊心,步步难行,但甘棠的泼辣凌厉作风,却让他有了一种依靠感。仿佛与她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面对。如今甘棠重伤垂危,昏迷不醒,少丘心中的那种彷徨之感顿时化作了满腔的郁愤。 但在这个和善的老人和可爱的孩子面前,他只有拼命压抑,五指成拳,都攥得僵硬了。忽然一个温软的小手摸上了他的拳头:“少丘哥哥,我带着你出去玩玩吧。等药草熬熟了,给这位姐姐一喝,她就会好起来的。” 少丘慢慢侧过头,却是固蕖儿笑着在掰他的拳头。少丘心中凄然,缓缓张开了手掌,任固蕖儿拽着,拉着他到了门外。 一出门,少丘便是一呆,这里居然是一片极大的缫丝制丝场。周围有七八座房舍,几十个部落中的男女正在忙碌。近处是几十架竹篾编织的箩筐,里面放满了白花花的干蚕茧,旁边则是几个壮年男子在煮沸的陶鼎之中煮茧、繅丝。 更远处,触目所至,满目的青翠桑叶之下,搭着无数的白色丝帛,直绵延到了桑林深处。这些丝帛乃是刚刚缫丝纺织而成,洁白滑润,宛如一片凝脂波浪,在碧绿中起伏。 少丘忽然有一种重回空桑岛的感觉,那时候,自己架着独木舟从近海捕鱼回来,便会看见海滩上,艾桑正在缫丝、纺织,她洁白的肌肤和洁白的丝帛相交映,曾经是自己多少年来所看到的最动人的画面啊! 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甘棠复活 “少丘哥哥。”固蕖儿忽然从身后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卷丝帛,到了他面前,嘻嘻一笑,甩手散开,却是一件上好的丝绸衣袍,“少丘哥哥,你一直没穿衣服,恰好爷爷给我仲兄做了件衣袍,身材与你相合,你就穿上吧!” 少丘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 丝绸甚是名贵,在大荒中也就是各部落的贵人可以穿的起,少丘长这么大,还未穿过丝绸,在空桑岛的时候,平日所穿无非是葛、麻、棕之类的布料。 “哈哈,少丘,你便穿上吧。”屋里响起固垒老人的笑声,“你一直赤膊怎么行呢?老夫也看到了,你昏迷时背着这个少女,身上的衣袍却撕了下来包绳索了。嘿嘿,这少女是你情侣吧?难得如此细心,有情有义之人啊!” “她……”少丘脸一红,固蕖儿不由分说就给他套袖子,少丘无奈,只好穿了上去。 “哇!”固蕖儿大赞道,“少丘哥哥,你可真帅!飘飘欲仙,宛如凌风呀!” 少丘更是不自在,经历过旸谷的惨变之后,他仿佛不大习惯别人赤诚相对,真诚相待,总觉得怪异无比。急匆匆道了声谢:“我……我去看看野梨子。”匆匆走进屋里。 这时药已然熬好,固垒老人盛了慢慢一陶碗。少丘抱起甘棠,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接过陶碗,捏开甘棠的小嘴,一口一口地将草药灌了下去。 也不知是这草药神异,还是戎虎士所说的三日之后甘棠便会醒来当真准确,果然,这草药灌了下去,甘棠猛然开始了剧烈的咳嗽,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野梨子!”少丘大喜过望。 “嗯……”甘棠痛哼了一声,精神仍旧萎靡。挣扎了一下,却浑身软绵绵的一动不动,她大惊失色:“我……我怎么没法动了?少丘,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甘棠,没事,你没事。”少丘苦笑着看了看固垒老人,这时固蕖儿也好奇地望着这个漂亮的姐姐,眼睛一眨不眨。 少丘急忙安慰:“你在旸谷中了归言楚一拳,体内的元素丹……碎了……” “什么……”甘棠呆若木鸡,“我的……元素丹碎了?”微微一运转金元素力,果然肺部之中空空荡荡,丝毫没有元素力,甘棠不禁傻了,“元素丹……果然碎了……可是,丹碎人亡,我……我难道死了么?” “不,不。”少丘连连道,“你没死,是……是艾桑将生命种子种入了你的体内,只要我们能在三十日内到达苗都,求金元素高手为你弥补碎丹,你就可以恢复元素力啦!” 甘棠完全呆住了。一旁的固垒老人和固蕖儿更是呆住了,怔怔地望着少丘,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艾桑救了我……”甘棠苦涩地一笑,“她终于知道她的情敌不是我了,我们两个人却那样拼得你死我活,当真……当真不值。” 少丘讷讷的不知说什么是好,心里却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哀。 “我不愿让她救!”甘棠忽然大声叫道,泪水泉涌,“她不是要杀我么?还想毁我的容,干嘛会来救我?还不是在你面前卖乖,冒充好人!哼,若不是她刺了我一剑,归言楚能打到我么?”她咒骂了半晌,闭住眼睛无声地啜泣,喃喃道,“其实她和我一样可怜……” “事情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少丘深深叹了口气,半晌才道:“以往的恩怨就暂且抛下吧,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赶往苗都为你疗伤。戎虎士和偃狐在后面追得甚急,此番若不是固垒老人和固蕖儿相救,咱们早已经死了多时了。” 固垒老人朝甘棠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脸上忧虑之色更浓。 少丘讲她重伤昏迷后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甘棠怔怔不语,便在此时,固垒老人暗中拍了拍固蕖儿的背部,固蕖儿聪明无比,悄悄地溜了出去。 “哼。”甘棠望着少丘发呆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露出坚毅之色,淡淡道,“干嘛不说话?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的,在我的生命中,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还有我的族人正在遭受屠杀与欺辱,在等待着我。” 她仰面躺在地铺之上,望着头上的屋顶,一字一句地道:“我绝不会忘记,我的名字叫甘棠!” 少丘默默无言,用袖子拭干了她脸上的泪水。甘棠一动不动,任他施为,但是眼泪却哗哗地流个不停。 “我随你到苗都。”甘棠闭着眼睛,慢慢地道,“治好伤之后,我们便各奔东西。你去寻找你的真爱,我去振兴我的部落,从此便是陌路之人。大荒如此辽阔,或许再也不会见面,这便相忘于江湖吧!” 少丘鼻子一酸,眼泪慢慢地淌了出来,哽咽道:“野梨子,你莫要这么说,我并没有爱上那个可怕的圣女。”他慢慢地拉开自己的衣襟,胸口的疤痕已然淡了,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部位却凶险至极,“她在我这里刺了一刀,早已把我的绮念刺得烟消云散,我和她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是与不是都无妨了。”甘棠微微瞥了那伤痕一眼,不禁露出凄凉之色,“我元素丹已碎,莫说难以治好,便是治好,也成了废人。你的路,终究要自己去走,你的选择,终究要自己来决定。我现下不过是你的一个累赘,我明白你的心思,我替你挡了归言楚的一拳,你内心愧疚,带着我到苗都治了伤,赎了罪,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便两清了。” 少丘心中委屈到了极点,不禁气怒交加:“你说的什么话?难道我是那种不义之人么?” 甘棠冷冷道:“何谓义?何谓不义?不义之人你自然不是,眼下我成了废人,你自然要待我好,待得我好转了,你便有理由不做不义之人了,舍我而去。”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怒,猛然咳嗽几声,一口气缓不过来,昏厥过去。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戮(一) “野梨子!”少丘大惊,转头问固垒老人,“她……她怎么了?” 这一转头,便发现固垒老人眼中有异,那原本和善慈祥的目光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气与浓浓的憎恨。少丘不禁呆住了:“老丈……” “原来你是金之血脉者!”固垒老人一字字地道。 少丘心中一沉,浑身僵住了。 “那三苗乃禽兽之国,杀了我族多少勇士!你居然与他们狼狈为奸!”固垒老人大喝道,“这些年来,我固鸠部落和炎黄勇士尸横累累,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将你们杀退到丹水之南,你既然身为金之血脉者,老夫岂能容你活着回到三苗!” “老丈,你误会了。”少丘急忙摆手道。 “误会?”固垒老人冷冷地笑道,“你被木之守护者戎虎士和偃狐追杀我有没有误会?这女孩儿是被归言楚打伤我有没有误会?本知你们是金系之人,可炎黄中也有金系之人,老夫并不等同一事,既然你们乃是我炎黄联盟的生死大敌,老夫就要与你们血战到底!” 固垒老人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根拨火的青铜钎,恶狠狠朝着少丘的面门刺来。少丘一把抓住青铜钎,还未说话,固垒老人怒吼着朝他猛扑过来。 少丘大骇,血战旸谷的豪气在这不懂元素力的老人面前消失个无影无踪,翻身滚过一边。固垒老人一下扑空,却到了甘棠面前,望着沉睡的甘棠喝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伸出双手便往甘棠的脖子上掐去。少丘亡魂皆冒,大叫一声,抓住他的背心,远远地掷了出去,抱起甘棠飞身便跑。 几步冲到门外,他猛然呆住了,却见门外黑压压地站着二三十个固鸠部落的男男女女,一个个满面憎恨,提着木棍,砍刀,石舂,菜刀,冰冷地站在他的面前。甚至固蕖儿瘦小的身子也挤在人群之中,手里竟拿了一把锋利的骨匕! 少丘浑身颤抖,这一瞬间,他仿佛重新面对着空桑岛上那个不堪回首的血腥之日,便是在那一刻,所有的亲人与朋友全都成了死敌,当时,他们就是站在对面,以这么一种憎恨、冷漠与嗜血的目光望着他。 “我……我不是……”少丘忽然间泪流满面,喃喃地说着,身子却在一步步地后退。 “爷爷——”固蕖儿猛然看见屋里倒在地上的固垒老人,惊叫一声,飞快地从少丘身边奔到屋中。 “杀了他——”人群中发出一声怒吼。那些陌生的面孔,熟悉的表情,瞪着血红的眼睛,龇着白森森的牙齿,朝少丘猛扑了过来。 甘棠的身子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猛然便吃了一惊,骇然道:“少丘……他们……要干什么?” “要杀了我们。”少丘惨然道。 “砰!”脑袋上重重着了一棍,“咔嚓”,木棍一折两断,鲜血也从额头渗了下来,瞬间淌了少丘满脸。他仿佛傻了一般,心中那种难言的绞痛更胜身体的剧痛,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些砸过来的木棍,砍过来的菜刀,撞过来的石舂…… “嘭嘭嘭……”头上、肩上、背上连遭重击,更有一刀斩在手臂上,血流如注,虽然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但那种痛楚,却冲击着神经。 “啊——”甘棠惨叫一声。竟有一把骨刃劈在了她的腿上。她原本具有“金刚劫”的元素力,体如金刚,百刃不伤,更遑论这种平常的骨刃了。但元素丹一碎,她身体的防护力便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顿时血流如注。 “不——”少丘顿时双眼血红,砰地一拳击在了那个汉子的胸口。“咔嚓”一声,那汉子胸骨尽碎,整个人抛飞了出去。少丘呆若木鸡,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忽然间充满了憎恨。 亲人的被杀更激起了固鸠族人的愤怒,他们嘶吼着猛扑过来,更有女人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在了少丘的胳膊上。少丘脸上血泪崩流,手臂一甩,将那女人甩了出去,凌空飞出两三丈,撞在缫丝的陶鼎之上,啪,陶鼎粉碎,脑浆迸裂。 整个人群完全疯狂了,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朝着少丘拼命劈打,这些平民一旦愤怒起来,那种凶悍的气势更让人恐怖,仿佛全然疯狂了一般,要将少丘撕成碎片。顷刻间,少丘已然伤痕累累,他不敢过度还手,生怕再打死平民,只顾以自己的身体为盾牌,护住甘棠。正缠斗间,猛然少丘只觉后背剧痛,一把骨刃插在了自己的后背,他想也不想,反脚踢了出去。 “砰——”随即是一声孩子的惨叫。 少丘大骇,拼着挨了三五记重击,挣扎着回过头,不禁轰然巨震,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固蕖儿!这孩子手中握着一把沾血的骨匕,凌空被自己踢飞出去,身子重重地撞在了一棵巨大的桑树之上,顿时筋骨断裂,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口鼻之中鲜血奔涌,大大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少丘,居然还残留着一抹憎恨之色。 “蕖儿——”少丘狂叫一声,嘭嘭嘭将挡路的几个壮汉给甩了出去,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不料被一个农妇一口咬住了小腿,惨嚎一声,却丝毫无法动弹。 固垒老人心胆俱裂,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一把抱住孙子。孩子软绵绵的身躯搭在他的手臂上,少丘这一脚正中他的心口,连心脏都被踢碎了,早已死去。固垒老人忽然冷静了下来,慢慢放下固蕖儿,握住了那把带血的骨匕,冰冷地盯着少丘,狞笑道:“你们三苗国杀了我两个儿子,你杀了我孙子,我也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悄悄钻进人群,趁着少丘四下抵挡之际,猛然一刀刺向甘棠的胸口!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戮(二) “少丘——”甘棠尖叫一声。 少丘猛然回头,脸上血泪崩流之下,也看不清是谁,只见一刀插向甘棠的胸口,他想也不想,一拳击出,正中固垒老人的额头。他的铁拳连骨矛都能击碎,何况头颅,“砰”然一声,老人的半边头颅顿时塌了下来,扑通摔倒在地。 这时候,甘棠和少丘都看清了偷袭者的面孔,不禁惊呆了。茫然中,一根木棍击在了他的脸颊上,头脑一震,又有一刀砍在了他的大腿上,剧痛难当,还有一把石舂砸在了他后心,他的身子踉跄一下,跌倒在了固垒老人的尸体上。 两人面面相对,固垒老人眼中那无情的憎恨,至死不散。 少丘浑身颤抖,猛然暴喝一声,眼神中一片暴戾,那种锋锐逼人的寒气猛然爆发,三丈之外的桑叶扑簌簌地纷纷坠落。围攻中的平民们只觉心中一寒,随即便看见一道炫目锋锐的光芒闪过,嗤的一声,鲜血漫天飞舞。 玄黎之剑横扫而出,已然将三人拦腰斩断。 “为什么?为什么?”少丘手持长剑站在尸体与血泊中嘶声狂吼,锋锐之气砭人肌肤。 猛然间桑林之外马蹄声急,尘土飞卷,“嗖嗖嗖!”数支利箭破空而至。少丘的精神已接近崩溃的边缘,躲也不躲,呆呆地望着那三支射来的利箭,“噗噗噗”,骨质箭镞尽皆射进他的体内,一中左肩、一中右臂、一中大腿——即使呆滞间,他还是下意识地挪了挪怀中的甘棠。 这箭镞上仿佛附着极为厉害的木元素力,射入体内之后,中箭的部位忽然就完全僵硬起来,更有丝丝缕缕的元素力仿佛触须般往身体深处延伸,所到之处一片麻木僵硬。 这是他第一次中箭,甘棠以前用火系的箭镞射戎虎士之时,曾经简单讲解过,大荒五元素战士使用的箭头上,都附着提炼出来的元素力。木系箭镞上有木元素力,能使敌人木化;火系的则有烈火之力,水系、土系、金系则根据各系杀伤目标的不同,攻击力有所区别。 身上中这三箭,明显便是木系战士所发。 剧痛让他猛然清醒过来,转头一望,却见桑林外尽百匹烈马狂奔而来,当前是一名二十八九岁的美貌女子,衣饰华贵,一脸凌厉泼辣之色,她两旁,却是戎虎士和偃狐。 “君上来啦!君上来啦!”围住少丘的固鸠族人纷纷喜叫道,“这恶贼跑不掉了!” “这女子便是固蕖儿的母亲,固鸠之君么?”少丘怔怔地望着固蕖儿的尸体,暗道,“死在她的手里,也算是无憾了。” 固鸠族人纷纷散开,固鸠君率着近百名固鸠战士策马奔驰,将他团图包围。溅起的尘土瞬间淹没了四周,少丘默默地望着,满目皆是尘土,只有戎虎士魁梧的身躯若隐若现。 “少丘!”甘棠眼见少丘一脸绝望之色,怒喝道,“你打算死在这里么?不带我到苗都治伤了吗?” 少丘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拔掉身上的三支利箭,将甘棠放在了地上,伸手拽过来一匹散落在地上的丝绸,细心地将她缚在自己背上。一边暗自催动元素力,将中箭部位那种麻痹有如百丝缠绕的感觉一股股地往体外逼,所幸伤得不重,他元素力强悍,慢慢的肌肤又恢复了知觉。 固鸠君刚刚驰入桑林,便看见了自己儿子的尸体,顿时目眦欲裂,扑通一声摔下马来,飞扑过去抱起了固蕖儿:“蕖儿!蕖儿!”却觉儿子的尸身早已冰冷,哪还能活。 固鸠君呆滞的目光扫视着四周,随即发现了固垒老人的尸体,整个头颅都崩裂了,惨不忍睹,其余族人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此时,尘土慢慢散去,固鸠君冰冷地望着尘土中逐渐显现出来的少年,却见他跪坐在地上,背后背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女,手里拿着一副龟甲,正以一柄奇异的短刃在龟甲上刻画着。 “少丘,跟我回去吧!”戎虎士淡淡道,“横穿数千里炎黄赶到苗都,不是你所能做到的。你逃亡数日,屡屡在我和偃狐手下逃脱,也很是了得了。” 少丘头也不抬,依旧执着地刻着龟甲,口中淡淡道:“这炎黄之中,可有人愿意救甘棠么?戎大哥,你乃信义之人,若你能让人救了甘棠,我便跟你回旸谷。我已经立誓不再相信炎黄之人,但我愿再信你一次。” 戎虎士顿时哑然。偃狐冷笑道:“你觉得能再度逃离?哼,若不投降,片刻间混战起来,伤了你背上的甘棠,届时悔之晚矣。” “哼。”甘棠冷笑了一声,双臂抱着少丘的脖子,道,“他若死了,我决不独生,我们两人最大的愿望便是死在一起。” “好!我便了了你们的心愿!我要将你们剁为肉酱,搅在一起喂狗!”固鸠君忽然嘶声喝道,“你这个恶魔,我儿子才九岁,如何得罪你了?我公父年近六旬,为人慈和,又如何得罪你了?你居然下狠手杀了他们!” 少丘刻着龟甲的手臂忽然抖动了一下,依然不抬头,叹息道:“我不知道。自从来到大荒,别人杀我,从来不用理由,于是我一直寻找为何我该被杀掉的理由,不料我杀别人,居然也没有理由……你来报仇便是,我……早已习惯了。” 戎虎士和偃狐对视了一眼,均露出深深的忧虑之色,少丘越发与从前不同了。这表明四元素封印对他的控制力逾来愈弱,一旦封印彻底被破掉,大荒中只怕将引起腥风血雨。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吾名少丘 “好,好!”固鸠君惨笑一声,喝道,“来人,弓箭齐射,将他给我射成刺猬!” 周围的固鸠战士齐刷刷弯弓搭箭,森寒的箭镞上闪耀着青濛濛的元素力,对准了少丘。 戎虎士默默地望着少丘,如此密集的箭雨,他元素力被封印,连金系第一劫的“金刚劫”都没练成,只怕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这一排箭雨,绝对能把他射成浑身筛子眼的烂木头。 少丘将三帝短刃粘在甘棠两把长刃上,提着龟甲站了起来,淡淡道:“既然如此,我这便破阵了。麻烦戎兄替我将这龟甲传示天下,莫要再让无辜者再来救我,白白送死了。”手一扬,龟甲呜呜叫着玄向戎虎士。 戎虎士诧异地伸出巨大的骨刃一挑,将龟甲拿在了手中,却见上面刻着几行字:“吾名少丘,金之血脉者也。今持玄黎之剑,负垂死之人,借道炎黄,远赴三苗。经杞都,越陈丘,过南交。有欲诛我者,可于前路置酒持剑相侯,必不相负。” 偃狐也凑过来看,两人同时惊得怔住了:他想要干什么?莫不是找死么? “我不愿接受别人的好意,也不愿再跟炎黄之人产生感情,很累,很苦。”少丘平静地道,“自此以后,我便是整个炎黄的敌人了,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也许如此,心中才能无所愧疚吧!” 两大高手尽皆心神震动,仿佛有一种难言的恐惧,让人呼吸不畅。这个锋锐逼人、不可一世的少年,便这样在大荒间横空崛起了么? 固鸠君接过龟甲,看了一眼,气得柳眉倒竖,喝道:“好狂妄的口气,欺我炎黄无人么?来人,给我射!我要他万箭穿心!” “嗡——”近百支弓弦嗡然一响,尖锐的破空声崩然响起,密如飞蝗般的箭镞直射少丘。 少丘体内元素力急速运转,倒退数丈,喀地撞破了房门,滚入房中。箭镞射在门框上、地上,箭杆震动不已,嗡嗡直响。一瞬间,少丘又撞破了后墙,快如急电般奔入桑林之中。 “喀——”破洞再一次扩大,戎虎士魁梧的巨影撞了过来,手中龙骨刃脱手朝少丘劈了过来,少丘在桑树之间窜来绕去,身后的桑树喀喀喀地在龙骨刃之下连连被斩断。斩断了四五棵桑树之后,龙骨刃终于力竭,嵌在了一棵树上。 “追!”固鸠君一声怒喝,上百名战士策马驰入桑林,手中弓箭连发,嘣嘣嘣的弦响声不绝,少丘逼出玄黎之剑,一边施展御风之术飞奔,一边挥手搅断射来的箭镞。戎虎士和偃狐功力高绝,一时间竟然快逾奔马,飞快地追了上来。如此一来,固鸠战士有所顾忌,不敢随便放箭,倒成了三人之间的比拼。 在这桑林之中,乃是木系的天下,偃狐的双手乍分乍和,整片桑林顿时枝叶蓬勃,仿佛形成了生命一般,少丘所过之处,无数的枝叶宛如手臂般飞卷、突刺、横抽,在他面前凝成了一道道障碍。少丘挥舞着玄黎之剑一通狂劈,锋锐的剑气之下,枝叶粉碎,搅得漫天飞舞,但一路上也被地上翻起的树根绊了好几跤,若非触地即起,早就被缠得结结实实了。 “他妈的,这家伙怎么奔得这么快?”戎虎士怒骂道。 “嘿嘿。”偃狐笑道,“在树林中若被他逃掉,你我木之守护者的名号也不必再叫了,找个木头一头撞死算了。” “有本事你追啊!”戎虎士大怒道,“他是金系的,老子很多神通对他无效。” 偃狐嘿嘿一笑,伸手一搓,手中忽然多了一块三尺长的木板,凌空一抛,那木板激射半空,偃狐腾身一跃,踩在了木板之上,在半空中如巨鸟般滑翔而行,快如惊雷掣电。 “妈的,又是木神御槎!”戎虎士气得大骂,“欺负老子体重大!” “木神御槎”乃是木系顶级的飞行之术,虽然比不上水系的御风之术,但速度之上犹有过之。当初木慎行施展出来,连扮作赤精子的虞无极都能追上,何况此时的少丘。只在半空中一个滑翔,嗖地一声已经越过了少丘的头顶。 这时已堪堪到了桑林之外,面前是连绵起伏的荒原。 少丘正疾奔间,见偃狐凌空飞跃而至,想也不想,玄黎之剑当头劈至。偃狐冷哼一声,手中忽然多了一根合抱粗的巨木,轰然朝他撞了过来。咔嚓,玄黎之剑将巨木一劈两半,但速度一缓,偃狐已然一脚踢在了少丘的胸口,顿时将他踢得倒飞了出去。 这一脚颇重,待得他爬起来,后面的戎虎士和固鸠君也赶到了,百名战士勒马奔驰,重新将他团团包围。少丘苦笑着侧头望了望甘棠:“你我这番要死在这里了。怕么?” “死便死吧。”甘棠毫不在意地道,“只要你跟我死在一起别后悔就行,免得到了黄泉,还遗憾身边的人不是那个什么破圣女。” 少丘苦笑不已,横剑而立,默然望着奔突的战士。 固鸠君冷冷地望着他,手一抬:“此处没有房子,没有树木,我看你的血肉之躯,能挡得住我几箭!” 她正要喝令放箭,忽然大地轰隆隆地震动起来,百丈外的山丘之顶,忽然出现了无数人马,马上甲士一片火红,仿佛一道熔岩般席卷而来。 “那是什么?”固鸠君大吃一惊,那彪人马速度快极,奔得近了,固鸠君竟然发现这些战士胯下居然骑着一种奇异的怪兽,其状如马,白身黑尾,头有一角,虎牙虎爪,张着血盆大口,凶悍至极。 “虎驳军团!”戎虎士和偃狐大吃一惊,彼此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骇异之色。 固鸠君也呆住了:“虞部族的虎驳军团?他们到这里做什么?” 就在这片刻间,上千名虎驳战士如潮水般奔涌而至,呈扇形将他们包围在其中,近千把硬弓张如满月,冷森森地对准了固鸠战士,箭镞上,闪耀着诡异的赤红色光芒。为首的两人,却是虞无极和虞封瀚兄弟。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固鸠君(一) “虞无极,你这是要做什么?”戎虎士大怒道。 虞无极诧异地瞅了瞅戎虎士和偃狐,哈哈笑道:“哦呀呀,戎兄和偃兄也在此处呢?那就更好了。” 戎虎士等人对视了一眼,皱起了眉毛:“虞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旸谷,荀季子继任东岳君之后,和我虞部族歃血盟誓,你自然是知道的了。”虞无极一脸微笑,但眼中却殊无笑意,有如尖针一般。 “什么?”固鸠君大吃一惊,望向戎虎士和偃狐,“荀季子继任东岳君?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曾召告我固鸠部落?” “呃……三日前刚刚即位,还未来得及。”戎虎士尴尬道,随即望着虞无极,沉声道,“那又如何?” “呵呵,固鸠君不必心急。”虞无极笑道,“只因荀季子资历尚浅,怕金天部族的上百个部落有所不服,故此在下替你旸谷分忧,一路南行,向各部落宣告此事。这不,恰好来到了固鸠部落么?” “荒谬!”固鸠君喝道,“我金天部族的事情,什么时候容得上你虞部族插手了?无论荀季子有无资历,若是十二长老联席决议,我金天部族一百零三个部落自会承认他东岳君的地位,又那轮得到你率领虎驳军团到各部落耀武扬威!” 双方战士隔了五十余丈遥遥对峙,坡岭起伏的草地间充满了一触即发的杀气。少丘跪坐在两拨对峙的战阵中间,心中暗暗叫苦,将甘棠紧紧抱在怀里,冷冷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局,心里却不停地盘算逃亡大计。 “少丘小友。”虞无极却不答固鸠君的话,遥遥朝少丘喝道,“这里不关你的事情吧?我在旸谷之时曾答应不插手你与金天部族的冲突,老夫信守诺言,你这便快快离去吧!” “这虞无极为何突然率人来到此处救了我?”少丘迷惑至极,情知这人不守诺言至极,所谓信守诺言的话实属狗屁,却也没法问,好歹算救了自己一命。当下站起来,拱了拱手,抱起甘棠,向着东南方蹒跚而去。 “站住!”固鸠君怒喝道,手中弓箭崩然一响,一枚羽箭插在了少丘的脚下,箭杆剧烈地震动着,“虞无极,这人与我有血海深仇,你凭什么放他走?” 少丘停步站住,静静地望着这对峙的双方。虞无极脸色一沉:“固鸠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少年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说完,冲少丘摆了摆手。 少丘也不再理会,继续抱着甘棠,默默地从两军阵前走了过去。 固鸠君气急败坏:“虞无极,我今日必杀此人!来人,弓箭齐射!” 固鸠部落的战士齐声应诺,哗的一声齐齐拉开弓弦。少丘看也不看,背对着百余支森寒的箭镞,傲然而行。固鸠君脸色铁青,手一扬,便待喝令放箭,突然间,虞封瀚一声唿哨,千名虎驳战士齐刷刷搭箭上弦,对准了固鸠战士。 固鸠君呆住了:“虞无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虞无极森然道,“只要你敢放箭,我顷刻间让你的战士全都变成刺猬!” 戎虎士和偃狐对视一眼,不禁露出骇然之色。这虞无极到底要做什么? 固鸠君这时倒冷静了下来,望着少丘慢慢走远,收回视线,沉声道:“说吧,你今日率领大军而来,必有所图。” 虞无极哈哈一笑:“固鸠君果然豪爽,既然如此,虞某只问你一件事:你肯不肯承认荀季子的东岳君之位,举族投效?” 固鸠君脸上变色:“虞大人此话何来?我固鸠部落本就隶属于金天部族,何来肯不肯投效之说?哼哼,荀季子何德何能,坐上东岳君的宝座,也是靠了你虞大人吧?那么,你要我投效的,是否便是虞大人你呀?” “你要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虞无极冷冷道,“我虞部族与荀季子在旸谷歃血盟誓,从此便是一家,也便是说,与你固鸠部落,也是一家啦!” 戎虎士脸色大变,刚要说话,却被偃狐猛掐了一把,强忍了下来。 “哈哈哈。”固鸠君忽然大笑,“早听说你虞部族崛起蒲阪,实力膨胀,不想竟有吞并大荒的野心!还把手伸向了千里之外的东海之滨!好手段,好魄力!我固鸠部落只是个小部落,以养蚕制丝为生,从不介入政事纷争,但我固鸠部落多的是血性男儿,别人要想欺上门来,却也不惧!”固鸠君虽是女流,却豪气干云,长喝一声,“固鸠的热血男儿,列阵!” 她身后的百名战士齐声呐喊,策马一兜,瞬息间化为三列,前列弯弓,中列持盾,后列挺矛。固鸠君冷冷地盯着战士们,冷笑道:“固鸠战士,就这点血性么?防守做什么?列成楔形冲锋阵,给我进攻!” “固鸠君。”偃狐沉声道,“这百名战士,你居然要冲击千人的虎驳军团吗?这虎驳军团的实力在大荒之中足以毁城灭国,情势不明之下,贸然死拼,只怕会将整个部落置于毁灭的地步。” 固鸠君面上掠过一抹潮红,杀气凛然地道:“难道我防守便能避免毁灭的命运么?与其如此,不如一战!”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固鸠君(二) “好,固鸠君!”戎虎士却哈哈大笑,“老子一向看不起女人,今日却服了你固鸠君啦!” 她身后的百名战士羞惭无地,一起爆发出吼吼的怒喝,收起圆盾,列成楔形之阵,昂扬的杀意直指虎驳战士。 “既然你如此自不量力,那就让你看看我虎驳的厉害!”虞封瀚狂喝一声,“冲阵!” 千头虎驳扬蹄嘶吼,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吼之声,脑袋一低,头上尖角闪耀着死亡的光芒,从山坡上席卷而下,犹如一道铁流般直扑固鸠战士。这种虎驳以虎豹为食,凶悍之极,固鸠战士虽然不惧,但座下的马匹却抵抗不了这种猛兽之王的威势,一个个扬声嘶鸣,却不敢迎上前去。 “蒙住马眼!”固鸠君叫道。 固鸠战士纷纷从身上拽出一条厚厚的丝布,裹住马的眼睛,用长矛一刺马的后臀,群马受惊,蹄声震响,疾冲过去。 两军相聚五十丈,瞬息间便到了百步距离,固鸠君喝道:“放箭!” 铮铮铮弓弦响动,一波波的箭雨激射而去。虎驳战士竟然不以盾牌抵挡,往虎驳背上一伏身,劲箭系数射到虎驳的身上,嘭嘭嘭,箭镞射中虎驳皮,竟然如中硬革,纷纷被弹了出去。那虎驳皮竟然射之不透!只有零星三两人防护不严密,被利箭射中,顿时被木元素侵入体内,浑身僵硬地摔下虎驳。 固鸠战士大骇之时,虎驳战士伏身弯弓,密如飞蝗的箭雨迎面扑来,固鸠战士和马匹的防护力可没有这么强悍,顿时纷纷中箭,箭镞与鲜血漫天激射,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火系的箭镞尤其具有杀伤力,一名战士被利箭正中眼眶,噗地直贯入脑,箭镞上猛烈的火元素力爆发,竟然将整个头颅烧得稀烂。其他战士或中躯干,或中四肢,那火元素附着在体内剧烈燃烧,嗤嗤嗤的皮肉烧焦味道扑鼻而来,瞬息间便被烧出碗大的创口,痛得撕心裂肺,嘶声嚎叫。 仅仅一轮的对射,固鸠战士已经死伤三十余人。 百步距离瞬间即至,两群铁血战士轰然对撞,前面的固鸠战士在虎驳强大的冲击之下无不人仰马翻,虎驳战士手持骨矛凌空飞刺,噗的一声便将对手刺个对穿,那虎驳更是狂暴不堪,独角挑刺,巨口撕咬,无论马匹还是战士,在这种食人的凶兽面前无不肝胆俱裂。 虞无极和虞封瀚站在山坡上远远望着,均是面带冷笑,如此脆弱的战力,居然还挑战虎驳战士,岂非是找死? 虞封瀚舔了舔嘴唇:“大哥,固鸠君这娘们够辣,扫灭固鸠部落之后,我要她做我的女奴,哈哈,看看她在床上还辣不辣!” 虞无极哼了一声:“若是虎驳战士无一伤亡,我便如你所愿。” 虞封瀚顿时张大了嘴巴,瞅了瞅地上那三个浑身僵硬如枯木的虎驳战士。 “莫要管他们。”虞无极瞥了瞥那三名战士,淡淡道,“木生火,只要箭镞没有射中要害,他们体内的元素力便可以将木元素逐渐吸收。哼,若是他们连这点功力都达不到,死了活该。” “他们仨不算在内就好!”虞封瀚大喜,刚想说话,不料突然间战场突发巨变,只见充作楔形之尖的固鸠战士纷纷战死之后,楔形阵的中腹突然散开,战士们两两一组,围着一名虎驳战士纵马驰过,那虎驳战士仿佛受到无形的牵扯一般,身子从虎驳上倒飞而出,摔在地上,随后便被马匹与虎驳践踏而亡!六十余名固鸠战士分成了三十余组,瞬息间便将三四十名虎驳战士扯下了虎驳,伤亡直线上升。 “怎么回事?”虞封瀚大惊,一挥手中的双刃巨斧,便要冲下山坡。 “不忙。”虞无极沉声道,“若我猜想不错,这些固鸠战士手中应该有一条无形的丝线,两人拉着从虎驳战士两侧驰过,将他们拉下了虎驳。” “啊?”虞封瀚急道,“那怎么办?” 虞无极瞥了他一眼:“急什么?无论他们有什么武器,十比一又如何是虎驳战士的对手?” 那固鸠战士手中果然持着一条无形的丝线,乃是固鸠部落秘产的天蚕无影丝。这种天蚕所产的丝线近乎透明无形,韧力极强,固鸠部落将数十股拧在一起,约有芝麻粒粗细,但其韧力却足可以扯动千斤之物。战阵冲锋之时,两军接触,战士们便两两扯这天蚕无影丝,无形无影之间将对方的骑士拉下坐骑。这种阵法可谓是对付骑兵的有效利器。 但固鸠战士人数太少,第一轮冲锋仅仅扯下对方三四十人,此时两军绞杀在了一起,近战搏杀,天蚕无影丝顿时丧失了用武之地,数十名战士拼死搏杀,但对方虎驳实在太过凶猛,还没交手,座下的战马已然被对方的虎驳一口咬死,或者一角顶穿了肚腹,顷刻间,百名勇士尽数战死,却仅仅拼掉了对方五十余人。 虞封瀚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种秘密武器,竟然拼掉了自己五十名战士,不禁怒喝一声,催动虎驳驰下山坡,喝道:“给我杀!将固鸠部落杀得鸡犬不留!”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章 斗智斗力 虎驳战士轰然大喝,满山遍野地冲了过来。这时忽然听到虞无极呼哨一声,虎驳战士冲上山坡后乍然一分,将固鸠君、戎虎士和偃狐三人围在当中。 “哈哈哈。”虞无极催动虎驳疾驰了过来,长笑道,“固鸠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降是不降?” “大哥,这娘们杀了我们那么多战士,还招降什么?”虞封瀚怒道,“一鼓作气灭了固鸠部落便是。” 虞无极冷冷道:“这里容不得你做主!若是没见那神秘的无影细丝,杀便杀了,如今见了这种宝贝,若能为我所用,他日骑兵对决,我虞部族岂不是有了制胜的利器?” 虞封瀚顿时醒悟,讷讷连声。 固鸠君望了望山坡下尸横遍地的固鸠战士,不禁面色惨然,转头问戎虎士二人:“二位守护者,我固鸠部落的一半战士已然尽数战死,眼看面临灭族的命运。目下荀季子做了东岳君,明显便是虞部族手中的傀儡,你们何去何从?” 戎虎士冷哼了一声,喝道:“虞无极,你有没有兴趣让老子也投效啊?” 虞无极大笑:“戎兄投效,在下不胜欣喜。” 戎虎士哈哈大笑:“放你娘的屁,老子乃木之守护者,焉能投降你这火系杂种。有本事放马过来,让老子看看你的斤两!” 虞无极这时还在山坡下,他也不恼火,怜悯地看着戎虎士:“戎兄,你若是能在虞某面前走上一招,虞某向你跪地投降如何?” “你……”戎虎士被气呆了,半晌才骂了出来,“放屁,老子若赢不了你,这便抹脖子!” “戎兄如此人才,在下怎么舍得你抹脖子?”虞无极摇头道,“若是你能走上一招,在下向你磕头赔罪,拍马赶回蒲阪;若是你走不上一招,那便听命于我,如何?” 戎虎士简直气炸了肺:“好好……”他倒提一丈八尺长的龙骨刃,喝道,“来吧,让老子见识见识你的火系神通!” “不必去。就在这里交手即可。”虞无极摇头道。 戎虎士一呆,两人相隔了近百步,这么远的距离如何能交手?元素力也达不到这么远啊!莫非只用弓箭对射? 正发愣间,虞无极笑道:“我出手了。第一招,倒下!” 戎虎士惊讶莫名,也未见他出手,如何能使自己倒下?正思忖间,猛然后背一麻,体内的元素丹瞬间停止了运转,只觉浑身的力量仿佛被禁锢了一般,他怒吼一声,巨大的身躯扑通摔倒在地。 身后响起一声悠悠的叹息。出手击倒他的,竟然是偃狐! “偃狐!你他妈敢偷袭老子?”戎虎士躺在地上怒不可遏,“原来你跟虞无极是一伙的!” “戎兄。”偃狐叹息着在他身前蹲了下来,“虞无极此行,关系到我金天部族的存亡大计。咱们离开旸谷时,东岳君已然交代,若是虞无极有所需求,你我务必全力配合。只不过你性子粗豪,东岳君并未将此事交代给你,只让我见机行事。有所得罪之处,戎兄千万海涵。” “你说的东岳君是荀季子吧?荀季子能做什么关系金天部族存亡的大事?”戎虎士冷冷道,“他只要好生生守着旸谷,天下谁能主宰我金天部族?和虞无极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老四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看不透么?” “非是看不透,而是身不由己。”偃狐苦笑道。 远处的虞无极哈哈大笑:“戎兄,你服是不服?比试无非是斗智斗力,这可是一招之间败给了我!” 戎虎士连声怒骂,却是无可反驳。 “固鸠君,现下可抉择好了么?”虞无极驰上山坡,笑道,“我虎驳军团可都准备好了。我消灭你这一百名战士如此简单,你部落中只剩下百名战士,只怕也不堪一击,为了保护在下的秘密使命,只有挥师直进,攻破固鸠邑,将固鸠部落尽数屠灭了。” 固鸠君一见戎虎士被偃狐击倒,就知道大势已去,既然金天部族的十二长老和部分木之守护者都拥戴荀季子,再加上虞部族的鼎力支持,远远不是自己这小小的固鸠部落可以对抗的。她咬了咬牙:“若是做奴隶,固鸠部落宁可老少皆兵,尽数战死。” “哪里。”虞无极笑道,“我只需你归附便可,我以虞部族祝融神的名义起誓,可保证你固鸠部落的现有独立状态。” 固鸠君怔怔地望着死伤狼藉的战士尸体,闭目长叹一声:“那便请虞大人到固鸠邑细谈吧!” 虞无极大笑:“好,能屈能伸,才是女中丈夫!”他望了望固鸠君手中的龟甲,“这是少丘写得么?拿来看看。” 固鸠君望了望龟甲,抛给了他。虞无极接过一看,不禁心胆一缩,喃喃念道:“吾名少丘,金之血脉者也。今持玄黎之剑,负垂死之人,借道炎黄,远赴三苗。经杞都,越陈丘,过南交。有欲诛我者,可于前路置酒持剑相侯,吾必不相负……好浓烈的杀气。” “大哥。”虞封瀚笑道,“这小子胡吹大气,他本事低微,咱们一路跟他过来,要杀他,早杀了十次八次了。担心个鸟。” “你懂得什么!”虞无极骂了一句,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忽然展眉笑道,“如此也好,咱们这场游戏,愈发变得有趣了。他若是没有惊人之举,他这个饵岂非太无用了?” 固鸠君的心猛然沉了下去:难道自己竟然是吞了饵的大鱼? “偃兄。”虞无极将龟甲抛给偃狐,“烦你以旸谷的名义,用信隼将这张龟甲上的内容传示天下,嘿嘿,如此一来,大荒就热闹了。” 偃狐点头答应,虞无极侧头望了望戎虎士,笑道:“偃狐兄,戎虎士这厮如何处置啊?他虽是木之守护者,但反对你我两族的计划,便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偃狐目光一凝,漠然道:“虞大人的意思呢?” “目前,你我两族的计划乃是绝顶机密,若是走漏,只怕虞部族和金天部族血流成河,百万人口被杀得干干净净。”虞无极森然道,“我知道你们木之守护者兄弟情深,可是,为了整个炎黄的福祉,虞某不得不将此人诛杀!”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杀虎 偃狐脸上变色,却没有作声,不忍地望着戎虎士。戎虎士哈哈大笑:“虞无极,想杀老子哪用得着那么多借口?要杀快杀,耽误老子享受那一刀,老子的血当吐沫喷你一脸!” 固鸠君心神震撼,连戎虎士这种名震大荒的木之守护者也是说杀便杀,可知虞无极不择手段到了什么地步!他说屠尽固鸠部落,只怕全然干得出来! 偃狐脸色铁青,淡淡道:“在虞大人眼里,木之守护者无非鸡狗一般,自然说杀便杀,何须跟在下商量。” 虞无极目光闪动,叹道:“偃兄莫要误会,在下对木之守护者无限钦敬,只不过临来之时,荀季子有言道:戎虎士和偃狐足下可尽行调遣,偃狐足智多谋,足可裨益,戎虎士豪迈粗野,若有危害两族之事,足下自行裁决。” “他果真如此说?”偃狐深深吸了一口气,肃然道。 “不错。”虞无极笑道,“否则荀季子……哦,东岳君如何会赐我木印帛书,名我在金天部族的领地之内便宜行事?” 偃狐一怔,深深望了戎虎士一眼,沉吟不语。戎虎士哈哈狂笑:“偃老四,你也别给老子乞命啦!戎虎士大好男儿,要死便死,哪用得着祈求别人?”说完愤然大骂,“荀季子这小王八蛋,老子为金天部族南征北战,浴血半生,却瞎了眼奉他为主,自己瞎了眼,如今死在这里,又怨得了谁!” “好!”虞无极笑了笑,抬起了右手,“戎兄豪迈如此,在下不胜钦佩,这便送戎兄归去。” 戎虎士翻了翻眼睛,一脸不屑:“你那猫拳狗脚,也只能趁老子浑身被制的时候捡着个便宜。快快动手,恁多废话!” 此话明显便是激虞无极放了自己与他动手一搏,不料虞无极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戎兄武功虽高,虞某还不致于收拾不了你,不过虞某一向谋定后动,绝不会冲动行事,也绝不会犯错,戎兄便死了这条心吧!” 戎虎士愕然片刻,呵呵苦笑:“奶奶的,死在你这面团的手里,老子当真无话可说。” 虞无极哈哈大笑,指尖忽然凝出一缕紫色的火焰,闪电般往戎虎士的肝部刺去。木系的元素丹凝在肝部,此举自然是要一举击碎他的元素丹了。戎虎士脸上露出浓浓的悲哀,眼神却倔强地盯着那紫色的火焰,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射入自己的体内,击碎那颗修炼了数十年的元素丹! 紫色火焰一闪而至,便待射进戎虎士的肌肤之时,猛然空气中响起一丝异啸,一支长箭激射而来,箭头闪耀着苍黑色的光芒,噗的撞上了那缕火焰! 长箭与火焰碰撞,竟然发出嗤嗤的声响,眨眼将那火焰熄灭,长箭余势不减,直射虞无极! 虞无极一声长啸,百忙之中竟然凝出一面火神之盾,挡住了那支长箭。嗤嗤之声响起,那支长箭瞬间熔化了半截,却险些将火神之盾射穿! 所有人尽皆骇然。虞无极何等功力,火神之盾又是何等厉害,竟然几乎被这支长箭射穿!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虞封瀚和偃狐等人齐齐暴喝,心之暗火和木神荆棘尽皆往长箭射来的方位激射而去。数十丈外猛然响起一声冷哼,两支长箭嘣然鸣响,直射两人的咽喉!虽是同时射来,但射向虞封翰的一箭颜色苍黑,射向偃狐的一箭颜色火红。虞封翰横出双刃巨斧一挡,叮然一声,空气中爆出一团水雾;偃狐凝出一面木盾挡住了长箭,不料木盾上突然爆出漫天火焰,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偃狐手忙脚乱地扔了木盾,斜退五尺,惊魂甫定。 众人正在惊疑间,方才那股水雾居然越来越浓,眨眼如雾气般笼罩了数十丈方圆,五尺之内不辨人影。 “不好!”虞无极惊叫一声,劈手去抓戎虎士,不料呼的一声,手边一股寒风掠过,方才坐在地上的戎虎士竟然无影无踪! “阁下是什么人?”虞无极暴退十余丈,退出了水雾的笼罩范围,喝道,“是水系的哪位朋友到了?” 这时偃狐也从水雾中钻了出来,苦笑道:“只怕不是水系的,方才射向我的,明明是你们火系的神通!否则如何能引燃我的木盾?” 两人面面相觑间,虞封瀚也骑着虎驳奔了过来,叫道:“妈的,方才射到我巨斧上的分明便是水系元素力!” 三人互相瞠目结舌,这是怎么回事?如何会有人同时懂两种元素力?难道对方有两人?水系和火系的高手同时潜伏在一旁? 戎虎士只觉身子被捆得结结实实,雄壮的身躯宛如腾云驾雾一般,那根绳索一拽,横飞数十丈,扑通摔在了地上,然后再被拽了起来,又飞出数十丈,再重重地摔在地上,如此连着摔了十几次,绕是戎虎士这般钢铁巨汉,也苦不堪言,肠子几乎都要顿折了。 又摔了几次,眼前开始密林穿梭,他几乎整个身子就在枝叶间飞行,脑袋和身体、四肢在树枝上撞来撞去,骨骼欲碎。戎虎士正想破口大骂,忽然魂飞魄散,只见密林之外竟然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自己的身子从树叶间一飞出来,竟然呼地朝悬崖之下坠了下去。 “你他妈是谁?”戎虎士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快把老子身上的绳子解开!” 身子在空中翻转间,他偶尔能看到头顶有个戴着面具的黑色人影,正拽着自己身上的绳子,在陡峭的山壁上奔走。如此陡峭的山壁,他一个人走下来或许还摔不死,可拽着自己这三百多斤的分量,只怕坠地的瞬间根本扯之不住。 戎虎士可不愿死得这么窝囊,堂堂木之守护者,被摔成一滩烂泥,那不太没面子了么?还不如死在虞无极手里呢。他不停地大骂,猛然间身子一凉,扑通一声,竟然沉入了水中! 这悬崖之下竟然是一道深涧。 戎虎士猝不及防,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才运转起内循环,闭气沉入水底。他瞪大眼睛朝水中看了看,那黑衣人却没有跟着沉进来,想来是站在岸上了。 过了半晌,只觉身上的绳子一紧,他被拉出了水面。那黑衣人正站在岸边的一块山石上,手臂一抖,戎虎士波的从水面上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他脚下。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戎狄的猎者 戎虎士体内的元素力被偃狐封住,无法运行,四肢无力,正欲破口大骂,那人猛地一脚踢在了他肋骨上,砰地一声将他踢出两三丈远!重重地撞在一块巨石上。戎虎士的脑袋够硬,竟然将那石头撞成了粉碎,但猝不及防之下,脑袋却也被撞出个大包。 他不禁大怒:“你奶奶的,老子要死便死,你他妈爱救不救,干吗折辱老子?” “我何止要折辱你!”那黑衣人忽然冷冷道,“我还要踢死你这笨人!” 戎虎士顿时呆住了,这声音悦耳动听,略带沙哑,黑衣人竟然是个女子! 那黑衣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戎虎士张口结舌,一句话也骂不出来,竟然被这女子的容色给震呆了。他一直以为这黑衣人是男子,只因她的身材极为高挑,竟然有一丈有余,比一般的男子还要高,仅仅比戎虎士矮了一些。但她四肢却极为匀称,胖瘦适宜,爆发出无限的动感,犹如一头猎豹一般。背上背着一副长弓和兽皮箭袋,更增添了无穷的肃杀之气。 她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色靓丽,面如犹如玉雕一般,线条分明,但神情冷漠,眼角带着无限的杀气,正冷冷地盯着戎虎士。 “咳咳。”戎虎士干咳一声,矜持道,“这位姑娘,多谢救命之恩,这个……麻烦你解了绳子如何?这绳子浸了水,越勒越紧。” “哼,我便解了绳子,你又能站得起来么?”那女子冷笑道,“你全然是一头笨猪,竟然被暗算得如此之惨,可算是大荒第一蠢人了。” “呃……”戎虎士无言以对,半晌才闷闷地道,“平素里怪我太相信偃狐这王八蛋,居然背地里暗算我。” “呸!自己粗鲁愚蠢,还怪得别人?”那女子斥道,“炎黄之人尔虞我诈,奸狡无常,你在炎黄呆了三十多年,连这也看不穿,真是白活了!” “炎黄之人?”戎虎士诧异道,“你……你不是炎黄之人?” 那女子抬腿又踢了他一脚,喝道:“我像炎黄这些凶残无耻之人么?” “那……那你是什么人?可是三苗国的?”戎虎士这时倒不介意她踢自己了,只觉这小脚踢在自己的身上,竟有无限韵味。 “三苗国人懦弱无能,哼……”那女子傲然道,“我乃是戎狄的猎者!” “戎……狄……”戎虎士顿时张大了嘴巴。 这个女子,居然来自炎黄北部最可怕的敌人戎狄! 戎狄乃是炎黄北部的游牧部族,由西落鬼戎和北落方狄两大部族构成,其间大小部落数十个。它们自称为天狼神的后裔,分别称自己为荤粥和猃狁,但炎黄联盟丝毫无视它们自己如何称呼,根据它们所处的方位简化之,称为西戎和北狄,合称便是戎狄。 这两大部族起先认为炎黄不尊重他们的署名权,着恼至极,甚至挑起了两场战争来抗议,后来两族与炎黄联盟交往渐多,慢慢发觉炎黄联盟竟然能将日常话语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不禁大为惊奇,也就敬畏地接受了“西戎”和“北狄”这个称呼。 戎狄部族游牧于北部和西北部广阔的草原,他们驯服野马与草原凶兽作为坐骑,来去如风,极为剽悍。但戎狄地处高原,气候寒冷,每年秋季总是南下劫掠,粮食、肉类、女人、奴隶、铜器,见什么抢什么,所过之处将各个部落劫掠一空。从黄帝时代开始,炎黄联盟便对戎狄进行了数百年的战争,互有胜负。到了帝尧时代,西方的三危部落、西北部的唐部族和东方的金天部族三大部族在炎黄联盟的北部边界联手形成了一道长达数千里的防御关隘,抵挡着戎狄的入侵。 “怎么?”那女子冷笑道,“很吃惊么?” “我早该想到你是戎狄中最可怕的战士,猎者!”戎虎士长吸一口气,沉声道,“怪不得你射向火系之人用水之箭,射向木系之人用火之箭。你们戎狄之人不懂修炼元素之力,但为了对付炎黄联盟的五元素力,特意提炼出五元素的能量附着在兵刃上,以元素相克的道理来破五元素力!否则天下间谁能同时修炼成两种不同的元素!” “你对我戎狄还挺了解的嘛!”那女猎者淡淡道。 戎虎士笑道:“老子曾经在北疆助康仲抵挡过戎狄。呵呵,蛮夷之人,便如未开化的野兽一般,也不难了解。” “啪——”猛然间脸上火辣辣地一痛,戎虎士只觉眼前金星乱冒,那女猎者竟然朝着他的脸踢了一脚。 “竟敢辱骂自己的祖先!”那猎者脸上忽然露出浓烈的杀气,森然道,“你枉为天狼神的子孙!” “你……你说什么?”戎虎士呆若木鸡,竟然连脸上的痛楚也麻木了。 “哼,你本是戎狄之人!”那女猎者道,“你身体里流着天狼神的血!” “你胡说八道!”戎虎士怒不可遏,“老子跟你他妈天狼神有个屁关系?老子是地地道道的炎黄之人,出生在金天部族,乃是三十六名木之守护者之一!怎么会是你们未开化的野蛮人!你疯了么?” “我没疯。”女猎者怜悯地望着他,“你的确是戎狄的后裔。难道在炎黄生活了三十多年,你身上竟然没有一丝戎狄的记忆么?”她冷冷一笑,“你想想,你为何以戎为姓?”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猎者戎叶 戎虎士涨红了脸:“老子的父亲本是金天部族的勇士,本不姓戎,恰好他在北疆杀死十二名戎狄人之后,母亲生下了我。因此东岳君赐我以戎姓!在炎黄,只有贵族的直系方可以获得赐姓,东岳君赐我姓戎,乃是对我父亲的嘉奖!跟你那破天狼神有屁关系!” “是么?”女猎者冷冷道,“你不妨按一下你的左侧锁骨正下方!是不是很痛啊?” 戎虎士的身子渐渐僵硬了,刚硬的面孔上竟然露出一丝惊恐之色:“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你从小只要略微一按那一处,就会痛楚难当!”女猎者道,“只因,锁骨之下的血脉中,埋藏着你戎狄人的图腾!”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嗤地撕开了戎虎士胸前的衣襟。 “你……你做什么?”戎虎士虽然不怕死,却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 “挖出你的心肝!”女猎者淡淡道,手中丝毫也不停顿,匕首哧地刺入他的肌肤,微微一旋,顿时切割开了他的皮肤。 戎虎士闷哼一声,却见她匕首刺入一寸深,在血肉之中一挑,竟然挑出一块血肉模糊的骨头!戎虎士大骇:“你这恶婆娘,要杀便杀,挖老子的骨头作甚?” 女猎者也不理他,拿着那块大拇指头大小的骨头,在山涧中一冲洗,轻轻递到了戎虎士的面前。戎虎士不解地望着她,又望望自己身上那块骨头,猛然脸色惨白如纸——那块骨头,竟赫然是一只狼头模样! “我……我身上怎么会长出一颗狼头状的骨头?”他呆呆地问。 女猎者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怒道:“人的身上怎么会长出狼头之骨?此乃是天狼神血脉的标志,你是戎狄暗中安插在炎黄联盟的秘猎者,自然要在你体内植入这块天狼神图腾,让你时刻牢记自己的天狼神血脉!” 戎虎士呆若木鸡,不只不觉中汗如雨下,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三十多年前,帝尧刚刚即位,我戎狄与炎黄联盟战事频仍,双方死伤惨重。炎黄联盟靠着恐怖无比的元素力,杀得我戎狄勇士血流成河,我戎狄之人天生就不会修炼元素力,只依靠自身强横的勇力来力拼这诸神赐予的元素力,极为困难。因此戎狄的智者便想出了一个计划——窃取元素力!”女猎者道,“他们选了数十个刚出生的婴儿,秘密派人潜入炎黄各部落,偷偷将他们刚出生的婴儿换掉,让炎黄人抚养这些婴儿长大,教会他们使用元素力,待他们长大后,再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回归戎狄,教会戎狄人使用元素力,这些婴儿,就称为秘猎者。而你,便是这秘猎者中的一员!” “你胡说八道!”戎虎士怒喝道,“老子是炎黄人!不是什么狗屁秘猎者!也不是你的天狼神后裔!” 女猎者也不理会他,继续道:“当时金天部族的勇士窦木,在北疆杀害了十多名戎狄战士,其中一个戎狄战士的兄弟,便被派出安插秘猎者。他心恨兄长之死,便潜入了金天部族,打算杀了窦木的一族报仇,不料恰好当时窦木之妻生下了一个孩子,他便将那孩子与秘猎者调换后杀死。从此,那个秘猎者便被窦木家族抚养,直到窦木凯旋归来,东岳君赐了他的儿子戎姓。” 戎虎士浑身颤抖,嗓子仿佛梗住了一般,心里只是翻来覆去转动着一个念头:“难道,我当真是那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后裔……” 他的心仿佛坠入水中的巨石一般,慢慢沉了下去。 女猎者冷冷地打量着他:“你身高两丈,在炎黄联盟,除了数百年前被黄帝驱逐的夸父部落,谁有你这般的身高?但你这身高在我戎狄战士中间却是寻常至极。再看看你修炼的武功,你元素力无非中等水准,但勇力搏杀却是一流,只因你虽然对自身的来历丧失了记忆,但你的血脉却没有背叛天狼神。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说完手中匕首一挥,斩断了他身上的绳索,啪地一掌激活了他体内的元素丹。戎虎士挥舞挥舞胳膊,呆呆地站了起来,时隔这么久,偃狐封住的力道衰退,受到刺激后,他体内的元素丹重新开始运转,浑身上下充满了蓬勃的力道,可是他只觉自己虚弱至极,简直站立不稳。 “无论如何,我总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戎虎士心中冰凉,黯然道,“你这次救了我,便是为了给我说这些么?” 女猎者见他已然接受了事实,心中也颇为欣慰,毕竟戎虎士这般身手的大荒勇士,对不通元素力的戎狄而言极为珍贵。她沉吟片刻,道:“我此来本是要到旸谷找你。只因一直和我们在北疆对峙的姬康仲突然秘密率人回了旸谷,我们暗中查知,东岳君竟然被金系之人给刺杀,荀季子趁着混乱之际继承了东岳君的爵位。看来康仲回去旸谷势必要大乱一场了。于是戎王派我潜入炎黄联盟,找到秘猎者,共商大计。我到了旸谷,才知道炎黄联盟竟然生了个金之血脉者,而你却被派出去追杀他。于是我一路追来,恰好看到你这笨人掉进了人家的陷阱,才把你救了出来。” “你……”戎虎士闭目长叹,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猎者淡淡道:“跟你一个姓氏,戎叶,猎者戎叶。”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峄皋山水无声流 “戎叶……”戎虎士呆呆地望着她,那火爆的身材曾经让他喉咙发干,目眩神迷,可如今在他眼中却是恐怖至极,他宁愿这是一场梦幻,自己已然死在了虞无极手里,也好过当了半辈子炎黄勇士,再去做一个低等野蛮的戎狄人。 “戎叶,你想让我怎么做?”他面无表情地道。 戎叶道:“按戎王原本的计划,找到你之后,我们便拟定计划,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北疆城,戎狄铁蹄从此踏入炎黄腹地,饮马大野泽。不过自从偷听了那虞无极的话之后,我才知道,这个金之血脉者的周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势力正在酝酿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只怕不久之后炎黄动荡。你我现在所要做的,便是跟着这个金之血脉者,探听围绕着他展开的大阴谋,待得时局有变,炎黄动荡之际,只怕不但可以饮马大野泽,甚至攻破旸谷,占据炎黄北部的中冀之原都不在话下!” “又是跟着少丘……”戎虎士呆呆地望着戎叶,一时间作声不得。谁曾料得到,自己偶然在大荒间碰上、并带到旸谷的这个孩子,竟然眨眼成了整个大荒瞩目的对象? 桑林之南二百里便是峄皋山,峄皋水在山上冲刷出千奇百怪的深沟巨壑,在山的南麓汇成一片湿气蒸腾的沙泽,再向南汇入激女之水,便是泗水。少丘背着甘棠,在山林中穿梭了数日,终于翻越了峄皋山,到了半山之时,早已累得浑身酸软,汗流如注。 “少丘,知道什么是蜃珧么?”甘棠忽然道。自从离开了固鸠部落,少丘便脸色冷凝,沉默寡言,两三日来竟然说了不到十句话。甘棠虽然自己心痛难当,却也不由暗暗为他忧心。 “不知道。”少丘道。 “哼,不学无术的家伙。”甘棠吧嗒吧嗒嘴唇,少丘心知要糟糕,果然脖子里冰凉一片,却是甘棠的口水又滴了下来,“蜃珧便是蚌蛤,味道鲜美无比!附近部落的居民喜欢将巨大的蜃珧磨薄,成为半透明状,镶嵌在窗子上,叫做蜃窗。非常漂亮。可惜蜃珧只有峄皋水之中有,既然来了,不品尝一下岂非太可惜?你找一个水潭,咱们抓几个烤来尝尝。” 少丘应了一声,纵目四望,见一座山峰下,峄皋水回流,凝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潭,当下施展御风之术,飞掠而去。 水潭清澈碧绿,宁静无波,宛如一整块巨大的翠玉镶嵌在山石与树影之间。甘棠让少丘将她放在水边的山石上,她四肢无法动弹,斜斜靠着山石望着潭水,忽然面露怪异之色,脸上通红通红的,有几许忸怩,又有几许尴尬。 “你怎么了?”少丘诧异道。 甘棠微微扭动着身子,脸色涨得通红,却是不答。少丘愣愣地盯着她,许久,甘棠一咬牙:“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为了活命……我……” 少丘眨了眨眼睛,扫视一番四周,奇怪道:“难道此处有什么埋伏?好像无人啊!” “有什么埋伏!”甘棠怒道,“我……”她忸怩片刻,理直气壮道,“我要小解!” “啊——”少丘顿时呆了。 “你……”甘棠羞红的脸上怒色更盛,大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能够不吃喝拉撒么?我已经忍了两三日了,自然……自然有忍不住的时候,看见这水……”最后几句话却越来越低,细不可闻。 “那么怎么办?”少丘不禁慌乱了起来,“你……你身体可以动弹么?” “废话。”甘棠怒不可遏,“若是能动弹,我跟你说甚?你还不想个办法?” 少丘瞠目结舌,半晌才道:“我……我能有什么法子?要不然……我……我把你放在山石后面……可是……你不能动弹……”额头已然渗出了冷汗。 甘棠沉默片刻,脸上露出凄然之色,淡淡道:“你来伺候我吧!” “我……怎生伺候……”少丘手足无措。 “还能怎生伺候……便如婴儿那般。”甘棠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渗了出来,“要不然……你便一掌杀了我,省得我受这般屈辱。” 少丘一震,顿时无语,怔了片刻,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抱起了她。甘棠闭上眼睛,软软地跌在他怀里,泪水只是无声地奔流。 少丘抱着她,慢慢地走到山石之后。两人尽皆无语,都感觉彼此的身体颤抖得厉害,甚至牙齿都在咯咯直响。少丘闭上眼睛,慢慢伸手解下她的下裳,甘棠只觉身子一凉,不禁把头埋进少丘怀里呜呜痛哭了起来。 就在这压抑的痛哭中,身躯的颤抖中,哗哗的响声中,这个仿佛仪式般的生活细节终于结束了。少丘提上她的下裳,系好带子,重新把她抱回了水潭边。 到了潭边,少丘只觉浑身发软,一跤跌坐在地上,两人搂抱在一起,再也不说话了。日光照彻潭水,碧影斑驳,打在两人的脸上、身上,一片动荡之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丘忽然道:“野梨子,你恨我么?” “恨。”甘棠低声道。 “如果……如果……”少丘喃喃地道,“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上了你,愿意娶你为妻,你答应么?” 甘棠的身躯猛然一震,心脏通通直跳,声音嘶哑道:“你……你爱的不是我。”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首之约 少丘嗅着她的发香,缓缓摇头:“也许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在空桑岛上,我和艾桑从小就在一起,我们在玩玩闹闹中成长。父母和族君、巫觋都暗示过,我最终会娶艾桑为妻,时间久了,我自己也这么认为,那仿佛就是天经地义一般,我从来不去想为什么,也不去想和她终生生活在一起,与和她终生在一起玩闹有什么区别。进入大荒之后,认识了你,认识了圣女巫真,我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原来可以分为那么多种感情。” “你对巫真的感情是什么?”甘棠忽然道,脸颊蹭在他的胸膛上,星眸半闭,“那是爱么?” “我不知道。”少丘蹙着眉头,“我只觉她很神秘,很高贵,仿佛我梦想摘到的一株仙草。那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感觉很快乐,很满足……她在九婴的面前不顾危险救了我,自己却身中火毒,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心仿佛连在了一起,一个普通的孩子和天上的星星连在了一起。直到后来我冒死杀了九婴,解了她的毒,而她却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在我胸口狠狠刺了一刀,我才知道,我们永远都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那么我呢?”甘棠道,声音中竟有了些慵懒的味道。 “没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少丘叹了口气,“这个大荒让我很迷茫,无所适从,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感觉到一种安宁,一种生活的目的。甘棠,这是爱情么?” “我不知道,你自己判断。”甘棠的声音仿佛从鼻子里嗯了出来,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少丘哑口无言。半晌,甘棠喃喃道:“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什么?”少丘纳闷地望着她,“我方才说了很多。” “笨死了。”甘棠哼了一声,“最开始那句。” “哦,你恨我么……是这句么?”少丘问。 “你……”甘棠气得说不出话来,“下一句!” 少丘此时再笨也明白了,脸色忽然涨得通红,心脏怦怦乱跳。甘棠就俯在他胸口,听得真切,不禁咯咯直笑。少丘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慢慢道:“我……我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上了你,愿意娶你为妻,你……你答应么?” “答应……答应……傻子,我早就答应了……”甘棠迷醉地叹息了一声,脸颊仅仅贴着他的胸膛,喃喃地说着。 “那么……那么……”少丘强自镇定道,“你便是我妻子了。我伺候你吃喝拉撒,是应尽的职责,你……你不可再恨我了。” 甘棠娇羞地蹭着他的胸膛,呢喃道:“怎么会恨你呢?你伺候我不好,我才会恨你。早一二百年,女子可以一女多夫,丈夫被称为‘女壻’,是做事的仆役,你伺候我不好,我会惩罚你的。” 少丘失笑道:“一女多夫是万万不可的。不过我伺候你不好,你惩罚我倒是可以商量。现在,还有什么要我这个‘壻’效劳的么?” 甘棠咯咯直笑,美眸迷醉地望着他,喃喃道:“这片潭水如此漂亮……我要洗澡……” 少丘当场崩溃。 日色渐渐偏西,两人定下白首之约,重归于好,心情都无比甜蜜。甘棠横躺在他怀里,坐在晶莹的潭水边,望着那眼深潭,雀跃道:“哎呀,我都忘了。快下去抓几只蜃珧,咱们架火烤了吃。” 少丘苦笑,只好将甘棠放在一块光滑的碧石上,脱下衣袍,准备下水。那丝袍还是固蕖儿所送,曾经沾满了他的鲜血,如今浆洗几次,血迹早已淡了,但少丘的心中那缕血痕却是经久不灭。 他将丝袍放好,只穿着犊鼻裤潜入潭水。那潭水清亮至极,睁开眼睛甚至可以看到潭底。少丘潜下去一丈多,忽然眼前莹光闪耀,他大吃一惊,又潜下两丈,竟发觉这潭底铺满了珍珠!大多数都有指头肚大小,有些竟然大如核桃。 珍珠在大荒之中乃是极其珍贵之物,这潭底为何这么多?少丘心中诧异,待到了潭底,这才发现潭底到处都是蚌蛤的碎片,活着的蚌蛤则静静地嵌在潭底山石上,随着他的游动带起的水流飘拂。想来是这潭底的蚌蛤体内凝成了珍珠之后,一些水生兽类或鱼类将蚌壳咬碎,珍珠便掉落了下来。这幽山深潭,蚌蛤也不知生活了几百年,珍珠自然巨大无比。 少丘心道:“恰好可以给甘棠做一串珠链。” 他急速下潜,潭水过于清澈,那珍珠看着近,实则颇远,他又潜下去两三丈深,竟然没有到底。少丘不禁骇然,便在此时,他猛然感觉到潭水中有一股吸力,在中心处凝成一股强劲的漩涡,一个不小心,身体便被带入了漩涡,旋转着被吸入潭底。 少丘大惊,体内元素力迸发,强劲无匹的金元素力蓬勃而动,与这股漩涡抗衡,但那漩涡的吸附之力竟然强大无比,拼命挣扎仍是无济于事,硬生生将他拽入潭底。 表面看起来如此平静的潭水,内中却如此可怖! 那潭底却是个两尺方圆的深洞,周围的水流在这里急剧变形,形成圆锥状的旋流,直插入这潭底深洞之中。少丘被水力拉到潭底,那深洞的洞口却无法将他吸进去,一时间竟将他的身体贴在了洞口,身上仿佛有一双巨人的手掌在拼命按压一般,令他骨骼欲裂。 少丘将呼吸调整为内循环,元素力在体内形成圆形,四处奔涌。他拼命抓住潭底的一块凸起的石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把元素力耗尽,才一点点地将身体移了过去。 抱着尖石歇息片刻,少丘忽然心中一动,一股奇异的念头猛然涌起:“我体内的金元素力,岂非恰好便如这片深潭么?周围的山石便是水、土二元素封印,形成牢固的堤岸,将这片潭水封死在其中。可是,潭水既然被堤岸封死,内中又为何能形成这个漩涡,产生如此强大的力量?”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潭中悟道 少丘心中怦怦直跳,索性在漩涡之外盘膝在水中坐下,细细观察这道漩涡,凝神细思。头顶接近十丈的水层压着他的身体,抬头望去,水面外的太阳成了为不可查的一团细小的光晕。 漩涡无休无止地旋转着,潭水中落下来几块山石,卷入漩涡,迅速被吸入了深洞之中。少丘有些诧异,抬头望了望水面,猛然惊觉太阳竟然偏移出三尺多远的距离! 这素日常见的景象让少丘心中巨震——若是太阳不动,岂非是这片潭水在动?整片潭水、整座山脉、整个大荒的移动与旋转带来初始的力,兼之这潭水之下有一个深洞,无限地吸着潭水,自然便成了漩涡! 而漩涡之力所以强大,却是因为整座潭水的压力而形成! 少丘心中怦怦直跳:“我体内的元素力被封印,被水、土二元素形成的封印牢牢地裹着,只能在体内奔涌,却无法溢出体外。我整个身体都是一颗大元素丹,以前都是凝出一股元素力,来催动玄黎之剑,若是我将整个体内的元素力当做一大块儿进行旋转,再在体外的某个地方开一个口子,岂非……岂非可以形成漩涡旋转出去?” 甘棠心急如焚,眼见少丘已然潜下去数个时辰了,却没有丝毫动静,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难道这潭水之中有什么古怪?还是有可怖的凶兽,甚至……魔兽? 甘棠不敢再想下去,她体内的生命种子虽然带给她生机,但身体却无法驱使,手足丝毫不受自己控制。情急之下,她身子拼命一骨碌,顺着山石滚了下来,尖利的山石割破了衣服和肌肤,鲜血直流。她却也顾不得了,到了潭边,以头部顶着一块山石慢慢地翻滚身子,将那石头顶入水潭。 投入一块儿石头如此简单的动作,她却做了半个时辰。但石头沉入水底之后,潭水却丝毫没有动静,甘棠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呜咽道:“少丘……你快上来啊!是我害了你!呜呜,我以后再也不馋嘴了……”哭了半晌又破口大骂,“你这个破潭水,快将少丘还给我,不然……不然我填平了你!” 边哭着,她一边以头部抵着石头,不住往潭水中推。咕咚,咕咚,每一块石头沉入水中,都带给她无限的希望,随即又是无尽的绝望。 已经有三个时辰了。甘棠绝望之感越来越浓,不禁悲鸣一声,便要往潭水中投去。 猛然间水面忽然一阵翻卷,嗤的一声整片潭水竟然裂为两半,仿佛一块碧玉从中剖开一般,整齐地往两侧分去。水面裂开的深沟深达十丈,黑压压不见底。甘棠目瞪口呆:“难道真有魔兽?能将这片潭水分为两半,这……这魔兽也太厉害了吧?难道是水系的不成……完了,少丘完了……” 她恐惧地望着潭水中的深沟,猛然间却见一道土黄与苍黑之色相交织,裹着银白色的元素之力轰然冲出,破开潭水之后直冲十余丈,那斑斓的色彩,宛如凭空出现了一片彩虹。此时已经是夜晚,那道彩虹直管长空,遮蔽了明月。 甘棠心中骇然,这头魔兽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元素力! 正吃惊间,却见一道人影从裂开的潭水中飞跃而出,手心中霓光闪耀,那道彩虹竟是被他握在手中! “少丘——”甘棠已是悲喜交加,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丘哈哈狂笑,身影直冲十余丈,手中持着数十丈长的彩虹,宛如神魔一般。那潭水在他破空而出之后,轰然合在了一起,激起漫天水浪,溅了甘棠一身。 “哈哈,野梨子,我成功啦!我成功啦!”少丘在半空中翩然一折,轻飘飘地落在了甘棠身前,一把抱起了她,狂喜不已。 “你……你成功了什么?”甘棠仍在吃惊,傻傻地望着少丘,“方才那道彩虹是你释放出来的么?” “是啊!”少丘喜笑颜开,“我……我将元素力逼出体外啦!我可以御使元素力啦!” 在潭底枯坐了数个时辰,少丘忽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依着心中所想,将体内的所有元素力整块进行运转,他作为金之血脉者,体内元素力何其庞大,顿时犹如一颗巨大的石球般急速旋转起来,元素力转动所带来的膨胀感几乎将他的身体撑爆。此时,他想不在体外开个口子也不行了,当下将一缕元素力逼往右掌的经脉,打开通道,顿时庞大的元素球旋转之中竟然凝成了一道剧烈旋转的漩涡,仿佛一柄旋转的锥子般嗤地直射掌心之外! 但奇的是,水、土二元素封印竟然并未破开,它们虽然阻挡不住旋转的金元素力,却恪尽职守,仍然如堤坝般包裹着金元素射出了体外。等于说他的金元素力竟然被包裹了两重外壳,外层是土黄色的土元素力,中间是苍黑色的水元素力,最里面才是他银白色的金元素力。 奇哉怪也,少丘连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想来是当初封印自己的水、土二元素高手实在太过于厉害,虽然这二元素抵挡不住旋转的金元素力,但仍旧履行封印的职责,将它裹了起来。总之是金元素力射到什么地方,它们就跟随到什么地方,除非少丘的元素力能强过这两个制造封印的两系高手,否则他射出的金元素永远都被这二元素给包裹着。 不过如此一来,少丘的金元素力居然同时拥有了水元素与土元素的特性,劈开水波简直像斩开一块豆腐似的,再坚硬的泥土在他元素力的面前也犹如一滩烂泥。意外之中,他竟然修炼成了三元素合一的至高境界! 少丘心中欣喜无比,转动体内的元素球,朝头顶的潭水一劈,嗤的一声,在金元素力与水元素力的作用下,整片潭水竟然被剖了开来。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色元素甲 甘棠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这可算是大荒第一人了,此前还从未听说有人能将三元素合一的。毕竟元素之间相生相克,几乎不可能融合。” 少丘点头道:“其实我也并未将其合而为一,我体内并不能凝出水、土二元素,只是金元素受到二者的封印,所以金元素力到那里,它们就封印到哪里罢了。” 甘棠羡慕得张大了嘴巴:“它们竟然能带来水、土二元素的特性!天哪,金克木,土克水、水克火,你居然对木、水、火统统免疫啦!你本身是金系的……晕了,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伤得了你!” 她说完之后,果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少丘大吃一惊,急忙俯身去抱她,甘棠眼睛一翻,又醒了过来:“快试试,快试试,能不能凝出这三系的武器!” 少丘这才知道她在装死,被气得够呛:“凝出什么武器?我虽然可以将元素力逼出体外,但不太懂怎么运用。” “笨!”甘棠恨不得踹他一脚,可惜四肢不停使唤,“最简单的,土之护符啦,垕土之剑啦,滴水之箭啦,水幕天壁啦……” 少丘连声叫苦:“水系的我根本就没见过,怎么凝出来呀!” “土系你见过吧?”甘棠白了他一眼,“大荒中的元素力运用并无成规,只要体内拥有元素力,懂得其运用诀窍,凝成什么武器,什么阵法,什么暗器,都是靠自己开创的。很多神通都是前人开创流传下来的,譬如木系的百草之阵、木神御槎,土系的九地黄泉狱、垕土巨灵掌,水系的水幕天壁、滴水成山,火系的心之暗火、火神之盾等等,至于什么烈焰之剑、土之护、木系藤蔓术符等,都是只要能达到元素劫力的人都会用的大路货。不过有些神通却是独门绝学,譬如孔任的凝沙之剑、木慎行的木神荆棘等等。嘿嘿,不过这种绝学,若被同系的看到,很容易便被偷学。嗯,咱们金系的招式过于简单,没这么复杂,就是靠着百刃不伤的身体和无坚不摧的元素刃横冲直撞,金破天力拼姚重华时,你可见他使用过什么花哨的武功招式么?” 金破天和姚重华力拼时甘棠并不在场,不过是后来听金破天吹嘘时所说,少丘仔细想了想,果然金破天并未使用复杂的神通,仅仅靠幻化百兵的身体和精湛的搏击术,便几乎和姚重华拼了个旗鼓相当。 “你对土系最熟悉,不妨先施展下土系的土之护符,以甲胄护身。”甘棠道。 少丘点点头,体内元素球旋转,缓缓将金元素力逼出体外两寸,土系和水系的元素力紧跟着涌了出来。他缓缓驱动元素力,将其遍布全身的肌肤之上,慢慢将其凝成固态,猛然间皮肤之外异彩闪烁,一层黄、黑、银三色甲壳出现在了体表。 “你凑过来我看看。”甘棠兴奋不已,让少丘凑到眼前细细观察,“喔,这不是一层,分明是三层,外表是土元素、中间是水元素、内层是金元素。天哪,居然是三重护甲,这可称得上完美的防御护甲了。即使有重物正面击中,土元素消去其力道,水元素抵消其震荡感,到了内层的金元素,几乎就跟挠痒无甚分别。”甘棠看得口水又要滴答出来,忙不迭地催促,“你……找个锋利之物砍一刀试试看,唔,便用玄黎之剑吧!” “玄黎之剑……”少球顿时呆住了。 “怎么?没信心?”甘棠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就用我的三帝刃吧。” “这……尚可勉强一试。”少丘道,从背后抽出三帝刃的中刃,朝手臂斩下,却听叮的一声,三帝刃陷入护甲半寸,却无法再深入。 少丘顿时喜笑颜开:“不错,这护甲确实防御力强悍。” “哼。”甘棠哼道,“你用那力度,连豆腐也斩不开,难道敌人会这么温柔地砍杀你么?运转体内元素力,劈!” 少丘愁眉苦脸,猛然运转元素力,手中三帝刃闪电般朝手臂斩下,却听噗的一声,手臂上闪耀出点点火星,三帝刃竟然斩入了两寸。少丘惊骇无比,慢慢抽出三帝刃,才发觉护甲竟然尽数被破开,手臂上鲜血缓缓渗了出来。 少丘顿时垂头丧气:“原来防护力也是这么差劲……” “啊呸!”甘棠大怒,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你当我的三帝刃是普通的骨刃么?它乃难得的天材地宝,甚至比乌铜刃还要锋锐。如此凌厉的一击,却仅仅将你的皮肤划破了层表皮,你还不满意么!你元素力被封印,无法修炼丹劫,因此也成就不了金刚劫的百刃不伤之身,可仅仅这冒牌的土之护符,已然比金刚劫的防御力还要强悍了。天下间防御力无出金系者,可纵然修炼到金破天的地步,他恐怕也不敢随便当我三帝刃全力一击。” 少丘心里这才好过了些。甘棠道:“再拿玄黎之剑试试。” 少丘大骇,连连摆手:“免了吧,免了吧。绝对抵挡不住。”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高阳八恺(一) 甘棠倒也没坚持:“嗯,饶了你了。那就看看能否凝出凝沙之剑。” “凝沙之剑!”少丘缓缓回忆着孔任凝出这把神奇之剑的情形,手臂平身,缓缓将元素力逼出体外,收拢成剑形,却只是凝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元素之剑,虽然有三彩环绕,异常璀璨,却远远不是凝沙之剑的模样。 甘棠长叹一声:“难为你了,毕竟是土系第三劫金石劫的神通,让你将金元素震碎,形成沙粒,也实在困难。” 少丘怕她再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折磨自己,急忙道:“野梨子,看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一张手,掌心中竟然抓着一把巨大的珍珠! “珍珠!”甘棠望着如此硕大的珍珠,顿时惊呆了。 “是啊。”少丘笑道,“这潭底到处都是珍珠,铺了满满一层,我琢磨着,可以给你串一条珠链。” “快快拿给我!”甘棠惊喜交加,让少丘把珍珠拿到她眼前,欣喜地打量着,却无法拿在手中。少丘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将珍珠放在她的掌心。 甘棠手指微微颤抖着,却无法并拢,怔了半晌,忽然愤怒地抖动着手臂,将珍珠一把抛开,哭道:“我不要珍珠!我要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我这样一动不能动,像个瘫子一般,再多的珍珠,又有何趣味!” 呜呜的哭声让少丘心中发沉,勉强安慰了几句,又将抓上来的蚌蛤架火烤了。这蚌蛤果然味美,不过两人却是食欲全无,闷闷地吃了两只,眼看日色将暮,少丘背起来甘棠,一步步地走下了峄皋之山。 山间落日,林鸟归巢,山溪间流水铮铮,伴随着一缕隐约而来的琴音,更显得空寂无人,天籁幽秘。 “怎么会有琴音?”甘棠诧异道。 少丘侧耳倾听,果然是一缕琴音铮铮而鸣,时而金戈铁马,杀伐四起,时而意态疏狂,悠远空旷,远远地听来,竟是极为动人。 琴在大荒一般为祭祀所用,乃是极为神圣的乐器,相传为伏羲氏所制,至神农氏之时完善音律,定为五弦,与笛、箫、瑟、鼓,共为祭祀的圣器。不过从黄帝时代开始,琴已然成了各部族贵族嗜好的乐器,在帝丘上层中颇为流行,甚至一名琴艺高手,比一名部族之君还要受到帝丘的欢迎。 远处这琴声空灵悠远,似与空山共鸣,少丘远远望去,竟然见无数飞鸟盘旋不去,鸣叫相合,显然是极其了不得的琴艺高手。 “咱们看看去。”甘棠眼中异彩闪烁,女孩子对音乐更为痴迷,一迭声地催促,“快点,快点。看看是何方雅人。” 少丘心中也颇为好奇,背着她在山崖间奔跑如飞,便如一缕烟雾般瞬间到了峄皋山之下。到了山坡之上,两人低头一望,不禁瞠目结舌。 却见山下一座孤峰兀然突起,犹如一根巨人的手指,数十丈高的山巅上,一名三十余岁的白袍之人盘膝坐在山巅,正在闭目抚琴,悠悠然如仙人一般。无数奇异的飞鸟在峰顶盘旋飞舞,叽喳鸣叫,仿佛为琴音所惑一般,不时有飞鸟坠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而在孤峰之下,峄皋水畔,却蹲着成百上千头的奇异凶兽,有独角的孛马、身长肉翅的飞虎,状如白猿的狌狌兽、体躯雄壮的熊罴、箭豪怒张的豪彘、身上结满金属颗粒的猛豹、收拢着两翼的天马,等等叫不出名字的稀奇古怪的兽类,尽皆俯在地上,即便天生的对头也彼此和睦,极尽温柔。空中,还盘旋着两只铁翼钢爪的蛊雕!这种蛊雕号称大荒中的凶禽之王,体型巨大,两翼展开大两三丈宽,极为凶悍。 而其中一头飞虎的背上,却端坐着一名身裹虎皮、赤裸上身的壮汉,正闭目陶醉在琴音之中。 两人正陶醉之时,琴音忽然一歇,顿时飞鸟盘绕四散,仓皇而去。那抚琴的白衣人微微一叹:“我意虽如空山流水,奈何却为人身,若不借这琴音相邀,连飞鸟也不愿亲近。” 那身裹虎皮的汉子笑道:“大哥你又说笑了,你贵胄之身,焉能与飞鸟并论,我时时与这些禽兽混在一起,可没把自己也当成禽兽。” 少丘好奇道:“这二人是谁?怎么如此奇怪?” 甘棠面色凝重,竟没有听到他说话。两人相隔五十余丈低声耳语,却仍被那白衣人听到,他转头一望,莞尔一笑:“我乃一介俗人耳,小兄弟这还看不出来么?” 少丘不禁尴尬在那里,半晌才笑道:“你抚的琴确实动听,宛如天籁绝音,怡人心魄。” “哦?小兄弟也懂琴么?”那白袍人目中露出异色,笑着问,“我这曲太古遗音可有甚缺憾之处?” “我……”少丘嘿嘿笑了笑,一时无语。 那白袍人惊喜之色更浓,指着这琴道:“此琴长三尺六寸五分,言其一年三六五之天数,琴面为弧形,祭天,琴底为平,祀地。小兄弟可知此琴的名称么?” 少丘摇头,表示不知。那白袍人也不恼怒,继续道:“此琴乃伏羲氏所制,伏羲见凤凰落于梧桐,知树必是桐林中的神品,当下伐而归之,制成此琴。伏羲以三十三天之数,将梧桐截为三段。以手叩上段,其音太清;叩下段,其音太浊;然后取中段叩之,其音清浊相济。外按金、木、水、火、土五元素,内按宫、商、角、徵、羽五音律,安上五根弦。终于制成了这把绝世名琴,名其曰:神木琴。我方才所弹,便是伏羲氏根据百鸟朝凤的情景编创的《驾辩》之曲。有何不谐之处,小兄弟多多指正。” 少丘咳嗽两声,笑道:“我……只听得出那是琴声……认得这乐器叫琴……其他……” 那白袍人顿时呆住了,孤峰下的汉子笑得前仰后合,险些从飞虎的背上跌了下来。 甘棠忽然冷笑道:“高阳八恺偌大的名头,何必在此装神弄鬼。阁下是八恺中的哪一位,且请亮亮尊号吧!” “八恺……”那白袍人喟然叹息,手指搭在琴弦上,默然不语。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高阳八恺(二) 那身裹虎皮的汉子冷哼道:“你这小姑娘倒也有眼力,居然认得高阳八恺。不错,本人便是八恺中的老五,蒙降!”他指了指孤峰上的白袍人,“那是我家大哥,八恺之首,苍舒。” 甘棠脸色一变,顿时面如死灰,朝少丘苦笑了一声:“居然连苍舒也来了,唉,如此嗜琴,我早知该是他的。” “高阳八恺又是什么人?”少丘皱眉道,“很厉害么?” 甘棠心中扑扑狂跳,问道:“苍舒先生,你们兄弟二人,是专门在这里等我们么?” 孤峰上的苍舒叹道:“不错,少丘将龟甲传示天下,挑战炎黄的英雄豪杰,我高阳部族早早便得知了讯息。我族少君熊弼子本要亲自率人前来,看看这个狂妄小子,不过目下杞都正有要事,我兄弟二人便请缨而来,见见这金之血脉者。本以为能得一知己,不料……唉!” 他幽幽一叹,仿佛颇为惋惜。 少丘顿时恍然,淡淡道:“原来他们是专程在这里候着咱们打算劫杀的。” 苍舒哈哈大笑:“谈何劫杀?元素血脉者,杀一个生一个,何时是个头。在下不过请二位到杞都做客而已。”他十指急弹,铮铮铮琴音响起,吟道,“吾名少丘,金之血脉者也。今持玄黎之剑,负垂死之人,借道炎黄,远赴三苗。经杞都,越陈丘,过南交。有欲诛我者,可于前路置酒持剑相侯,吾必不相负。如此豪气,目空天下,不可一世,苗帝玄黎已逝,大荒中又有谁有如此锋锐之气。今日得见少丘,岂可无酒!” 袍袖一抚,山巅忽然飞出一坛美酒,直向少丘撞来。少丘伸手轻轻一按,那酒坛顺势下坠,他手掌一翻,伸手接过:“多谢。”转头悄悄问甘棠,“高阳八恺到底是什么?” 苍舒和蒙降何等耳力,听得清清楚楚。苍舒毫不在意,蒙降却闷哼一声,傲然撇过了头。 甘棠缓缓道:“高阳部族乃是大荒名帝颛顼帝的母族,颛顼帝在位时,大荒一统,文治武功,创立下不世基业,号称整个大荒,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他创作《承云之曲》,以为礼乐;在帝丘设置了完整的朝中制度;影响更大的是定婚姻,制嫁娶,确立男女有别,长幼有序;针对各部落巫术盛行之风,下令禁绝民间巫教,由帝丘指派巫觋,掌管各部落的祭祀;并且改革甲历,定下四季和二十四节气,后人推戴他为‘历宗’。” “颛顼帝我听说过,乃是一代明帝。”少丘点头道。 甘棠淡淡道:“不错。炎黄联盟的大一统,在颛顼帝手中达到了极致,便是南方的三苗,也不得不在表面上接受了帝丘的诏命,直到高辛帝姬喾、青阳帝姬挚,由于执政不善,对天下掌控力度趋弱,三苗才重新崛起,与炎黄分庭抗礼。到了如今的帝尧时代,甚至不得不发动尧战来攻打三苗,以彻底解决南方的大患。因此,颛顼帝驾崩到现在一百多年,虽然唐部族、虞部族和夏部族纷纷崛起,但其母族高阳部族依然是炎黄六大部族之一,实力和威望保持不衰。” 蒙降听得甘棠赞美颛顼帝,不禁悠然自得,摇头晃脑,两只手啪啪地拍打着飞虎的脑袋,那飞虎不甚习惯,被打得莫名其妙,郁闷地发出沉闷的吼叫。 “恺者,和也。”甘棠道,“这高阳八恺,分别是苍舒、愦恺、梼戭、大临、蒙降、庭坚、仲容、叔达。乃是高阳部族自颛顼帝之后,最为大荒之人推崇的八位贤人,他们善于调和纷争,高阳部族近百个部落,在他们的铁腕下铁板一块,凝聚无比。不过……”她瞥了一眼苍舒,冷笑道,“据说高阳君熊牧野的儿子熊弼子是个心胸狭隘之辈,好色多疑,高阳部族之中对其怨声载道。恐怕八恺如此贤德的名声,迟早会引起熊弼子的猜疑吧。” 蒙降哼了一声,苍舒却是毫不在意,双手缓缓抚动琴弦,清泉般的琴音溢满了空山。 “他们神通很强么?”少丘道。 甘棠苦笑:“以八人之力,能将上百万人口、九十多个部落收拾得服服帖帖,你觉得他们如何?” 少丘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缓缓道:“多谢二位赐酒,若要杀少丘。这便出手吧!” “好汉子!”蒙降忽然竖起了拇指,哈哈大笑,“据说你在旸谷将那帮木头疙瘩打得屁滚尿流,嗯,嗯,很爽。我这就领教领教你的功夫。”他猛然扬声嘶吼,顿时周围百兽齐嘶,根据各自种属不同归列在一处,齐齐望着少丘,目露凶光,龇牙咧嘴。更有两只铁翼钢爪的蛊雕腾空飞起,展开两丈长的翼翅,凌空扑来。 巨大的翼翅遮蔽了半边天空,蛊雕巨大体型,少丘丝毫不怀疑它能将一头虎豹给凌空抓起,当下不敢怠慢,取出三帝刃的短刃,嗖地射向一只蛊雕。那蛊雕竟然极为精明,见三帝刃闪电般射来,弹出钢爪一抓,叮的一声,竟然溅出点点火星。穿透力强悍的三帝刃仅仅在蛊雕的爪上射出一道深沟,竟然没有射透! 少丘不禁大惊。甘棠道:“这种蛊雕,乃大荒中猛禽之王,连地上的犀牛与飞虎也惧它七分,号称铁翼钢爪铜喙,这三个部位坚硬至极,纵然金属兵刃也难以破开。这蛊雕性情傲慢暴戾,极难驯养,这家伙居然能养这么多头。” 蒙降诧异道:“你这小妞,倒是颇有见识。” “客气了。”甘棠微笑道,“比你们八恺有见识,却没有你们无耻。” 蒙降大怒:“我八恺何来的无耻之说?” “我身负重伤,少丘乃一介少年。”甘棠悠然道,“你们八恺偌大的名头,不但联袂而至,还和畜生一起合起伙来对付我们。唉,我们败在畜生手下,当真是……”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章 滴水凝成矛,长河化作龙 蒙降愣愣,忽然笑道:“好,我便不用这些凶兽来对付你们。” “老五。”苍舒忽然摆了摆手,转头望着少丘道,“少丘,我们此来并非是为了杀你,而是邀请你到杞都做客。若是少丘你信得过在下,这便随我而去,在下当竭诚以待。” 少丘冷笑一声:“是请我到元素之牢中做客吧?哼,炎黄之人将我囚禁在空桑岛,何止是做客,简直连父母和未婚妻都给我安排了,比你这点诱惑要强多了。” 苍舒皱了皱眉,闭目思考片刻,苦笑道:“你若是不信,在下也没法子,也只有强行请你前往了。但是少丘你确实误解了我的意思,高阳部族之中目下将有大事发生,在下只是想让你盘桓几日,如此而已。待会儿便是我擒下你到杞都,三日之后自当将你送出去,毕竟你还要送甘棠到苗都疗伤,少年情事,苍舒也曾深以为憾,岂有扣留之理?” “谢了。”少丘冷冷道。自从来到大荒,他就面对到炎黄联盟和各部族那座坚硬、森严、冷酷的强权,那种无所不至的精神与肉体双重镇压早让他反感异常,对这些将联盟与部族整日挂在嘴边的大英雄们充满了厌恶。 苍舒点点头:“蒙降,你且退下吧。这些凶兽口下难以把握分寸,伤了他就不好了,还是我来领教他几招。” 蒙降哈哈大笑:“多年没见到老大你出手了,小弟这次要大开眼界了。”说完呼哨一声,百兽齐齐伏下了身子,便连空中的蛊雕也盘旋着落在附近的山巅之上。 苍舒也不再说话,俊美的脸上仿佛带着重重的忧色,轻轻抚动了琴弦,铮铮铮的急鸣声震动了空山,少丘只觉头脑一震,几乎站立不稳,甘棠更是闷哼了一声,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来。 “呃……”苍舒瞥了甘棠一眼,“惭愧,在下居然忘了她身负重伤。”说完琴音一变,却便做了涓涓流水,与峄皋之水仿佛融为了一体。 少丘见他居然顾及甘棠,不禁生出一丝感激之色,但随即想到大荒中那些收买人心的伎俩,心里顿时暗暗警惕。两人耳中听着悦耳的琴音,眼见周围没有丝毫变化,不禁暗暗诧异:“这苍舒到底搞什么鬼?难道是让我们欣赏他的音乐么?” 正诧异间,少丘猛然脸上变色,甘棠更是发出一声惊叫,只见面前的汹涌澎湃的峄皋水突然水波翻卷,居然整个河面都开始向上隆起,仿佛有人在下游筑了一座无形的堤坝,将河水逼得暴涨一般。 两人瞪大眼睛看着,琴音轻抚,时而湍急,时而舒缓,时而澎湃,时而浩渺,居然与河水的水流完全一致,整条河流向上隆起了丈许高下,已然超出了堤岸,但河水却丝毫未曾外溢,仿佛河水之下有一张无形的巨手将河流整个抬起一般。 琴声涌动中,那河流已然抬起了三丈高下,仿佛一条汹涌澎湃的巨龙般悬在少丘二人的面前。蒙降面色凝重,口中呼哨几声,带着百兽撤到了远处的高坡之上。 少丘额头冷汗渗了下来,道:“甘棠,这整条河流怎么应付?” “我也不知道啊!这是水系的第一劫控水劫的神通,可是谁也没曾想到居然有人能将最普通的控水劫练到这种地步!太可怕了……”甘棠咬牙道,“逃吧!” 少丘缓缓摇头,露出执拗之色,手臂一抬,玄黎之剑奔涌而出,锋锐的剑气破空而出。苍舒的琴声猛然急促,却见那“河流之龙”猛然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竟然“身躯”扭动,头尾摇摆,隐隐然形成了一条巨龙之形! “少丘!”甘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不是控水劫,这是水系第四劫的炼水劫!乃是水系最高深的神通,你打不过的!” 少丘心里发沉,他知道,这炼水劫乃是目前水系高手所能达到的最高深的劫力,没想到这苍舒如此厉害!但他凛然不惧,手中一横玄黎之剑,静静地望着长达百丈的水龙。玄黎之剑也仿佛受到了水龙的刺激,散发出澎湃凛冽的杀气,发出嗡嗡的鸣响。 那“河流之龙”缓缓掉过头来,猛然间一声沉闷的嘶吼,突然喷出无数水滴,激射而来。嗤嗤的破风声让人心胆俱裂,仿佛射来的不是水滴,而是遮天蔽日的箭镞! 玄黎之剑对付这么细碎的水滴根本无济于事,少丘急忙催动体内的元素球,轰隆隆的运转中,黄、黑、银三色铠甲猛然出现在了体外,连带甘棠也包裹得严严实实。漫天的水滴哗地如暴雨般射来,少丘以玄黎之剑一挡双眼,只觉浑身噼里啪啦之声响个不停,身体如同被无数的箭镞击中,这小小的水滴,硬生生将他打得连退五六尺远方才站住。 水滴过后,两人睁开眼睛,不禁骇然,如此坚硬的三色铠甲,竟然被水滴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坑,有些地方土元素和水元素竟被击散,内层的金元素甲层也被击打出了无数凹坑。便连附近的地面和山石,都被击穿了无数孔洞。 太恐怖了。要知道少丘这三色铠甲连三帝刃想劈开都有些难度,这小小的水滴居然比箭镞还厉害! 苍舒和蒙降看见少丘身上忽然多了一层三色铠甲,也不禁“咦”了一声,颇为惊异。 苍舒琴声更急,那“河流之龙”又是发出一声怒吼,巨龙的头部的河水忽然凝结成无数的长矛形尖刺,龙头一摆,漫天水珠中,成千上万把水之长矛劈空射来! 以水凝成长矛,这威力要比水滴强上百倍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开明兽 少丘不敢怠慢,玄黎之剑团团搅动,射来的水矛击在剑身上,轰轰巨响中,尽皆化为水沫,但水矛传来的巨力将少丘击打得手足酸软,连连后退,直退到了一片岩石前面,背靠着岩石这才停了下来。 待水矛散尽,少丘和甘棠才骇然发觉,三丈多高的山岩,竟然被水矛击得尽数粉碎,仅仅背靠的这一块成了一片人体形状。 “好剑!看我最后一击!”苍舒赞叹了一声,随即双手抚动琴弦,轰隆隆之声大作,那河流之龙疯狂地嘶吼,忽然奔涌而起,在半空中尾巴一摇,竟然整条河流都向少丘扑了过来! 少丘知道这一击是再也躲不过去了,不禁面色惨然,飞身跃上山石,狂喝一声,玄黎之剑爆发出三色彩光,狠狠朝河流之龙劈了过去。哧——凌厉无匹的剑气之下,那道河流一分为二,竟被利剑剖成了两半,一左一右撞在了少丘身上! “轰——”漫天的水雾遮蔽了一切,天空之中宛如下起了一场暴雨,将整个山头冲刷了一遍。高坡上的百兽们望见也是惊恐不安地低声嘶吼,一个个俯卧不动。 “好了!”蒙降哈哈大笑,“这一招恐怕号称水系第一高手的夏鲧也抵挡不了,这孩子绝对晕过去了。” 苍舒淡淡一笑,收了琴,从孤峰上望下去。水雾渐渐散去,但少丘却无影无踪!他脸色顿时一变! “咦!”蒙降也惊疑不定,“人呢?” 苍舒脸色凝重无比,忽然道:“方才你看见没,他受到滴水之箭的攻击时,身上的铠甲露出苍黑之色。” “不错……”蒙降猛然一呆,“难道……他竟然身上有水系的元素力?否则不可能呈现水元素之色啊!” “想来是了。”苍舒苦苦一笑,“如果什么都解释不了目前的现象,那么最不可能的解释,就是唯一的答案!嘿,我失算了,他若真有水元素力,借着方才河流之龙的一撞之力,恰好施展水系的御风之术借着水力飞出去,以他的功力,只怕如今已然跑出去一二百丈了……” “我去追!”蒙降一声呼哨,一头蛊雕盘旋着落了下来,他一跃而起,落在蛊雕背上,飞上了半空。 “不要追了。”苍舒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咱们这次人可丢大了,有无数朋友都在暗地里瞧着呢。还追个什么?” 蒙降飞在半空,不禁一呆,转头四顾,忽然间峄皋山顶传来大笑之声:“高阳八恺,果然神通无敌!” 蒙降脸色顿时红透了半边,喝道:“什么人?” 却见峄皋山顶旗帜一展,竟然黑压压地涌出了近千条人影,中间一人淡淡地笑道:“蒲阪虞无极、虞封瀚,旸谷偃狐,见过苍舒兄、蒙降兄!” 蒙降顿时呆住了,好半晌才催动蛊雕飞到了山巅,果然见这三大高手率领着千名红衣红甲的虎驳战士,正站在山顶。蒙降诧异半晌,长吸一口气,喝道:“原来是虞公和木之守护者!四位率领这么多虎驳战士到此处有何贵干?” 苍舒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又盯到琴弦上,默然无语。 虞无极哈哈大笑,催动虎驳走下山峰,仰头道:“老夫到此处,可是来给二位送礼的呀!” “送礼?”蒙降狐疑地盯着他,“金天部族和我高阳部族百年来纷争不断,你虞部族则和我高阳部族相隔千里,甚少来往,在下想不出什么理由劳驾虞公和木之守护者送礼。” “礼单:雌雄幼虎驳一对!”虎驳虞封瀚哈哈大笑,向后一招手,“来人,带上来!” 左右战士一分,后面两名战士分别牵着两头三尺多高的幼小虎驳走了过来。蒙降目瞪口呆:“你……你要送我一对虎驳?” “正是。”虞无极含笑点头,“并附有龟甲一副,上刻虞部族秘传的驯养虎驳秘法。” 蒙降手足颤抖,脸上惊喜交加,险些从蛊雕背上一头栽下来。蒙降酷爱异兽,最大的兴趣就是搜罗大荒异兽,甚至在杞都之中建了一座异兽苑,收养的异兽多大三百余种。但虎驳这种凶兽因为仅仅产于西方沙漠中,被西方的三危部落和虞部族视为私产,捕捉来训练战驳,其驯养秘法更是部落的绝顶机密,因此蒙降费了好几年心思也弄不到手。 但他为人虽然粗豪,却甚为精细,否则谈何八恺?只略略一定神,便平静了下来,淡淡道:“三年前,在下专程赴蒲阪见过虞君,提出以我高阳部族的飞虎来交换,亦被拒绝,为何今日虞大人以之相赠?” “哈哈。”虞无极含笑不答。 虞封瀚道:“礼单:昆仑山开明兽一头!” “什么?”蒙降骇然色变,便连孤峰上的苍舒也身子一震,露出一丝不安之色。 开明兽乃是大荒中一种极为神异的九头奇兽,据传昆仑山西王母的宫殿有九道门,守门之兽便是开明兽。此物头颅似骆驼,龙角,熊掌,獠牙,狮鬃,体型似虎,却比虎大了数倍,性情忠诚勇猛。开明兽最神异之处乃是拥有洞察万物之智慧,任何一种遁术和虚拟之物在它面前都毫无用处,九只头日日夜夜监视着昆仑山的四面八方,阻止一切生物入内。 昆仑山距离炎黄联盟接近万里之遥,极少有人能到,开明兽在大荒中,几乎便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虞无极竟然能捕捉到此物,并且拿来送礼!以开明兽那种谛听天地、洞察万物的智慧,人类居然可以捕捉到,简直是个奇迹。 相比之下,一对虎驳简直成了不堪一提的附带品。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名琴、异兽、古谱 虞封瀚手一招,四名战士推着一辆四轮车艰难地爬上了山顶,四轮车上,却是一座一丈多高的青铜所造的牢笼,一头体躯并不甚大的异兽正俯在笼中不停地嘶吼,神情狂躁不安。体躯似虎,却比虎还小了一些,而且只有一只头,不过额头上却有八颗骨质的凸起,隐隐然眼睛、鼻子、巨口都纤毫毕现。 “这便是开明兽?”蒙降颤声道。其实他没有丝毫怀疑,此物一现身,即便在笼中,山下的百兽也剧烈地骚动起来,飞虎嘶吼,熊罴暴躁,豪彘甚至将颈部的箭豪根根直竖,蓄势待发。 便连蒙降座下的蛊雕,也引亢而鸣,两丈长的双翅紧张得硬如铜铁。除了昆仑开明兽,还有什么异兽能引发百兽如此剧烈的惊恐? “不错。”虞无极笑道,“确实是开明兽。它看来比传说中小一些,一则是头幼兽,二则这青铜囚笼乃是一种奇门封印,将它的身躯缩小,封印其中。未经驯服,万万不可破开囚笼。否则大荒中恐怕还没有多少人能制住它。” 蒙降长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苍舒忽然道:“虞公如此大的手笔,究竟有什么需要我兄弟做的?” 虞无极一笑,虞封瀚又喝道:“礼单:千年旋龟甲一副,上有伏羲氏亲手刻录《驾辩》之曲古谱!” 苍舒一呆,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伏羲氏亲手刻的《驾辩》古谱?” 作为琴艺大家,他自然知道这副千年旋龟甲有多么珍贵,与少丘决斗之前,他所弹奏的《驾辩》之曲,乃是前人流传下来,其间颇多错讹,因此他四处找人指正,希望能弥补错讹,一窥完本。然而,如今不但有了完本,而且是伏羲氏亲手所刻的《驾辩》古谱,此物之珍贵,当不在开明兽之下! 虞无极哈哈一笑,从虞封瀚手中接过一张三尺大小的黑色龟甲:“此物便是《驾辩》古谱,在下专程找人查验过,乃是从旋龟甲上截下来的一片,字迹却是乃是伏羲氏亲手所刻。苍舒兄乃是雅人,一看之下便知在下所言不虚。” 苍舒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孤峰上站了起来:“虞大人如此重礼,在下兄弟二人委实不敢收受。多谢美意了。” 蒙降心有不甘地望着那头开明兽,却知道苍舒的心意,叹息着一拍蛊雕的翅膀,飞掠到了孤峰之上,与他站在一起。 “哦?”虞无极笑道,“苍舒兄未知在下的来意,如何便拒绝了呢?” 苍舒苦笑一声:“在下兄弟二人沉溺名琴、异兽,原本已玩物丧志。开明兽、《驾辩》古谱乃大荒奇物,万金难得。阁下以如此奇物相诱,必然所图更大,在下兄弟不才,除在高阳部族略有影响力外,并无吸引阁下之处。阁下所图,不问可知。” 虞无极挑起了大拇指:“人言八恺洞察世事,果然不假,不过在下所图,却并非危害高阳部族,而是让高阳部族恢复往日辉煌!” 苍舒脸色一变:“此话怎讲?” 虞无极拍手笑道:“苍舒兄,吾以君为智者,君以吾为愚人否?高阳部族乃颛顼母族,自黄帝以来,即帝位者,皆黄帝嫡系血脉。黄帝传位于长子金天之君己挚,己挚早逝,其子尚幼,传位于高阳之君颛顼,然则颛顼帝死后,为何却不传位于亲子,却传给了自己的侄子高辛帝姬喾?自姬喾之后,帝位便在他的儿子姬挚和帝尧间传承,颛顼帝的后裔完全被排斥在了帝位之外,苍舒兄不以为憾么?” 苍舒和蒙降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虞无极所说乃是整个高阳部族的心头大恨。黄帝死后,传位给了他的长子,金天部族之君己挚,便是荀季子的先祖,但是己挚早死,他死的时候儿子年纪还小,因此不得已传给了自己的侄子高阳部族之君颛顼,颛顼帝开明通达,统合大荒,高阳部族的势力在炎黄联盟之内达到巅峰。但他企图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之时,却受到当时的四岳阻挠,四岳以及各大部落均不愿见到另一个高阳部族的强势帝王出现,因此联合各大部落,双方角力之下,彼此退让,颛顼帝被迫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儿高辛部族之君姬喾。姬喾意外得到帝位,感激之下,向颛顼帝许诺,自己百年之后,定当将帝位还给高阳部族。结果姬喾死后却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青阳君姬挚。姬挚后来为政不善,被亲弟弟帝尧谋夺了帝位。等于帝位一直在姬喾的后裔内传承,高阳部族之人岂有不恨之理? 高阳部族和高辛部族虽然比邻,但两族世世代代视若寇仇,便是由此而来。 事实上,高阳部族憎恨高辛部族,但金天部族同样对高阳部族恨得咬牙切齿,因为当年明明是金天部族之君己挚的帝位,却因少君幼小无法得以传承,反而传给了高阳之君颛顼,从此金天部族失去了帝位传承的机会。金天部族和高阳部族同样比邻,但是摩擦甚多,百年来彼此就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苍舒眉头微皱,淡淡道:“有何遗憾?帝位只在黄帝的直系内传承,高阳也好,高辛也好,都是黄帝后裔,没什么遗憾的。” “哈哈哈。”虞无极忽然狂笑起来,“苍舒兄,除了神农氏族、女娲氏族和九黎旧族等,如今哪个大的部族不是黄帝的后裔?苍舒兄果然以吾为愚人也!既然如此,帝尧每三年征召贤德之士入帝丘议政,为何高阳八恺屡屡被排斥在外?至今不得进入帝丘?高阳八恺的贤名大荒无人不知,难道帝尧当真没听说过么?” 蒙降闷哼一声,脸色涨得通红。苍舒却默然不语,凭风而立,神情无限落寞。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礼单:极品美女(一) “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这些歌谣苍舒兄耳熟能详吧?炎黄之人歌颂帝尧,到了肉麻无趣的地步。还说什么百姓昭明,合和万国。我呸——”虞无极愤然道,“君不见丹水之滨,每年死伤了多少炎黄豪杰,热血男儿么?累累白骨,铺满了桐柏之山,大别之岭!帝尧发动尧战攻打三苗,所为到底何来?还不是他即位之初,梦想恢复颛顼帝时大荒一统的风光,诏令三苗来朝?三苗只不过耻笑了一句,君何如颛顼?结果帝尧便大发雷霆,调动六大部族数百部落,十万战士攻打三苗,为了这一句话,为了他所谓的面子,尧战二十年,我炎黄多少热血战士死在了沙场?多少孤儿寡妇望门而啼?苍舒兄号称八恺,和合万物,难道不见这人间的惨事么?” 苍舒深深地蹙起眉头,叹息一声,却没有说话。 虞无极道:“二十年来,我虞部族战死了九万战士,仅仅去年一年,便战死六千人!今年未到十月,已然有三千人战死丹水。你们高阳部族又战死了多少?二十年尧战,死了这么多人,我们向南方仅仅推进了五百里,打下了区区的丹水。可是付出这么多人命打下的丹水,帝尧立刻将其分封给了自己的儿子伊朱,这个放荡无形的少年从此称为丹朱!他本是北岳君,镇守极北之地的幽都,抵御戎狄人入侵,跟南方的丹水有个屁关系。帝尧如此任命,难道没有寒了你高阳部族的心么?” 苍舒面容恢复了平静,缓缓道:“如此说来,虞部族是打算夺位了?” 虞无极眉头一皱,道:“虞君并无如此打算,但实在不忍心见我炎黄男儿白白到那南方的瘴疠之地送死,故此打算联络天下,迫使帝尧停止尧战,还天下太平。我虞部族所图,便是为此,帝尧若是能停止尧战,无论退位与否,我虞部族皆不会图谋这帝位。在下来时,虞君对天盟誓曰:‘帝位乃有德者居之,虞岐阜若有图谋帝位之心,炎黄共戮之!’”虞无极一扬手,一片龟甲划破长空,直飞孤峰之上,“此乃虞君岐阜盟誓之辞,苍舒兄可为见证!” 苍舒袍袖一拂,将龟甲卷在手中,和蒙降细细观看,果然见龟甲上刻着这道盟誓之辞,字迹上以鲜血洇之。他哈哈大笑:“若是虞君有如此诚意,为了天下万民,苍舒敢不尽命乎?” 虞无极哈哈大笑:“苍舒兄果真贤人。”他指了指戎虎士和偃狐,“目下金天部族已然和我虞部族结盟,届时还望高阳部族能抛弃旧怨,戮力同心。” 苍舒淡淡道:“帝丘高手如云,甲士数万,天下任何一个部族都无法抗衡,自然需要同心协力。还望荀季子有如此胸襟才是。” 偃狐笑道:“只要按照虞大人的计策,苍舒兄拿下高阳部族,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东岳君自然高兴还来不及。” “拿下高阳部族?”苍舒冷冷道,“苍舒生是高阳之人,死是高阳之鬼。欲想我背叛高阳,两位死了这条心吧!” “苍舒兄误会了。”虞无极呵呵笑道,“除掉高阳君熊牧野,便是背叛高阳部族么?熊牧野年轻之时慷慨豪迈,励精图治,将高阳部族治理得蒸蒸日上,嘿嘿。”虞无极嘲讽地一笑,“可是这十年来,你可见过熊牧野么?十年来他将自己深锁在颛顼宫中,声色犬马,搜罗大荒美女供其淫乐,部族中的大权尽被大祭司巫彭所掌控。你们八恺有多久没见过熊牧野了?号称高阳第一勇士的熊图鄂,被巫彭赶出杞都,终年驻扎在荒无人烟的高阳之原上,不得干预政事。高阳才俊施展无门。难道这些是我虞无极自己编造出来的么?” 苍舒面色沉暗,却无言以对。高阳君熊牧野十年前开始耽于享乐,将曾经的英雄之气抛得无影无踪,躲在颛顼宫中淫乐,连族中的长老们都难得见他一面,大荒之中无人不知,又岂是辩驳得了的? “如此下去,只怕不待他人灭你们,你们自己便在大荒中除名了。”虞无极正色道,“为了愚忠,而葬送整个辉煌的高阳部族,在下窃以为苍舒兄真是愚蠢至极!” 苍舒苦笑不已。忽然间虞封瀚大喝道,“礼单:极品美女一名!” 苍舒和蒙降不禁面面相觑:“美女?难道我二人是好色之徒么?再说,又有什么样的美女的价值能抵得过开明兽和《驾辩》古谱?居然要放到最后压轴?”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礼单:极品美女(二) 山巅缓缓驶上来一辆牛车,车上帘幕高垂,遮得密密实实。两头毛色纯黑的牯牛缓缓走到山腰平地之上,虞封瀚骑着虎驳跟了过来,亲自撩开了车上的门帘,一个明眸皓齿的盛装少女端坐在车上,眼眸一瞥,缓缓从苍舒脸上掠过。 苍舒如遭雷击,身子一抖,险些从峰顶摔了下来。蒙降大叫一声,催动蛊雕飞速落在苍舒面前,抱住了他,随即如陨石般掠到牛车的面前,呆呆地打量着那个少女,转头狂叫道:“大哥!大哥!没错的,是娆微……” 他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哭腔,那狂喜之色,甚至一百头开明兽都无法让他震撼成这个样子。 偃狐不知虞无极弄什么鬼,不禁心中诧异。却见苍舒缓缓站直了身子,身子凌空蹈步,脚下竟然升出一团濛濛的云气,恍若一片落叶般飘落在牛车之前。 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少女,脸上表情扭曲,忽然长吁了一声,淡淡道:“五弟,她……她不是娆微……”话虽如此,眼中却是泪水迷蒙,痴痴地望着少女,再也舍不得挪开眼光。 蒙降一呆,那少女淡淡地笑道:“不错,我不是娆微。”她悠悠一叹,“却不知上天为何要将我生成这副模样,与那个幸运的女孩如此相似。” “幸运……”苍舒喃喃地道,眼中忽然射出一抹凌厉之色。 那少女嫣然一笑:“天下的女孩,哪个不希望有八恺之首这样一个翩翩名士爱上自己?从前,大荒之中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她喜欢弹琴,一个叫苍舒的少年打听到帝尧府库中珍藏着绝世名琴神木琴,竟不惜潜入帝丘,在府库中为奴,耗费三年的时间,击败数十名高手,偷来这把名琴,以博佳人一笑。也许,上天最应该赐予的,便是让他们琴瑟相合,啸傲大荒,只可惜……” “别说了!”苍舒脸色突变,低低喝道。 “只可惜。”那少女凝视着他的双眼,淡淡道,“等到这个少年盗得名琴,回到高阳部族内,却发觉自己的恋人已然被熊牧野征为宠姬!而这个少年,宁愿自我放逐,也不愿背叛族人,将自己的恋人救出苦海。”她幽幽地道,“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命运,直到听到这个凄美的传说,才知道,自己生来便是为了弥补这个人间的不幸。” 苍舒忽然泪如雨下。 “大哥……”蒙降暗暗叹息,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幸运,能得到这个少年的爱么?”她凄然一笑,“哪怕把我当作一个替代品……” 苍舒怔怔不言,仿佛痴了一般。蒙降闷哼一声,抬头喝道:“虞公,这个礼物,我替大哥受了。开出你的条件吧!” “我没有任何条件。”虞无极恳切道,“在下知道苍舒兄的经历之后,深感愤慨,希望能使苍舒兄振作起来,于是在大荒中找了数年,终于找到了这个女孩,只希望苍舒兄能抛掉自己的不幸,拯救高阳部族。” 蒙降深感意外,没想到这虞无极筹谋竟然如此之远,其间耗费的人力物力,几乎难以估量。他不禁心中竦惕,道:“虞公还未讲出你的条件呢。” 虞无极淡淡道:“我助苍舒兄掌控高阳部族,登上高阳之君位。高阳部族和虞部族、金天部族联合,共抗帝尧,迫使其停止尧战!” “那又怎生掌控高阳部族?”蒙降冷冷道,“直接开战?杀得高阳部族血流成河?” “哪里,哪里。”虞无极哈哈笑道,“高阳部族若是进入动荡,丧失力量,在下跟谁结盟去?蒙降兄不用担心,在下已然将饵放了出去,只要有这饵在,不怕高阳部族不落入苍舒兄的掌握之中!” 蒙降眉毛一挑:“这个饵现在何处?” “刚刚从你手里逃脱!”虞无极哈哈大笑。 蒙降望望苍舒,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是少丘……” 百丈之外的林木深处,戎叶悄悄取下贴在耳朵上的空牛角制成的窃音筒,与戎虎士两人也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虞公。”苍舒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淡淡道,“你带领虎驳军团谋变大荒,所谋如此之大,一举颠覆了金天部族,难道不怕被帝丘觉察么?若是帝尧着手对付你,该如何应对?” “帝丘……”虞无极眼神悠远地望着西方的长空,淡淡道,“帝尧只怕早已觉察到了虞部族的异动,只不过。”他嘿嘿冷笑,“他想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也殊为不易。若是老夫所料不错,帝丘此时早已风云动荡,乱局已现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云师六旅(一) 帝丘,亦名轩辕之丘,炎黄联盟始祖黄帝生于斯,长于斯,自黄帝击败炎帝与蚩尤,定鼎大荒以来,帝丘便成为历代炎黄之帝驻跸之所,整个大荒中最伟大的都城。 帝丘之北百里,便是奔涌不息的黄河与济水——黄河一路东来,在此处汇聚形成方圆数百里的允泽,泽中分出两股大河,一股往东北而去,是为黄河,一股向正东而去,经菏泽再折而向北,是为济水;向西,是山势纵横、民丰物饶的河洛之原;南部则以颖水与夏部族分界,遥控与南方三苗展开拉锯战的桐柏之山;东方数百里外,则是高阳之原上的第二大富庶部族——高辛部族。 狭义而言,帝丘只是一座盛极一时的都城,广义而言,说是大荒中最强大的一个部族倒更是恰当。因为这座都城以帝丘为中心,掌控了方圆千里的幅员和将近百万计的人口,仅仅帝丘这座城中,便居住着五十万人,接近整个大荒人口的十分之一。 历代炎黄之帝,从各自的部落中崛起,入主帝丘,无论母族是否强盛,一旦进入这座都城,便可以掌控天下,左右大荒兴衰,与帝丘这座都城所带给他的庞大实力密不可分。否则,无论是金天部族的少昊帝己挚、高阳部族的高阳帝颛顼、高辛部族的高辛帝姬喾、青阳部族的青阳帝姬挚,还是如今的唐部族帝尧伊放勋,凭什么以一个小小的部族号令天下,令六大部族数百部落俯首称臣? 当第一抹晨光照耀在帝丘的山巅,桑冥羽终于在生命中第一次看到了这座伟大的都城! 桑冥羽、艾桑、白苗、许地与姚重华、归言楚二人结伴,在雷泽之畔擒了几头鹿蜀作为坐骑,沿着济水南岸,踏着金色的泥沙,在长可及人的茂密蒿草中一路西行,离帝丘尚有数十里,便看到了帝丘的山巅。霞光万道,铺展在帝丘之巅,整座帝丘如同燃烧的烈火,巍然耸立在苍天与大地之间。 “这便是传说中的帝丘么?”艾桑惊叹不已。 姚重华含笑道:“不错,前面那座高耸的山峰便是黄帝的诞生地——帝丘,又名轩辕之丘。自黄帝崛起之后,炎黄联盟经过数百年的经营,都城和这座山丘融为一体,宫殿、民居、神殿、军营、粮仓、作坊,都建筑在帝丘之上,围绕着山丘层层叠叠,几乎覆盖了整座山峰。” “如此说,帝丘便是这座山峰了?”白苗好奇地道,“那么帝尧的宫殿在哪里?” 姚重华哈哈笑道:“帝丘共分五层,每层之间都有宽阔的山道盘绕而上。最下层的帝丘脚下,是连绵的民居;往上第二层便是云师六旅的驻扎地和粮仓,其中熊旅、虎旅、举父旅、蛊雕旅分驻四个方向,象旅则在帝丘之东的平原上,旋龟旅则驻扎在帝丘南部的颖水之畔;第三层是帝丘各重臣以及四岳十二牧的府邸;第四层便是炎黄之帝的宫殿;第五层是炎黄神殿,包括历代炎黄之帝的坟墓和五元素神的神位,都在其上。” 艾桑大为好奇:“那么我们能否到帝丘的最上层去看看呢?那里的风景是最美的吧?好容易来帝丘一趟,不去看看实在遗憾。” 姚重华一愕,苦笑道:“除非特许,第四层和第五层是不准平民入内的。不过三层以下,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往来,其实很多民居与第二层的云师营、第三层的重臣府邸都交错混杂在一起。因为当年黄帝生性宽厚仁慈,整个帝丘都对百姓万民开放,甚至他自己的宫室之外都是平民百姓的房舍。百姓可以在祭日到帝丘之巅祭祀祖先,祷告诸神。只不过后来的历任之帝规矩愈来愈大,借口炎黄神殿不得亵渎,帝王宫室涉及联盟机密,将百姓驱逐下了第四层和第五层。” 桑冥羽关注的却是另外的问题:“姚大人,常常听人讲起帝丘的云师六旅,据说乃是大荒中最强大的力量,它到底有多强大?” 姚重华目光一凝,深深望了桑冥羽一眼,却不答话,转头问归言楚:“归兄,你旸谷有多少战士?” “常备战士一万人。”归言楚张口即答,“不过全民动员的话,可以组成五万战士。” “嗯,占金天部族战斗力的一半以上了。”姚重华点头,这才望着桑冥羽道,“云师六旅乃是帝丘军队的核心力量,熊旅、虎旅、象旅、举父旅、蛊雕旅、旋龟旅六旅。熊旅乃是三千头高达一丈、专门训练的战熊,熊头包着青铜头箍,每头熊的背上配备一名重甲骑士,以之冲阵无坚不摧;虎旅有飞虎一千头、猛虎两千头,各配备一名轻甲骑士,机动性极强,可以从低空和地面发动双重打击;象旅有一千头巨象,每头巨象配备弓箭手四名,在战场上移动之时,便如一座座活动的堡垒;举父旅……” 姚重华皱了皱眉,慢慢道:“你听说过夸父族吗?” “我听说过。”艾桑道,“夸父是黄帝时期大荒中一种巨人,据说身高达到两三丈,力大无穷。他们帮助蚩尤与黄帝为敌,后来被黄帝击败,举族迁徙,不知往何处去了。” “不错,举父便是体型类似夸父的一种半人半兽之物。”姚重华道,“有传说是举父与夸父乃是同源血脉,不过前者是尚未开化的野人,后者是具有高度文明的人类而已。举父旅便是以一千名举父为中坚力量的军团,他们长于攻城,每次攻城之时,每人怀抱一根单人合抱不来的巨木,以之撞击城门和城墙,一般的城墙根本经不住他们一撞。乃是攻坚战的利器。” 桑冥羽和归言楚当然知道一千名举父挟着巨大的圆木撞击城墙能带来什么后果,均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这有什么?”白苗冷笑道,“以弓箭远距离压制,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城门不就得了。” “你有所不知。”归言楚对这位天才的神箭手极其欣赏,解释道,“这举父还有一种极为厉害的攻击手段,他们长臂善投,战阵之中,举父在百丈之外投掷百斤重的巨石,产生强大的压制性力量,大量杀伤敌人,是战场上所有战士的噩梦。”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师六旅(二) 白苗和许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面如土色。他自己的弓箭再强,射到百丈之外已然毫无杀伤力,可面对对方投过来的百斤巨石,绝对会变成肉泥。许地也打量打量自己手里的万年旋龟盾,这玩意儿对五元素力免疫,可对庞大的物理性攻击还是得靠自己的体能去抵挡,问题是谁能抵挡住百丈之外投过来的百斤巨石? “蛊雕旅是千头蛊雕,这种蛊雕展开翅膀达数丈之阔,飞行迅速,铁翅铜牙,喜食猛兽甚至人类。”姚重华缓缓道,“它们的弱点在于腹部柔软,不过蛊雕旅一旦上战场,每一只蛊雕腹部都镶着青铜甲壳,以避弓箭。骨雕上则骑着一名轻装弓箭手,在战场上对敌人进行高空突袭。” “剩下的就是旋龟旅了。”姚重华瞥着许地手里的旋龟盾,笑道,“旋龟旅的旋龟没有万年的,那是宝贝,没人舍得拿到战场上糟蹋,都是些百年旋龟。旋龟长到百年,体型大至龟壳上可载车船,炎黄联盟便以之作为水战之物。每只旋龟背上载着十三名战士,一名战士驱动旋龟,六名巨盾手将龟背遮住,剩下的六名战士配备弓箭和长矛,远则箭射,近则矛刺。” “哈哈哈。”归言楚斜瞥着桑冥羽,“现在明白云师六旅的实力多么强悍了吧?这还不算帝丘的日常战斗力,六旅之外还有三万轩辕军团,职责是保卫帝丘周边区域,两万神殿军团,职责是保卫帝丘内部,均是千锤百炼的铁血战士。” 桑冥羽默不作声,良久才长叹一声:“帝丘,当真是大荒间最强大的力量了,怪不得人人想做炎黄之帝。” 众人哈哈长笑。 这时众人离帝丘愈来愈近了,帝丘周围部落密集,大大小小的部落鸡犬之声相闻,到处都是良田与桑林,通往帝丘的大道平整宽阔,路边每隔十余里,便有当地部落设置的驿站,供行人歇脚饮食,提供面饼、谷酒和各种熟肉。当然,这些倒不是无偿供应,在金天部族中所用甚少的贝币,在帝丘流通甚广,不时有往来之人手持贝币购买谷酒和熟肉,甚至可以购买坐骑、兵刃之物。 “姚大哥,怎么这种贝币居然可以换得这么多东西?”艾桑好奇地问。 姚重华笑道:“平日大荒间贸易都是物物互换,双方估摸着彼此货物的价值相等,又彼此需要,就可以交换。不过这种物物交换非常不便,假设你拿着十斤肉去交换一把骨刃,过了三天还没挑选到合适的骨刃,那肉便烂掉了。你若用千斤谷黍交换十匹马,还得用车子推着谷黍到马市去交换,非常不便。到黄帝定鼎大荒之后,就开始用产于南海的贝币作为交换之媒介,这种贝币产地遥远,颇为稀少。譬如你想购买一匹马,只需拿着二十枚贝币到马市上购买,卖马之人拿着这二十枚贝币,同样可以换到百斤谷黍。” 艾桑听得新鲜无比,雀跃道:“你们谁有贝币?我要到驿站中吃麦饼,还有腌肉。在沼泽中有了这么多日,每天都是烤熟的鹿蜀肉,恶心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桑冥羽咳嗽一声:“艾桑……虽然空桑岛的海滩上到处是贝壳,可咱们部落从来不用贝币,早知如此,我就捡些来换酒换肉了。”他斜了眼姚重华,“这个……姚大人乃是虞部族的少君,富甲天下,嘿嘿,区区贝币应该多得很吧?” “咳咳。”姚重华尴尬不已,“我纠正一二:一是,你们空桑岛上的贝币与南海所产完全不同,无法交易;二呢……本人穷困潦倒,虽然是虞部族的少君,却整年在大荒间流浪,没有自己的财产,更遑论这种贝币了。” “嘿嘿。”归言楚大笑道,“姚兄莫要小器,数年前你回归虞部族,帝尧派人赐你葛衣古琴,牛羊百头,还派人给你盖了房舍。怎么说你也算蒲阪的富人了吧?你倒好意思,我家桑儿如此可爱,想吃个麦饼,你却连块贝币都舍不得。啧啧,吝啬至极也。” 见桑冥羽和艾桑等人张大嘴巴瞥自己,他顿时脸色发涨,急忙摆手道:“这些牛羊房舍,当时便都送给了弟弟虞象。在下志在振兴炎黄,消弭战乱,要这些阿堵物作甚?你们看,你们看,哪有一块贝币?” 姚重华性子温厚,此时简直有些百舌莫辩,不停拍打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那衣衫看样子穿了好几年,他生性爱洁,这唯一的衣衫每隔两日便浆洗一次,膝肘和肩头的麻线都磨秃了。现在已近冬天,寒风呼啸,可他这件衣衫仍是单薄无比,瞧来也不像藏着贝币的样子。 艾桑颇为不好意思:“姚大哥,我……我没别的意思,那……那麦饼不吃也罢,其实我也不饿。” 归言楚哈哈大笑:“姚兄,真是服了你了。好吧,我这里倒有几块贝币,便请你们吃酒!” “你哪里来的贝币?”许地闷声闷气地道,“方才怎的不拿出来?忒也小器。” 归言楚一翻眼睛:“老子身为旸谷木之守护者,当然有自己的财产。老子每日除了修炼元素力,不娶妻不生子不喝酒不买女奴,没的花销,自然有钱了。方才么,你问老子要了么?” 许地给他驳得一句话也说出来,不过有人请喝酒,他自然也高兴,拎着万年旋龟盾,抢先跑进驿站抢了个座位,大呼:“上酒!上肉!不要麦酒,要五谷十年酿,先上五坛;肉要最好的允泽野牛肉,先上二十斤!” 归言楚目瞪口呆,喃喃地骂道:“你……你他妈的,想吃穷老子!”急忙追了进去。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帝丘五重城 众人哈哈大笑,白苗跟着一溜烟地进了驿站。桑冥羽却痴迷地望着金光闪耀的帝丘,忽然道:“重华兄,巫觋居住在哪一层?” “哦?”姚重华奇怪地望了望他,道,“巫觋自然居住在帝丘之巅的炎黄神殿之中,只不过如今帝丘之中,由巫咸和觋子隐主持日常祭祀之事,平日就住在神殿之中。” “太巫氏和少觋氏呢?”桑冥羽诧异道,“他们不在神殿之中么?” 姚重华摇摇头:“小兄弟看来对巫觋所知甚少,太巫氏和少觋氏不住在帝丘。” 桑冥羽一呆:“不在帝丘?那他们在什么地方?” “丰沮玉门。”姚重华道,“历代的太巫氏和少觋氏都长居于丰沮玉门,只是每逢重大祭祀之时,才会赶来帝丘。” “丰沮玉门在哪里?姚大哥?”艾桑好奇地道。 姚重华道:“帝丘之西三十里,有大騩之山,其山之上分叉为二峰,左峰名曰丰沮,少觋氏所居,右峰名曰玉门,太巫氏所居,两峰合起来就称为丰沮玉门。” 桑冥羽长长出了口气,笑道:“原来如此。且先去吃酒吧,等他们把这五坛酒喝完,估计归言楚那小器鬼舍不得再买啦!” 到了近前仰望帝丘,更觉宏伟无端,耸立天地。帝丘其实也不甚高,两百丈左右,但兀立在黄河之南的平原,高阳之野的尽头,仿佛平地涌起,欲撑破天地。最顶端的巅峰处,整座山头被雕琢成黄帝的头像,眼珠发丝都精细无比,威严地俯瞰着大荒与他的子民。黄帝的头颅之中,便是炎黄联盟至高无上的炎黄神殿。 帝丘螺旋状的五重城墙之间,从第一重到第三重,边缘都有两座独立高耸的山峰左右对称,人工雕琢成防御堡垒,堡垒上到处都是箭塔和抛石机平台。这些箭塔和抛石机居高临下,无论从帝丘的哪个方向进攻,三百丈之内都在其射程之内。即便攻入帝丘的第一重往上强攻,但必须循着山道螺旋状盘旋而上,每一步都会经受这些箭塔和抛石机的洗礼,更遑论上层的士兵可以直接推下滚木礌石往下砸。 从战术角度而言,帝丘可谓是铜铁城池,固若金汤。 桑冥羽和姚重华等人进入帝丘都市区域之后,才真正感觉到了帝丘的伟大,从帝丘边缘到核心,大约十里,到处都是繁盛的市集和拥挤的人群,物阜民丰。居民的建筑都以条石砌成,穹庐圆顶,高两丈到五丈不等。民居之间街巷纵横,正中间一条驰道宽约三丈,路面也是以巨大的条石铺成,每日引水冲刷,整洁异常,街面上的居民、行人、商贩、巡逻卫士往来不绝。 “姚大人,这里五元素波动很厉害。”桑冥羽皱眉道,“难道这里的居民各个元素系的都有么?” “自然了。”姚重华不以为然地道,“这里是帝丘,虽然帝丘以土系为主,但是四岳十二牧却包罗了所有元素系,况且帝丘不禁止任何部族的人前来定居,五元素之人杂居,乃是帝丘一大特色,甚至北方戎狄之人都不少。现在虽然和南方的三苗国爆发尧战,不过帝丘也并未驱逐三苗国人,任其在此处定居,贸易。” “这是为何?”桑冥羽诧异道,“难道不怕三苗国的奸细和刺客混入,刺杀炎黄联盟的重臣么?” “倒不是不怕。”归言楚哈哈大笑道,“事实上屡有发生,一年前,夏部族的南岳君夏鲧还遭到了刺杀,轰动一时。不过以他的武功,天下间能刺杀得了的只怕没有几个。只不过五元素杂居是从黄帝时代定下来的习俗,即便历代和三苗国剑拔弩张之际,这个习俗也不曾废掉。现在帝尧展开尧战,攻打三苗,却也不敢贸然废了黄帝定下的规矩,只好加强对金系人的监控了事。” “这是为何?”艾桑问,“直接把金系……起码也要把三苗人驱逐出去岂不更好?” “哈哈,桑儿你这就不懂了。”归言楚与艾桑之父艾融危关系甚好,艾融危死于空桑岛火山爆发,他对这艾家唯一的小女儿甚为关切,耐心道,“黄帝定下来的规矩,历代炎黄之帝和三苗国关系再艰难,局势再紧张都不敢废掉,帝尧凭什么敢废了?难道他要告诉世人,说我帝尧对大荒的掌控力不如前任吗?因此也只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哦。”艾桑这才明白这些政治举措的复杂性。 正往前行,忽然看见驰道的正中间立着一道巨大的圆木,顶端雕刻成獬豸的形状,圆木底下还站着两名士卒看守。桑冥羽等人惊诧不已,道:“这根圆柱是什么?” “诽谤之木。”姚重华淡淡道,“帝尧为了明察天下,听取万民疾苦,在帝宫前设立欲谏之鼓,若有人对帝尧自己或者炎黄施政提出异议,就可以击打这面鼓,帝尧无论什么时候立刻接见。另外还在交通要道设立诽谤之木,下面派专人看守,若是百姓有什么冤屈与不满,可击打诽谤之木,向看守述说,转达给帝尧。” “哦。”桑冥羽默然沉思。众人走到诽谤之木前,却见这巨大的圆木上还刻着六行字:声禁重、色禁重、衣禁重、香禁重、味禁重、室禁重。 “这是什么意思?”艾桑道。 “此乃黄帝提出的六禁重。”姚重华脸上现出崇拜之意,“重者,过也。黄帝要求各级官员节简朴素,反对奢靡。” 正在此时,忽然驰道远处奔来十多匹快马,马蹄踏在条石街面上,清脆至极。马上骑士黄色铠甲,背上背着弓箭,马上横挂青铜矛,腰中配着长刀,铠甲的肩臂处竟然包着青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嘢喝!”许地嫉妒地叫道,“这身装备太豪华了吧?妈的,那可是青铜啊!拿来镶嵌铠甲,他们当是石片么?” “这是帝丘神殿军团的骑士。”姚重华皱眉道,“他们平日驻守在帝宫和炎黄神殿,来这里作甚?” 十六名神殿骑士顷刻间来到众人面前,齐齐勒住战马,当先一人在马上躬身施礼:“敢问尊驾可是虞部族少君姚重华么?”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帝尧(一) 姚重华一愕:“正是在下。” 这些战士眼中均露出崇拜之色,当先的将佐兴奋得面色涨红,道:“小将神殿军团前骑营统领吕契。帝尧听得少君斩杀九婴,凯旋帝丘,将亲自出城迎接!此刻帝尧与十二牧已然动身赶来此地,往少君稍待!” 姚重华吃了一惊:“帝尧亲自出城来接在下……这……这如何能担待得起。” “如何担待不起?”吕契大声道,“九婴肆虐天下无人能治,少君不顾艰险,与之搏杀数月,终于将之斩杀于卢其山中,为炎黄联盟立下了赫赫功勋。早在接到您的传书之时,帝丘便已经轰动了,帝尧欣喜过望,当即对十二牧言道,要重重封赏于您。” 归言楚和桑冥羽等人一起瞪着眼睛望着姚重华,他们还不知道姚重华已经在卢其山中斩杀了九婴,一路上姚重华竟然丝毫也未提及,此人生性之敦厚谦逊,可见一斑。 姚重华脸色尴尬,咳嗽几声:“倒也不是在下要隐瞒,些许小事,也不必提及。” “嘿嘿。杀了九婴还是些许小事?”归言楚哼哼了两声,“帝尧要来了,老子可没兴致见他。对不住各位,老子还有要事要办,这便告辞了。” 归言楚说走便走,手中一扬,一块木神之槎凭空而现,他飞身跃起,御风之术运转,木神之槎宛如一片落叶般凌空飘逝。 “天哪!此人是谁?木元素力竟然如此高强!”吕契等十六名神殿骑士不胜惊叹。 此时,街上的众人一听面前这个衣衫破烂、头发蓬乱的中年汉子居然是炎黄英雄姚重华,一起拥了过来,瞬间驰道之上拥得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姚重华欢呼不已。一个老者抱着一坛酒挤进人群,颤声道:“姚君,您还认得我么?老朽曾在雷泽跟随您度过三年时光啊!” “这不是仲邢老人么?”姚重华大惊,“您老如何到了帝丘啊?” “还是托您的福,老朽的两个儿子原本日日惹是生非,懒惰无赖,自从老朽带着他们跟随您三年,在您的教化之下,二人变得勤劳朴实,学会了酿酒。”仲邢老人笑呵呵地道,“便来到帝丘,开了座酒坊,靠酿酒度日,日子越来越红火了。这次能见您来到帝丘,老朽特意搬来了我家最好的酒,请您一尝。” “如此甚好,日子安康,子孙贤孝,实乃齐天之福。您老这坛酒,重华敢不饮乎?”姚重华呵呵笑着,接过酒坛,又让仲邢老人去了十多个陶碗,盛满了酒一一分给围观的百姓,“承蒙各位如此看重,重华不胜感激,谨以仲邢老人这碗贤孝之酒,以谢诸位乡邻。” 百姓们传说中的英大雄姚重华竟是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一个个感佩不已,纷纷举酒痛饮,街市上乱成一团。 “帝尧陛下驾临啦!”不知什么人叫了一声。吕契等神殿骑士立刻清理驰道,将众百姓劝至路旁。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驰道上车声辚辚,马蹄阵阵,土黄色与火红色的熊罴之旗遮天蔽日,近百名神殿骑士开路,簇拥着一辆巨大的龙车辚辚而来,驾车的赫然是六条奋首昂身的怪兽。这怪物似鱼似龙,乃是大荒中龙类之一的鳄龙,也是三苗国的主力兵种。但高阳部族下辖却有个豢龙部落,专门为炎黄联盟中的帝君及权贵豢龙。这六条那鳄龙体型巨大,浑身覆满鳞甲,长达两三丈,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巨大的嘴巴中利齿狰狞。 那龙车阔达丈五,长约三丈,其上宛如凝缩的宫廷王座,两侧坐着六名衣冠各异的帝丘重臣,居中则是一名须发飘拂,眉分八彩的老者。那老者年近七旬,鼻直口阔,面目慈祥至极,眉毛尤其独特,在日光下隐隐泛出绚烂的色彩,与身上绣满熊罴图案的土黄色长袍相映生辉。 龙车一路经过,顿时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街市上涌出无数的人流,张开手臂热烈狂呼。那老者含笑望着四周的民众,挥手致意,脸上如春风般和煦,他的眼神往哪里一扫,哪里便涌出一股陶醉般的痴迷呼喊。 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这,便是炎黄之帝,大荒中至高无上的象征,帝尧。 姚重华远远地跪倒,叫道:“臣重华恭迎帝君陛下。” “哈哈哈哈。”两人相隔十余丈,帝尧便大声笑着从龙车上站了起来,遥遥道,“重华,可想死放勋了。”一撩袍子,竟然在疾驰的龙车上跳了下来。 周围的百姓一阵惊呼,龙车旁边伴驾的侍者脸色发白,惊叫道:“帝君小心!” 四五名侍者抢上去来扶,帝尧一把将之推开,笑道:“都是你们瞎操心,老夫自幼兵戈征战,纵横沙场,即便老了,难道还经不起摔一跤么?” 侍者们僵硬着手臂,不知如何是好。龙车上一名高冠袍服的老者笑道:“都退下吧!伺候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帝君的脾气么?” “是,商侯。” 商侯乃是帝尧的亲弟弟,帝丘的司徒牧,十二牧之首,管辖百官,地位尊崇。有他发话,侍者们这才松了口气,一溜小跑地跟在帝尧身后。 商侯却又劝帝尧道:“陛下,人君又焉能自称老夫?自颛顼帝以来,炎黄之帝的自称为朕,乃是古制……” “商侯忒也泥古,有帝君之德,始有帝君之业,称了朕,便代表老夫功业彪炳了么?”帝尧呵呵一笑,撇开商侯,居然撩着袍子一路奔过来,到了姚重华面前一把抓住他手臂,将他拽了起来,不悦道:“重华,与老夫才多久未见,这便生分了?” “不敢。”姚重华站起身子,“帝君万金之躯,重华何德何能,敢劳您亲自来迎。重华心中……实在不安。” 炎黄之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帝尧(二) “唉!”帝尧叹息着上下大量他一眼,“数月前派你诛杀九婴,一去不返,老夫心中夙夜忧心,时时牵念,数日前你以灵隼传书说诛杀了九婴,老夫欣喜之下,连喝了三大樽烈酒啊!”他拍打拍打姚重华的衣衫,一脸痛心之色,“你看,追着那九婴数月,衣衫都磨成了这般模样。”说完伸手解下自己的土黄色长袍,轻轻披在姚重华的身上,慢慢为他系紧了衣带,叹道,“使战士埋骨沙场,孤儿寡妇不得给养,老夫施政之过;使英雄磨膝破肘,贫寒交加,老夫不察之过。重华啊,此番苦了你啦!” “帝君——”姚重华呆呆地望着自己身上的土黄色袍服,不禁呆若木鸡。连商侯等帝丘重臣都呆住了,这绣满熊罴图腾的土黄色袍服,可是炎黄之帝的象征啊!帝丘的臣僚分为四岳十二牧,四岳平时各驻守自己的部族,仅仅派出代表常年住在帝丘,参与决议有关炎黄联盟各部落之事,十二牧分别负责炎黄联盟各种政事,司徒牧掌百官,大理牧掌刑法,稷宗牧掌农事,云师牧掌云师六旅,纲言牧掌言论,工师牧掌百工工匠,典乐牧掌礼乐,等等之类各有分工。 随着帝尧来迎接姚重华的并非十二牧全体,但典乐牧乐夔却到了,见帝尧竟然将自己的袍服脱下来给姚重华披上,乐夔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商侯摆了摆手,低声道:“陛下的脾气,你尚不知么?” 乐夔不甘地皱了皱眉,无可奈何。 良久之后,姚重华才反应过来,禁不住热泪盈眶,哽咽失声。周围的百姓也纷纷流泪,原本一番喜庆热闹的景象,却忽然间哽咽四起。 “帝君。”商侯咳嗽了一声,道,“重华一路跋涉辛苦,咱们还是尽快赶回帝宫,让重华休息一下吧!” “哦,不错。”帝尧呵呵笑道,“商侯所言甚是,老夫心中喜悦,居然忘了。来来来,重华,跟我上龙车,咱们一路叙谈,把你诛杀九婴的经过详细给老夫讲讲。”拉着姚重华的胳膊,就往龙车行去。 “呃……”姚重华回头看了看桑冥羽等人,面露难色,“帝君,您还是上车先行吧!重华还有几名同伴,待将他们安置了,便进宫叩拜陛下。” “哦,还有同伴?”帝尧回头看了看桑冥羽等人,笑道,“如此年少,风采逼人!既是重华的朋友,且都到龙车上,咱们一路畅谈。” 姚重华面露难色:“这……这只怕不妥……” “有甚不妥?”帝尧笑道,“我这龙车宽敞,坐上十七八个人仍旧宽松。” “他们没有爵位。”姚重华苦笑,“您这龙车乃是……” 帝尧怫然不悦,正色道:“重华,你这便错了。何谓爵位?为民劳碌,民以其誉之。何谓帝君?百姓以万民之事付诸于我,有屋舍漏雨,则爬梯上墙补之;有沟渠不通,则挥锹入泥疏通之;有邻里纷争,则磨破口舌调解之;有外族入侵,则提剑跨马逐退之。除此之外,焉有丝毫与他人有异?”他含笑望着桑冥羽和艾桑等人,“你看我垂垂老矣,而他们青春年少,是我不如人,而非人不如我。这些少年肯来陪我聊天叙谈,乃是老夫之天大荣幸,有何不妥?” 这番话不但令姚重华无言以对,桑冥羽也是悚然动容。在空桑岛时,他听尽了帝尧的恩德与慈悲,但进入大荒之后,却发觉各部落之人暗地里对帝尧颇有腹诽,甚至青阳部落的青阳侯姜铉和孔任还指斥帝尧谋杀上一任炎黄之帝青阳帝。可是,如今见到帝尧本人,却是和煦如春风,慈祥如父兄。桑冥羽一瞬间不禁有些迷惑。 “这帝尧哪里有帝君的风范?”艾桑悄声道,“分明就像邻家的老爷爷嘛。” 桑冥羽脸色一变,急忙去捂住她的嘴,却已经晚了。帝尧身边高手如云,说话声音再低,焉有听不到之理,立时两人就感觉无数道锋锐有如实质的目光一掠而过,浑身刺痛。 帝尧显然也听到了,望着艾桑不禁哈哈大笑:“这小姑娘说话真是一言中的,老夫本就是爷爷啦!年前,犬子丹朱给老夫生了个孙子,老夫于官爵之上升无可升,人伦之上却是又长了一级。常常想来,乐不可支啊!哈哈哈!” 姚重华望着两人苦笑,帝尧一手拉着姚重华,另一手却牵着艾桑:“来来,恁多废话,快随老夫上龙车,咱们到帝宫中畅谈!” “陛下且慢。”姚重华忽然道,“臣有礼物要献与陛下。” “哦?”帝尧含笑道,“重华一向贫寒,哪里比得上老夫家大业大,还献什么礼物?” 姚重华不答,忽然在长街上跪倒,从怀中掏出一个做工粗糙的石匣,双手高举:“重华谨献上魔兽九婴元素之丹,祝帝君寿如日月,千秋不老!” 街上的百姓与将士顿时齐声欢呼,九婴毁城灭族,屠戮大荒,各元素的人无不痛恨,眼见得姚重华居然斩杀九婴,献上这魔兽的元素丹,不由得欢呼如山。 帝尧一愕,沉吟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重重搀扶起姚重华,珍而重之地接过石匣,叹道:“再好的礼物,又怎比得上英勇无畏的壮士!重华的心,老夫领啦!”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章 生命之树 帝尧看了看这做工粗糙简陋的石匣,不禁淡淡一笑。姚重华尴尬地道:“臣……臣身无长物,买不起精致的匣子盛放,只好雕琢了块石头,制成匣子……” “此匣比珠玉宝物更胜百倍!”帝尧叹道,“重华之心,又岂是寻常俗物可比。”石匣拿在手中,只觉一片滚烫,他慢慢地揭开,只见匣中静静地卧着一枚鸡蛋大的火红圆球,表面光雾缭绕,看起来犹如虚幻之物。却是一枚火丹。 帝尧心中顿时一暖,他修的是土元素力,火生土,火元素丹对修炼土元素之人裨益极大,尤其是这种不知修炼了几万年的超级魔兽之内丹,更是万金难求的奇宝。帝尧这种身居高位,大荒之异宝招手即来,可这种魔兽的内丹却是连诸神都可遇不可求之物。这礼物之贵重,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周围那些修炼元素力的重臣和将士,一个个屏息凝神,羡慕地望着这枚烈火般的丹丸,一片寂静。 姚重华却颇有些尴尬,道:“这九婴乃是水火双属性魔兽,原本……原本臣得到了两枚内丹,不过为了救一个偶遇的少年,臣……便用了一颗……” 周围的众人,包括商侯在内,一个个都呆住了,吃惊地望着姚重华,仿佛看一个呆子。九婴的内丹啊,这种连诸神都难以一见的天材地宝,他居然浪费在一个偶遇的少年身上?莫看这小小的内丹,在大荒之中便是拿七八个部落交换,那些修炼火元素力与土元素力的高手权贵也是大批大批的来换。 帝尧却毫不惊异,呵呵笑道:“常人看来,或以为重华非痴即傻,老夫看来,重华之心,却透明如赤子。人命之大,大如天下,这区区九婴内丹,不过是天下中一粒沙尘而已。重华此举,让老夫心生感喟呀!” 桑冥羽却心中一动,忽道:“姚大人,你救的那少年,莫非是……” “不错。”姚重华苦笑着看了看他,朝帝尧道,“臣所救之人,名字叫做少丘!” 姚重华和桑冥羽进入帝丘,乘坐龙车踏上炎黄帝宫之时,少丘与甘棠正在遥远的大荒之中亡命奔逃。 在苍舒那河流之龙的冲击之下,少丘背着甘棠借水元素的御风之术逃走。苍舒的河流之龙全力一击,绝非人力可以抗拒,庞大的冲击力整个将少丘的三色铠甲冲掉了一层,将他远远地击飞了出去,几乎五脏欲裂,骨骼粉碎。 然而,三色铠甲外层的土元素力被击溃之后,第二层的水元素力豁然与河流之龙水乳交融,彼此都是水元素力,庞大的河流之龙瞬间将他的水元素力吸纳了过去,他整个人竟然化作了河流之龙的一部分,顺着水势喷涌而出! 少丘还在纳闷之时,甘棠忽然在他耳边道:“此乃施展御风之术的大好时机,快逃!” 少丘猛然醒悟,以金元素力催动的御风之术借着水力的冲撞带动之力,两个人如同一滴水珠般划破长空,瞬息间居然直飘出百余丈!当真宛如驾驭着疾风一般!漫天轰响的水龙之中,竟然瞒过了苍舒和蒙降的耳目,顺着水流落入一条河谷之中。 跌入河中,少丘才感觉筋疲力尽,浑身欲裂,接了苍舒三击,体内庞大的金元素力几乎被打得粉碎一般,只觉体内空空荡荡,难受之极。 两人仿佛尸体般漂在水中,喘息了半晌,浮上了一片河滩。甘棠仰头望着,离那恐怖的孤峰已远,不禁苦笑:“怎么我跟你在一起,总是被人打得落荒而逃?哼,想我自己以盗窃为职业的时候,何时这么狼狈过。” “好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被人追得落荒而逃吧?”少丘纳闷地道。 “你……”甘棠气道,“那是战术!” 少丘呼哧呼哧喘着道:“我这也是战术,不逃,如何等带着你到苗都?总不成和他们耗着死拼吧?” “你……跟我犟嘴!”甘棠伸手朝他腰部狠狠地掐了一把。 少丘疼得大叫一声,随即却呆住了:“你……野梨子,你能动啦!” “啊……”甘棠诧异地举起了胳膊,也惊呆了,“我能动了么?”果然胳膊是举了起来,她满心惊喜,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是扑通一声跌到了地上。 “还是不行,仅仅胳膊可以动弹。”甘棠叹息着,眼泪哗哗地淌了出来,凄然道,“这伤看来是好不了了。” 少丘皱眉望着她雪白的手臂,一脸沉重,那白腻的肌肤之下,竟然隐隐露出青色的脉络,宛如大树的根须。他知道,这是生命种子已然成长为一棵树了,根须已然逐步将甘棠体内的血管和筋脉替代。这生命之树生命力极强,一旦成长起来,虽然带给甘棠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但却会逐渐吸食她的精血,日渐长大,最终从甘棠的躯体内钻出来。到那时,哪怕是诸神下界,也救她不得了。 这一月之期,至此已然过了七八日,二十日赶到苗都,恐怕必须昼夜兼行才成。少丘勉强笑道:“毕竟你的手臂可以自由活动了,以后倒省了我喂你吃饭了。” “想得美!”甘棠叫道,“即便我完全好了,你也得每天喂我吃饭!” 少丘哑然失笑,一迭声答应。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马 两人又歇息了半天,少丘才感觉体内的元素力渐渐恢复。经过这次元素力几乎耗尽的苦厄,少丘这才明白,为何金之血脉者对于金系的人如此重要,让三苗之帝玄黎宁愿舍弃生命也要把他解救出来。 原来人体内的元素丹或者他体内的元素球,便如地上的一口井,井中蓄满了水,井的大小即元素丹的大小,便意味着元素力的强弱。使用之后可以源源不断地从遍布虚空中的五元素中获得补充,便如打上一桶水,井中之水依然是溢满的一般。然而元素力使用过于剧烈,无限制地向外催发,终有耗尽的时刻,虽然元素丹最终还会蓄满元素力,但从虚空之中吸取五元素的速度,便要看虚空中的五元素是否浓郁了。 五元素浓郁,便如地下水充足,井水补充迅速,很快便能根据元素丹的大小恢复到原本的实力。但五元素若不浓郁,元素力催发出去之后,汲取虚空中的元素之气便极为艰难,补充也极为缓慢,在这凶险的大荒之中,恢复速度的快慢往往牵系生死! 试想,水系与金系两大高手比拼,即便元素力相当,谁也胜不了谁,但若两人元素力大幅度消耗之后,水系之人恢复快,金系之人恢复慢,那生死胜败自然显而易见了。 而大荒中的五元素本就相当,相生相克,和谐共生,生成这万物世界。自古便有“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万物”的说法,又云:“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而五元素血脉者,便是调和这虚空中五元素浓度的灵体。五元素血脉者整个体内之气都是以元素力所凝成,虚空中某一元素过于浓烈,便被该元素血脉者的灵体所吸取,使五元素趋于平衡;若某一元素过于稀薄,该元素血脉者便会释放出元素之气,同样使五元素保持平衡。 然而十六年前,帝尧为了打压金系的三苗国,将金元素血脉者少丘以四元素进行封印,切断了他身体与虚空中的金元素交换,结果便使得虚空中金元素力异常稀薄,金系之人补充元素力极为困难。这虽然在政治和军事上占得了先机,打得三苗国节节败退,但大荒中的五元素却紊乱失调,首先,金元素弱,金克木,木元素力便异常充沛,整个大荒中空气湿润,沼泽之地日渐侵蚀山林与耕地,处处草木丛生,芟夷耕作极为困难。而金生水,金元素弱,则水元素自然也弱,这也是水系之人当初不得不跟着蚩尤反抗黄帝的缘由。目下金元素被封印,水元素自然相对也稀薄了许多,大荒中雨量与水量虽然仍旧很大,但据说西方和西北部的虞部族、唐部族原本缺水之地,土壤板结成块,被狂风一吹沙尘四起,日日受风沙侵袭。 也不知为何,今日在潭底悟透了元素旋转之术后,少丘的头脑清锐明晰,平日根本无法想通的复杂纠葛,只在脑子里略略一转,便即明了。但想通此节,却也无可奈何。天下才有几人能破开元素封印,让自己的体质恢复正常?水、土二封印需要土系和木系的高手来破,土系大多是炎黄正统,本就是他们系上的铃铛,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们解下;木系和自己深仇大恨,更何况东岳君死后,目前旸谷的高手只怕没人拥有玄黎那般的实力,能以自身之力破开元素封印。而以魔兽的元素丹来破解,大荒中才有几头如九婴般的超级魔兽?才有几头是土系属性和木系属性的? 想想便让人颓然。 不过赶到苗都就又希望了吧?三苗国之人恐怕更希望能破开金之血脉者的元素封印,那里高手如云,总会有法子的。 少丘不敢再耽搁,将甘棠重新被在背上,在山林间捉了一头野牛,两人共骑,折向西行。过杞都之后再往东南经过陈丘,这是到达苗都的最短路线。 峄皋山之西便是泗水,泗水乃是一条由北向南的河流,注入淮水。泗水以东,过了蒙山、峄山、羽山,直到东海之滨,是金天部族和于夷、玄夷的地盘。泗水以西,乃是高阳部族的领地,到处都是平原与密林,中间夹杂着低矮的山丘,土地肥沃,渔猎充足,兼有孟诸泽水产之利,乃是不可多得的天府宝地。不过这个地域也是异常复杂,小部落林立,交往密切,争斗激烈。 一路上经过几个小部落,少丘不欲惹事,除了偶尔打两只鹿蜀和部落交换些盐巴之类的生活必须品,大都悄悄地从部落之外穿越过去。这两日两人最兴奋的便是在一做湖泊旁边碰上了一群天马,天马个子比较小,犹如一只比驴稍小一号的白犬,弹跳力惊人,背脊之下长着一对肉翼,可掠空低飞。不过天马极其容易受惊吓,一旦有异类接近,便群起受惊,扑啦啦展翅而飞。 少丘在百丈外发现天马群,便蹑足潜踪悄然而至,猛然间快如闪电般扑出,死死地按住了一匹成年雄性天马的脖子。顿时寂静的天马群犹如池塘中被投入一枚石子一般,轰然震荡,嘶叫声、肉翅扇动声乱成了一团,漫天都是飞翔的天马。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飞虎军团 那匹天马被少丘压住,无论如何挣扎,只觉身上如泰山压顶一般,挣扎半晌,才无奈屈服。甘棠喜滋滋地让少丘将她抱上了天马背部,两人一拍马臀,想让天马飞起来,不料那天马扇动翅膀,却四蹄一软,扑通摔倒在了地上。 却是天马个子太小,承受不住他们两人的重量! 两人面面相觑,甘棠懊恼之极,嘟着嘴道:“不行,我一定要骑着它。我还没在天空中飞过。” 少丘无奈道:“那只有等你身体将养好了,自己骑在马背上吧。现在你无法动弹,可骑不得天马。” “不行!”甘棠恨恨地道,“我一定要飞。” “咦,对了。”少丘猛然想了起来,“你不是说自己有一枚风神之翼的种子么?你将它植入体内,自己就可以长出两只翅膀,那就可以飞了呀。” 甘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可惜风神之翼需要木元素力培育才能发芽,你我能生出木元素力么?哼,我若是能让这种子发芽,早就植入体内了。”她露出憧憬的神情,“啊哈,长着翅膀到各个部落中盗窃宝贝,谁能抓得住我?” 少丘瞠目结舌。 甘棠仍然舍不得那匹天马,少丘无奈,只好用绳子拴住天马,系在野牛的脖子上,两人骑在牛背上,逶迤而去。那天马胆子本就小,时刻与野牛这么个性情暴躁的大家伙呆在一起,简直要神经失常,但没办法,碰上甘棠这么个兴致勃勃的主人,它也只好认了。 两人西行二百余里,已距离孟诸泽不远,此处已然是高阳部族的核心势力范围,两人行动越发小心。两人两兽尽量在偏僻之处穿行,绕开那些小部落。 “过了前面这座山丘,就是一望无际的孟诸泽了。”甘棠兴奋地道,“孟诸泽西岸便是高阳部族的杞都。咱们也不必当真进入杞都,那简直就是找死,只消顺着孟诸泽南岸绕过杞都便是。” 甘棠骑坐在牛背上,少丘在身后搂住她柔软的腰肢,颇有种神醉的感觉。这些日子两人一路同行,甘棠手足无法动弹,莫说吃饭要他喂,便连平日的大小便少丘都要想办法来解决,起先甘棠羞涩难堪,恼怒异常,后来渐渐也习惯了,既然已有婚约,还有什么可避讳的呢?全当他是个奴隶算了。 少丘也从一开始的胆怯羞涩,习惯了与她肌肤相亲,闻言哈哈大笑:“我说我经杞都,并没有说进入杞都城内嘛。这帮傻子若是在杞都等我,便让他们等得头发发白吧。” 两人笑声不绝,竟有种和整个炎黄联盟捉迷藏的感觉。骑着野牛从山丘的隘口穿了过去,一边走着,少丘一边笑道:“野梨子,等到了苗都治好你的伤,我便想法子把风神之翼的种子给你培育出来,很想瞧瞧你长出翅膀的样子呢。” 甘棠却不做声。少丘奇道:“怎么了?难道长出翅膀的样子不好看么?” 甘棠的身体慢慢僵硬了起来,颤声道:“少丘……别……别说话……” 少丘诧异至极,猛然一抬眼,顿时如坠冰窟,只见坡岭起伏,荒草连绵,广阔的旷野间,竟然伏着成群的飞虎,黄黑白三色斑纹覆盖了成片的草地,一眼望不到边! 见到两人骑牛走了过来,那群飞虎同时一声怒吼,身子缓缓站了起来,那飞虎的背上,竟然坐着无数的战士!清一色褐色野牛皮甲包裹全身,甚至连面部都被皮胄遮盖,只露出两只精亮的眼珠和一排喘气的小孔,浑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杀戮军团。 这群战士人人右肩挂着骨刃,左肩挂着弓箭,手中提着骨矛,凛冽的杀气甚至使整片荒原都失去了颜色。 虎啸之声缭绕不绝,胆怯的天马早已在虎啸响起之时便悲鸣一声,四蹄一软栽倒在了地上。野牛也突然受惊,哞哞叫着便欲撒腿狂奔,被少丘死死地按住牛角,动弹不得。 “少丘,放了它吧!”甘棠苦笑道,“骑着野牛和飞虎作战,绝对是自找死路。” 少丘缓缓地放开手掌,抱着甘棠跳下了牛背,那野牛立刻狂奔而去,不料那天马还跟它栓在一起,四蹄发软站不起来,居然在地上被野牛拖着飞快不见了踪影。 甘棠这时居然还有兴趣望着狼狈不堪的天马叹息:“若是我的独角兕在此,便不用怕飞虎了。没有自己的强横坐骑,当真太吃亏了。” “他们是什么人?”少丘皱眉道。 甘棠哼了一声:“六大部族中除了高阳,没有哪个部落用飞虎作为坐骑,这些肯定便是高阳部族的飞虎军团了。面前这数量,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哈哈哈哈,你这小姑娘倒也见闻广博。”飞虎战士中忽然响起一声得意的长笑,飞虎群中一声虎吼,一条巨大的飞虎猛然跃了出来,在空中一扇翅膀,跳出三十多丈远,落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虎背上,却坐着一个身着碧蓝色丝袍的青年男子。 此人模样倒也耐看,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奇薄,眉毛也极淡,一脸缺乏营养之相。他身上挂满了挂饰,有绿晶雕成的玉圭,墨玉磨成的玉玦,玛瑙穿成的珠链,甚至束着头发的玉环上还嵌着拇指肚大小的明珠。 甘棠冷冷地道:“你这小后生却是什么人?”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高阳少君 那青年男子愕了愕,一眼望见甘棠的容色,不禁眼睛发亮:“你便是甘棠么?没料到黄夷部落居然还有你这等国色天香的美人。”他轻轻一抚摸脸颊,傲然道,“本人高阳部族少君,熊弼子。美人儿,你若是能讨得本少君欢心,本少君不但命人治好你的伤势,还纳你为侧妃,届时你整个黄夷部落都鸡犬升天啦!嗯,本少君对女人颇为挑剔,你有这个能耐么?” 甘棠气炸了肺,却笑嘻嘻地道:“啊呀,原来是熊鼻子!久仰久仰。” 熊弼子也没听出她给自己起了个绰号,顿时乐不可支,神情傲然,嘴角却笑开了花,道:“你听说过本少君自然不稀奇。” “嗯,熊鼻子……”甘棠道,话还没说完,熊弼子皱眉道:“叫少君!” “哦,熊少君。”甘棠也不介意,道,“我能弄来一个东西,你一尝之下定然高兴。” 熊弼子大感兴趣:“你懂厨艺?不错,不错,本少君的女人中还没有精通厨艺之人。你能做成什么绝世佳肴?” 甘棠正色道:“绝世佳肴不难做,可那原料只有杞都的颛顼神殿之中有。” “什么?我颛顼神殿中怎么会有食物原料?”熊弼子精神一振,“你说说,本少君定然能弄来!” “大粪!”甘棠冷冷道,“这个东西绝对合你的胃口!” 熊弼子一怔,脸上勃然变色,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军队,飞虎战士倒是鸦雀无声,但队伍中却传来几声响亮的笑声。他忽然也笑了:“你这个小妞够辣,本少君对付女人的手段上百种,待会儿落到我的手里,你会跪在我脚下舔我的脚趾。”他恶毒地望了望少丘,笑道,“苍舒,蒙降,你们便是败在这个小毛孩子手里么?” 队伍中忽然响起一丝冷笑,森严的飞虎战士哗地朝两侧一分,一条笔直的通道现了出来,队伍的尽头正是苍舒和蒙降。苍舒端坐在一头飞虎上仰头望天,默然不语;蒙降的身边却是一副巨大的囚车,青铜的囚笼里是一头巨大无匹的开明兽,那开明兽正低眉搭眼的无精打采,蒙降正笑嘻嘻地拿一块鹿腿喂它,开明兽却是睬也不睬。 见熊弼子喊自己,蒙降皱了皱眉,拍了拍脚下的一头蛊雕,那蛊雕锐鸣一声,展翅飞起,他飞身跃上蛊雕之背,缓缓飞到队伍最前列。 “少君,这孩子诡计多端,你千万不可轻敌。”蒙降让蛊雕悬停在虚空中,道。 熊弼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喝道:“是吗?我还以为金之血脉者三头六臂,若是知道这么个毛孩子,何必率领飞虎军团劳师动众?高种,你去将他擒了。” 飞虎战士最前列一名魁梧的战士轰然应诺,座下飞虎猛然跃起,在空中扑啦一扇翅膀,便到了少丘头顶。巨大的翼翅之下,飞虎张牙舞爪,一口向少丘咬了过去。同时虎背上的高种挺起手中骨矛,凌空刺向少丘! 少丘静静地望着飞虎战士扑来,脸上连睫毛也没有眨一下,双方瞬息间已近两丈,他甚至能看得到虎口中流淌的口涎和战士矛尖残留的血斑。 “哼。”熊弼子笑道,“即便这一撞,也能将他撞得粉身碎骨!” 话音未落,只见少丘脸上的表情变也未变,手中却猛然多了一把锋锐逼人的长剑,一剑斩去,去势之疾,犹如掣电激芒一般,那锋锐的剑刃与空气高速摩擦中甚至爆出一团璀璨的火星。 “嗤——”矛尖首先与剑刃相撞,一声轻响,坚硬的骨矛竟然从中裂成了两片。然后是飞虎和战士的身体犹如薄纸一般撕裂开来,高速的冲撞下,战士仍旧坐在飞虎的背上,手中握着骨矛,三件东西却完整地分为两片,从少丘两侧一掠而过。直飞出三尺之后,漫天的鲜血才噗地喷洒出来。 少丘凝然立于原地,动也不曾动过,甚至脸上的表情也未曾改变分毫。 鸦雀无声,万籁俱寂。战阵间死一般沉默。 “侮辱甘棠者,死。”少丘淡淡道,挥了挥衣袖,玄黎之剑缩回手臂内。 熊弼子脸色通红,瞥了一眼身后的苍舒和蒙降,怒喝道:“熊罴四卫!” 战阵中四头飞虎呼地跃了出来,四名黑甲战士骑在飞虎上躬身施礼。熊弼子喝道:“将这小子千刀万剐,我就偏要侮辱侮辱那个美女!” “少君。”苍舒悠然的声音从战阵后传来过来,“此人乃是金之血脉者,对我水系有无可估量的影响,擒下罢了,何必杀了呢?” 熊弼子闷哼一声,忽然笑了起来:“也是,在他面前侮辱侮辱这个美女,别有风味。”摆了摆手,“拿下!” 熊罴四卫乃是高阳部族的高手,在水之守护者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听得要靠自己四人之力拿下这个少年,均有些不满。四人一言不发,一抱拳,飞虎猛然弹起,分从四面朝少丘扑了过来。 少丘脸色沉凝,从这四人散发出来的气势,就看得出跟方才那名飞虎战士不可同日而语。庞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暮色中吹来丝丝的凉意,居然飘起了雨丝。也不知是自然所致,还是这四名水系的高手所凝成。 四头飞虎瞬息间已达身前一丈,倏然一折,呈四个方位将少丘包围。少丘一抖手臂,玄黎之剑嗖然射出,一剑朝正面的飞虎劈了过去。正面的熊罴卫手一张,空气中忽然荡漾了起来,形成一面无形的水幕,玄黎之剑一剑劈了上去,水波剧烈地荡漾起来,轰的一声碎裂,水珠漫天。 少丘下意识地一眯眼睛,猛然感觉劲风扑面,一侧头,水珠中骨矛乍现,噗地刺在了他的左肩。三色铠甲一阵波动,却没有碎裂。对面的熊罴卫咦了一声,方要收矛,却见玄黎之剑暴涨三尺,漫天搅动,霎时间骨矛碎裂,甚至飞虎的头颅都被搅成了漫天血雨,他大吼一声,纵身而起,却猛然发现飞起来的只有自己的半截身子……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沃大荒 少丘持剑而立,浑身浴血,轻轻地拭了拭甘棠发梢上的血珠,叹息一声,转身望着背后的三卫。熊罴四卫照面间死了一人,三人顿时红了眼,两人左右欺上,一人在远处张弓搭箭,无形无色的滴水之箭密如暴雨,少丘的脸上身上眨眼间被射得千疮百孔,但三色铠甲防御力强悍,除了苍舒那恐怖的功力,又岂能说破就破?不过水系之箭的箭镞上附着的腐蚀之水当真厉害,少丘的浑身都被粘稠的黑色水液沾满,那水液如同有生命一般,嗤嗤地腐蚀着铠甲。所幸铠甲的外层是土元素,恰好相克,一时半会儿倒也无虞。 少丘低着头,让双眼避开滴水之箭,与两卫展开殊死的拼杀。大荒中没有人愿意跟水系之人在水中作战,此处虽然是旷野,但天上下着雨,与水中作战也并无两样。少丘只觉每一丝雨滴仿佛成了粘稠的罗网,玄黎之剑斩在雨丝上,便如斩在浓浆中一般,挥之不动。熊罴二卫施展起水系第一劫的控水劫,甚至能将雨丝改变方向,横飞竖飞交织成网,斜飞侧飞锋芒如箭,便仿佛将一头猛虎困在网中从四面八方攒射一般。二人骑着飞虎在半空中纵跃如飞,手中的骨矛附着浓烈的水元素力,漫天击刺,偏偏又避开玄黎之剑的锋锐之处,击在剑脊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少丘顾忌甘棠,旋转体内的元素球凝成巨大的三色铠甲,将甘棠整个身子包裹在了其中,但如此一来,身体的灵活性大减,只是挥舞玄黎之剑挡开对方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情势颇为狼狈。 “哼,也不过如此。”熊弼子撇着嘴,“蒙降兄,待会儿我的四卫将他拿了下来,你们八恺可别觉得没面子。” 蒙降一翻眼睛,座下的蛊雕翩然而起,居然飞回阵中去摆弄自己的开明兽去了。熊弼子大怒,羡慕地瞥了一眼笼中的开明兽,转过头继续观战。 雨越来越大了,战场中的三个人、两头飞虎几乎看不见影子,笼罩在散碎凌乱的雨幕中四处翻腾,叮叮当当的兵刃撞击声密如爆豆,间或传来一声闷哼和虎吼,随即便有鲜血飞溅出来,也不知是谁受了伤。 再斗片刻,雨幕中传来熊罴卫的哈哈狂笑之声,浓烈的雨团之中鲜血崩飞。战场外一直放箭的熊罴卫也罢了手,场中视线不清,他也不敢贸然放箭,怕误伤了自己人。便在此时,猛然虚空中的雨幕一阵抖动,一条巨大的影子从远处射了过来,直向战场外的箭手撞了过去! “什么东西?”熊弼子大吃一惊,话音刚落,只见一根合抱粗的圆木劈空撞来,正撞在箭手的后心。那名熊罴卫惨吼一声,身子从飞虎背上被凌空撞起,直向战场的雨幕中飞去。 战场中正斗得不可开交,少丘身上的三色铠甲已然尽数破裂,浑身受伤,甚至手臂等裸露处都被腐蚀之水沾染,嗤嗤地冒出白烟。他正自咬牙支撑之时,一条人影飞了进来,三人也分不清是谁,片刻间剑矛搅动,竟然将他分成了碎片。不过三人二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合乍分,退出了战场。两名熊罴卫低头一看,见死在自己矛下的居然是自己的同伴,不禁大吃一惊,正发愣间,雨幕中嗤嗤连响,两根木矛破空而至,噗地将他们的身子射穿,竟然整个儿钉在了地上! 少丘正在吃惊,忽然身上一紧,竟然缠上了一根绳索,那绳索一拽,他整个身子连同甘棠,呼地向后倒飞了出去。 “什么人?”熊弼子大怒,手一挥,“合围!” 千名飞虎战士一提胯下的飞虎,虎吼连连,四面撒开,满山遍野地包围了过去。飞虎身有肉翅,虽然体躯庞大,不能在空中自由飞翔,但纵跃如飞,一跳之间展动肉翅便可以飞跃数十丈,眨眼间便包围了整片旷野。 少丘被人用绳索拽了过去,仿佛跌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怀里,还未回过神,便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骂道:“他娘的,给包围了!这飞虎蹦得蛮快!” “戎虎士?”甘棠猛然叫道,她对戎虎士衔恨至深,这个煞神屠杀黄夷部落千余人,是她永志不忘的大仇人。 少丘也听出来了,这么粗野的声音,除了戎虎士还能有谁?但暴雨斜飞,只看见巨大的人影晃动,却看不见面孔,搂住自己的,仿佛也是个身材颇高之人,但依稀是个女子。 “哈哈。”戎虎士大笑道,“少丘小子,俺老戎来救你啦!是否很意外哪?” “戎虎士?”少丘一脸狐疑,心中警惕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老子一直跟着你哪!”戎虎士道。说话间,飞虎战士已然逼迫了过来,挥动一根巨大的圆木,砸得飞虎战士人仰虎翻,三丈之内的飞虎给扫得干干净净,“老子可舍不得你死,还要等着你品酒哪!” “然后就要把我押回旸谷,明正典刑了吧?”少丘冷笑,手里却是不停,一剑斩掉了一头飞虎的头颅,那战士一头撞了下来。少丘飞起一脚,将他远远踢飞。 戎虎士脸现尴尬之色:“你还不知道么?老子脱离旸谷啦,从此成了他妈的放逐者……” “哦?”少丘诧异无比,四五名战士蜂拥而来,一时压力骤大,也无法细思。 “这位姐姐,你是谁呀?”甘棠对那个身材颇高的女子充满了好奇。 那女子哼了一声:“炎黄的敌人……戎虎士,往山林的方向退!” 少丘正打算回头看看她的样子,猛听那女子喝道:“莫要回头,我来断后,你和戎虎士只管往山林里杀!一入林中,飞虎行动迟缓,咱们才有机会。”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激战飞虎 少丘应了一声,挥动玄黎之剑,紧随在戎虎士身后,四人在纵跃如飞的飞虎阵中,直往山林里杀去。戎虎士哈哈狂笑,酣斗间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胸膛半露,手中的圆木挥起重重巨影,千斤重的飞虎一撞之下竟然也被硬生生地砸飞。不过飞虎战士中尽有高手,骨矛、骨刃和滴水之箭直攻戎虎士,密如暴雨,戎虎士也是浑身挂彩,血流如注,一些被箭镞中携带的但此人当真悍勇至极,竟然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三人上了一条狭窄的山道。 少丘激战熊罴三卫之时,已然浑身受伤,三色铠甲几乎被摧毁殆尽,又跟着戎虎士在千军万马中杀了这么久,疲累至极,一屁股坐在了山道上呼呼喘气。甘棠倒舒坦得很,前有少丘,后有那女子,两人将她护得严严的,丝毫不曾受伤。 “姐姐,你冒这么大风险救我们,不会连个名字也不让知道吧?”甘棠道。只要是炎黄的敌人,她就充满了好感,一迭声地问道。 “哈哈。”戎虎士笑道,“她叫戎叶,是……” “闭嘴!”戎叶冷冷地喝道,“守着山下,要知道飞虎是会飞的!” 戎虎士嘿嘿的笑了一声,也不反驳,拎着巨大的树干站在山道上。雨幕之中,无数的飞虎战士灰蒙蒙一片聚集在了山丘之下,却没有进攻。 “戎叶。”甘棠与戎虎士有屠杀黄夷部落的大仇,一听之下不禁眼睛一眯,满含杀机,眼中却笑盈盈地道,“很美的名字呀!你是戎虎士的妹妹么?” 戎叶哼了一声:“戎虎士只不过是我救出来的一只孤魂野鬼而已。小妹妹,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要到苗都去疗伤?” 甘棠见他们两人没有关系,颇有些怀疑,这时候却也不便追究,叹了口气:“是呀,元素丹碎裂,四肢尽废,即使到苗都,也未必能治好。” “放心,此后,我和戎虎士护送你们到苗都。三苗那帮人若不给你治伤,看我搅得他苗都天翻地覆。”戎叶怜悯地望着她,表情却无比冷漠。 少丘也不插话,好奇地望着她,忽然山下虎吼连连,熊弼子在山下喝道:“兀那壮汉,你到底是何人?跟本少君作对,可想清楚后果!” “哈哈哈哈!”戎虎士哈哈狂笑,“熊弼子,居然不认得老子戎虎士么?” “戎虎士?”熊弼子大吃一惊,“木之守护者?你到我高阳部族干什么?难道荀季子这家伙想插手我高阳部族之事么?” 戎虎士冷笑一声:“老子才不耐烦给荀季子做事,老子已然脱离旸谷,从此游历大荒,逍遥自在,看见你欺负这小孩子,老子看不过眼,顺手救了。不服气的,拍屁股上来吧!” 此时苍舒和蒙降也骑着飞虎、蛊雕赶了过来,熊弼子皱眉道:“苍舒兄,这戎虎士所说到底是真是假?荀季子那王八蛋会不会在背地里有什么阴谋?” 苍舒淡淡一笑:“荀季子虽然大家对他风评甚差,不过此人一举夺得金天部族之君位,乃是最近崛起的大荒新秀,固然不可小觑,但他目前内部不稳,只怕未必有闲心来干涉咱们高阳部族之事。” 一听“大荒新秀”四个字,熊弼子冷哼一声:“既然苍舒兄这么说,那这个戎虎士只怕是被驱逐出来的放逐者了?孤魂野鬼一个,杀了他金天部族也说不出什么来。”手一挥,喝道,“来人,给我攻!” 这时,飞虎战士的恐怖之处便显现了出来,上千头飞虎纵跃而起,将整座山头团团包围,战士们骑在飞虎背上,手中箭矢从天上地下任何一个方位激射而至。一瞬间,漫天都是飞虎纵跃滑翔的巨影,漫天都是森寒冷峭的箭镞。 戎虎士凝出一个巨大的藤蔓球,将少丘和甘棠、戎叶三人包裹在其中,箭镞射了上去,却穿不透藤蔓球,而他在身上形成一道木铠甲,对那射来的箭镞满不在乎,挥舞巨木抵挡着攻过来的飞虎战士。 周围百丈之地,被箭镞上的水液给腐蚀的一片焦黑,冒出刺鼻的气味。若非木元素可以将水元素吸收转化。 “哼哼。”熊弼子冷笑一声,手臂一挥,喝道,“投矛!” 粗大的骨矛、木矛漫天射到,戎虎士顿时有些吃不消了,矛的力度可远非弓箭可比,一矛插在身上,木铠甲便会被射出一个坑,几矛插下去,便是血肉模糊。不过戎虎士倒也强悍,运起木系的治疗术,肌肤几乎刚刚被矛尖撕裂,血肉间便会碧影弥漫,伤口迅速弥合。这种强悍的治疗术看得飞虎战士们一阵阵心寒。 不过再强的治疗术也不可能长久,待得身上被刺得千疮百孔之时,体内元素力消耗,治疗速度便会减缓下来。戎虎士也急了:“戎叶,你让我挡在这里,不是为了做活靶吧?咱们得逃啊!” 戎叶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逃什么逃?虞无极就在附近,他会允许少丘死掉么?放心,少丘死不了,他会出手的。” 戎虎士大怒:“少丘死不掉,可老子会死掉!虞无极那王八蛋难道还会在乎我的性命?妈的,死在这帮飞虎战士手里,忒也冤了。” “是么?”戎叶冷笑,“那回头还让虞无极一掌毙了你?”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豢龙部落(一) 戎虎士闷哼一声,不说话了。甘棠缩在少丘怀中,望着戎虎士冷笑:“你杀了我族那么多人,死一次岂非太过便宜了?嗯,戎叶姐姐,我发觉这大个子对你言听计从啊!你太有魅力了。” 戎叶哼了一声:“我救了他的命,他不听话,我就让他伸着脖子到虞无极面前领死去。” 戎虎士暗自长叹:“妈的,欠人一条命真不是好玩的。” 一疏忽,身上又中了两记,直破肌肤,痛彻心扉。他怒吼连连,将两头飞虎砸得飞出去十七八丈远,骨断筋折。 堪堪抵挡不住之时,忽然间飞虎战士背后一阵大乱,虎吼之中居然露出恐惧之意。雨雾飘飞的旷野上,忽然出现了一大批黑压压的古怪动物,那怪物体型巨大,长达两三丈,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巨大的嘴巴中利齿狰狞,浑身都是坚硬的鳞甲。这怪物似鱼似龙,居然还有四条短腿,但弹跳力惊人,一跃之间便会一口将飞虎拦腰咬为两段。 它们背上骑坐着身着铠甲的战士,但这些战士几乎不用动手,只是操纵这些怪兽,便将飞虎驱赶得落花流水。 “鳄龙!鳄龙!”飞虎战士惊慌不已,顿时引发了骚动,“是豢龙部落的龙骑士!” 熊弼子大吃一惊,急忙稳定住队伍,一半人继续猛攻戎虎士,一半人抵挡龙骑士。但这鳄龙实在恐怖,身躯看似笨拙,实则灵活无比,穿行纵跃,如入无人之境。它们比飞虎矮,一张嘴恰好抵达飞虎的肚腹之处,张口一咬,肠穿肚烂。而飞虎咬在它们身上,却被坚硬的鳞甲咯了牙,锋利的虎牙竟是咬之不透,更遑论战士的骨矛了。 “豢龙君!”熊弼子怒喝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身为我高阳部族的下属,居然敢率领龙骑士与我作对,不怕我灭了你的族么?” 龙骑士中响起一个森冷的声音:“熊弼子,山上那个孩子乃是我金系的血脉者,难道你一定要将我金系赶尽杀绝吗?” “豢龙君!”熊弼子大怒,“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是金系之人,却是我炎黄联盟的一族,此人乃是金之血脉者,私通三苗,罪不容诛!” “哈哈哈。”那豢龙君笑道,“我豢龙部落受黄帝特赦,留在炎黄联盟内为其豢龙,四百多年来受尽欺压,每年进贡驯服的各种龙类供你们这些贵族玩赏,为了豢龙部落的安危,倒也认了。可是你既然想杀死金之血脉者,老夫便是拼上全族之人的性命,也要救得此人!” “好!”熊弼子忍无可忍,喝道,“既然你这老东西不识抬举,别怪我无情!来人,张网,给我捕杀!我要将豢龙部落斩尽杀绝!” 水系的高手立刻凝出水丝天网,四处捕杀鳄龙,然而鳄龙行动敏捷,力量巨大,元素力不够之人凝出的水丝天网,被鳄龙一撞之下便支离破碎,哪里能困得住!豢龙君率领数百头鳄龙,一路冲杀,直奔山丘而去。 苍舒骑在飞虎背上,远远地望着,不禁叹息:“没想到又出了这个岔子,唉。” 蒙降仍在努力驯化那头开明兽,也不抬头:“如此不是更好?待得熊弼子和龙骑士拼个两败俱伤,咱们的计划就更容易进行了。” 苍舒摇摇头:“龙骑士虽然不过区区三百人,但甚难对付。我最讨厌的就是节外生枝。” “哈哈。”蒙降目醉神迷地望着那头开明兽,“若是我的开明兽驯服,那便等于骑着一头魔兽作战了,区区鳄龙算得了什么?” 苍舒苦笑:“除了西王母,还没人能驯服开明兽,你恐怕要费数年之力了。” 蒙降无限苦恼:“这开明兽乃是神兽之王,被关在笼子里自然心生抵触,不过我又不敢贸然将它放出来。这么恐怖的神兽一出来,只怕整个大荒之间也没有几人能降服它。妈的,虞无极那老东西到底是怎生捉住它的?” 苍舒瞥了一眼青铜牢笼中的开明兽,目露沉思之色:“若非是西王母配合,凭虞无极,甚或整个虞部族,只怕也捉不住这头开明兽。” 那笼中萎靡不振的开明兽一听“西王母”之名,登时抬起了头,巨大的眼眸中竟然滚除了一滴泪水。 蒙降身子一震:“难道虞部族和西王母有……” 苍舒摇摇头:“最近虞部族行止怪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也不知虞岐阜到底想做什么。哼,挑战帝尧的权威,难道他疯了么?莫说是帝丘的云师六旅,便是一个战神后羿,天下间又有谁能对付得了他?”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豢龙部落(二) 此时,遍地的鳄龙战士已然在飞虎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上山丘。场面乱成了一团,鳄龙和飞虎再也不停战士们的指挥,互相撕咬拼杀,鳄龙稍矮,一口咬住飞虎的四条腿便会咔嚓而断,飞虎则利用身高的优势扑在鳄龙背上疯狂撕咬,巨口一合,甚至能将鳄龙的上颚给咬断。战场上血肉横飞,虎吼声,鳄嘶声,战士的惨叫声,充斥了整片荒原。暴雨冲刷着血水,荒草一片赤红。 少丘和戎叶、甘棠早就从藤蔓球里钻了出来,望着山下犹如人间炼狱的战场,惊得目瞪口呆,虽然只有一千三百人交战,但大荒中顶级凶兽之间的殊死搏杀,竟然惨烈如斯,当真震人心魄。 “谁是少丘?”忽然一条鳄龙纵身跃上山丘,伏在一座山岩上,鳄龙背上是一名黑色甲胄的白须老者,浑身浴血,大声喝道。 少丘点点头:“我便是少丘。” “来人!带两头鳄龙,让他们骑上!”老者也不理会他,转头喝道。 很快有鳄龙战士牵着两头鳄龙冲了过来,上百计的鳄龙战士在周围团团护卫。那老者指着少丘和戎叶道:“快骑上去,我护你们杀回豢龙城!回到豢龙城,便会安然无恙!” 少丘背着甘棠,和戎叶骑上鳄龙。鳄龙的颈部居然还有缰绳,背部鳞甲虽然粗糙不平,但横面颇宽,骑上去倒也舒服。甘棠还是第一次骑上这等恐怖的凶兽,倍觉稀奇,戎虎士却大为不满,喝道:“兀那老者,为何不给我一头鳄龙?” 那老者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如此体格,鳄龙根本驮不起你。你还是跟在我们身后往外冲杀吧!” 戎虎士气得七窍冒烟。 “呜——”那老者猛然从怀中掏出一只号角,呜呜地吹了起来。号角一响,战场上顿时沸腾,无数的鳄龙尽往此处聚集,转瞬间二三百头鳄龙聚成了黑压压的一片,鳞甲闪动,杀气惊人。 “破阵!”老者一声大吼,数百头鳄龙在战士的驱使下,宛如潮水一般狂涌而下,朝着飞虎战士直冲过去。 这数百头鳄龙所形成的冲击力,虽然比不上金天部族的战犀和黄夷部落的独角兕,但是凶悍惨烈犹有过之,当真是虎豹辟易,万众难当。那鳄龙三尺长的巨口,一丈多长的粗尾,四条粗大的利爪,浑身上下皆是武器,硬生生在飞虎阵中撕出了一道缺口,破阵而出。 众人杀出重围,留下五十头鳄龙断后,头也不回,直向西南方向疾奔。 少丘扫视一眼四周,仅仅在飞虎阵中一进一出,三百头鳄龙居然死伤有一百五十多头,有些鳄龙背上的战士早已丧生在飞虎阵中,失去主人的鳄龙跟着大队撒足狂奔。估计飞虎战士损失也不下数百,战场上到处都是虎尸和战士们的尸体。 鳄龙在近战搏杀中远胜飞虎,但长途追逐战中却不如飞虎灵活,熊弼子眼看到了嘴的肥肉被人抢跑,惊怒欲狂,率领飞虎战士猛追不舍。在近千头飞虎的攻击之下,断后的五十头鳄龙仅仅支撑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被消灭殆尽。 “还有三十里才到豢龙城。”那老者望了望前面连绵起伏的山丘,皱眉道,“这位大个子,你我二人一起断后,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让金之血脉者进入豢龙城!” 戎虎士大为不满:“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啊?就因为老子长得巨大?” 戎叶哼了一声,戎虎士登时不言语了。那老者转头道:“茎儿,你护送金之血脉者回城,若是我回不来,你便继承豢龙君之位!” “爹,您何必如此啊!”忽然浑身黑甲的鳄龙战士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道,“让女儿断后吧!” “闭嘴!”老者喝道,“只要你将我豢龙部落的大好男儿带回豢龙城,保存我部落生息之血脉,便是大功一件!快走!” 那少女露在头胄外的大大眼睛中忽然淌出了泪水,一咬牙,狠狠一鞭抽在少丘所骑的鳄龙背上,那鳄龙尖叫一声,猛然跃起,撒腿狂奔。少丘回头大叫道:“敢问您老人家怎生称呼……” 鳄龙速度太快,话未说话,已然奔得远了,遥遥的只听来那老者一声大笑:“老夫豢龙君董雄!” “爹爹保重!”那少女董茎咬牙作别父亲,率领鳄龙战士跟着少丘绝尘而去。但仍有二十多名鳄龙战士勒住鳄龙,凝立不动。 “你们为何不走?”豢龙君怒道。 “我等愿与君上血战到底!”鳄龙战士们大吼道。 豢龙君怔了怔,凝望着席卷而来的飞虎战士,忽然哈哈大笑:“好男儿!为了豢龙部落,血战到底!” 戎虎士望着这群人,如此的豪情壮志与同仇敌忾之气,仿佛很久前自己也经历过,可惜,热血早已在钩心斗角的倾轧中冰凉了。旸谷,他再也回不去了。这一瞬间,戎虎士这铁汉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黄帝宫 龙车载着姚重华的沉重与桑冥羽的梦想,一路驶上了螺旋状的帝丘天街。桑冥羽和艾桑、白苗、许地四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帝丘,只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 帝尧当真如一个邻家老爷爷似的,看着四个少年男女欣喜雀跃的模样,不禁捻髯大笑,竟充作导游给四人讲解:“帝丘的第一层唤作碧璃城,只因这周围的城墙都是原本轩辕之丘上的山石合着极其坚硬的碧璃石所筑成,现出一片碧色。” 众人展目四顾,果然城墙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片碧蓝的光晕,石面上光可照人。这座碧璃城占地广阔,环绕着帝丘足有数十里方圆,物阜人丰,街市繁华,民居建筑依着山势层层叠叠,周围密布着碉楼和堡垒,不时有轩辕军团的骑士巡逻经过。 龙车顺着碧璃城宽阔的天街盘绕而上,经过第二层的铜雀城,第三层的龟背城,抵达了第四层的帝宫。帝宫其实是贴着山峰建起的一片宏伟建筑群,呈品字形排列,连绵的台阶通往其上,正中间是黄帝宫,炎黄之帝居住及办公场所;左侧是炎帝宫,四岳及各部落代表议事之所;右侧是庶民宫,十二牧日常处理政事的场所。 龙车在帝宫的台阶下停住,众人下车,绕过一面巨大无比的欲谏之鼓,拾阶而上,在神殿骑士的重重护卫下,进入正中间的巨大建筑——黄帝宫。 一进入黄帝宫,桑冥羽忽然感觉浑身一阵松弛,仿佛体内的元素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浑身却充满了精力,头脑清晰,四肢稳健。他不禁大奇,微微一运转元素丹,体内那颗小小的元素丹却是一动不动,仿佛在心脏处凝固了一般。 “老大。”白苗也发觉了不对,悄声道,“怎么回事?我体内的元素力没啦!” 艾桑和许地也朝他投来了询问的目光。桑冥羽性子深沉,并不做声,微微侧眼朝帝尧和姚重华等人瞥了一眼,见他们神色自若,平淡一场,便缓缓摇了摇头:“咱们第一次到帝宫,很多事不明白,且不要慌张。” 众人跨过高大的门槛,进入黄帝宫之内。 黄帝宫分两部分,后殿乃是帝尧居住,前殿是议事厅,影响整个大荒兴衰的一道道政令便是从这里发出。整个大殿空旷无比,十二根巨大的朱漆巨杉木柱支撑雄伟的大殿,最深处是一面高约五丈,长约十二丈的盘古山河图,青铜立体浇注,山脉、河川、湖泽、沙漠、城池,甚至岛屿,纤毫毕现。许地远远地一瞅便是一怔,悄声道:“老大,这里有咱们的空桑岛啊!你看东海中的那个鸭蛋形岛屿,分明就是空桑岛。” “不可多言。”桑冥羽朝空桑岛的位置瞥了一眼,低声呵斥道。 盘古山河图下方便是帝尧的几案,甚是简单,上面放置了几张龟甲,三五片竹简,和一把青铜刻刀。案头左侧却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青铜匣子,匣面雕刻着熊罴图案。 桑冥羽眼睛在那青铜匣子上一扫,不禁心中一震,目光仿佛被无形无影地粘了一下,几乎错不开去,就像一只蚊蝇飞行中忽然被一面无形的丝网阻滞了片刻一般。那青铜匣子中散发出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让他心襟动荡。 “不要慌张。”姚重华忽然低低朝他们道,“这只青铜匣子内乃是神器封天印,整座帝宫都笼罩在封天印的封印之中,一切进入其中之人,无论元素力还是精神力,都被它所克制,无法释放。不过它对人体无害,只要离开就会恢复正常。” 神器封天印?桑冥羽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早就听说过大荒中的七大神器,蚩尤甲、五世界图、伏羲龟甲和夸父杖渺不可寻,繁弱弓在云师牧后羿的手上,而吴刀和封天印却在每一任的炎黄之帝手中,没想到封天印居然就这么大模大样地摆在帝尧的几案上。 这封天印到底有多么大的威力,仿佛谁也没见识过,只知道自从黄帝一统大荒以来,它就作为炎黄之帝的印玺来使用。这样想来,印玺摆在帝君的几案上自然是毫不奇怪的。桑冥羽再一运元素力,心脏内仍然如一片泥浆般没有丝毫力量,他不禁心中骇然,这小小一块印玺,居然将这么大的帝宫笼罩在封印之中,无论元素力和精神力再强之人,进入其中竟然如常人一般,当真不可思议。 炎黄之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十二牧 帝尧在盘古山河图前面跪坐,手一摆,笑道:“一路行来都颇为辛苦,众卿都坐吧!” 这么一点路,众人大都是元素高手,谁会嫌累?众人不禁一阵大笑。帝尧也呵呵笑道:“莫笑,莫笑,老夫初掌炎黄之时,每每登上这帝宫前的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总是兴致勃勃,体力充沛,可如今仿佛老啦,竟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十二牧等重臣依言在两侧几案后的白虎皮上坐下,姚重华和桑冥羽等人也在末座陪着。商侯坐在十二牧最上首,笑道:“陛下年富力强,元素力修为日深,怎称得上年老?只是为天下操劳过多,精神损耗过甚罢了。回头陛下可到神殿内请巫咸与觋子隐为您安安神。” “免啦,免啦!”帝尧摆手大笑,“巫觋的神力乃是为了沟通天地、祭祀诸神,以那宝贵的精神力来给老夫安神,岂非对诸神的大不敬?” 大理牧姬恺道:“方才正好重华献来九婴内丹,陛下修的是土元素力,火生土,这火元素丹可是大补之物,陛下以之修炼,土元素力必然一日千里,便是突破第六劫的混沌劫,踏入前人从所未至之境界,也未可知啊!” 众人纷纷称是,大殿里喧闹一团。 许地没见过这么多的重臣,侧身隔着巨大的几案悄声问桑冥羽:“老大,这么多老头儿,都是干什么的呀?” 桑冥羽也不认识这些人,摇摇头:“我也不认识,仿佛是四岳十二牧,还有几个将军之类。” 声音虽低,帝尧却听见了,不禁哈哈大笑:“你这个少年,自然不认得炎黄十二牧,倒是老夫的不是了。重华啊,你三年前来过帝丘,当时行色匆匆,诸臣也未一一见到,嗯,今日十二牧在场诸卿,老夫就介绍一番。” 他指着上首的商侯道:“这乃是商侯,现任司徒牧,代老夫执掌百官升废。” “这位便是大理牧姬恺。”帝尧指着商侯下首的一位面色沉凝端庄的中年男子道,“姬恺乃老夫之股肱,执掌刑罚、监狱、法治,明白决狱,能洞察人情。” 又指着一名身穿紫袍,长髯飘拂如仙人般的老者道:“此乃典乐牧乐夔,掌礼乐。” 帝尧又介绍一名黑衣黑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干瘦,双眼深陷,金箍勒额,乱发披散与脑后。整个人冒着冷森森的气息,看起来便如一整块万年玄冰雕刻而成:“此乃纲言牧龙言,老夫最为憎恶那种诬陷不义之辞和灭绝道义之举,惊扰臣民,惑乱朝纲,纲言牧向下传达老夫的旨命,向上汇报民情。” 纲言牧的角色在炎黄可谓人人皆知,他执掌天下言论、情报,监控各族动向,手中掌握着一明一暗两大情报系统,是个人人畏惧的角色。 “这是工师牧,滕公倕。”帝尧指着一名满脸烟火之色的干瘪老人道,“滕公倕执掌百工工匠,设计出各种各样的奇异兵刃和先进器械,乃我炎黄联盟第一机关大师。” “陛下,哪个是后羿?”艾桑忽然插嘴道,“据说后羿乃是大荒第一高手,我刚刚懂事就听说过他了。” 众人不禁莞尔,帝尧哈哈笑道:“云师牧一向不在帝丘,住在西南颖水之畔。若是小姑娘你能在帝丘多待些日子,可以到颖水去拜访拜访云师牧。” 十二牧今日并未来齐,大殿中除了方才的五牧,剩下的便是一些各级官员。接见姚重华乃是帝丘政事,四岳代表和身在帝丘的各部落之君却并未参与。 一一介绍完毕,姚重华恭恭敬敬地见了礼,众人客气几句。便在此时,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陛下,臣有一事不解,想问问重华。” 众人转头望去,却是纲言牧龙言。 “哦?”帝尧诧异道,“纲言牧,你有什么话要问重华?” “陛下,臣要问,重华以一颗珍贵的火系九婴内丹,救的那名叫少丘的少年,是否便是今日令大荒震动的金之血脉者?” 此言一出,群臣尽皆动容,眼光纷纷投向姚重华。 姚重华淡淡地点头:“不错,正是此人。” 群臣不禁一惊,顿时骚动起来,金之血脉者十六年来并未出现在三苗,群臣皆知,但这一代的金之血脉者诞生在炎黄联盟,又被帝尧派遣四元素系高手囚禁在空桑岛,众人却是不知。见金之血脉者竟然横空出世,还被姚重华所救,不禁议论纷纷。 帝尧的八彩的眉毛微微一皱,面上蒸腾起霞光般的云色,却是一言不发。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章 娥皇女英(一) “嘿。”龙言冷笑一声,“陛下,自从黄帝陛下击败蚩尤,将九黎余孽放逐南方以来,四百多年来金之血脉者便是历任三苗之帝,对抗我炎黄天兵,乃是炎黄的首要敌人。却不知为何重华要以珍贵的九婴内丹,来救了那金之血脉者呢?” 帝尧不说话,却将目光投向姚重华。姚重华淡淡道:“只因这一代的金之血脉者,并非诞生在三苗国,而是诞生在我炎黄联盟,如此,他便是我炎黄之人,不知在下救他,有何不可?” “好一个炎黄之人。”龙言脸上毫无表情,冰冷的声音犹如冰锥般咄咄逼人,“据说此人一出现在大荒,便与三苗国的金之守护者金破天合谋,刺杀了东岳君,犯下滔天罪孽。当时重华便在旸谷吧?此事不会不知,却为何还要救他?” 姚重华脸色平静,朝帝尧一拱手:“敢问陛下,攻伐三苗,所为者何?” “以我炎黄之礼制感化其心,改易其俗,消弭各系部族之间的不合,实现大荒一统。”帝尧淡淡道,一谈起攻伐三苗,那种凛然威严的帝君风范猛然乍现,整个人忽然充满了蓬勃之力,威势凛凛。 “不错。”姚重华点头,望着龙言道,“如此说来,金之血脉者诞生在炎黄,到底是对我炎黄有利,还是对三苗有利呢?” 群臣包括帝尧顿时陷入深思之中。 姚重华道:“金之血脉者杀掉一个,天下便会诞生一个,只要天地间五元素之力不竭,金之血脉者便会无穷无尽。敢问纲言牧,杀了金之血脉者,若是下一个金之血脉者诞生在三苗国,团结东苗与西苗,三苗力量倍增,与我炎黄作对,沙场之上又会增加多少战士的白骨?反之,在下救助于他,以我炎黄之礼制感化其心,改易其俗,以他的力量来感化三苗,又能消弭多少沙场纷争?” “好!”帝尧哈哈大笑,鼓掌道,“重华深知我心,兵者乃是凶器,若是能以礼制感化,兵不血刃使三苗归顺,实乃我炎黄之福啊!这颗九婴内丹,当真是用得恰到好处!” 龙言神情木然不动,但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众人纷纷庆贺,帝尧却慨然长叹:“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重华用心良苦,老夫岂能不知。哈哈,且不说这了,此番重华斩杀九婴,又献上九婴之丹,让老夫延寿许多,却以什么赏赐他呢?” 群臣愕然,眼睛齐齐往姚重华瞅来。姚重华急忙拜服在地,道:“斩杀九婴,使万民不受屠戮,乃臣应尽之本分;献上九婴之丹,令陛下龙体安康,乃子侄应尽之孝道,重华有何功劳可言?不敢受陛下赏赐。” 帝尧点头叹道:“子侄……子侄,唉,重华侍父至孝,老夫岂有不知,但老夫身为人君,岂敢随便受你重礼。重华啊,你一生坎坷,漂泊大荒,居无定所,数年前虽然老夫与虞君相商,送你回到蒲阪,赠你牛羊与仓房,却终究未送你一个家呀!你已过而立之年,又怎能继续漂泊无依?老夫有两女,一曰娥皇,一曰女英,相貌也还周正,性情也还贤惠,便将之嫁你为妻,可好?” 姚重华浑身一抖,顿时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群臣也是呆若木鸡,没想到帝尧竟然如此赏识姚重华,面面相觑了半晌,这才轰然喝彩,齐声祝贺。艾桑吃吃笑道:“姚大哥当真是双喜临门呀!” 桑冥羽望着姚重华那一瞬间战栗的表情,不禁心中一动,却没能捉摸到更多的东西,因为他一瞥眼,便望见了艾桑笑靥如花的面容,不禁痴了。 姚重华面色通红,讷讷道:“这个……这个……臣……未曾禀告父亲大人,实不敢私自做主婚嫁之事。” “哈哈,无妨。”帝尧大笑着挥了挥手,“虞君那里自有老夫来与他说,唐部族与虞部族地理相邻,数百年的交情,虞君与老夫结为亲家,乃是喜上加喜之事,料来他不会不允——” “我们不允!”忽然大殿外响起两声娇叱,两道黑衣身影飞掠而入,盈盈地站在了大殿的正中。却是两名身穿黑色银线长袍,头箍金环的少女。殿中的群臣顿时眼前一亮,这两名少女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身材高挑,相貌清纯犹如菡萏上的一滴露水,婷婷立在众人面前,只觉一股动人的活力激荡而来。 大殿中的群臣或许惊艳无比,但姚重华、桑冥羽、艾桑、白苗和许地一看之下却不禁一怔,心中波浪起伏。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娥皇女英(二) 那两名少女此时却是怒气勃发,个头稍高者道:“父亲,您答应过我们,女儿非大荒英雄不嫁,却为何要将女儿嫁给此人?” 帝尧不禁皱眉不已:“娥皇,你们当真胡闹,为父正在殿中议事,你们怎能私闯黄帝宫?成何体统!” 娥皇道:“父亲,若是平常议事,女儿自然不敢擅闯,今日您所议者,却事关我们姐妹的终身幸福,况且您曾经答应过我们,将来女儿所嫁者,必是大荒英雄,此事关系到父亲一诺,女儿不敢不问。” “哈哈,你这小妮子,居然将爹爹来着。”帝尧哈哈大笑,“好好,便赦免你们擅闯之罪。你说说,重华毙玄黎,诛九婴,如何不是英雄?” “他武功不行。”旁边的女英斜睨着姚重华道,“我们两姐妹联手,他便抵敌不过。” 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愕然。桑冥羽心中狂跳:“果然是她们!那日在雷泽之畔以九地黄泉狱困住姚重华的姊妹俩,竟然便是帝尧的女儿!怪不得当初姚重华面对着威力对他构不成太大威胁的垕土巨灵掌,面露恐惧之色。帝尧的两个女儿忽然来刺杀他,他不恐惧才怪。嗯,看来今日帝尧赐婚绝非一时心血来潮,早在姚重华到达帝丘之前,只怕他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将两个女儿嫁给姚重华。不过这两个女儿怀疑未来夫婿的武功,这才专程到雷泽找到姚重华试试他的功夫。这帝尧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桑冥羽望着帝尧仁和慈祥的面孔,心中居然涌出一股恐惧之感:这个老人,自己为何丝毫都看不透? 姚重华不敢答言,讷讷连声,帝尧却怒道:“放肆!重华英雄了得,又岂是你二人可以比拟的?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仅仅达到九地劫的功力,就敢蔑视天下英雄么?” 娥皇对帝尧甚是畏惧,说话也有条有理,女英却是毫不示弱,道:“不然,我们便当面比拼,他若能胜得过我们姊妹,自然听凭父亲大人安排,如果他败了,哼——” 姚重华苦笑:“臣……自然不是二位公主的对手……” “重华不必吹捧她们!”帝尧当真有些恼怒了,喝道,“既然如此,就遂了你们的心愿。重华,你不必有所顾虑,一切有老夫做主!” “陛下……”姚重华还要推辞,帝尧却摆了摆手,朝着娥皇、女英喝道:“你们两人一起出手,便在这大殿中让诸位叔伯给你们做个见证吧!” 女英一撇嘴:“父亲大人,这里有封天印,整座帝宫之中没有人能使出元素力,还是到帝宫外为好。” 帝尧冷笑一声:“重华的火元素力已然修炼到雷电劫的顶级境界,虽然火生土,但你们低微的元素力只怕借不到重华的丝毫元素力。在这里比斗,倒是便宜了你们。” 商侯也笑道:“公主,你们最好还是在这大殿中比试吧!离开封天印的封印范围,只怕你们吃亏更多。” 娥皇、女英对这位叔叔倒是甚为信赖,见他也这么说,女英急忙抢先道:“如此,我们便比拼搏杀之术也好。来人,负剑来!” 周围的侍臣急忙捧上三柄青铜剑,分别递与三人。娥皇、女英持剑在手,在大殿之中铮然出鞘,寒光四射的长剑斜斜一指,朝着姚重华道:“拔剑!” 姚重华缓缓推开侍臣手中的青铜剑,站了起来,笑道:“两位公主万金之躯,重华岂敢以凶器对之。” 娥皇一愕:“你要空手和我们比斗?” 姚重华点点头。女英冷冷一笑:“好,就让你狂妄一时,看剑!”长剑一抖,嗡然一声,急刺他的前胸。 “好功夫!”大理牧姬恺也是搏击高手,一见女英出剑,不禁赞道,“深得剑道三味,没料到两位公主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哼,这两个丫头,平日就喜欢修炼武道,经常跑到颖水缠着后羿教她们武功。”帝尧哼了一声,颇有些无奈。 姬恺悚然动容:“竟然是后羿所教出来的徒弟?难怪了。” 姚重华双目平视着刺来的剑尖,直到那点黄豆粒大小的剑尖堪堪到达鼻尖,才猛然侧头,屈指弹在了剑刃之上,嗡然一声响,长剑嗖地荡了开去。姚重华二指弹出却并不离开,指头贴着剑脊一抹,剑身抖动愈烈。他的手指却倏地已经到了剑柄,探手抓住,手腕一折。剑身剧烈震动之下又被他一折,女英竟然握不住剑柄,当即撒手退开,满脸骇然。 姚重华手捧长剑,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公主请收剑。” 一招之间击败女英,大殿中的人全呆住了。身为后羿、夏鲧、欢兜之后新崛起的超级高手,果然非同小可。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梦想 “方才我一时不察,小觑了他。”女英气哼哼地接过青铜剑,朝娥皇叫道,“姐姐,你我夹攻他!” 娥皇满脸凝重,点点头,长剑抖动,配合女英双剑合璧,分进合击。这一下,果然威力增强了许多,大殿之中剑影纵横,到处都是霍霍的剑刃撕裂空气之声,数丈之外震得众人衣袂飘舞,遍体生寒。姚重华身子犹如一抹虚无缥缈的虚影一般,在如山的剑影中漂浮不定,双手倏出倏收,抵挡着两人的攻势。 眨眼间数十个回合,大殿中的三人简直成了一团虚影,看得众人惊心动魄。姚重华比斗之中也颇觉吃力,心中不住赞叹,这两位公主天分极高,两人简直心意相通一般,攻守之间滴水不漏。再斗了几个回合,娥皇女英双剑合击,一左一右急刺而来,姚重华身子一仰,一拳击在了娥皇的剑脊上,长剑一荡,当地撞上了女英的青铜剑。两剑相交,剑身巨震,嗡嗡鸣响。姚重华屈指连连弹击在娥皇的长剑上,两把剑剧烈的震动中不停撞击,嗡嗡嗡的震动愈来愈强,仿佛两条游鱼般在两女手中剧烈抖动。 “姐姐,快撤开!” “不行,我几乎握不住了……” 当当两声,两把长剑同时坠地。两女捧着震得酸麻的手腕跳了开去,瞪着姚重华不知如何是好。 姚重华俯身捡起两把青铜剑,捧了上去,恭敬地道:“公主请收好。” 娥皇、女英对视一眼,踌躇一下,两人心意相通,脚同时狠狠地一顿,哼了一声,飞身奔出了大殿。姚重华愕立当场。 “哈哈哈哈。”帝尧放声大笑,“重华的搏击之术简直惊世骇俗,这两个野丫头今日算是碰上对手了。” 商侯也笑道:“重华,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岳父大人?” 姚重华愣了半晌,只得一撩袍子,跪倒在地,行叩拜之礼。帝尧心怀大畅,快步走下龙阶,双手扶起姚重华,呵呵笑道:“重华不必多礼啦!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 群臣纷纷祝贺。姚重华望着热闹的场面,满脸茫然,仿佛仍未清醒过来。艾桑也跑过去祝贺:“姚大哥,恭喜你啦!一下子多了两位漂亮的嫂嫂。” “是啊!”桑冥羽也笑道,“姚大哥向来志向远大,从此将一展宏图,不可限量!” 姚重华苦笑不已。 帝尧冲着众人摆了摆手:“诸卿都散了吧!老夫今晚要置办家宴,就不陪着诸卿啦!”他转头望了望桑冥羽等人,转向姚重华道,“重华呀,你这些小朋友们都是人中龙凤,嗯,看看他们想做些什么,可以为我炎黄延揽人才。少年人喜好战功,愿不愿到云师牧麾下的云师六旅,或者轩辕军团、神殿军团,先做一个骑尉?” 群臣吃惊地望着桑冥羽,骑尉乃是炎黄联盟中的中层将军,尤其是重装骑尉,下辖五百名重装骑兵,权力非常之大,这少年居然一步登天。看来帝尧也是想给未来的女婿铺垫铺垫班底。 “呃……”姚重华征询地望着桑冥羽。 白苗和许地满脸兴奋,一想到可以率领五百名骑兵,便浑身燥热……无论重骑兵还是轻骑兵吧,总归是威风凛凛,那实力,抵得上一个中型的部落了,起码比空桑部落的实力要强出数倍。 桑冥羽淡淡一笑,躬身道:“多谢陛下厚爱,不过冥羽的抱负不在战功。” “哦?”这下子不但白苗和许地失望,帝尧更有些吃惊了,环顾着左右群臣,呵呵笑道,“这孩子很有意思啊!嗯,说说看,你想做什么?老夫尽量满足你。” 桑冥羽笑道:“冥羽自幼以来的梦想便是做一名巫觋,与诸神沟通,祭祀天地,拯救世人。” 艾桑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身子摇晃了一下,愣愣地盯着桑冥羽。心里只是翻来覆去地想着:“他要做巫觋……他要做巫觋……在雷泽之畔,他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归隐……都是假的么?” 这时白苗和许地也想到了巫觋不准婚配的禁令,不禁面面相觑,神色古怪。 帝尧也愕然不已,深深望了他一眼,道:“你志向可嘉,不过巫觋乃是诸神选定,非是常人靠努力便可做的。” “冥羽有自信。”桑冥羽傲然道,“我生下来便是为巫觋而存在!” 姚重华低声道:“桑小弟,你做不了巫觋的,你身上具有火元素力,巫觋是不可能修炼元素力的!” 桑冥羽淡淡道:“冥羽修炼元素力,只是为了防身而已。只要能够成为巫觋,情愿废掉一身的元素之力。” 此言一出,大殿中人无不动容,艾桑胸口起伏,只觉一股怆痛与孤独之感势不可当地从眼眶中渗了出来,她急忙低下头,拭了拭眼泪。 帝尧凝望着桑冥羽,半晌才叹道:“青春锋锐,更胜名剑利刀啊!但这个老夫却帮你不得了,不过老夫可以许你方便,前往炎黄神殿不受阻碍。帝丘的大祭司巫咸和觋子隐便在炎黄神殿之中,你可前去拜见,看看有没有这个机缘。” “多谢陛下。”桑冥羽淡淡应道,那语气中,竟然对能够见到巫咸和觋子隐毫不欣喜。 就在帝尧、姚重华和群臣的异样目光中,一股澎湃之意却从桑冥羽胸中油然涌起。他目视着大殿之外,心中默默念道:“少丘,你我便比一比,到底谁现在这个大荒中崛起!”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豢龙君 杀声与战场逐渐远去,少丘骑在鳄龙背上,只觉树影在身边唰唰唰地飞过,快捷如飞。这鳄龙当真是一等一的坐骑,体躯看似庞大,但实则灵活无比,纵跃之时丝毫不感觉颠簸。一旁鳄龙上的戎叶也是第一次骑乘鳄龙,大觉新鲜,扬声问一旁的董茎:“董姑娘,怎么指挥这鳄龙?” 董茎咬着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催动鳄龙急速奔驰,竟然爱理不理。 戎叶碰了个钉子,不再说话,又过了片刻,翻过一道山丘,眼前豁然一空,只见湖水连天,波浪涌起,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便是四大泽区最南面的孟诸泽! 孟诸泽的东岸,一道百丈高的山脉从大泽中巍然隆起,形成了一座巍峨耸峙的孤峰,只有一条十余丈宽的平地高出水面,与陆地相连。而湖中的孤峰之上,却建着一座雄伟的城池,那城池依山而建,几乎覆盖了这座山峰,顺着山势绵延而上,到处都是城墙与关隘。 “这便是豢龙城么?”少丘喃喃道。怪不得豢龙君说杀回豢龙城就安全了,果然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 鳄龙战士到了孟诸泽畔,豢龙城内早就有数十人迎了出来,却是骑着马。当先是一名白衣长须的老者,一看见回来的百余人,不禁大吃一惊:“茎儿,君上呢?怎么只有你们这几人回来?” “大长老,我们救下了金之血脉者!”董茎哭着跳下了鳄龙,“父亲非要断后,正在跟熊弼子等人交战,他命我护送金之血脉者先回来!” 大长老大吃一惊:“你们找到金之血脉者了?哪个是少丘?” “在下便是。”少丘背着甘棠跳下鳄龙,拱手道,“实在惭愧,连累贵部落死伤这么多人。” 大长老默默地注视着他,忽然间老泪纵横,仰天道:“金神啊!您真的没有抛弃您的子民,终于将金之血脉者送到了我们身边!我们金系有救了!” 少丘顿时愕然,双眼一扫,只见周围的鳄龙战士尽皆崇敬地望着他,满眼热切之色。大长老呼号一阵,拭了拭眼泪,淡淡道:“茎儿,君上率领多少人断后?” “二十余人。”董茎低头垂泪道。 “熊弼子有多少人马?” “整个飞虎军团全来了,近千名飞虎战士。” 大长老嘿然一声,默默地望了望周围的鳄龙战士,喝道:“入城!闭关!号令全城戒备!”他望着少丘,苦笑一声,“血脉者,请随我入城吧!” “可是……不去救豢龙君了么?”少丘诧异道。 大长老摇摇头:“救不了啦!一切皆看君上的造化吧!我豢龙部落只有四百战士,数日前听到你一路杀往苗都的消息,豢龙君当即率领三百战士,前往各个要道搜寻你。如今能在千名飞虎战士手中将你救下来,已然是金神护佑了。嘿,二十余人,又如何能抵挡住千名飞虎战士?走吧!” “大长老!”一名身穿纯丝锦袍的中年胖子傲然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八名卫士,“你这是要与我高阳部族作对么?莫忘了高阳君待你们恩重如山,除了每年贡献驯龙之外,并无苛刻之处。你敢冒着灭族之祸,得罪我家少君么?” 少丘等人一愕,戎叶问董茎:“此人是谁?” 董茎撇了撇嘴:“高阳部族派驻我部落中的特使,专管每年进贡的驯龙。平日里飞扬跋扈,作威作福。” “那么大人以为该当如何?”大长老淡然道。 高阳使下颚一扬,点了点少丘:“将这个少年捆绑起来送给我家少君,本大人可以替你在少君面前求情,说不定能放过豢龙君。哼哼,如果不然,我高阳部族数万大军压境,你区区豢龙城,便是灭族之祸。” “灭族之祸!”大长老脸色突然一变,白须一阵抖动,瞠目喝道,“我豢龙部落早在四百年前便已经灭了族啦!” 高阳使被这声怒喝吓得浑身一哆嗦。大长老哈哈惨笑:“豢龙……豢龙……难道我部落原本就是叫这么个名字么?不——我们乃是赤夷部落!”他转身朝着身后的鳄龙战士吼道,“四百年前,我们本是九黎部族的一支劲旅,跟随蚩尤南征北战,纵横大荒,不料蚩尤战败被杀,九黎部族四散逃亡。我部落先祖只因懂得豢龙之术,在黄帝的威逼利诱之下,只好留在炎黄联盟之内为其豢养各种龙类。嘿嘿,还蒙受黄帝赐名:豢龙部落!豢龙君!”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豢龙城之战(一) 四百年的历史对这些年轻的鳄龙战士而言,也许过于漫长,为了在炎黄联盟中生存,赤夷这个名字,已然埋藏了四百年,今日重新喊叫出来,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撼着这些鳄龙战士。 “四百年了!”大长老嘶声吼道,“无数次睡梦中,无数次祭祀中,我们的祖先一直问我,你们忘了自己的祖先么?我总是咬着牙齿,咬出了鲜血也不敢说出一声‘没有忘记’,因为,我要你们在这险恶的大荒中生存下去!可是,今天,金神蓐收他不曾抛弃我们,他为我们送来了金之血脉者!” 大长老一指少丘,喝道:“从此,天地间的五元素将趋于平衡!从此天地间将充满了浓郁的金元素之力!从此,我们金系的勇士将不再比别人孱弱!从此,我们将会有钢铁般的筋骨!你们说,此时此刻,我们敢不敢喊出自己祖先的名字?” “赤夷部落!”鳄龙战士热血沸腾,一起高呼,“赤夷部落——” “你们……你们反啦!”高阳使惊怒交集,大叫道。 “斩了!将人头悬在城门之上!”大长老冷冷道。 高阳使还要再叫,早有鳄龙战士一拥而上,一刀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他所带的八名卫士连刀都没有拔出来,顷刻间就被杀得干干净净,鲜血铺满了石道。 “啊,太好了,原来他们是赤夷部落!”甘棠喃喃地道。少丘和戎叶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大长老斩了高阳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袍袖一拂,带着少丘等人跨过窄窄的石道,顺着山势一路向上,进入了巍峨的豢龙城。 石道的尽头便是第一道险关,两座险峻的山峰对峙,豢龙部落的人在两座山峰之间建起了一座雄伟的城门,墙高十丈,门高七丈,均是以巨大的条石砌成,数百年的风风雨雨,岁月之色早已渗进了石面之中,一派冷肃。 进入城门,左右分出两道宽阔的马道,盘旋通往山顶,周围都是鳞次栉比的房舍,石头的房顶上晒着咸鱼,孩子在马道上无忧无虑地奔跑,女人们则在街边搭着渔网,缝缝补补。少丘心中叹息:“这些无忧无虑的人,哪里知道因为我的到来,即将找到血洗之灾!” 大长老命人抬来一副木加床,帮助少丘从身上解下甘棠,让她躺在木床上,命两名战士抬着,道:“血脉者,先随老夫到神殿一叙吧!” “大长老,叫我少丘好了。”少丘点头道。 大长老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守卫城门的战士大声吼道:“大长老,有人来啦!” “呜——”示警的孛马号角凄厉地响起,城墙四周的战士纷纷行动,抢上城墙。大长老疾步跨上石阶,登上了城头。 少丘和戎叶也跟着上来。东北方连绵的山丘仍旧笼罩在淡淡的雨幕中,天已黄昏,暮色四合,昏沉沉的雾气中,一片黑压压的斑纹覆盖了整片旷野,向豢龙城的方向急速涌来。 “那是高阳部族的飞虎战士!”董茎叫道。这时她已然摘下了头胄,一头秀发披散在背上,乌黑的眼睛,尖俏的下颌,极为漂亮,甲胄包裹之中,充满了动感。 “那是什么?”一个战士忽然叫道。 众人趴在城垛上遥遥望去,只见黑压压的飞虎战士前面,一条巨大的人影正在急速狂奔,速度之快几乎被身长肉翅的飞虎也不遑多让。飞虎战士追在他身后弓箭如雨,却被那人挥动兵刃尽数拨落,偶尔有几枚利箭射进他后背,那人也是脚步不停,宛如泼了命的野象一般! “是戎虎士!”少丘大声叫道,“他背后还背着个人!董茎,是不是你父亲?” “太远了,看不清楚!”董茎心急如焚,“无论是不是父亲,这个大个子是好人,我一定要救他!来人,开城!随我杀出去!” “我也去。”少丘道,伸手握甘棠的手,笑道,“看我如何杀得熊弼子屁滚尿流。” 甘棠冷冷道:“你去救戎虎士?别忘了他是屠灭我黄夷部落的大仇人!” 少丘一愕,缓缓松开手,道:“他方才不顾生死来救我,我焉能龟缩不出?” “他救了你,你便要救他?”甘棠怒不可遏,“他杀了你的亲人,你杀不杀他?” 少丘同她斗口一向被她的思路绕得迷糊,想了想,竟没想明白,奇道:“他没有杀我的亲人。” “你……”甘棠气得眼睛泛红,“我是不是你的亲人?我黄夷部落的惨死者是不是你的亲人!” 少丘不禁默然,在他的心目中,也许的确把甘棠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而黄夷部落也的确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他身陷旸谷时,黄夷族长薄希竟然派出了部落中一半的独角兕战士来救他,可见这份情谊之深。或许在所有人想来,杀死戎虎士,为黄夷部落复仇都是他义不容辞之事吧? 少丘望着城下戎虎士奔走拼杀的身影,忽然胸中热血沸腾,淡淡道:“野梨子,对不起。有些事,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可是我一定要做。”说完大步走下城墙。 甘棠恨恨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凄苦难言,厉声叫道:“少丘,难道我和我的族人,在你心中便是一文不值么?” 少丘缓缓回头:“野梨子,你在我心中比任何人都重,可是……重不过恩怨分明。” 他接过一名战士牵过来的鳄龙,纵身跨了上去,催动鳄龙,随着董茎、戎叶等人哗啦啦下了马道。城上战士绞动绞盘,将万斤的石门缓缓拉开,众人飞驰而出。 甘棠呆呆的半躺在担架上,一时痴傻了一般。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豢龙城之战(二) 鳄龙在地上弹跳起伏,瞬间跨过了湖水相夹的石道,奔上了旷野,面前黑压压的飞虎战士已不到百丈,前面奔跑的果然是戎虎士。少丘还没见过戎虎士这么狼狈,身上的衣服早已成了布条,肌肤裸露,身上中了七八箭,到处是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背上更是焦黑一片。强悍的木系治疗术竟然也来不及施展,只顾一边挡箭,一边撒腿狂奔。 戎虎士一见少丘等人出来迎接,顿时欣喜若狂,大叫道:“少丘小子,老子把你老丈人给救回来啦!” “我老丈人?”少丘纳闷不已。一旁的董茎却是满脸绯红,狠狠啐了一口,神情却也欣喜之极。 大呼小叫间,戎虎士已然到了面前,少丘将豢龙君从戎虎士身上接了下来,放在鳄龙背上:“戎大哥,你护着豢龙君回城,我来抵挡敌人!” “你这小家伙如何打仗?”戎虎士一翻眼睛。 “戎大哥,你也回城吧!”少丘大叫,一拍鳄龙背,那鳄龙狂嘶一声,驮着豢龙君朝城门冲去。 戎虎士转回身来哈哈大笑:“戎妖女,少丘,老子这番和你们死在一起啦!” 此时飞虎战士已然冲到了三丈之外,四人面临箭矢如雨的压力,和飞虎战士尚未接触,无数的箭矢扑面而来,顷刻间少丘浑身上下噼里啪啦中了十七八箭,幸好他凝出了三色铠甲,虽然被箭矢射得生疼,却并没有射进体内。 戎虎士凝出无数的藤蔓之矛,宛如风车般舞动,箭矢纷纷拨落,竟然伤他不得。戎叶的身形却犹如猎豹般矫捷,俯身在鳄龙之上,宛如贴在其背上的一片树叶,辗转腾挪,身姿变幻无方,煞是动人,箭矢纷纷从她身旁掠过,即便有射到身前,她挥动手中的骨刃和圆盾,也尽数挡了下来。但董茎就逊色多了,自己躲过了利箭,但座下的鳄龙却挨了十几箭,虽然鳞甲坚硬,未能穿透,却被激起了凶悍之性,竟然驮着她直蹿起来,往飞虎战士的阵中冲了过去。 “生擒她!”熊弼子大喜,狂喝道。 飞虎战士一阵呼喝,数十头飞虎眨眼间将董茎围困在其中,甚至几头飞虎飞翔在空中,几乎将董茎完全裹了起来。噗噗噗,数十把骨矛和骨刃同时砍刺在董茎所骑的鳄龙身上,饶是那鳄龙鳞甲再是坚硬也抵挡不住,嘶吼声中,身上被刺出了七八个伤口,浑身伤痕累累,巨尾和前肢竟然被砍断,扑通摔倒在了地上。 董茎娇喝一声,从鳄龙背上一跃而起,挥舞骨刃和圆盾,四处抵挡飞虎战士的攻势,叮叮当当之声连响,几乎眨眼间头胄便被劈得稀烂。这也是熊弼子严令生擒,否则早就被斫为肉酱了。 少丘等人被近百名飞虎战士阻挡在阵外,眼见得董茎形势危急,少丘不禁大惊,一回头,见戎虎士在自己身边,喝道:“戎大哥,凝出木神御槎!” “妈的!”戎虎士一抖藤蔓,刺穿了一头飞虎,喝道,“老子的体重大,飞不上去!” “你凝出来,送我过去!”少丘喝道。 “好!”戎虎士手一抖,修长的藤蔓倏地化为一面光滑平展的木橇,凌空飞上半空。只这片刻的耽搁,他身上便连中两矛,鲜血飞溅。 少丘从鳄龙背上一跃而起,凌空追上木神之槎,双脚咔地钉在上面,体内元素力运转,竟然以金元素力催动着木神之槎向飞虎战士阵中冲去。 空中的飞虎战士吃了一惊,没想到人还能飞上天空,急忙驱动飞虎前来拦截。少丘挥动玄黎之剑,剑芒暴涨七尺,横空扫过,嗤嗤连响,飞虎战士连人带虎断为四截。瞬息之间,他已然飞抵阵中,一名飞虎战士滑翔而来,挺矛击刺,少丘正向地上落去,也来不及挥剑,径直撞在了飞虎的腹部,砰地一声,那飞虎长啸一声,竟然被凌空撞飞,战士也一头从虎背上跌了下来。十多丈的高度,顿时摔得骨断筋折。 这木系的木神御槎和水系的御风之术不愧是大荒中顶级的飞行术,两者结合,居然效力倍增,既有风之轻灵无端,又有木之气韵悠长。少丘双足踩着木神之槎,在半空中绕着董茎翩然一折,玄黎之剑横扫,飞虎战士猝不及防之下,无不肢体分裂,惨嚎倒地,霎时阵中心便是一空。 董茎此时已然头胄尽裂,浑身浴血,头发都披散了下来,正自难以支撑之际,少丘翩然落地,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喝道:“随我杀出去!” 董茎长舒一口气,软软地俯在少丘胸前,只觉眼前发黑,苦笑道:“血脉者,您不必……不必为了我犯险……” “闭嘴!”少丘喝道,“集中全力,杀!” 玄黎之剑疾劈数剑,眼前的骨矛尽皆碎裂,飞虎战士骇然而退。少丘双目圆睁,催动体内元素力,玄黎之剑三色彩光闪耀,土、水、金三元素澎湃射出,数头飞虎被搅得肢体碎裂,嘶声惨叫。 “哈哈哈。”猛然天空响起一声长笑,一条人影轰然击下。 少丘看也不看,长剑上指,轰然一声巨响,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涌来,玄黎之剑竟然抵敌不住,身子硬生生被砸入地下三尺!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豢龙城之战(三) 少丘大吃一惊,元素力一动,外面那层土元素力哧地将土层如波浪般分开,他急忙夹着董茎横越一丈。刚才的位置又是轰然一声巨响,竟然现出一个深达一丈的巨坑,坑中居然凝结了无数的冰碴! 他这时才有余暇转头望去,却见蒙降正凌空飞越而来,脚下却踩着一团透明的薄雪,手中蓝光荧荧,也不知是什么厉害武器。 “少丘,快退!”戎虎士在阵外大吼,“那是水系的冰雪劫,你敌不过他!” “冰雪劫?”少丘一震,他听戎虎士讲过各系的劫力,水系的劫力虽然甚少见过,但在峄皋山下却见过苍舒的炼水劫,炼整条大河之水为一条巨龙,委实可怖可畏,绝非人力可以抵挡。这冰雪劫虽然是第三劫,次于炼水劫,但威力之强连戎虎士都如此顾忌,想必绝难对付。 “跑不了啦!”就在这一犹豫间,蒙降哈哈笑着落在了少丘的面前,点点头道,“居然能挡住我两招,也算了不得了。放下这女孩儿,老子让你回城!” 少丘被方才那一击震得元素力紊乱,沉默不答,暗中凝聚元素力。董茎这时已然清醒过来,轻轻搂着少丘的腰,低声道:“血脉者,您还是放下我吧!蒙降名震大荒,极难对付,带着我,你走不了的!” “谁说我要走?”少丘忽然一笑,长剑指着蒙降,“放马来吧,让我见识见识八恺的神通!” 蒙降脸色古怪,忽然低声道:“少丘,别他妈不识好歹,老子不想杀你。放下人,快走,快走!” 少丘哈哈大笑:“我生来便是不识好歹之人。”低头望了望怀中的董茎,笑道,“董少君,今日咱们可能要死于城下了。” 董茎呆呆地望着他,忽然感到一阵心醉神迷,不禁侧过嘴唇,轻轻在他脸颊上一吻,俯在他耳边道:“能与血脉者死在一起,乃是茎儿毕生之福。” 少丘的身子顿时僵直了。 蒙降含笑望着他:“少年红颜,殊可赞叹!”随即又低声喝道,“别犯傻,交出这女孩儿,赶紧走。我保证她绝对安全,熊弼子动不了她!三日后必然将她安然无恙送给你!此时你我放手交战,我可没法保证她的安全。” 此时戎虎士和戎叶正在拼力朝阵中冲杀,豢龙城中又有百余名鳄龙战士赶来相助,但在数百名飞虎战士的拼命抵挡之下,却丝毫无法突入进来。四处杀声盈天,惨嚎与虎吼之声震耳欲聋,但蒙降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内。少丘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总是对大荒中的强权人士充满了戒备与反感,也不想弄明白,淡淡道:“谢了,今日我是必然要带走她。” 蒙降怒气勃发,森然道:“如此,可莫要后悔!” 少丘转目四顾,自己已然完全陷入飞虎战士的包围之中,想突出重围无疑做梦了。远处的城门之上,大长老和鳄龙战士都在紧张地观战,甚至豢龙君也被人搀扶着站在城头,他身边,是身子单薄的甘棠,被人抬在一副担架上,也在焦急地向城下眺望。 “不知野梨子看见刚才那一幕了没?”少丘脸上一红,又往往前面,熊弼子正骑在一头飞虎上,在阵外得意地望着。旁边,是囚在青铜囚笼中的开明兽。飞虎们受到开明兽威势的壁压,远远地躲开。苍舒却坐在更远处的一块巨石上,膝上横放着神木琴,眺望着远处烟波浩渺的孟诸泽,根本就没有往战场瞥一眼。 少丘暗叹一声,抢先发动进攻,长剑一指,剑尖颤动,急刺蒙降。 蒙降冷哼一声,掌心一竖,手心中猛地长出无数根冰锥,叮叮叮地击在剑刃之上,冰屑纷飞中,霎时消解了无坚不摧的玄黎之剑。少丘长剑疾劈,蒙降双臂一圈,猛然一面巨大的冰盖疾旋而出,向他拦腰扫去。冰盖边缘锋锐,别说人,便是一棵合抱粗的巨木也能被一斩两断。 刺骨的寒意瞬间涌来,少丘和董茎的脸上身上居然凝结出了一层细小的冰碴。少丘心中一动,玄黎之剑向下一拍,啪地一声冰盖下沉尺许,他凌空跃起,身足在冰盖上一点,呼地竟然越过了蒙降的头顶。 “找死!”蒙降摇了摇头,手中一圈,无数冰锥向上激射而去。 冰锥直射上天,蒙降却是一愕,少丘越过他头顶之后竟然毫不停顿,身子急速向前扑去,御风之术施展,犹如风驰电掣一般,竟然朝熊弼子扑了过去。 蒙降眨了眨眼睛,淡淡一笑,居然不追赶,手中凝着数枚冰锥蓄势待发。 少丘的身形宛如急电一般,直射而来。蒙降身后的飞虎战士丝毫没想到他如此大胆,和蒙降决斗中竟然往阵中心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扑来,猝不及防之下,挥起骨刃抵挡。但这些骨刃在玄黎之剑的面前无疑草纸朽木一般,嗤嗤嗤无不粉碎,反而被少丘凌空踩着战士们的脊背,眨眼扑到了熊弼子的面前,一剑劈下! 熊弼子简直骇呆了,没想到自己在千名战士的护卫下居然还被敌人杀到了身边,仓促之中,身子一滚,从飞虎背上摔了下来。咔嚓一声,座下的飞虎被玄黎之剑一斩两断,鲜血喷了熊弼子一脸。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开明兽 “快救我!”熊弼子仓促之下手势一张,将空中的虎血凝成一团,化为一条血刺,向少丘劈面刺去,自己却不敢放手攻敌,身子在地上翻滚出数丈远。 少丘一剑将虎血刺劈散,提剑追杀熊弼子。熊弼子水系的劫力已然修炼到了第二劫的凝水劫,元素力之强比少丘犹有过之,不过他失了胆魄,丝毫不敢抵挡,被少丘杀得四处逃窜。飞虎战士一见之下无不骇得呆了,纷纷怒吼,飞虎纵跃而起,眨眼间七八十头飞虎漫天蔽日扑到了面前,将少丘和熊弼子隔开。 “熊少君,怎的要做缩头乌龟了么”少丘提剑遥遥指着他,哈哈大笑,心里却暗暗叹息,笑着朝董茎道:“算这小子走运,拉不了一个殉葬品了。” 董茎心襟摇荡,痴痴地望着他,轻舒口气,脸颊贴在了他胸口:“能和你共赴黄泉,我已然心满意足了。谁要这个无耻之人来殉葬!” 少丘哈哈大笑,长剑竖劈横挑,将几名飞虎战士刺下虎背,但自己也中了数矛,矛尖直透三色铠甲,深入肌骨。 “杀了他!”熊弼子这时才惊魂甫定,站在一大群飞虎战士之后,嘶声怒喝,“给我斩成肉酱!” 少丘充耳不闻,正拼杀之间,忽觉背后竟然没有飞虎战士袭击,偶一回头,却见自己竟然靠近了囚禁那头开明兽的囚车。开明兽正在笼中注视着双方的拼杀,神情暴躁不安,巨口之中发出深沉的低吼,飞虎受它所慑,丝毫不敢靠近。 “原来飞虎怕这头怪兽!”少丘大喜,猛然扑到了青铜囚笼的面前,举剑便劈。蒙降远远地看到,不禁脸色巨变,大吼道:“劈不得——”这时才痛悔不已,他一心想让少丘伤了熊弼子,故而放任少丘突袭,不料弄巧成拙,少丘这王八蛋居然去砍自己心爱的开明兽! 这可是大荒中仅有的昆仑神兽啊! 蒙降欲哭无泪,傻傻地看着少丘长剑劈下。 “叮”的一声,粗大的青铜囚笼在玄黎之剑下犹如朽木般断为两截。开明兽猛然坐起身子,巨大的眼眸中露出惊喜之色,定定地望着少丘。那群飞虎嘶声长啸,居然露出畏惧之意,任战士如何催促,却不敢上前。 少丘大喜,长剑横扫,叮叮当当将青铜囚笼砍得稀烂,开明兽身子猛然舒展,少丘不禁呆若木鸡。这开明兽俯卧于青铜囚笼中,身子仅仅如一头青阳部落的贲闻之狼那般大小,没想到一脱出囚禁,躯体竟然猛地膨胀起来,骨骼咔咔舒展,金色的毛发翻卷,比猛虎还要大上两倍有余,躯体高达一丈,长达两丈半。看这头神兽的重量,只怕不下于自己初到大荒时所斩杀的那头三帝犀。 “不——”蒙降大吼一声,身子如飞而来。开明兽一出,飞虎惊怖,便连远处一直对战场无动于衷的苍舒都惊动了。 开明兽呼地跃下囚车,颈间鬃毛一炸,狂吼一声,嘹亮的叫声响彻荒原,天地相应和。飞虎们远远地避开,任战士们如何抽打,却是一动不动。 蒙降奔到中途,顿时感觉到了开明兽对他的冲天敌意,不禁心中一寒,停步不前。从虞无极手中得到开明兽之后,他一直煞费苦心企图驯服它,不过开明兽骄傲异常,无论他采用什么方法,都不加理睬,甚至这数日之间连一口水都不喝,蒙降心急之下,便用上了武力,哪知这神兽更加抵触,弄得他无法可施。 开明兽一声怒吼,百兽惊怖,便连远处的鳄龙也受到震慑,两拨战士只顾约束自己的坐骑,也顾不上厮杀了。战场一片寂静。 开明兽旁若无人地走到少丘身边,伸鼻子朝他身上嗅了嗅,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少丘心中忽然一跳,仿佛感觉到了开明兽的想法一般。随即那开明兽摆了摆头,董茎不禁吃惊道:“少丘,我听懂它了。它让我们骑到它背上去!” “我也听懂了。”少丘脸色古怪。简直太神奇了,这开明兽竟然能以意念和人交流! 他却不知,这开明兽乃是神兽中的精灵之兽,拥有洞察万物的智慧,传说中甚至可以预卜未来!洞察到人的心中所思所想,与人交流又岂在话下? “好,多谢兽兄!”少丘答道,飞身上了开明兽的脊背。 开明兽扭了扭脖颈,示意他抓牢,而后一声厉啸,纵身跃起,从无数飞虎的头顶蹿了过去,直朝豢龙城的方向奔去。蒙降扣了扣手中的冰锥,终究没舍得射出。也许,即便射出,对这等神异之物而言,也无非是挠挠痒吧? 开明兽对周围的飞虎毫不理睬,大模大样地从飞虎群中奔了过去,而周围的战士有心上前阻拦,但座下的飞虎却不停驱使,只好眼睁睁地放任开明兽扬长而去。 鬃毛飞扬间,宛如一团金黄色的浓云,瞬息之间已经到了鳄龙战士的周围。鳄龙智商不如飞虎,但碰上这等神兽,也骚动不安,所幸开明兽对它们也没什么敌意,大摇大摆地从鳄龙战士中穿了出去,直奔城门。 “真他妈的奇迹!”戎虎士望着开明兽驮着少丘和董茎从自己身边过去,叹道,“人居然还不如一头牲畜!人家连厮杀都不用把人就救了出来。” 开明兽耳朵倒尖,一回头,噗地喷了个响鼻,倒吓了戎虎士一跳:“咦嗨,它瞪我作甚?”这一动,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禁闷哼一声,这时才来得及用木系治疗术治疗伤口。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争荣誉 鳄龙战士分出人手断后,大队回撤,跟在开明兽之后撤回城内,千斤的城门落闸。 开明兽到了城内,一转脖子,哼哼了两声,少丘答道:“好,多谢。”说完跃了下来。下来之后他倒发了呆:它难道跟我说话了么?我怎么会自己回答起来了? 开明兽放下他和董茎,鬃毛一扬,嘶声狂吼一声,飞身蹿上了城门前的山壁,起伏纵跃之间,身子霎时消没在了密林之中。 厮杀一场,居然被一头神兽所救,当真令人意外之极。但总归是顺利归来,鳄龙战士站在城头上齐声欢呼,气得飞虎战士连声怒骂。 大片的飞虎战士已然聚集在了豢龙城下,列成三座方阵,将豢龙城通往湖岸的石道尽数堵住。熊弼子和苍舒、蒙降等人到来之后,飞虎战士开始砍伐树木,建起了营寨,看样子竟然要长久围攻了。 豢龙部落的要人都站在城头之上,望着城下黑压压的飞虎战士,一个个脸有忧色,沉默不语。 豢龙君断后之时,身受重伤,身上中了五六支箭,有两支箭从前胸直插后背,形成了贯通性伤口,此时也被人抬在担架上来到城头。豢龙部落的巫觋正以白巫术为他治伤,巫觋的白巫术祈福疗伤,比之木系的治疗术更要高明,豢龙君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但他伤势过重,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无法恢复。 董茎悄声问豢龙君:“父亲,咱们……” 豢龙君冷冷道:“死守。我们赤夷部落直到今日才敢喊出自己的名字,为了这个荣誉,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 “你们居然是赤夷部落!”甘棠哼了一声,“二百年前,我们黄夷部落还以为你们早已逃离了炎黄联盟,没想到却隐没了族姓,改为豢龙部落。” “唉,为了给部落留下血脉,不得不如此啊!”豢龙君脸色一红,瞅了瞅甘棠。 两人都是不能动弹,都是躺在担架上,并排放在一起。彼此对视一眼,一起哑然失笑。九黎部族的两大部落,二百年后相逢,居然是在这种场景之下,其间的心酸当真是一言难尽。 “你们黄夷部落这么多年来,生活得如何?”豢龙君道。 甘棠眼中露出一股凄楚之色:“在成侯山中勉强度日,日日被金天部族倾轧,部落中人生存艰难,还要提供战士给帝尧参加尧战,对付三苗国。时至今日,只余老幼妇孺两千余人,勇士不过二百。我无奈之下,只好游历大荒,盗窃各族的宝物供养族人,却不料得罪了金天部族,就是戎虎士这王八蛋。”她恨恨地瞪了戎虎士一眼,“和木慎行率领战犀勇士血洗了我的部落,目下加上战士不到千人,都躲在成侯山的深处。” 戎虎士尴尬之中露出一丝茫然,想当初,屠杀黄夷部落为什么那么理直气壮呢? 戎叶叹道:“甘棠,戎虎士欠你们族人的血债,日后再想办法解决吧!目前我们面对共同的敌人,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豢龙君也忙道:“不错,甘棠,当日戎虎士身为金天部族的守护者,必然要听部族的号令,日后咱们再细细算账不迟。” 甘棠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救了你的命,你和少丘一样,要恩怨分明。哼,目下我孤苦一人,又是个残废,他不杀我已然是邀天之幸了,哪里敢谈报仇二字?” 戎虎士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少丘张了张嘴,也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让豢龙君出来答话!”忽然城下有人高声喝道。 众人手扶城墙,往外一看,却见熊弼子在飞虎战士的簇拥下,正站在湖水相夹的石道之外。 董茎冷冷道:“我父亲懒得理会你们,有话便说。” 熊弼子哈哈笑道:“董美女,你一个姑娘家,拿刀舞剑的作甚?告诉你父亲,速速开城投降,交出少丘,本少君看在你的玉面上,既往不咎。否则,我大军压境,你区区豢龙城,可以抵挡我的飞虎战士么?” “少废话。”董茎怒道,“有本事便来攻城,看看我赤夷战士可怕了你们。” 熊弼子一愕,嘿嘿冷笑:“居然连二百年前的旧称都搬出来啦!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反出炎黄联盟了?哼,我就不信,你这区区的小山城,能阻挡我飞虎战士的双翼!告诉你,我后援部队两千战士很快抵达,届时我将你们豢龙城封锁得水泄不通,再以水军封锁孟诸泽,我看你们能嘴硬几时!” “战死沙场,乃是我赤夷战士的荣耀!”董茎冷冷道,“今日一战,我全城妇孺老幼,与豢龙城共存亡!” “好,好,好……”熊弼子气急败坏,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苍舒忽然笑道:“豢龙君,难道一个金之血脉者,值得你们赔上全族的性命么?想想你们赤夷先人,为了保存下你们这些后裔血脉,他们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赤夷的血脉不灭吗?你们今日若是为了自己族人的尊严而战,自然无有不可,可若是为了区区一个金之血脉者,却殊为不智。” 董茎沉默下来,朝着少丘扫视一眼。少丘笑道:“不错,董姑娘,在下不值得贵部落如此牺牲。” “错!”豢龙君和大长老异口同声道,“为金之血脉者而战,便是为赤夷的尊严而战!” 董茎一凛,面上浮出坚决之色,朝城下喝道:“苍舒先生,您八恺号称和合万物,和乐稳秩,却为何不能容忍五元素和谐相处?五元素和谐乃是天理,百国万邦和谐乃是人事,你们顺应人事却违逆天理,配称八恺么?” 苍舒顿时愕然,和蒙降面面相觑,竟是无言以对。 “金之血脉者乃是我金系的元素本源,我数十个金系部落本是炎黄子民,而你们为了攻伐三苗,却刻意压制整个金系元素,让我们金系部落人才凋零,战士孱弱,这便是我赤夷所要的尊严么?”董茎一连声的质问,饶是苍舒如此大才之人,也是无可辩驳。 “好!”戎虎士大笑道,“你这小妞,有骨气,合我老戎的胃口!” 戎叶和少丘等人也顿时对这个娇弱的少女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娇躯之下,竟然意志如铁。 熊弼子早就不耐烦了,喝道:“跟她废话什么?攻城!”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六龙封印(一) 飞虎战士训练有素,后营五百人按兵不动,前锋五百人分为十队,第一队和第二队手持一人高的重盾步行,顺着石道缓缓向城门推进。城上箭矢如雨,金系箭镞的穿透力之强,冠绝大荒,不时有长箭从重盾的缝隙中间钻过去,射伤盾手,但却不影响整个重盾阵营的推进。 重盾后的八队飞虎战士,约束着飞虎收拢双翼,猫行在重盾之后。直到付出伤亡数十人的代价,终于跨过石道,八队飞虎战士猛然展开,飞虎齐声怒吼,双翼一张,弹跳而起,沿着城门两侧的山岩,朝豢龙城上攀爬。 目下整个赤夷部落仅剩二百多名战士,在董茎、戎虎士、戎叶和少丘等人的率领下,和飞虎战士展开了血战。飞虎战士的难以对付便在于其机动性,飞虎身有双翼,在山岩上纵跃如飞,险峻的城墙与山崖对他们形不成太大的障碍。那些飞虎甚至展翅滑翔,战士骑在虎背上和城头守卫凌空对射,双方箭矢宛如暴雨一般,不时有战士被腐蚀之箭烧灼得全身焦黑,惨嚎着栽下城头,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时有飞虎战士连人带虎被射成了刺猬,咕噜噜地滚下山坡。 甫一接触,双方便死伤惨重,五百名飞虎战士死伤二百余人,而守城的赤夷战士也伤亡过百,在飞虎战士分成八个打击重点的攻击区域下,人手越来越紧张,纵然戎虎士、戎叶和少丘等高手四处阻击,也难以抵挡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戎虎士手中挥舞着一把巨大的骨刃,独自一人便挡住了一处攻击区域,五十名飞虎战士在他手中折损了十多人之后,剩下的飞虎战士一部分在远处放箭,一部分贴身游斗,弄得他疲于应付。 戎叶则率领三十人将近百名飞虎战士独挡在了一处豁口,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和对方展开拉锯战。 最惨烈的是少丘,他的玄黎之剑过于锋锐,几乎没有人敢挡其一击,然而飞虎战士也被杀出了血性,近百人和他绞杀在了一起,近身搏杀,惨烈至极。脚下尸横遍地,他兀自一步不退。 其他区域内,有些飞虎战士已然攻上城头,战士与战士,飞虎与鳄龙,互相之间绞杀成了一团。这些凶悍的凶兽一旦被激起了血性,或是受伤发狂,便逢人就咬,整个城头成了血腥的屠场。大长老紧急从豢龙城中征调来了近千名老弱妇孺打算助战,结果双方绞杀,敌我难分,一时也插不上手,形势危在旦夕。 而熊弼子手里,却还有五百名飞虎战士尚未动用。 豢龙君半躺在担架上,双目之中尽是忧虑之色。战事一开,大长老便命战士将他和甘棠抬到了距离城门五六十丈的豢龙高台上,起先两人身边还有十二名战士守卫,后来豢龙君见战事吃紧,接连让十二名战士尽数投入战场,两人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大长老!”豢龙君见大长老还在指挥那些平民助战,急忙大声喊道。 “君上。”大长老吃了一惊,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带着一个巫觋匆匆跑了过来。 豢龙君沉声道:“大长老,形势堪危啊!这样下去,只怕熊弼子手中的五百战士一投入战场,咱们就会面临覆灭的命运。” “是啊!”大长老叹道,“咱们的险峻地形,对飞虎战士形成不了太大的障碍。君上有什么打算?” “扶我起来!”豢龙君示意大长老将他扶坐起来,却牵动伤口,面上一阵抽搐,“大长老,事已至此,只怕到了启动六龙封印的时刻了。” “六龙封印!”大长老骇然色变,整个身子都僵直了。 甘棠好奇地道:“什么是六龙封印?” 豢龙君和大长老面面相觑,好半晌,大长老才咳嗽道:“甘棠,你乃是黄夷部落之人,说来也不是外人,原不该瞒你,不过这六龙封印……” 豢龙君一摆手:“事已至此,眼看便是灭族之祸,若没有了豢龙部落,六龙封印又有什么秘密可言?甘棠,我告诉你。”他迟疑片刻,道,“你可知道我豢龙部落,因何叫这个名字?” “自然是为了给黄帝豢养龙类啊!”甘棠道,“大荒之间早就有关于你们的神秘传说,据说你们可以捕捉天上的飞龙,豢养驯服,供人骑乘。自黄帝之后,炎黄联盟的帝君都喜欢骑乘飞龙。” 豢龙君苦笑:“捕捉天上的飞龙那是子虚乌有,人类又如何能捕捉天龙?不过我们能够豢养驯龙却是事实。这也是为何黄帝屠灭驱逐九黎部族,却偏偏要留下我们赤夷部落的缘由。但你到了我们豢龙城,可曾见过一条飞龙么?” 甘棠顿时呆住了:“难道……难道鳄龙战士所骑的鳄龙,不是传说中的飞龙么?” “鳄龙?”豢龙君和大长老呵呵苦笑,“那只是龙类里最低级的品种,三苗国大量饲养鳄龙,成立了六支鳄龙旅,乃是和炎黄联盟作战的主力。如果鳄龙算得上龙的话,那我们还有何价值?” “哦?”甘棠兴致大振,“那真正的飞龙呢?它们有多厉害?真的能在天上飞么?你的战士怎么不骑着飞龙作战?”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章 六龙封印(二) 一迭声的问题又急又快,让两人面面相觑。大长老咳嗽一声,道:“甘棠,你道豢养龙类是那么容易的么?如果能以飞龙形成战斗力,我赤夷部落何至于仰人鼻息,被人欺压四百年?” 声声惨叫不停地传来,甘棠急道:“你要说便快快地说啊!六龙封印到底怎么回事?” “你听我细细地说。”眼看战局如此紧急,大长老和豢龙君倒不急了,两人踌躇难决,心事重重。 甘棠急道:“快说啊!没见敌人已然快攻破城门了吗?” 大长老回头望了一眼,淡淡地道:“若是启动六龙封印,莫说是熊弼子的一千人,便是一万人也让他有来无回。但是。”他有踌躇道,“大荒也将面临浩劫啊!” 甘棠色变道:“六龙封印如此厉害么?” “嘿嘿。”豢龙君苦笑,“甘棠,晓得么,在你的脚下,这座山峰其实是中空的!那里,我们称之为六龙神殿,豢龙族所豢养的龙类,便封印在这座中空的洞穴之中!” 甘棠张大了嘴,呆呆地道:“为何要将它们封印在地下呢?放出来岂不是甚好?” 两人面面相觑,大长老咳嗽道:“你知道龙类的力量有多么庞大么?肆虐大荒的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等六大魔兽,想必你是知道的了。嘿嘿,不说其他,便是不久前几乎毁灭旸谷的九婴,那强悍之力也非是人类可以匹敌啊!但这六龙神殿中的巨龙,每一条都不会比九婴差!若是在未驯服之际放它们出来,嘿嘿,莫说我这豢龙之城,便是高阳部族的杞都,还能留下一片烂木片么?” 甘棠骇然色变。 “甘棠。”一说起龙类,豢龙君的脸上浮出一股傲然之色,“你不清楚我们豢养巨龙的手段。这些龙类可不是我们从天上捕捉而来的,龙类乃是卵生,这豢龙神殿的地下,埋着无数的龙卵,龙类在神殿中交配繁衍,却突破不了五元素诸神所设置的封印。而开启这些封印的秘法,只有历代豢龙君才知晓,每当有幼龙破卵而出之时,我们便会开启封印进入神殿,如果幼龙愿意和我们立下契约,我们便将它带出神殿豢养。待得驯服,炎黄联盟的帝君便会遣人来带走,供他们骑乘。龙类生来具有自由的天性,即使被囚禁在神殿之中永生不得自由,它们也很难乐意被人骑乘,少不留神就会遭到反噬,我们豢龙部落为何高手这么少?只因每年都有无数的勇士死在龙类的反噬之中啊!唉,驯龙极为困难,一二十年能驯熟一条,便是神迹了。” “原来如此!”甘棠心中怦然心动,“那你们现在驯熟的有几条?能否把它们带出来,击退这些高阳部族的战士?” “呃……”大长老苦笑道,“一条也没有。目下只有一条幼龙在三年前接受了神师许由的契约。三年前许由神师回了姑射之山,命我们以龙草豢养,让它食用人间之物,以驯化其野性。当时约好三年后许由神师前来取龙,但……目下性情暴躁,距离驯熟还差得远,真不知到时如何跟神师交代。” 大长老脸色愁苦,四大神师在大荒中乃是半神,地位之尊崇,隐隐凌驾太巫氏和少觋氏,许由与龙类达成了契约,令整个豢龙部落深感荣光,但……届时自己驯不出飞龙,可就大丢面子。 “那你们刚才说打开六龙封印……”甘棠却不介意他们在神师面前有没有面子,脸色惨白地道,“难道……” 豢龙君冷笑道:“不错!若是熊弼子欺人太甚,逼得鱼死网破,我就彻底破掉六龙封印,将所有的巨龙都放出来,我看看他高阳部族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甘棠只觉浑身冷汗涔涔,嗓音都嘶哑了:“神殿中,有多少条巨龙?” “大约一百多条。”大长老道。 甘棠顿时呆住了。天,一百多条比九婴还厉害的巨龙,一旦获得自由,进入大荒,那可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大浩劫了。 “杀——”城墙上忽然响起天崩地裂的呼喊。 此时二百余名飞虎战士已然尽数杀上城墙,剩下的近百名鳄龙战士被压缩成了一团,节节后退。大长老此前召集来的老弱妇孺们爆发出一声大吼,手中拎着农具、石块、鱼叉,甚至有人张着渔网,狂拥上去和飞虎战士绞杀在了一处。 这些丝毫未经过训练的平民一上战场,虽然气势陡增,但场面更加混乱,少丘、戎虎士、戎叶等高手束手束脚,无法展开大面积攻击。 “君上!”大长老忽然热泪横流,“赤夷部落的生死,取决于您的一念之间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六龙封印(三) 豢龙君面孔抽搐,怔怔地望着无数被骨刃和虎口撕裂身体的族人,口中缓缓渗出了鲜血,却是牙齿都咬碎了。 他缓缓抬起手,甘棠这时才发现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极为古朴的戒指,戒指雕成了一条龙的形状,缠绕在手指上。 “难道这便是开启六龙封印的神器?”甘棠暗中道。 “甘棠,你说我该怎么做?”豢龙君神色迷茫,定定地望着不断倒下的族人和战士。 甘棠深深吸了一口气:“炎黄联盟欺压我九黎后裔,已达四百多年了。四百年来,我们活得没有丝毫尊严,任人欺压,任人奴役,如果六龙出世,首先毁灭的是炎黄联盟,我宁愿陪他一起毁灭!” “好!”豢龙君暴喝一声,“他不仁,我不义,既然要逼得我族灭人亡,我也要他灰飞烟灭!” “君上——”大长老嘴唇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话。 “我意已决!”豢龙君喝道,“我赤夷部落,决不愿屈辱地活着!要么自由,要么死!” 便在这时,忽然城外虎啸之声大作,数百头飞虎同时嘶吼,犹如天崩地裂一般,震得城头之上人人心襟摇荡,肝胆欲破。 “怎么回事?”豢龙君大吃一惊。 大长老急忙跑上豢龙台的高处,向城外眺望,这时城头上双方战士也被城外的异动惊住了,激战之中各自拉开距离,一起向下望去。 却见荒原横铺,日色已没,无数黯淡的树林笼罩在夜幕之中,而天边却猛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一道白色的光芒宛如急电般向城下的飞虎战士横贯而至。 两名飞虎战士展翅飞起,迎向那道银白色的电芒,尚未照面,两头飞虎竟然被那光芒一斩四片!飞虎们无不惊怖,齐声怒吼!又有数头飞虎拦截上去,光芒迎面一撞,竟然如摧枯拉朽一般,飞虎和战士尽皆成了一地的碎肉! 而那电芒激射之势毫不衰歇,直冲阵中,向阵前的熊弼子当胸射到。 熊弼子一直在关注着城头的血战,眼看已然控制了城头,陷入拉锯战中,正待挥手命后备的五百头飞虎攻上城头,一举灭了豢龙部落,却没想到自己背后发生了巨变。他这时才听到虎啸声有异,一回头,那电芒已然射了过来,再要躲已然来不及,不禁大声惊叫。 “什么人!”蒙降眼力好,瞬息之间隐约看出那道白色的光芒竟然是一条人形。他纵身跃起,元素力运转,浑身裹上一套透明的水甲,再一挥手,熊弼子身前猛然张开一道盘旋流转的巨大水流! 水系最强防守神通——水幕天壁! “轰!”那白色的光芒毫无花假地撞在了水幕天壁之上。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水雾横飞,宛如一片湖泊爆炸开来,激射的水浪将四周的战士、飞虎冲得直飞数丈远。甚至蒙降和熊弼子都被冲得倒飞了出去。可见那一撞之力有多么强悍。 而那道银白色的光芒也被撞得凌空飞上半空,竟然瞬间现出一道人影,那人凌空蹈步,哈哈大笑道:“好厉害的水幕天壁,你若是达到冰雪劫的最高境界,凝成冰雪,老子这把破矛就要给你撞弯了。” 说着半空中人影怪异地一折,身子宛如弹簧般直射而出,凌空越过石道,啪地贴在了豢龙城的山壁之上。 “少丘小子!”那人大声吼道,“我来啦!” 少丘正在跟城上的飞虎战士对峙,丝毫不敢懈怠,一听呼叫,急忙侧头往下看,不禁喜道:“金破天?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此人竟然是金破天! “哈哈哈哈。”金破天大笑道,“说来话长,老子找了你好久了。”他一翻身,上了城头,斜睨着那群飞虎战士,“怎的?要打架?放马……放虎过来吧!老子和夏鲧拼了几十年了,看看高阳部族的水系神通能比夏部族强到哪里!” 高阳部族和夏部族都是水系,乃是对抗三苗国的主力,焉能不知道这位金之守护者第一高手,飞虎战士一听是金破天,不禁齐齐色变。几名飞虎队长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不屈之意,正要喝令进攻,忽然城下熊弼子一声长啸,飞虎战士齐齐松了口气。 “金破天。”一名飞虎队长喝道,“少君召我等回营,日后再决一死战!” 金破天哼了一声,摆摆手:“快走,快走。老子好容易找到这里,还没叙旧。” 飞虎队长闷哼了一声,一拍飞虎,二百多头飞虎展翅而起,往城下滑翔而去。 少丘这才松了口气,欣喜地走上前:“金破天,你怎么找来啦?” “啧啧啧。”金破天却不说话,上下大量着少丘,只见他浑身鲜血,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三色铠甲,到处支离破碎,有些地方甚至血肉模糊,不禁笑道,“你小子,离开旸谷才几日,居然名声鹊起,整个大荒都震动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聚 “震动什么?”少丘诧异道,一收元素力,那件被打得稀烂的三色铠甲倏然不见。 金破天暗自称奇,笑道:“你说震动什么?你背着甘棠这个小妞,千里迢迢要赶往苗都给她治伤,唉,去苗都就去苗都吧,治伤就治伤吧,你还刻了个龟甲,传示大荒,标明路线,让别人拿着剑拎着酒等你!啊呸,你当你剑法多么高么?你当你酒量多么大么?砍不死你难道灌不死你?” 少丘笑道:“还不是从你身上学会了无坚不摧的吹牛大法了嘛!可惜路上请我喝酒的只有高阳八恺,拿着剑的倒到处都是,所以至今未被灌死。” 金破天一阵郁闷。 “他妈的。”戎虎士忽然骂道,“老子已经有数日未曾喝酒了。” 金破天仰头斜睨了他一眼:“咦,戎大个子怎的也在此处?你看你的狼狈样,被熊弼子杀惨了吧?” 戎虎士大怒:“你姥姥的,若非是为了守城,一步也退不得,这帮飞鸟战士能砍得了老子一根毛?” 金破天最痛恨旸谷之人,正待反唇相讥,忽然甘棠远远地哼了一声:“金破天,过来!还没跟你算账呢!” 金破天一侧头,嘿嘿一笑,身子一弹,嗖地横越数十丈,眨眼便到了甘棠的担架前,先瞥了瞥旁边的豢龙君和大长老,笑道:“小美妞,你怎的成了这种模样?唉,再跟你斗口可就胜之不武了,骂坏了你你也动不得。” 甘棠怒道:“金破天,看我好了怎生收拾你!我问你,我们黄夷战士呢?你带着孟贲和柯碧他们去了何处?” 金破天一肚子委屈正无处发泄,顿时就恼了起来:“还说你的黄夷战士?奶奶的,这么多天来,老子过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咱们约好要去追姚重华,你倒好,找到情郎俩人卿卿我我漫游大荒,竟要跑到苗都去游山玩水,也不知会我一声,我还傻呼呼地带着孟贲那群王八蛋四处找姚重华打架呢!” “呃……”这回甘棠倒当真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你居然真的找姚重华打架去了?” “可不是。”金破天叫苦道,“在大野泽深处找到了他,和他硬拼了好几场。” 甘棠笑了:“被他打得落荒而逃了吧?” 金破天脸一红,随即怒道:“胡说,我打不过他么?为何要逃?只不过后来从桑冥羽那家伙口中得知你受了重伤,少丘带着你赶往苗都治伤的消息,才暂时放过姚重华,折到这里来找你们。妈的,孟贲那王八蛋号称对大荒地理了如指掌,硬生生带着老子在四大泽区转了十多日,跑断了肠子。” “孟贲……他们没事吧?”甘棠又惊又喜,道。 “那帮王八蛋当然没事了。跟老子在一起,碰上硬手老子应付,他们看表演;闲暇的时候还缠着老子教他们搏击术,还他妈四处让老子找凿齿和猛豹,说要剖取元素丹……”金破天仿佛被孟贲那些人折腾惨了,一提起来就怒不可遏,“好容易有个空闲,老子还没眯个觉,他们看见那个异兽,让老子死追上百里抓来,说它的肉味鲜美!到了夜晚,那帮王八蛋睡得呼噜连天,老子还得站岗巡夜……他妈的,可怜老子这么多天来,没睡过一日安生觉。” 众人顿时捂着肚子翻了一地。甘棠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他们现在哪里?” “在城外烤肉吃呢。”金破天悻悻地道,“我们一路追寻,幸好少丘小子这些日子在炎黄联盟搅得天翻地覆,高阳部族、神农部落和高辛部族等势力纷纷出动,甚至帝丘那里都惊动了,想打听他的行踪还比较容易,这才找到了豢龙城。到了城外,我们就看见高阳部族的飞虎战士正在围城,老子提议干脆杀入城中。孟贲那王八蛋说敌人势大,为了避免独角兕战士的伤亡,让我先杀进来和你们知会一声,然后里应外合,破了熊弼子。娘的,你那帮战士人人骑着独角兕,披着乌铜甲,就像钢铁堡垒一般,还用他娘的什么里应外合。但老子拗不过他们,于是这帮家伙在树林里吃着烤肉,嘻嘻哈哈看老子闯阵……那火还是我给他们生的,刚刚把肉烤熟,就催命似的把老子赶了过来!” 少丘趴在城墙上笑得直不起腰。 “甘棠。”豢龙君喜道,“城外有你们黄夷部落的独角兕战士么?有多少人?” “三十六人。”金破天梗着脖子道。 “呃……”豢龙君闭嘴不言。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决战前夕 “你是何人?”金破天傲然道,“虽然三十六人,但经过金某的十日苦训,绝对能敌得过高阳部族的三百飞虎战士!” “哦,我介绍一下。”甘棠道,“这位乃是豢龙部落的豢龙君,这位是大长老。是他从熊弼子的围攻中将我们救了下来。”她又指着金破天道,“君上,大长老,这位乃是三苗国金之守护者的第一高手,金破天。” 豢龙君和大长老齐齐色变,他们此时虽然和高阳部族拼杀,却并未反出炎黄联盟,没想到救了自己部落的却是三苗国的金之守护者。这下子想不反也不成了,整个炎黄联盟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此时少丘和戎虎士、戎叶、董茎等人也走了过来。董茎道:“爹,咱们的战士战死一百一十人,重伤十三人,只剩下一百多名战士了。” 豢龙君脸色阴沉:“飞虎战士死了多少?” “战死一百九十六人,其余都骑着飞虎逃走了,我们留不下他们。”董茎低头道。 豢龙君呆呆地望着死伤狼藉的城头,夜色完全笼罩了下来,夜风呼啸,吹动山间的空穴,呜呜声响。豢龙台上巨大的火堆一明一灭,一片森然。 “仔细派人巡逻放哨,小心熊弼子趁夜偷袭。”豢龙君道,“各位助我等守城,老夫不胜感激,在豢龙神殿中略备薄酒,大家开怀畅饮一番吧,还不知道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哈哈。” “啊——”金破天喟叹道,“终于可以睡一觉啦!”随即恶狠狠地指着城外大骂,“你们这帮王八蛋,老子喝美酒,睡暖床,让你们喝一夜西北风!” “你骂谁呢?”少丘诧异道。 “孟贲那帮鸟人……”金破天打了个呵欠。 这一夜,金破天果然睡得很舒畅,熊弼子没有来偷袭,第二日的太阳如往常一样升起,阳光照在刚刚下过雨的旷野上,蒸腾起淡淡的烟霭。孟诸泽的湖水拍打着堤岸,澎湃之声涌荡耳际。 少丘抱着膝盖,在城头上坐了一夜,凌晨的阳光烟霭让他想起空桑岛上时常吹奏的竹笛,可是此处却没有竹子。身后是严阵以待的鳄龙战士,身前是狰狞凶悍的飞虎战士,他坐在两军之间,默默地想着空桑岛上吹笛时的旋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铮铮铮铮……”飞虎阵中忽然响起连绵的琴声,少丘抬眼望去,城下的一株碧树之上,白衣如雪的苍舒盘膝坐在树梢,膝上横放着那把神木琴,悠然而弹。 满目沧桑骨与血,一曲遗音尽望乡。 少丘忽然热泪盈眶,如果仍旧是在空桑岛,该有多好,每日出海打鱼,望着日出日落,潮起朝落,哪有这么多人事的牵牵绊绊…… 金破天、戎虎士等人被琴声吸引了过来。金破天一早睡醒,精神十足,站在城头哈哈大笑:“高阳八恺,好大的名头!苍舒,可敢与金某一战!” 苍舒垂眉不语,手愈发拨动得疾了。 “金破天!”熊弼子骑着飞虎站在阵前,他一看见金破天就气不打一出来,昨日被偷袭了两次,真是太丢人了,“你这三苗余孽,敢到我炎黄撒野,我就不信你有三头六臂,能抵挡我七百飞虎战士!” “七百?”戎虎士哈哈大笑,“不是一千么?这么快就打残了三百人?” 熊弼子气得胸中憋闷,一转头,朝戎虎士喝道:“戎虎士,你叛出炎黄,我倒要看看荀季子如何交代!” 戎虎士哼了一声,牵动心中的痛事,不再理会他。 “豢龙君,你想好了没有?”熊弼子喝道,“若是不交出金之血脉者,今日一战,你豢龙部落将从此灭亡!用你的脑袋想一想,你只有一百多人,如何抵挡我七百战士?何况,我高阳部族的第一勇士熊图鄂,率战象军团驻扎在孟诸泽西岸,半日即到,你小小豢龙城,能当得我几番踩踏!” 众人一片沉默。 “爹!”董茎慨然道,“纵使我部落灭族,也要保护好金之血脉者,为我赤夷部落正名!” “嗤。”金破天冷笑道,“小姑娘,靠你这区区一百多名战士,抵挡七百名飞虎战士和一千头战象么?更别说高阳八恺和熊图鄂这等高手了。恐怕部落灭了,也无法保护少丘的安全。” 董茎凄然一笑:“大荒之中,弱肉强食,如果不愿轰轰烈烈地战死,那就要屈服于人,可是我们已经卑微地活了四百多年了。今日金之血脉者前来,便是我族重兴的希望。”她明眸注视着少丘,一字字地道,“我们不会辜负金神的垂怜。” “董姑娘。”少丘烦闷道,“你搞错了,我不是金之血脉者,我是少丘。明日,我便要离开这里啦!” “你说什么?”董茎勃然大怒。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责任 少丘转回身望了望甘棠,叹道:“我只不过想带着甘棠到苗都治伤,偶然路过贵部落,豢龙君不惜付出无数战士的生命救了在下,在下甚为感激。可是。”他踌躇道,“我不是金之血脉者,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偶然误入大荒,却到处碰得头破血流。嘿,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们还是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 “血脉者。”豢龙君沉下了脸,“你这是何意?你身为血脉者,就该担负起拯救金系的责任。我们为了你可以不惜一切,无论身死还是灭族,百死而无悔。你呢?你拿什么来面对这些为你而战死的勇士?别忘了,血脉者与生俱来的责任!” “我不愿承担这些责任!”少丘忽然吼道,众人尽皆呆住了。 “难道只有你们金系救过我么?木系也救过我!固鸠部落的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在我昏迷的时候救了我,照料我,还送给我崭新的蚕丝衣袍!”少丘哈哈惨笑,抖动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衣袍,“就是这件衣袍!可是上面却沾满了血!沾满了那个老人和孩子的血!你们奉我如神明,而那老人和孩子却视我如恶魔,我到底该保护谁?到底该为谁负责?豢龙君,是为了你杀掉这个老人和孩子?还是为了这个老人和孩子而杀掉我守护的金系?难道在你看来,身为金之血脉者,就是要杀掉这些无辜的人,让你们扬眉吐气么?” 豢龙君等人怔怔地望着他,不禁呆住了。金破天咳嗽了一声,道:“少丘,五元素之间累世血仇,有些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还有你!”少丘指着他喝道,“我不会去做那见鬼的三苗之帝!我去苗都只是为了给甘棠疗伤,他们若是治便罢了,不治,我就带着她流浪在这大荒之中,直到双双老死!” 金破天脸色难看,喝道:“少丘,别说傻话了。历代金之血脉者,都是三苗之帝!这是宿命,你躲也躲不过的!” 少丘冷冷地望着他:“我做了三苗之帝,然后的宿命就是率领着你们这些大高手和炎黄开战?杀得他们尸横遍野,让三苗扬眉吐气,是么?” 金破天愕然。 董茎惨笑一声,凄然道:“少丘,无论你怎么想,你终究是金之血脉者,生来便负担着整个金系,我们为了你,哪怕身死命抛,身败族灭也无怨无悔,可是你,就不愿意为我们付出丝毫心力么?你生来的宿命便是成为英雄,而不是抛下族人,只取一己之利的凡人!” “英雄……”少丘喃喃地道,目光无限悠远,“我从小的梦想便是成为英雄,可是,直到来到大荒,才发觉要成为英雄,便要以别人的血来成就自己的名声,然后在一个部落的拥戴下,去攻打另一个部落;在一个国家的拥戴下,去攻打另一个国家。我不要做这样的英雄!” 豢龙君呆呆地望着他,喃喃道:“血脉者……这一代的血脉者为何竟成了懦夫!金神,他抛弃了我们么……”忽然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了担架上。 “爹!”董茎呼叫一声,扑了过去。 少丘黯然摇头,缓缓从众人的脸上望过去,金破天、戎虎士、戎叶、大长老、董茎、豢龙君、鳄龙战士们,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鄙夷之色。一个不愿意做英雄的人,一个逃避自己职责的人,在大荒中比放逐者还让人瞧不起。 “野梨子。”少丘悲哀地一笑,望着甘棠道,“你……还愿意跟我走么?我们到苗都去……” “少丘……”甘棠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淡淡道,“你爱我么?” 少丘郑重地点头。 甘棠却叹了口气:“你知道,在大荒中,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吗?” 少丘凝视着她,慢慢道:“终生相守,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错!”甘棠冷冷地打断他,“那是在和平盛世的时代!在眼下,在你眼前的这个大荒,在这个人人都朝不保夕的时代里,爱一个人,你还需要爱她的仇恨,爱她的志向,爱她背后所代表的部落和族人!” “少丘。”甘棠深深地注视着他,“我需要你爱我的生活方式!” “你的生活方式……”少丘面色惨白,喃喃道。 “是的,我是黄夷部落用来果腹的野梨子,是黄夷部落以之崛起的甘棠神珠!”甘棠傲然道,“我使命就是让我的部落在大荒中崛起,不再受人欺辱,不再受人屠戮。有犯我者,虽远必诛之;有杀我族人者,虽强亦灭之。我会报仇,我会玩弄阴谋诡计,会挑起战争杀戮——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如果你爱我这个人,就要连它们一起爱!你明白么?” 少丘身子僵硬,脸上掠过浓浓的茫然之色。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横行(一) “少丘。”甘棠努力抬起自己已然开始变绿的手臂,凄然一笑,“我的追求是纵横大荒,快意恩仇,你明白么?” 少丘点点头,却不说话。 甘棠慢慢道:“即便你历尽千辛万苦带我到苗都治好了伤,我一样要在这炎黄联盟间挑起杀戮,向手中沾满我黄夷部落之血的人,讨还血债!你明白么?” 少丘仰头望天,默然点头。 “明白你还要带我去治伤么?”甘棠厉声喝道。 少丘深深吸了口气,微笑地望着她:“如果是我伤重垂危,要你抛下部落,抛下血仇,带着我到更远的地方去,你会么?” 甘棠霎时痴了,目光中忽然间晶莹闪烁,缓缓点头道:“好,少丘,我跟你走。”她顿了顿,却叹道,“但是你知道么?这个时候,我感觉你离我好远。” 少丘垂下了头,喃喃道:“野梨子,我们峄皋山的泉水边,我们订下了白首之约,我……自然会信守自己的承诺。可是……我只以为,你身上只有那种自由与野性,我愿意陪着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蔑视强权,蔑视那些以天下万民的救世主自居的英雄们,可是……”他摇了摇头,“我却没想到你也期待着成为另一个把他人踩在脚下的人。” 甘棠怔怔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接受了我,就接受了我的生活方式……你知道么,在大荒,任何一桩婚姻,任何一种爱情,寻找的都是一种依靠,一种力量。大荒中的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相爱,除了心灵的契合,还有生存的需求。你我相爱了,就要面对共同的困难,共同的仇敌……” 少丘无言地摇着头,握住她的手,随即细细解下担架上的绳索,将甘棠抱了起来,仔细地捆在自己的背上。绳索勒着肌肤的地方,依旧用担架上的麻布包裹起来。 甘棠忽然有一种四分五裂的感觉,却一句话也不说,任他将自己抱起来。 董茎痴痴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泪流满面,凄然道:“少丘,你真要抛弃我们么?” 她受伤颇重,哀痛攻心之下,身子一软,扑通倒在了地上。戎叶身子一掠,横抱住了她,沉声道:“少丘,你考虑仔细了!大荒之中根本不会有一处世外桃源的!宿命,你终究躲不过!” 少丘歉然地摇摇头,执拗地捆扎着甘棠。甘棠狐疑地望了望董茎,又看看少丘,少丘一阵心虚,急忙低头将她捆扎好,背了起来。 周围的鳄龙战士却看不过眼了,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其中一名彪形汉子噌地抽出了骨刃,斜斜一指,喝道:“血脉者,为了救你,我们死伤了多少族人!眼下面临城破族亡,你却要一走了之!天下间有你这等无耻之徒么?” “杀了他!”鳄龙战士一起怒吼,刀矛齐举,森冷的锋刃对准了少丘。 少丘睫毛也不颤动,迎着刀矛慢慢走过去,鳄龙战士们在他淡漠的气势下露出犹疑之意,毕竟杀死一位血脉者在大荒可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他们这些普通的战士如何敢承担? 少丘迎着城头走去,凌晨的日光照耀在身边的刀矛之刃上,闪烁着迷蒙的光芒,所有人都现出迷茫之色。 城下的飞虎战士严阵以待,分成了七队,前两队挺着巨盾,掩护着后面的五队向城门之处推进。熊弼子和苍舒骑在飞虎上,跟随在战队之后,蒙降则坐在蛊雕背上,在飞虎战士的头顶盘旋。 “熊弼子!”少丘手扶城头,大声喝道。 飞虎战士齐齐抬头仰望,熊弼子诧异地看了看,哼了一声:“有什么话说?” “两族纷争,皆因我而起。一日之间,双方死伤无数,如此拼杀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少丘缓缓道,“在下本是大荒间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无牵无绊地在大荒间流浪,高阳部族和豢龙部落又何必为了我而血流成河呢?” “哦?”熊弼子饶有兴致地道,“你说说看,如何才能平息干戈呢?” “在下离开豢龙城,孤身上路,你尽可以派遣手下战士追杀。”少丘道,“从此你和豢龙部落之间的恩怨一拍两散,恢复往日态势。如何?” 甘棠俯在他背后,眼泪哗哗地流,这一瞬,与月前在成侯山的天生桥畔何其相似,他面对强大的战犀勇士,凛然站在了悬崖边,侃侃而谈,以自身的安危为筹码,与木慎行做了一场交易,拯救了黄夷部落。 就是在那个凌晨,那个瞬间,她无可遏制地爱上了他——这个在同伴间充满了傻傻的孩子气,而在炎黄贵胄的面前风骨傲然、桀骜不驯的少年。可又是在这样一个凌晨,这样一个如同重现的场景下,她又发觉他距离她如此遥远,仿佛一颗不可触及的孤独星辰。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横行(二) 城下的熊弼子却怦然心动,他对于豢龙城这个硬骨头也颇为头痛,豢龙部落虽然战士较少,但鳄龙战士却极其不好对付。尤其是他们擅长豢养龙类,天知道他们是否藏有某种凶残可怖的巨龙,万一将豢龙君逼急了放出巨龙,只怕难以抵挡,因此熊弼子虽然全力派人攻城,却始终留着后手,不敢放手一战,投入所有的力量。 “这小子竟然要傻乎乎地孤身和我相斗?”熊弼子含笑望着苍舒,道,“苍舒先生以为如何呀?” 苍舒淡淡道:“他一人又何足虑哉?全凭少君定夺。” “好!”熊弼子哈哈大笑,仰头喝道,“少丘,依你所言!我放过豢龙部落!你这就出城吧!” “请少君盟誓。”少丘淡淡道。 熊弼子怫然不悦:“少丘,我敬你是君子,你以我为小人乎?大荒之间无信不立,本少君乃是高阳部族未来之君,在手下战士面前,焉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 “好。”少丘点头道。 甘棠担心地道:“你信他么?” “炎黄联盟中,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少丘冷冷道,转头望着豢龙君等人道,“君上、大长老,在下这便去了,各位珍重。相救之恩,若少丘不死,他日必报。”他古怪地一笑,“但是日后却不要再救我……少丘不愿意再欠他人之情,也不愿意被这些人情逼着做自己不愿做之事。” 豢龙君无力地挥了挥手,叹息不已。众人默默地望着。 少丘长啸一声,纵身跃下城头,众人急忙扑到城垛口处观看,只见少丘背负着甘棠,在半空中翩然一折,御风滑行数十丈,脚下带着一团隐约的水雾,轻盈地落在了飞虎战士阵前。 “咦,他怎么懂我水系的御风之术呢?”熊弼子愕然不已。 苍舒却见识过少丘的金、土、水三元素异象,苦笑不已。 昨日冲阵,少丘将飞虎战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飞虎战士对他也深怀忌惮,见他如天神一般落在阵前,不禁引起了骚动。少丘手臂一抬,玄黎之剑铮然跃出,明锐的光芒中,长剑斜指,缓缓踏入飞虎阵中。 飞虎战士未得熊弼子号令,也没动手,巨盾一转,形成一道盾墙,将少丘夹在中间,巨盾的空隙中露出无数把锋锐的矛尖,只待急刺而出,将他刺为蜂窝。 少丘浑不在意,脸上甚至淡淡地笑着,提剑在盾墙之间缓步而行,缓缓向熊弼子逼去。 城头之上,董茎已然苏醒过来,扑在城垛口紧张地望着,见少丘慢慢被盾墙淹没,不禁哭道:“爹,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杀么?” 豢龙君紧紧握着拳头,长叹道:“那又能如何?少丘既然和熊弼子盟下誓约,我们又如何插手?” 金破天嘿然道:“屁个誓约,老子可不顾那一套。你鳄龙战士不出手,逼急了,老子召来在树林中睡大觉的独角兕战士,和熊弼子硬干一场!” “然后呢?”豢龙君冷冷道,“少丘是不愿意牵涉入大荒部落的仇杀之中,你救了他之后,他便会放弃这种孤身和整个炎黄联盟对抗的念头么?” 金破天闷哼一声,却无言以对。是啊,这一次再救了他,难道少丘便会听自己的话,率领整个金系与炎黄作战么? 说话之间,少丘已然走进了飞虎阵的最中心,提剑而立,浑身的锋锐之气逼得面前的飞虎躁动不安,连战士的脸上也露出一股寒意,仿佛感觉面对着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熊弼子大喝一声:“杀——” 铮铮铮,无数的骨矛从盾墙之后击刺而出,矛杆和盾壁高速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这一瞬间,四五十把骨矛同时刺向少丘。 少丘暴喝一声,玄黎之剑旋风般一扫,无数的矛头纷纷被斩落在地,随即一剑劈下,面前的盾墙轰然碎裂,盾墙后的战士惨嚎着跌了出去,后面的飞虎战士却火速扑上,将少丘困在中间。 刹那间,少丘陷入了苦战之中。 剑起,血飞。剑矛碰撞之声,猛虎嘶啸之声,战士呼喝惨叫之声,在凌晨的阳光中充满了刺骨的寒意,让人浑身发冷。三色铠甲迭遭重击之下,片刻便彻底碎裂,然后又重新凝聚,然后再一次碎裂。少丘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受了多少伤,便是甘棠也伤了好几处,却咬牙一声不响,静静地俯在他的背上,任着骨刃与矛尖从睫毛发梢间掠过。 熊弼子见少丘越来越狼狈,兴奋得哈哈大笑,他此时没有了鳄龙战士的牵制,放手将所有战士投入战场,务必将少丘格杀,七百多名飞虎战士里三层外三层将少丘困得死死的,别说这个初到大荒的小毛孩子,便是号称大荒第一人的战神后羿来此,熊弼子也有信心将他格杀当场。毕竟,七百战士和七百头飞虎所形成的战斗力,根本不是哪个人可以抗拒的。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阴谋 十里之外,孟诸之野的深处,虎驳军团静静地潜伏在密林深处,红色的铠甲上沾满了凌晨的露水,在阳光下晶莹发亮。悠悠的长风浩荡吹过,树叶起伏,但一千名战士,一千头虎驳,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铜浇铁铸一般。 虞无极负手站在一处高坡之上,望着豢龙城的方向,皱眉道:“封瀚怎么还没过来?眼看豢龙城大变在即,大荒之行已然到了最后关头,怎的如此拖沓?” 旁边的偃狐笑道:“昨晚跟那娘们折腾得乏了吧!” 虞无极闷哼一声:“快去传他赶过来!” “诺!”一名虎驳战士答应一声,催动座下虎驳,泼剌剌朝树林中奔去。 树林深处的一片小湖泊边,静静地扎着几座帐篷,那虎驳战士奔到其中一座帐篷边,勒住虎驳,叫道:“统领大人,虞公急召大人前往。” “知道了。”帐篷内响起虞封瀚懒洋洋的声音,随即却有一个女人慵倦的娇吟声传来。 片刻之后,帐篷口一掀,一个女人披着宽敞的丝袍,长发披散,赤足走了出来。长风动荡,吹皱了湖水,也吹起了她的丝袍,露出纤白柔腻的肌肤,晃得那虎驳战士一阵眼晕。 那战士认得这女人乃是固鸠部落之君,数日前固鸠部落盟誓效忠之后,固鸠君就很快和自己的统领虞封瀚大人打得火热。这女人性格刚硬,元素力也颇为精强,不料身材竟也是如此之佳。他转过眼不敢再看。 固鸠君落寞地走到湖边,将赤脚踩入湖水,冰凉的湖水让她的肌肤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悠悠地叹息一声,望着阳光下的湖水出神。 “又叹什么气?”虞封瀚披挂整齐,从帐篷里大步走了出来,“咱们的计划到了高阳部族就要最后完成,少丘便没有什么用处了,届时想给你儿子和公公报仇,岂不易如反掌?” 固鸠君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道:“我自家的仇恨,我自己来报。我只是在考虑何时离开你,回固鸠部落去。” 虞封瀚愕然:“你……为何要回固鸠部落?跟我在一起不好么?” 固鸠君撩了撩头发,淡然道:“我乃是固鸠之君,自然要回去。跟随你们来此,无非为了杀死少丘报仇而已,大仇一了,自然要走,你以为你如此值得我千里相随么?” 虞封瀚苦笑:“你这种性格……若是我的女奴,我早用鞭子把你抽死了。” 固鸠君冷然道:“你若是我的男奴,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立刻便割了你的舌头。你须牢牢记住一点,在我固鸠部落中,女人为尊!” “好好好。”虞封瀚举起了手,无奈道,“不跟你斗口了。大哥叫我,我须立刻赶过去。估计立刻就要开拔了,你梳洗一下即可赶来吧!” 说完从虎驳战士手中接过自己的虎驳,飞上跨了上去,如飞而去。 高坡之上,虞无极和偃狐正在朝着豢龙城的方向指指点点,虞封瀚上了高坡,道:“大哥,情势如何了?” 虞无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据苍舒传来的消息,熊弼子手下的飞虎战士只剩下七百余人。他将全力促成熊弼子和豢龙部落一战,待得飞虎战士消耗得七七八八,咱们立刻出手!” “那么豢龙城呢?是否拿下?”虞封瀚道。 虞无极摇头:“此番咱们东来,君上唯一不准碰的就是神农部落、女娲部落和豢龙部落。前两者自然不必说了,乃是上古神族的后裔,部落虽小,牵涉却大,唯独这豢龙部落,据说城中豢养着无数巨龙,神秘之极,除了帝丘高层,大荒中对其所知甚少,其间分寸不容易把握。一旦处置不好,引发巨龙攻击,只怕难以收拾。”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偃狐叫道:“快看!” 虞氏兄弟抬头一望,却见豢龙城方向的空中乍然现出一条七色彩虹,横贯天际,在阳光之下炫目之极。 “哈哈哈!”虞无极大笑道,“好啦,苍舒发出信号了。大事已定,全军准备,杀往豢龙城!”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九州古制(一) 繁星低垂,夜风鼓荡。帝丘第四层,帝宫城边缘的一座露台之上,帝尧正与姚重华对坐品茗。这座露台名曰逐鹿台,位于黄帝宫的后殿的尽头,从帝丘的山上斜伸出去,几乎孤悬半空,其下便是帝丘平原上连绵的建筑与灯火,烽火台、箭塔、瞭望塔之类在脚下犹如竹笋般伫立着。 帝尧生活极为简单,这座逐鹿台之上无非石桌一张,石凳两只而已。两人对坐,显得极为空旷,宛如悬停在万年的虚空之中,苍茫无依。 “老夫时常在夜幕之下坐在此处深思。”帝尧仰望星空,叹息道,“人生百年,混沌之中又有多久?帝位至尊,在宇宙的眼里又有多大?每每念及,不禁令人感慨。” 姚重华点头:“宇宙之大,混沌之深,当真非是百年光阴所能看透。臣尝于汾水北岸的姑射之山寻访四大神师,有幸见到了许由神师,曾经问起他一个问题。” “哦?”帝尧动容,“你居然见到了许由?难得的福缘啊!问了他什么问题?” “苍生在宇宙中如此渺小,而我仅仅是苍生中微不可查的一粒微尘,人生百年如此短暂,究竟该做些什么才无愧来到这世上一回?”姚重华道。 “好问题。”帝尧点头道,“许由神师怎么回答?” “他说。”姚重华皱了皱眉,重瞳之中散出迷茫的光彩,“盘古何其之大,困与混沌中,混沌亦是牢笼;纵使撑破混沌,分裂天地,却仍旧身在天地之中,天地亦是牢笼。人上下四方受限于天地之阔,往古来今受困于百年之间。若问宇宙,无非夏虫语冰;若问天下,无非土鸡瓦狗储存过冬之物。” 帝尧顿时哑然,不禁呵呵苦笑:“老夫执掌炎黄,教化百姓,居然是土鸡瓦狗了吗?” 姚重华一惊,顿时收敛心神,笑道:“臣也问及教化之事,许由神师只说了十六个字。” “哪十六个字?”帝尧道。 “悟天地之德缮甲兵,执对称之道致太平。” 帝尧默默念叨了几遍,不禁长叹:“四大神师,名不虚传啊!老夫思考数十年,他居然以十六个字道尽了。重华,你可知老夫为何要发动尧战二十年,必欲征服三苗么?” “自然是一统大荒,推行教化了。”姚重华谨慎地道,只把帝尧自己的话来回答。帝尧发动尧战二十年,各族战士死伤无数,却收效甚微,因此炎黄之中颇有不满,但帝尧仁慈开明,对其他事无可无不可,对尧战却是执拗至极。碰上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姚重华顿时审慎了起来。 帝尧摇了摇头:“推行教化当然是终极之务,然而一统大荒也未必能推行教化啊!” “哦?”姚重华惊讶道,“这是为何?” “你可知道大荒之中,甚至炎黄联盟之中,为何杀伐不断,冲突处处?”帝尧自问自答道,“元素系不同是其一,五元素相生相克,修炼五元素之人想不彼此对抗也不行,久而久之便解下血海深仇,难以清算。这却是无奈之事,五元素乃是诸神所遗留,谁也无法改变,因此,自黄帝初始,便开始着手解决大荒各部落彼此对立的问题。” 姚重华皱眉道:“黄帝陛下解决过此事么?他老人家居然有法子解决?” “不错。”帝尧道,“你道大荒间各部落为何彼此攻伐不断?一则元素系不同,二则各部落各自为政,为了彼此部落的利益互相攻讦,黄帝虽是共主,却也无法干涉每一个部落的内政。于是黄帝便设置了一个大荒体制,九州!” “九州?”姚重华沉思道,“九州确实是古制,据说黄帝将大荒划分为九州,每州包含若干部落,但却将这些部落拆分,每州都由联盟派出一位州牧主管本州事宜。不过这四百年来并未推行,时间久了,仿佛并未有多少人知晓。” 帝尧点点头:“不错,九州古制的核心便是在于联盟派遣官员管理各地,而非由各部落自行管理。按黄帝设定的体制,将大荒划野分疆,八家为一井,三井为一邻,三邻为一朋,三朋为一里,五里为一邑,十邑为都,十都为一师,十师为州,整个大荒共分九州。州有州牧,师有师卿,都有都使,邑有邑丞,里、朋各有其长,各级官员由帝丘派遣管理。如此一来,等于帝丘将各部落分割控制,行驶日常政务,还有哪个部落会彼此冲突?” 姚重华长吸一口气,惊道:“这倒真是个奇妙的构想,当真可以消弭大荒部落间的冲突。不过如此一来,各部落被分解,只怕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愿意拱手将自己交付于他人管理。” “是啊!”帝尧叹道,“正是如此,九州古制才没有能够施行。放勋不才,正是想推行九州,才不惜发动尧战二十年,整合大荒。” 姚重华奇道:“尧战与九州又有什么关系?” “嘿!”帝尧苦笑,“你还不知,黄帝划野分疆,设定九州之时,其中淮水以南,划分成了两个州,荆州和扬州。你也知道,淮水以南被三苗占据,不服王化,屡屡挑起事端。莫说让他们分成两州,由炎黄派出官员管辖,便是让他们每年朝奉,也是艰难无比啊!除了军事征服,老夫还有什么手段能让他们归顺炎黄?” 炎黄之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九州古制(二) 姚重华心中震撼,想了想道:“既然九州推行受到三苗阻碍,为何不先在炎黄联盟的范围内推行七州呢?” 帝尧点头叹道:“当初老夫不是没有想过,但九州乃是黄帝古制,各部落本就不乐意被分解统辖,老夫若是因为三苗反抗便妥协,那么其他各部落效仿三苗怎么办?因此必须从最硬的地方啃起,征服了三苗,还有哪个部落敢违抗?这是其一,其二……”帝尧狡黠地一笑,“老夫发动尧战,征调各部落兵力,整合成一体,共同训练,分解成各个军团,先形成了统一的军制。呵呵,将各部落的军权都拿到了手里,待得推行九州古制之时,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 姚重华望着帝尧八彩的眉毛,心中阵阵恐惧,比起这个在权位巅峰打拼数十年的老人,自己还是嫩了许多啊!这种政治策略,当真是老谋深算,将整个大荒置于股掌之上。 “重华可知道老夫为何要对你说这些么?”帝尧含笑望着他,眼中透出隐隐的凝重。 “重华愚鲁。”姚重华拱手道,“陛下请明示。” “老夫推行九州古制,任何一个部落都会反对。”帝尧叹息道,“这也是难免之事,那些愚鲁之人,只知道守住部落,混沌度日,焉知天下之和谐与平衡?老夫对此也并不在意,有一种政策,就必定有人反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惜的是,大荒才俊,都属于各部落,很难抛开自己部落的利益来支持老夫的九州古制,老夫缺乏人才啊!” 姚重华心中明白,却只是频频点头,不敢多说一句。帝尧继续道:“大荒才俊之中,老夫最看重的便是你啦!只因你自由坎坷,身为虞部族嫡系长子,却不为虞君所喜,被逐出部族,流浪大荒……” 姚重华面露惨然之色,苦笑道:“那是重华德行浅薄,不得父亲大人的欢心,重华……不怨天尤人。” “非也,非也。这里面的内幕,重华日后便知。”帝尧摇头道,“可是这种经历,却能使你跳出部族利益的藩篱之外,以天下之眼界看待天下之部落。九州古制的伟大之处,想必你也能比各个部落之君理解的透彻吧?” “九州古制,确乎可以消弭战乱,制止攻伐。此乃黄帝心血所凝,重华追随陛下,推行古制,实乃今生之大幸。”姚重华肃然道。 “很好,很好。”帝尧抹了抹八彩的眉毛,哈哈大笑,“老夫没有看错人!” 忽然间逐鹿台之外,响起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陛下,孟诸之野有急情上奏。” 帝尧点了点头。两人身边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条黑色的人影,宛如一缕烟雾般漂浮在逐鹿台上,却是纲言牧龙言。 姚重华对龙言甚为忌惮,当下屏息凝神,一言不发。龙言也不说话,躬身地上一张羊皮卷,凝立在旁边默然不语。帝尧接过羊皮卷,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面容古井无波,摆了摆手,示意龙言退下。 龙言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陛下没有诏令让臣下传递么?” “跳梁小丑,何须老夫的诏令?”帝尧淡淡道。 龙言点头,身子便如凝成了一缕烟雾,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哈哈。”帝尧笑了笑,“重华有没有兴趣看看这张密函中所讲何事?” 姚重华吃了一惊,急忙道:“炎黄大事,自有陛下决断,重华何德何能,焉敢窥视机密。” “无妨。”帝尧将薄薄的羊皮卷递给他。 姚重华迟疑片刻,伸手接了过来,只一眼,面色顿时大变。羊皮卷上只寥寥写着几句话:“十二日,熊弼子兵困豢龙城,相持竟日。十三日,虞无极虎驳军团困熊弼子于城下,血战。” “陛下……”姚重华额头冷汗涔涔,急忙起身跪倒叩拜,“虞部族此举,实令重华愧对陛下!” 帝尧大笑,伸手搀扶他起身,道:“重华啊,虞部族的内政,老夫岂有不知之理?你被排斥在部族核心之外,这些事情有所不知,也并不奇怪。唉,这数年来虞部族势力膨胀,但你父亲虞岐阜宠信次子虞象,野心亦随之膨胀,居然派遣虞无极率领虎驳军团谋变大荒,先是到旸谷,利用金破天刺杀东岳君之机,勾结荀季子,掌握旸谷大权,随后又逼降了无数部落,最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高阳部族头上。嘿嘿,鼠目寸光之辈,我看他能跳梁到几时?” “陛下……”姚重华汗流浃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道,“重华身为人子,受父亲大人血脉,实不敢……妄加揣测。” 帝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忽然淡淡地笑道:“重华何必紧张?老夫既然将娥皇、女英嫁你为妻,与虞岐阜便是亲家翁,只消他安分守己,老夫又岂会令他难堪?不过,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待到三个月后,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你便迎娶娥皇、女英到蒲阪去。届时,还需将其中利害对虞君讲明才好。他一世英雄,老夫实不忍见他晚节不保啊!而且,这也是身为人子的最大孝道。” 姚重华诺诺连声。帝尧叹道:“你在旸谷诛杀九婴之时,虞无极仿佛也在旸谷吧?” “是的。”姚重华苦笑,“当时臣心中竦惕,感觉杀机四伏,只怕虞无极对臣有所不利。虞无极和虞封瀚兄弟二人联手,加上千名虎驳战士,臣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因此丝毫不敢停留,诛杀了九婴之后,立刻便赶回帝丘,向陛下缴令。” “谋变大荒的闲暇,若是能杀了你,只怕虞岐阜和虞象也是求之不得。”帝尧叹息道,“虞岐阜英雄一世,生下如此英雄了得的儿子,却为何要屡屡置你于死地呢?他尚没有老夫年纪大,却比老夫糊涂得更快啊!” 姚重华见他评论起父亲,只好闭嘴不答,沉默了许久,才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虞无极和他的虎驳军团?臣……”他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帝尧呵呵笑道:“重华啊,你一定要记住,大人物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同时,总会有小人物趁火打劫。为政之道,便在于平衡。只要整个事态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些小人物的跳梁之举,呵呵……虞无极嘛,随他去吧,不必老夫诏令,很快他就会碰上自己的对手了。” 姚重华心中一寒,顿时牵挂起虞无极手下的千名无辜的虞部族战士,心中沸如油煎:“虞无极,你当真疯了么?” 帝尧眯起了眼睛,八彩之眉闪耀着异样的光彩:“但是那个金之血脉者,老夫却对他很感兴趣啊!大荒究竟走向何处,九州古制能否实现,也许,便归结在他的身上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章 决战(一) “咔!”玄黎之剑斜劈而下,骨刃断裂,面前飞虎战士年轻的脸庞上现出浓烈的恐惧。 “他和我一样的年纪,嘴唇的绒毛还未长硬……”少丘一念未绝,长剑已然不受控制地劈了下去,那张青春的面孔忽然痛苦地扭曲,发出一声疼痛的尖叫,瞬息间血肉模糊。 少丘心中痛了一痛,肋部顿时插入了一把骨矛,痛彻心肺。 激战至此时,少丘和周围的飞虎战士已然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噩梦之中,只觉对方宛如杀神一般,要将自己狠狠地撕裂,吞噬,只能挥起手中的兵刃,将对方斩为齑粉。 战争,其实是为了生存的抗争。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高贵还是卑贱,在战场上,只能做一件事,杀死敌人,生存下来。 体内的元素力大量消耗,运转越来越缓慢,少丘已然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熊弼子在阵外冷冷地望着,紧握的掌心中满是冷汗。眼看这个震惊大荒的金之血脉者就要死在自己手下了,熊弼子胸中激荡起一股澎湃之意,无论炎黄高层对此事是何看法,但自己的盛名终将鼎立于大荒之上,与崛起金天部族的荀季子不遑多让了吧! 少丘正自难以支撑之时,忽然豢龙城上响起一声大喝:“少丘小子,撑住了!老子前来助你!” 少丘一瞥眼,却见戎虎士巨大的身躯垂在一条藤蔓之上,飞速缒了下来。 “戎虎士,你去找死么?”戎叶惊叫一声,伸手去拉他,却被他巨大的重量一扯,两人双双坠下了城门! “挡住他们!”熊弼子一挥手,二百名飞虎战士向前推进,将戎虎士和戎叶围了起来。 戎叶怒叫一声:“都被你害死了!”却无可奈何,从身上掣出弓箭,附着浓烈土元素的箭镞嘣嘣激射,掩护着戎虎士向阵中突入。 戎虎士手中凝出十二条荆牙藤,宛如十二条灵动的毒蛇一般,朝飞虎战士突刺。荆牙藤在他变态的力量驱使下,连虎身都能一穿而透。水生木,元素相生的作用下,水系的防御力在木系的强大突刺能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甚至还有部分被木系吸收,强化了木系的力量。况且这些飞虎战士中最高能力也无非修到了第一劫,根本无法对荆牙藤形成有效的阻拦,只是仗着人多和飞虎巨大的力量,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硬生生拖住他。 “苍舒,蒙降。”熊弼子冷冷地道,“该到两位出手的时候了。少丘留给我,戎虎士和这个神秘女子就留给你们吧!” 苍舒却一动不动,淡淡地道:“这两人不足为虑,金破天马上就要出手了。” 熊弼子一愕,抬头望去,只见豢龙城上,金破天瘦削的身影标枪般挺立在垛口上,忽然间戳唇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身子一折,利剑般直扑而下。 “快,拦住他!”熊弼子面色大变,豢龙城众人中,他最顾忌的便是金破天,这金之守护者第一高手攻击力实在过于强悍,虽然金生水,水系与金系作战占据优势地位,但目下自己所带的人马中,除了苍舒,几乎没有人能与金破天相抗衡。若是一不留神之下,金破天暗中偷袭,只怕自己比月前被刺杀的东岳君下场还要凄惨。 “少君莫慌,只需站在我的身边即可。”苍舒淡淡地道,“金破天伤不了你。”说完甚至意态悠闲地盘膝坐下,神木琴横放系上,闭目抚琴。 “我什么时候慌了……”熊弼子喃喃地道,虽然被气得半死,却也不敢出言无状。 蒙降笑道:“少君,您最好站在苍舒的背后,以策安全。戎虎士和那神秘女子,就留给我来对付吧!” 熊弼子答应一声,急忙跳下飞虎,奔到了苍舒的背后。蒙降跨上蛊雕,振翅而起,犹若浓云般卷向戎虎士。 此时金破天已然凌空飞至,砰地落在了苍舒面前的一块巨石之上。他存心立威,双脚运转元素力,山丘般大小的巨石竟然轰然粉碎,漫天的石屑中,宛如魔神一般。 熊弼子嘴唇颤抖,脸色青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金破天却也不动手,抱着肩膀冷冷地望着苍舒,一言不发。 “金兄为何不出手?”苍舒道。 “我已然出手了。”金破天哈哈笑道,“只不过你尚未觉察而已。” 苍舒一皱眉,尚未想通,却听背后大地轰鸣,铁蹄震动之声惊天动地的响起。他神情一愕,虽未回头,身子却慢慢僵直。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决战(二) 熊弼子大惊失色,急忙回头望去,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山野之中,忽然间奔出数十头狂野凶悍的独角兕,一套乌沉沉的甲胄将那独角兕背上的骑士浑身包裹了起来,只有一双凌厉的眼睛露在外面,宛如一团狂猛的乌云般席卷而来。 “独角兕战士?”熊弼子嘶声叫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独角兕战士?” 金破天哈哈大笑:“老子偏不告诉你,让你郁闷至死!” 他抱着肩膀斜睨着苍舒,苍舒也身子不动,缓缓抚动琴弦,意态悠闲,琴声疏朗,宛如在山林旷野中一人寂寞独奏。 两人彼此牵制,熊弼子只好眼睁睁看着三十多头独角兕低头挺角冲进自己的飞虎阵中。 这群独角兕战士正是孟贲和柯野率领的黄夷战士。他们潜伏在密林之中已然一夜,虽然舒坦,但不得金破天的指令,一动不能动,眼看豢龙城上杀得乱做一团,不明内情之下,也只有干着急。柯野几次见到少丘遇险,嘟囔着前去营救,都被孟贲给拦了下来。理由是:金破天不傻,他撑不住时,绝不介意让咱们出兵的。 三十六人熬了一夜,第二日飞虎战士又开始攻城,正犹豫间,却见少丘背着甘棠孤身走了出来,这才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柯野等人再一次要求出兵接应少丘,孟贲正犹豫间,听到金破天发出的信号,立刻挥军杀了出来。 这一股生力军一杀出来,登时杀得飞虎战士人仰马翻。他们身上穿着乌铜甲,寻常骨刃骨矛根本伤不了他们,独角兕皮糙肉厚,冲阵能力极强,尖角一顶,甚至能把飞虎都顶得肠穿肚裂,瞬息之间宛如一把尖刀般插入了飞虎军团的正中心。 少丘正支撑不下,眼见独角兕战士冲了进来,精神大振,挥剑杀开周围的飞虎战士,和独角兕战士会合一处。孟贲率领独角兕在周围圈荡,将飞虎战士逼了开去,柯野勒住独角兕到了少丘面前,伸手一把将他和甘棠提上兕背,喝道:“冲杀出去!” 独角兕会合一处,凝成锥型阵,往外冲杀。四五百名飞虎战士立刻红了眼,呼号着催动飞虎在半空中滑翔,天上地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合力阻挡。 战场上顿时分成了三拨,戎虎士、戎叶双战蒙降,在这两大高手的攻击下,即便有蛊雕助阵,蒙降也吃不消了,驾着蛊雕飞翔在空中展开游斗,只求拖住两人。独角兕战士则和飞虎战士绞杀在了一起,独角兕战士胜在乌铜甲刀枪不入,骑着冲击力强大的独角兕,犹如一座座堡垒般在战场上冲荡。可飞虎战士陆战略逊,空战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上百头飞虎滑行在空中,凌空射杀、扑击,弓箭虽然穿不透乌铜甲,但独角兕的厚皮却扛不住大量的攒射,很快便被射杀了十多头。兕背上的战士有时候遭到飞虎凌空一撞,竟被撞得重重仆到在地,被踩踏至死。 战局极为惨烈。 唯有苍舒和金破天的对峙已然温文尔雅,甚至有琴声相佐,但两人情知遇到了毕生难见的高手,丝毫不敢马虎大意,剑拔弩张的激烈感,甚至比场中的杀声还要惊心动魄。 忽然,苍舒猛地睁开眼睛,淡淡笑道:“金兄,你败了!” “哦?”金破天一怔,正要说话,猛然面色大变,抬头望去。正午的阳光之下,衰草长原之中猛然腾起浓密的烟尘,宛如龙卷风般朝豢龙城的方向卷了过来。巨大的烟尘中,沉闷的蹄声震得大地仿佛在颤动,仿佛有成千上万的猛兽狂奔而来。 此时,激战的双方也听到了这恐怖的震动声,脸色都变了。这种时候,只要对方来了援军,自己的一方必败无疑,势必遭到全军覆没的命运。况且只从这沉闷密集的蹄声判断,来者不下千人!比交战的双方加起来还多。 金破天身子也慢慢僵硬了,片刻之后,烟尘卷上了对面的高坡,密密麻麻的红衣红甲战士骑着一种古怪的猛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包括一直在豢龙城上观战的豢龙部落之人,也都诧异地望着这种古怪的猛兽,形状如马,白身黑尾,头有一角,虎牙虎爪…… “这是虎驳军团!”一名飞虎战士嘶声吼道,“虞部族的虎驳军团!” 说话间,虎驳军团已然如旋风般扑到,千头虎驳分成四队,四下奔突,将交战的双方尽皆包围在了其中,便连远处的戎虎士和戎叶也被困在了中间。虎驳战士前队弯弓,后队持矛,将整个战场团团包围。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逼降(一) 熊弼子早被吓呆了,见苍舒默然不语,只好望着面前缓缓出现的几骑虎驳,强自镇定道:“是……是虞部族的哪位大人到此?援手之恩,本……弼子永不敢忘。” “哈哈哈哈。”虎驳上一名彪形大汉笑道,“熊少君,在下虞部族虎驳旅统领,虞封瀚。这位是我大哥,虞部族三公之一,虞无极。” 虞封瀚却没有介绍旁边的偃狐和固鸠君。 “啊……原来是名震大荒的虞无极大人。”熊弼子呆呆地道,“虞公率领虎驳战士来我高阳部族,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虞无极冷冷地道,“在下奉虞君之命,到大荒各处寻找草药,偶然见豢龙城刀兵四起,不忍见各族战士抛尸沙场,斗胆前来调停而已。” “鬼才信你。”熊弼子暗暗道,“采草药需要带领虎驳军团么?”但面上却不敢质疑,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我高阳部族和豢龙城没什么恩怨,只不过眼前这个少年。”他指了指少丘,“乃是金之血脉者,企图偷偷跑到三苗与我炎黄为敌,在下激于义愤,率人前来擒拿而已。” “哦?金之血脉者呀?”虞无极装模作样地望了望少丘,“那可放他不得,不如老夫替你抓住他,一起送到杞都,如何啊?” “求之不得。”熊弼子眉开眼笑,胆气顿时壮了起来,“弼子也正好可以邀请虞公到我杞都做客,赏赏我高阳美女的艳舞。” “求之不得。”虞无极哈哈大笑,“可是有一样呀,老夫的虎驳以虎豹为食,最喜吞噬猛虎,为了避免误伤,还是请高阳部族的战士让出飞虎,让人远远地驱赶着跟在后面即可,否则,这些虎驳一旦饿狠了,咔嚓咔嚓把飞虎给吞吃了,老夫可没法子阻止。” 熊弼子呆若木鸡,作声不得。这算什么?那不等于缴械投降了么?哪有自己缴械之后再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做客的?这岂非引狼入室? “少君!”一名飞虎战士大喝道,“这虞部族之人心怀叵测,万万不可听从。拼力一战,咱们未必输了他!” 熊弼子横了他一眼,见是自己的爱将蒙独,心道:“难道本少君不知么?问题是这千名虎驳战士包围之下,一个不好本少君的性命就丢到这里了。你他妈的能救得了本少君么?” 他虽然四处征战,立下不少军功,却大都是率领绝对优势的战士对敌人进行远距离打击,自己从未履险。本以为这次带着飞虎军团擒拿金之血脉者,必当手到擒来,建立不世功勋,奠定在高阳部族的尚武气概,没料到变局迭出,先是遇到了戎虎士,后又遇到了豢龙君,在后来险些被金破天刺杀,早就胆寒了,没想到眼看就要把少丘格杀之时,又被独角兕战士搅了局。堪堪稳定了局势,却又陷入虎驳军团的包围之中…… 熊弼子哀叹不已,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贴近,不禁脸色青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君,按他的话做吧。”苍舒淡淡道。 “你……你说什么?”熊弼子如坠冰窟,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身边这个最大的靠山。 苍舒连脸也不抬,淡淡道:“你还没看清楚他身边那个身材瘦小的人,乃是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偃狐。嘿,在这三大高手的夹击之下,属下无法保证你的安全。更何况,金破天觊觎在侧,此人擅长刺杀偷袭,东岳君前车之鉴,您不可不防。” “这倒也是。”熊弼子一身冷汗,几乎要哭了出来,他本以为带着飞虎军团和苍舒、蒙降两大高手,足以横行大荒,所向无敌,没想到一不留神之间高手怎么这么多?连苍舒也有抵敌不住的时候。早知如此,带了驻扎在孟诸泽西畔的熊图鄂和他的战象军团多好! 可惜,谁让自己当初夸口只需飞虎军团就可以将少丘擒拿过来呢? 他后悔不迭,拭了拭额头的汗水,低低道:“苍舒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你能否和蒙降护住我,让我骑在蛊雕之上飞回杞都。我一定率领熊图鄂的千头象骑来给你们报仇!” 苍舒心中暗叹:“这便是未来的高阳之君啊!凉薄无情,只顾自己逃命,连战士都抛下不管了。高阳部族到了他的手里,又如何能在大荒中屹立?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心中叹息,却不做怒,淡淡道:“如果少君心意已决,苍舒自然竭力为你抵挡敌人。不过千支弓弩之下,足以将蛊雕射成刺猬,少君一定要多加保重,安然逃离。” 熊弼子顿时呆了。是啊,自己会飞,弓箭不会飞么? “那该怎么办?”他浑身大汗淋漓,几乎站立不稳。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逼降(二) 苍舒哼了一声:“虞无极既然要到杞都去,我们何不依他所言,陪着他前往?即使路上屈辱些,只要保住命,到了杞都,火系进了我水系的范围,区区虎驳军团,少君还不是想怎么杀便怎么杀么?” 熊弼子恍然顿悟,顿时意气风发起来,呵呵笑道:“不错,苍舒先生果然智深若海。”他这时才稍稍镇定下来,勉强笑着朝虞无极道,“虞公,既然要到杞都做客,在下自然欢迎之至。为了表示在下的诚意……”他转头喝道,“来人,撤围,下飞虎步行!” 飞虎战士面面相觑,尽皆呆住了。 “少君,不可,这岂非做俘虏了吗?”蒙独吼道。 熊弼子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少君还是我是少君?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蒙独哑口无言,愤然跳下虎背。其他战士也默然无言,慢慢地下了虎背。 虞无极命两名飞虎战士将飞虎驱赶到了一边,和战士隔离,场中一时空了下来,少丘、甘棠、孟贲等独角兕战士凸显了出来。虎驳战士收缩包围,森寒的箭镞对准了众人。 “少丘。”虞无极皱眉道,“老夫对你并无恶意,但在下打算到杞都做客,希望少丘能与老夫同行。” 少丘还未回答,戎虎士大叫起来:“你这老匹夫尖狡无信,又是什么好人了!” “别说话!”戎叶狠狠掐了他一把,低低喝道,“没人当你是哑巴!” “怎么?”戎虎士怒道,“我说得不对么?” “别忘了你我的使命!”戎叶低声喝道,不理会他了。 “那是你的使命,又不是老子的。”戎虎士哈哈大笑,猛然纵身而起,直向虎驳上的偃狐扑去。 两人仇恨极大,虞无极自然知道,却没料到戎虎士居然突然偷袭,急迫间和偃狐同时出手,一道烈焰之剑、六枚木神荆棘,同时向戎虎士射来。戎虎士左手凝出一面木盾,噗噗噗,木神荆棘射入木盾之中;右手却现出一道藤蔓,在烈焰中一绞,呼的一声,藤蔓成灰,烈焰之剑却也成了漫天火星。 只此瞬息之间,戎虎士已经扑到偃狐面前,偃狐正要抵挡,却不料戎虎士一脚将他旁边一名战士踢下了虎驳,伸手从虎驳的背上取出自己那柄巨大的龙骨刃,哈哈狂笑着迫退偃狐的攻势,大步退了回去。 原来那日偃狐制住他之后,缴了他那柄龙骨刃,就让虎驳战士随身带着,没想到方才戎虎士一眼瞥见,竟冒着如此奇险,抢回了自己的骨刃。虞无极和偃狐面面相觑,同时苦笑。 少丘冲上几步,掩护戎虎士归来,望着虞无极缓缓摇头道:“虞公,在下还要到苗都求医,不陪你了。想留下我,便让你的虎驳战士杀过来吧!” “嘿!”虞无极嘿然叹道,“老夫说过,不干涉你和别人之间的仇怨,但事已至此,老夫只有一句话,只要你到了杞都,随时都可以走人。否则老夫也不为难你,却会下令千名弓箭手齐射,将你背上的女娃儿射成刺猬。” 少丘和孟贲等人不禁脸色剧变,方才和飞虎战士一战,独角兕战士死伤十多人,目前只剩下二十一人,想结阵避开箭雨,无疑痴人说梦。 虞无极瞥了一眼金破天,淡淡道:“只怕千名弓箭手的威力,想短时间内杀死你或者金破天这种高手力有未逮,但便是金破天,也无法将她救出此处吧?” 金破天闷哼一声,却不言语。少丘脸色凝重,低声对孟贲道:“待会儿你剥下一副乌铜甲给甘棠换上,听我号令,凝成锥形阵,将甘棠护在中间直冲出去。” 孟贲点头答应。 却不料虞无极耳力挺好,哈哈笑道:“没用,少丘。你只要一冲,老夫的对手便会是金破天,苍舒对付戎虎士和那女子,而你则会面对蒙降,虞封瀚和偃狐便会集中全力击杀甘棠。唉。”他长叹一声,“这又何必呢?老夫与你无冤无仇,虽然在东岳神殿击了你一拳,但错不在我,谁让你偷听我们谈话呢?老夫可以盟誓,只要你陪我抵达杞都,任你离去。” 他一竖手掌,一团火焰缓缓在半空凝结成圆形的火神之符,正色道:“若少丘信得过老夫,老夫这便弹出鲜血,在火神祝融面前盟下誓言。” 少丘不由意动,甘棠却冷笑道:“如此急迫,必有所图,你们炎黄之人,骗得我们还不够么?” 虞无极不禁沉下了脸,怒道:“少丘,你若往苗都,杞都乃是必经之路,现下离一月之期只剩下十多日,你绕路耽搁时日,误了这女娃儿的病情,可莫要怪我。” 这一下顿时戳到了少丘心中的痛处,他一路逃亡,渐渐偏离了前往苗都的最近路线,若是再耽搁,若是生命之树破体而出,只怕到了苗都也无济于事。他思忖片刻,断然道:“好,你盟誓吧!”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火神誓言 “好!”虞无极手指一弹,一枚血珠飞上半空,向那巨大的火神之符飞去,悬停在半空急转。虞无极恭敬地道:“祝融神明鉴,弟子在此盟誓。有金系血脉者少丘,与弟子同往杞都,到杞都之日,任其自由来去,弟子不加干涉。如有违背,弟子甘愿受天雷亟之。” 少丘没想到他真的盟誓,不禁有些狐疑,转头问甘棠:“你看……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了。”甘棠甜甜一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孟贲皱眉道:“盟誓那是极为庄严之事,轻忽不得。咱们既然答应了他,杞都便是死路一条,咱们也得闯一闯了。” 少丘点头,扬声道:“既然如此,虞公,在下便前往杞都吧!不过我的战士们是绝不会放弃独角兕的,下兕步行,虞公想也莫想。” 虞无极望着他这二十一人,含笑点头:“可以。” “老子不去!”戎虎士哼道,“除非让我把偃狐这王八蛋的脑袋拧下来。” 偃狐哈哈大笑:“老戎,咱们之间非是私人恩怨,我也是受命行事。日后见了东岳君,自然——” “住口!”戎虎士喝道,“莫要再提荀季子那王八蛋,老子从此就是放逐者,跟金天部族再无关系!你我之间,只有仇恨!” 偃狐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说话。戎叶却低声喝道:“戎虎士,若再添乱,小心我……不理你。这次杞都咱们是非去不可。” 戎虎士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好啦!”虞无极哈哈大笑,“既然没有问题,咱们这便上路吧!杞都的歌舞与豆馅稻饼乃是一绝,咱们请熊少君做东。” 熊弼子尴尬地点头:“应该,应该。” 少丘眺望豢龙城,遥遥拜别豢龙君和董茎等人,随着虞无极、熊弼子等人踏上了前往杞都之路。 豢龙城上,董茎痴痴地望着远去少丘裹在洪流般的虎驳军团和飞虎军团中逶迤远去,直到那虫蚁般的细线消失在山丘与密林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茎儿。”豢龙君怜惜地望着女儿,叹道,“人生的际遇,有时候便像那两匹马奔驰而来,迎面而过的刹那。有时候这个人会回过头来与你并肩奔驰,相守终生,更多的时候,你们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很快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要习惯这个人生才好。” “父亲……”董茎倔强地擦了擦泪水,“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他走了么?纵然不是因为女儿,可是……可是我们赤夷部落数百年来的屈辱呢?我们需要金之血脉者!” 豢龙君伏着城墙,艰难地站起来,望着少丘消失后寂静的荒野,冷冷道:“我们留不下少丘,但一定要留下金之血脉者!” “父亲……少丘不就是金之血脉者么?”董茎愕然。 豢龙君的面孔一阵抽搐,却不答她的话,艰难地道:“茎儿,你为了赤夷部落,为了金系,愿意做任何牺牲么?” “女儿愿意!”董茎毫不犹豫地道。 “即使……这个伟大的功业,需要你牺牲你最爱的人么?”豢龙君慢慢道,“想好了,为父不想你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董茎浑身一抖,满脸恐惧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您……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去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豢龙君不敢看自己的女儿,凄然道,“一个改变大荒格局,改变天下气运的大事!” 董茎和一旁的大长老尽皆呆住了,怔怔地望着豢龙君。豢龙君咬牙道:“我再也忍受不了哪怕一天的屈辱!我赤夷部落再也忍受不了这四百年来的不平!我金系再也忍受不了这十六年来大荒中稀薄微渺、让我金系男儿成为孬种的金元素力……” 他一拳砸在城头,碎石崩裂:“我已经为金系崛起,已经牺牲了二百名大好男儿,难道……就牺牲不了自己的女儿么?” 杞都位于孟诸泽西南二百余里,过了孟诸泽,便是一望无际的高阳之原,旷野平阔,水系纵横,土地极为肥沃,水产也丰盛,乃是大荒间的富饶之地。高阳之原开发极早,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以及后来的炎帝部落都在这片平原上生息繁衍,到处都是成片的良田,种植者谷黍稷稻和各色作物。此处的部落也最是密集,每隔不到百里甚至数十里便是一个部落,部落有大有小,但族民均是颇为富足。 农耕比之金天部族的渔猎显然要安逸许多。 高阳部族第一勇士熊图鄂率领象骑驻扎在高阳之原北部,虞无极只想偷入杞都,逢部落便从边界处绕行,千名虎驳战士和六七百名飞虎战士鸦雀无声,宛如幽灵般穿梭在平原的野林之中。虞封瀚撒开四百余名虎驳战士,在四个方向的三四里外警戒逡巡,一旦有人靠近,格杀勿论。众人一路行来,竟然平静无比。 黄昏时分,众人正行进间,忽然前面隐隐有兀鹰盘旋,鹰羽蔽空。 偃狐皱眉道:“兀鹰最喜食腐肉,怎么会聚集这么多?”他善于驱使鸟兽,与蒙降略有相同之处,不过蒙降是驯兽,他则是以木元素力控制鸟兽的思维。 虞无极思忖片刻,道:“封瀚,你派遣到正前方探路的虎驳战士有多少人?” “一百人。”虞封瀚道,“他们并未传回消息,想来无甚大事。” 虞无极点点头,兀鹰并没什么攻击力,他也不再介意,下令全军进发,夜晚赶到颖水之畔扎营。虎驳战士将飞虎战士和独角兕战士夹裹在中间,加速进发。 虞封瀚和偃狐在前面开路,一炷香之后,到了一处溪水边,忽然虞封瀚暴喝一声:“大哥,快来!” 虞无极和熊弼子、苍舒等人催动坐骑,飞快奔了过去。金破天笑道:“这帮王八蛋又遇到什么麻烦了么?咱们且去瞧瞧。”骑着独角兕当先奔出。 甘棠急迫道:“我也去,我也去。” 少丘无奈,骑在独角兕上,将她抱在前面,跟了过去。远远的就见虞封瀚等人望着前面的溪流呆若木鸡,虞无极等人奔过去之后,随即也呆住了,一动不动,继而金破天也傻住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秘杀人者 “啊哈!”甘棠好奇心起,“快快,定然有什么有趣之事。” 少丘呵呵笑着,加快速度,奔到近前,两人顿时也傻住了。 却见面前两丈宽的溪流之中铺满了尸体,红衣红甲的战士,死相狰狞的虎驳,上百名战士和百头虎驳竟然系数被杀,无一生还,简直堵塞了溪水! 谁能无声无息地杀死百名虎驳战士?要知道,在前方开路的虎驳战士与大部队只隔了不到五里啊!况且以虎驳的铜铁之躯和凶猛性情,谁又能无声无息便将它们宰杀? 好半天,虞无极才抖抖索索地怒声喝道:“什么人干的!” 偃狐跳下虎驳,奔近查看那些尸体,只见虎驳和战士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战士们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仿佛临死前那一瞬间痴傻了一般。更奇的是,百名战士身上的刀矛弓箭尽皆没有出鞘,完好地挂在身上,只有三五名战士手中握着弓,箭却没有射出去,落在自己身边的地上。仿佛袭击突如其来,百名战士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抗,就在一瞬间被尽数格杀! 溪水中一片死寂,只有天上的兀鹰群嘎嘎鸣叫,飞旋盘绕。有些笨头笨脑的兀鹰也不惧人多,飞下来啄食尸体,被盛怒的战士们弯弓射落。 “来人!”虞无极沉声喝道,“速速放出信号,命四周的战士立刻聚拢。” “妈的!”虞封瀚怒不可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是我的战士伸着脖子让人砍,也不可能砍死一百人连个响动都没有!况且这些虎驳便是砍在脖子上也砍杀不死啊!” “他们不是被兵器杀死的。”偃狐细细观察着,道,“也不是中了毒。奇了。除了毒药,还有什么东西能在一瞬间大面积杀人?” “难道此处有什么魔兽?”甘棠忍不住道。 “哦?”虞无极一怔,目光炯炯地望着苍舒,“这种奇异的死法,只怕也只有某种魔兽能够解释了。你们部族范围内,当真有这种杀人不见痕迹的奇异魔兽么?” 苍舒断然摇头:“此处乃是高阳部族的核心地界,若是有魔兽,早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我又怎会容忍它待在此处。” “是啊!”蒙降也摇头,“我对各种魔兽都了解一些,能一瞬间杀死百名虎驳战士的魔兽,却是闻所未闻。” 少顷,分散四周逡巡的三百名虎驳战士尽数聚拢,竟然无一伤亡。虞封瀚细细问过周围的情况,虎驳战士们回报,除了斩杀了几名企图接近大部队的猎手,并无任何异常发现。 虞无极郁闷无比,命人掩埋了虎驳和战士的尸体,又将虎驳之皮和顶上的尖角剥下来收好。这些皮刀矛不入,乃是制作甲胄的上好原料,尖角的穿透力极强,可以制作矛尖。 “这虞无极比我还小气。”甘棠笑道,“真懂得废物利用。” 虞无极心情极差,恼怒地瞥了她一眼,却不做声。 “大哥,怎么办?”虞封瀚道。 虞无极冷冷道:“敌人肯定埋伏在侧,咱们也不必专门去搜索他下落,继续按照原计划推进,晚上不扎营,直奔杞都。”他想了想,道,“偃狐兄、封瀚、苍舒兄、蒙降兄,你们各带十名虎驳战士向四个方向分散到三里外,警戒外围。若有人偷袭,立刻释放火焰联系。” 四人面面相觑,这神秘的凶手能在瞬息间杀死百名战士,凭什么就杀不了自己?还未摸清敌人状况的前提下,只带领十多人在夜晚的大荒中闲逛,还要不要命了? 不过四人均是名重一时的高手,也没法流露出不满之色,只好率人去了。 千余人的大队伍继续往杞都的方向前进。夜幕不经意间垂落,覆盖了辽阔的原野,远天的繁星之下,浓密的树林幽暗无比,仿佛巨大的魔兽张开大口等待着众人进入。 刚走出五十余里,忽然前面窜起一道剧烈的火焰,宛如一道火龙直扑上空,映得天空为之一亮! “不好!封瀚遇到了伏击!”虞无极大吃已经,策动虎驳快如闪电般扑了过去。 “快,快跟上去。”甘棠大喜,一迭声地催促少丘。 少丘心中也是好奇无比,与金破天等人骑着独角兕全力奔了过去。二三里的距离,眨眼即至,只见前方稀疏的树林中火焰飞腾,映得周围宛如烈火地狱一般。地上倒着十多名战士的尸体,几头虎驳正躺在地上哀鸣。 烈火的正中心,虞封瀚正和一道金黄色的怪影激烈交锋,那怪影快如闪电,绕着虞封瀚飞速疾奔,速度快极,竟然在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便是少丘这等高手竟然也看不清它的形状。虞封瀚在周围织成了一座烈火之阵,整个战场烈火熊熊,隐隐然形成了一道火焰封印,将那怪影困在其中,但绕是如此,虞封瀚仍是左支右绌,抵挡不住那怪影快疾无伦的攻击。 “这是什么怪物?”甘棠瞠目结舌,“速度怎能快到这种地步?” 少丘和金破天也吃惊不已,两人骑的独角兕距离这怪影五丈,便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任是两人如何催促也不动,只是摆头嘶鸣,看来这怪影给它们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虞无极长啸一声,凌空扑进火场,双手一圈,一团烈火凭空生出,将虞封瀚的火焰封印范围又缩小了一半,那怪物受到限制,身形逐渐慢了下来。 “大哥,这东西……这东西是……”虞封瀚喘息着道,“是开明兽!”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少丘细细一看,果然,那怪影速度减缓下来之后,露出比猛虎还要雄伟两倍的身躯,遍体金色毛发,头似骆驼,却生着龙角。不正是自己劈开青铜囚笼救出来的那头开明兽么?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神兽 虞无极也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道:“苦也,这开明兽是来报复咱们了!” 甘棠在少丘的怀中笑得直打跌:“哈哈,原来搅得他们不得安宁的居然是开明兽!嘿,这神兽居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真是奇兽啊!开明兽,加油!” 她竟然给开明兽鼓起劲儿了。 远处长啸连连,蒙降、苍舒、偃狐等人看到此处的火焰,也飞速奔来。蒙降一见开明兽,顿时惊喜交加,大叫道:“虞公,手下留情啊!是我的开明兽啊!” 虞无极大怒:“好啊,你过来降服它吧!” 蒙降哑口无言,这开明兽如此厉害,虞氏兄弟联手都拾掇不下,自己过去岂非找死么? 苍舒瞥了少丘一眼,叹道:“原来竟是这昆仑奇兽,怪不得那些人和兽死得毫无伤痕了。” “开明兽杀人,为何不留伤痕?”甘棠诧异道。 苍舒详细解释道:“开明兽号称洞察万物,谛听天地,拥有极其强悍的精神力,可以震慑百兽。据说数丈方圆内,开明兽若是以精神力攻击,无论再强悍的猛兽,大脑都会被它摧毁,轻则疯狂,重则毙命。人类精神力自然远比兽类强悍,但寻常之人一样抵挡不了这种无形无影的攻击,世间除了专修精神力的巫觋,只怕也只有咱们这些将元素力修炼到顶级境界的高手,才能抵挡这种精神力的打击。” “哦,怪不得那些战士和虎驳死得毫无伤痕了。”甘棠点头,“它的速度居然快到了这种地步,当真不可思议。” 金破天笑道:“开明兽乃是昆仑山西王母的宠兽,号称昆仑山守护神,只知道传说中极为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不过虞氏兄弟联手,只怕还是能收拾得了它的。” “没错啊!”蒙降哭丧着脸道,“可这……这是我的开明兽啊!”他怒视着少丘,“都是你,放走了开明兽。豢龙城下,老子说了不难为你,你他妈的倒难为起了老子!” 少丘咳嗽一声:“我看不得你们虐待动物……” 甘棠冷笑道:“能否降服神兽靠的是缘分,你缘薄福浅,怪得了别人么?再说了,两军交锋,无所不用其极,你既然打仗,招摇着带头神兽来晃什么?” 蒙降欲哭无泪。他一得到开明兽便舍不得分离片刻,所有时间都用来驯兽,却没想到被少丘一剑劈开青铜囚笼,将它给放了出来。 这时火场之中虞氏兄弟联手释放出了第三重封印,进一步压缩了开明兽的空间,开明兽行动的速度越来越迟缓,但虞氏兄弟忌惮它精神力了得,也不敢贸然逼近。精神力这种东西,他们从巫觋身上了解的多了,知道越远力量越是薄弱,因此只是远远地以火焰攻击。 开明兽对火元素极为忌惮,巨大的身体灵巧地跳跃,避开火焰,但火焰封印的范围越来越小,只怕迟早被烧成烤肉。 便在此时,少丘脑中忽然一震,脑中毫无缘由地出现了极远处的一幕场景:雄伟肃穆的雪山之下,一道山门轰然锁闭,一行数人拉着一辆青铜囚笼车顺着山路迤逦而下。囚笼中的开明兽回头眺望着雪山,嘶吼声中露出难言的凄怆…… “是它在向我说话!”少丘呆呆地望着场中的开明兽,脑海里念头纷乱,却是一瞬之间就明白了开明兽的来历——它竟然是被西王母当作礼物送出了昆仑山! 它最大的愿望便是回到昆仑山上,被少丘救了之后,它便在大荒间游荡,寻找西行之路,却无意中看见了曾经囚禁它的虎驳战士。这种极度追求自由的神兽,最恨得便是被囚禁,况且这些虎驳战士曾经对它羞辱虐待,开明兽一怒之下,尽歼虎驳战士…… 少丘呆呆地望着开明兽,那种心与心的沟通当真奇异,他一瞬间便明了了开明兽心中的孤独、郁愤与不甘,就仿佛他在一夜之间被空桑部落视为寇仇,有家难归…… “虞公,且慢动手!”少丘忽然扬声喝道。 虞无极一怔,激斗之中回头瞥了少丘一眼。少丘将怀中的甘棠送给金破天,从独角兕上一掠而起,直扑烈火封印之中。 “他要干什么?”蒙降奇道。 却见少丘凌空扑到,玄黎之剑迸跃而出,一剑朝烈火封印劈去。嗤地一声,空中响起剧烈的摩擦声,火势轰然一涨,向两侧分开。玄黎之剑竟然一剑将烈火封印劈开了一道缝隙。 “啧啧。”金破天赞道,“我家帝君所炼化的这把神剑,只怕比神器吴刀也不遑多让了吧?” “胡吹大气。”蒙降翻了翻眼睛,“你见识过吴刀么?那种神器岂是人类身体所炼化之物可比!” “哼!”金破天情知如此,自然“不屑”与之辩论,闷哼不答。 少丘进入烈火封印之中,站在了虞氏兄弟的面前,横剑道:“虞公,且慢。” “你来干什么?”虞无极诧异道。他手中不停,什么心之暗火、烈焰之剑、烈火狂龙、火网封印一股脑地攻击着,开明兽虽然速度变慢,但行动比之人类仍旧快如闪电一般,在交叉的火网之间纵跃如飞。 “在下希望你能放过开明兽。”少丘道,“它告诉我,它屠杀虎驳战士,是因为你们囚禁过它。它的目的只是回归昆仑山而已,虞公你又何必非要与它拼个两败俱伤呢?” 虞封瀚大怒:“胡说,它杀死我百名战士,老子焉能放过它!放了它之后,以它的速度,若是它再与我们作对,谁能降服得了?” “它不会与你们作对的。”少丘转头望着行动更窘,却依旧傲慢的开明兽,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它告诉我,它不愿意在大荒间流浪,它只想回到它的故乡。” “是啊,是啊。”蒙降也急忙道,“虞公,此种异兽,人间罕有,杀之不祥啊!” 虞氏兄弟哼了一声,心知想杀死这头异兽,自己兄弟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心头也不禁犹豫。少丘急忙踏上一步,玄黎之剑一斩,将两人的烈焰之剑斩断,站在了开明兽和两人的中间:“虞公,罢手吧!”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开明兽的条件(一) 虞氏兄弟一滞,虽然对开明兽恨之入骨,却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向少丘出手。少丘转头望着开明兽:“兽兄,如果你愿意回归故乡,在下帮你破开这火网封印,不要再和这些人作对了。” 开明兽踞坐于地,侧着脑袋看看少丘,点了点头。少丘呵呵一笑:“虞公,得罪了。”长剑一劈,面前的火焰封印四分五裂,余焰在空中一闪,慢慢地变细,消失于无形。 虞无极闷哼一声,朝虞封瀚使了个眼色。虞封瀚一声呼哨,周围的虎驳战士齐齐掣开弓弦,箭尖闪耀着暗红的火焰,对准了少丘和开明兽。 少丘也不理会,朝开明兽笑道:“兽兄,封印已破,你还是尽快回去吧!你的家乡比我的空桑岛要美丽多了,何必留在这大荒,像我一样去面对这难以自拔的纷争。” 开明兽低下了头,呜呜了两声,一副无奈的样子。少丘脑中轰然一震,忽然就感觉到了它的悲哀和无奈,一人一兽默默地对视着,以精神力默默地交流,霎时间,少丘的眼中含满了泪水。 “少丘。”甘棠叫道,“它是不是在说话?听说它能和人交流的,它和你说些什么?” 少丘失神地忘了她一眼,慢慢道:“它说,我往哪里去?我本就是西王母作为礼物送入大荒之中,可是我不愿被囚禁,不愿做别人的宠物,才要脱出牢笼,重奔自由。然而,哪里才是自由?回到昆仑山,我还会被囚禁在青铜囚笼之中,封印住身体,跨过连绵的雪原和沙漠,再次被送给大荒的权贵,作为别人饲养的宠物……” “啊?”非但是甘棠,便连虞无极等人也呆住了,没想到这异兽真能以精神力让人懂得它的心思,而且能表达得如此清晰!这还是兽类么? 众人正自诧异,忽然间开明兽缓缓走过来,那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山一般站在少丘的面前,低下头亲热地拱了拱他的脑袋。少丘忽然笑逐颜开,欣然道:“你不后悔么?” 开明兽傲然摇了摇头。少丘喜道:“可是……可是……这样是否太亵渎你了?毕竟你是神兽啊!” 开明兽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尾巴一甩,啪地在少丘脑袋上敲了一记,少丘居然也不恼火,欣喜地搂着它的脖子,大笑道:“好,好,我答应你。” “喂,你答应它什么了?”甘棠急不可待地道。 “我答应它做我的坐骑了。”少丘呵呵笑道,“开明兄说,它还没想好去哪里之前,会待在我的身边,供我骑乘。” “啊?”甘棠惊喜交加,不禁瞠目结舌。 “啊——”又是一声惨叫,却是蒙降生生被气得昏厥过去了。 “快,快,我要骑开明兽!”甘棠两眼发光,张着手臂呼叫。 “等等。”少丘也是乐不可支,“我要给它起个名字。” “起什么名字?”甘棠大感兴趣,“这等神兽,一定要有个惊天动地的名字!” 开明兽听了甘棠的话,傲然地哼哼了两声,显然极为受用。少丘挠了挠头皮:“这个倒不大好想……”他打量着开明兽,“你看它浑身金毛,威风凛凛,咱们叫它阿金如何?” “啊——”甘棠半晌无言,忽然脑中一震,忽然感觉到了开明兽的思感。只见开明兽斜着脑袋望着她,那思感翻译过来便是:“阿金是什么意思?” “呃……”甘棠脸色尴尬,也没敢回答,祈求地望着少丘,“能不能想个更好的?” “更好的?”少丘愁眉苦脸地想了片刻,忽然一拍手,哈哈大笑,“有啦,我从前有个海鲸朋友,是玄黎驯的宠物,玄黎给它起个名字叫笨笨。” “这个名字好!”一听是帝君起的名字,金破天不假思索地挑起大拇指赞道。 少丘也颇为得意:“是啊!是啊!所以,我的开明兽,就叫呆呆吧!恰好和海鲸的名字相对,多好!” 众人全都呆了。虞封瀚喃喃地骂道:“娘的,老子竟被一个呆子灭了百名虎驳战士……” “吼——”这回开明兽却听懂了,顿时脑袋剧烈摇晃,发出一声怒吼。呆呆,恐怕是人是兽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呃,少丘。”甘棠爱极了这头聪明的神兽,可怜兮兮地望着它,道,“我觉得……还是阿金好吧!” “好,听你的,就叫阿金。” 开明兽蹙着鼻子,一脸疑惑,仿佛仍旧无法判断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韵味,然后冲着少丘吼吼了两声,少丘顿时一脸呆滞。 “它说什么?”甘棠急不可待地催促。 “它说……”少丘一脸古怪,“它说它喜欢喝酒,作为报酬,每日要喝十斤好酒,必须是五谷酒,不能是果酒……你他妈的,连我的酒瘾上来都只好忍着,如何来养活你?” “它……它好奢侈。”甘棠也呆住了,喃喃道,“三十斤五谷酒,可以换一匹马……少丘,你三天骑掉了一匹马。” “啊哈——”戎虎士大叫道,“对老子胃口,这酒由老子提供!” “真的?”少丘笑逐颜开,“能不能连我的一并提供了?嗯,我酒量浅,一天一坛足够,不过绝不能是百草仙酒……” 这时那开明兽又侧过头哼哼了两声,这回连甘棠和戎虎士也听到了,三人对视一眼,甘棠和戎虎士同情地望着少丘:“你……你仿佛快要破产了。” 这回连蒙降也奇了,道:“怎么回事?它说什么?” “它说……”戎虎士忽然捂着肚子大笑,“它说它一天要吃三十斤肉,但它不喜欢生肉,要吃烤熟的肉,而且烤肉上要撒满辣椒……”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开明兽的条件(二) “三十斤……烤熟的肉……撒满辣椒……”蒙降一头大汗,庆幸地抚了抚胸口,“娘老子,幸亏把这个赔钱货甩出去了。肉还好说,辣椒……除了三苗国和巴州那些人,炎黄中可哪里去找啊!” “阿金……”少丘眼珠转了转,亲热地抚摸着它的金毛,“你是西方兽,呃,不了解大荒的生活习性,我们大荒中人讲究自力更生,想吃肉,就自己去捕捉野兽。嘿,你看这大荒中的野兽那么多,你看中什么抓什么,然后我来烤了给你吃,如何?” 开明兽觉得有些不对头,侧着脑袋正在思考,少丘恶狠狠地威胁道:“否则,我只好每天给你吃鹿蜀肉,吃得让你反胃!看见其它美味的兽类馋死你!” 开明兽唔唔唔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仿佛甚为满意。 众人无不崩溃,甘棠喃喃道:“少丘,你真是太精明了,有这头神兽当苦力,连自己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了。” “至于辣椒这个问题……”少丘瞥了瞥金破天,“金兄,据说你们三苗产辣椒?” 金破天顿时吓了一跳:“你……你不至于让老子跑到三苗,每日给你运送辣椒吧?” “不行么?”少丘摊了摊手,无奈地望着开明兽,“阿金,你也听见了,是这个家伙不让你吃辣椒。他不答应让你吃辣椒,你就不让他睡觉,能办到么?” 开明兽斜睨着金破天,连连怒吼,金破天只觉脑袋里嗡然一响,却是被它的精神力狠狠冲击了一下。所幸金系之人意志力最是坚强,这才没当场翻倒,不过他也是骇然不已,这等强悍的精神力,若是不让自己睡觉,那简直太容易了。 一想起给黄夷战士守夜巡逻的日子金破天就打冷战,怒视着少丘道:“你……你他妈这是敲诈!勒索!” “我没敲诈勒索呀!”少丘诧异道,“你……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们呀!” “老子要把你带到三苗,不跟着你怎成?”金破天悻悻地道。 “那你一看见阿金,可以逃得远远的呀!” “老子……能比开明兽跑得快么?”金破天哭丧着脸。 “那我就没法子了。”少丘一摊手,无可奈何地道。 “算……算你狠。”金破天欲哭无泪,喃喃地道。 众人顿时崩溃当场,尤其是蒙降,简直都呆滞了,没想到这么奢侈的一头神兽,少丘居然不用付出一粒米就能养活!而且还有倒贴!这……这简直太过分了! 少丘呵呵一笑,飞身跃上了开明兽的脊背,拍着它的脑袋叹道:“阿金呀,以后你有烤肉吃啦!有辣椒吃啦!可要好好给我干活呀!” 开明兽也无比满意地哼哼着,神情悠然。 少丘得意无比,满足地抚摸着那浓密柔软的金毛。开明兽的脊背宽大至极,而且金毛厚密,骑坐上去既稳又舒坦。他指挥开明兽缓缓走到甘棠面前,甘棠原来所坐的独角兕立刻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竟然浑身发抖,正欲躲开之时,少丘一探手,将她提了过来,放在开明兽的背上。那独角兕吼叫一声,竟然飞快地跃出去七八丈远,这才缓过了神,双目失神地望着这巨大的开明兽。 虞无极等人目瞪口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收复了开明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开明兽当初运抵虞部族,虞岐阜、虞无极等人真是欣喜若狂,企图驯服开明兽,然而耗费了无数心力,却一个个惨败而归,甚至还折了数名高手的性命。 时间久了,虞部族视其为烫手的山芋,用又没法用,丢了舍不得,后来虞无极谋变大荒,知道高阳八恺的蒙降喜好驯兽,为了拉拢八恺,投蒙降所好,提议将开明兽送给蒙降。虞岐阜乐得做个人情,当即运了过来送给蒙降,不料还没等蒙降施展本事驯服,却倒霉地碰上少丘闯阵,为了破阵,劈开了青铜囚笼中的封印,将开明兽给放了出来,令得蒙降鸡飞蛋打。 “熊少君。”戎叶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眼波一瞥熊弼子,“恐怕以后你杀死少丘的难度要增加了呀!” 熊弼子脸色铁青,重重地哼了一声,询问地望着苍舒。苍舒缓缓摇了摇头:“骑着开明兽,速度快如闪电,只怕寻常的箭镞也追之不及。而且,这异兽精神力强悍,甚至拥有未卜先知的灵觉,想伏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正面交接,只怕五丈之内,寻常猛兽和战士的大脑就会被他的精神力震得稀烂,不死也变成疯子。” “是吗?”戎叶笑吟吟地道,“那么熊少君想杀死金之血脉者的梦想岂非要落空了?” “咳咳。”苍舒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熊弼子闷哼一声,干脆骑着飞虎转身走了,想是眼不见心不烦。 虞氏兄弟见少丘已然降服了开明兽,呆了半晌,两人躲到一边商议。虎驳战士纷纷请缨,誓杀开明兽为同伴们报仇,虞封瀚也目露凶光,不停地扫视着开明兽和少丘。最终虞无极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一饮一啄,皆由天定。想咱们从昆仑山弄到这头开明兽,费了偌大的心力,最终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当真是天意如此啊!咱们认了吧!” “可是我一百多名兄弟的仇……”虞封瀚恼怒不已。 虞无极冷冷地哼了一声:“咱们虞部族的仇人还少么?你跟一头畜生较什么真?” 虞封瀚不说话了,固鸠君冷冷道:“杀了你的人,你就要报仇么?别忘了你还杀了我上百固鸠战士!我找你报仇没?你枉称英雄,心胸还不如我这个女子!” “你少来烦我!”虞封瀚气得吐血,回身喝道,“开拔!老子今夜不睡觉了,连夜赶到杞都!” 炎黄之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射杀 高阳之原,杞都。 涡水和颖水东南流去,注入千里淮水,在高阳之原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水网。在无数水流的切割中,两水之间形成了一片片河洲,仿若连绵的群岛,高阳氏族的先人,便在其中的一座河洲上建设城池,繁衍生息,名之为杞都。千百年来,随着高阳氏族的扩张,从氏族道部落再到部族,杞都的规模不断扩大,已然覆盖了周围的二十多座河洲,形成了一片连绵的建筑群。 高阳部族属于水系,以水为生,以水为家,以水为战,他们在河洲之间建起了无数桥梁索道交通来往,将这二十多座河洲形成了整体,直推到河洲之外的高阳之原上,并在河洲外建起了雄伟的城墙,将方圆百里的二十多座河洲完全包裹在了其中,高阳部族主体部分的三十多万人口,就在这篇被城墙围绕的河洲内繁衍生息。 熊弼子“陪”着虞无极等千名虎驳战士在高阳之原的密林荒山中走了一夜,黎明的第一抹晨光照在众人脸上之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杞都巨大的城墙仿佛一条无边无际的巨龙般匍匐在原野之上。 “好壮观的城池!”金破天啧啧赞道,“老子跟水系打了几十年的仗,还从没到过杞都来晃悠过呢,没想到竟然如此雄伟!” 蒙降哈哈大笑:“免了吧,你到杞都,恐怕整个高阳部族的人都要拎着刀矛来砍杀你,嘿,老子第一个就要跟你拼杀一场。” “是吗?想找老子打架?”金破天斜睨着蒙降,“不如你我二人就在这里拼一场?” 苍舒淡淡道:“金兄远来是客,我高阳部族岂能不尽地主之谊。日后沙场相逢,再拼斗不迟。” 金破天嘿嘿笑道:“原来你们是怕有违待客之道。嗯,这样如何?老子这就破城而入,先宰杀他一二百个高阳战士,你们再来找我拼杀,就是杀敌,而不是待客了吧?” 苍舒和蒙降面面相觑。金破天兴高采烈地道:“当然,老子杀人之前你们万万不可阻拦,若是老子杀不了人,那岂非还是你们的客人,你们还得遵循待客之道,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和老子虚伪地应付?” 苍舒苦笑一声,蒙降却气炸了肚皮,正要反唇相讥,却听戎虎士哈哈大笑起来:“是极,是极。金破天,你真是个十足的笨人,想要杀人何必到杞都去,面前的熊弼子想宰掉还不是跟捏死个蚂蚁么?哈哈,你杀了熊弼子,保准你立刻就可以和高阳八恺打个热火朝天。” 熊弼子赶了一夜路,让这公子哥叫苦不迭,正自呵欠连天,在一旁生闷气,一听这话登时脑袋一震,脸色惨白,不安地望了望金破天。金破天斜睨了他一眼,颇有意动之色。熊弼子大骇,嗖地躲到了苍舒背后,那速度比开明兽还快。 “喂,你们吵什么呢?”甘棠和少丘骑着开明兽从后面走了过来。这开明兽精神力强悍,虞无极和熊弼子都不乐意它混在自己的虎驳和飞虎中,这些猛兽一靠近开明兽就开始狂躁不安,于是便将他俩安排在了队伍最后。少丘无可无不可的,甘棠却大大不乐意,因为众人要么骑着飞虎,要么骑着虎驳,都不乐意跟开明兽走那么近,甚至孟贲等黄夷部落的战士们骑着独角兕,也没法和她靠近,让甘棠倍感寂寞。 “两位莫要吵了,我们这便轻装简行,进入杞都。”虞无极忽然冷冷地道。 “轻装简行?”甘棠纳闷道,“没什么累赘之物啊!如何轻装简行?” “呵呵,累赘之物有很多。”虞无极森然一笑,手一挥,虎驳战士忽然哗地列开了阵势,弓箭齐齐对准了那六七百名离开飞虎步行的高阳战士们,森冷的箭镞上阳光映照,闪耀着死亡的光芒,面具后虎驳战士的眼眸中充满了嗜血的杀意。 “虞公——”熊弼子大叫一声,几乎骇呆了,“你这是何意?” 虞无极连望也不望他,淡淡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呵呵,稍等片刻就知道了。” 这六七百名飞虎战士还在诧异之中,大将蒙独一见形势不好,急忙大喝道:“保护少君!结成圆阵抵挡箭雨!” 苍舒哀悯地望着这群惶恐不安的飞虎战士,叹道:“少君有我来保护,蒙独兄,你们只管安心地去吧!”说完一把将熊弼子拎了过来,抛给了身后的蒙降。 熊弼子已然惊得宛如木雕泥塑一般,仿佛仍旧没有搞清楚状况,只傻呵呵地张大嘴巴,唇齿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苍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虞无极冷哼一声:“放箭!” “苍舒——”蒙独目眦欲裂,大吼道,“你背叛高阳部族……” 话音未落,嘣嘣嘣的弓弦之声同时响起,上千支利箭呼啸着射到。飞虎战士被剥夺了飞虎坐骑,圆盾又挂在飞虎的腹部,虽然刀矛并未被剥夺,但靠着刀矛如何抵挡如此密集的箭雨,无数勇士奋勇拨打箭杆,却无异垂死挣扎,一波箭雨之后,三四百人浑身冒火,惨嚎着倒地,浑身射得犹如刺猬一般,箭镞密密麻麻地插了一身。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章 断臂(一) “苍舒,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蒙独怒吼不已,“你这个叛徒,懦夫,孬种,你玷污了高阳部族的名誉……” 余下的战士在蒙独的指挥下,将前面死去的战士提起来,抵挡箭雨,活着的战士则躲在背后弯弓对射。但虎驳战士的箭不时从尸体缝中射了进去,将背后的飞虎战士射杀,死去的飞虎战士一松手,原本的尸体倒了下去,他们背后的伙伴就继续抓住他们的身体抵挡激射的利箭。密集的箭雨之下,十丈宽的人肉防御圈燃烧着刺鼻的火焰,一圈圈地倒下去,飞虎战士们除了濒死的惨叫声,居然一言不发,将愤怒和憎恨埋藏在胸中,整个屠杀静得让人心悸。 一旁的所有人都被这场惨烈的屠杀惊呆了。金破天、戎虎士、戎叶、甘棠等人瞠目结舌,被这场血腥的杀戮惊得浑身冰冷,饶是见惯了杀伐与死亡,可这种无声无息中生与死的对抗仍旧让人心底震颤。便是和虞部族结盟的固鸠君和偃狐,也是脸色凝重,目露哀悯之色。 “住手——”少丘忽然从开明兽背上跃了下来,踉踉跄跄朝虞无极奔了过去,飞奔之中,玄黎之剑铮然跃出,他怒喝道,“虞无极,快住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屠杀。”虞无极冷冷地道,“拦住他。” 虞封瀚哈哈一笑,催动虎驳,手提青铜双刃巨斧,挡在了少丘面前:“小子,不杀他们,咱们一入杞都便是死路一条。明白么?” “不明白!”少丘嘶声大吼,长剑疾劈而下,“你们是魔鬼!” “为了生存,别说魔鬼,畜生老子也做!”虞封瀚狞笑一声,巨斧一挡,噗地一声,玄黎之剑竟然刺穿了斧面。 虞封瀚大吼一声,巨斧一绞,将玄黎之剑绞出了外门,烈火之力顺着巨斧轰然烧了过来,霎时间少丘浑身发热,如遭雷击。他急忙运转金元素力,包裹着金元素力的水元素刹那将烈焰熄灭。虞封瀚巨斧翻飞,在少丘面前织起了漫天的斧影,每一斧劈下,都带着一道灼热的烈焰,瞬间少丘的整个人都被烈焰包围,不过虞封瀚的巨斧也被玄黎之剑斩得七零八落,七八招下来竟然成了一条青铜棍。 “快去帮他啊!”甘棠大叫,“金破天,你死了么?” 金破天眼睛一翻:“放心,少丘死不了。” “可是……那些飞虎战士快要死光了。”甘棠怒道。 “只要少丘没事,炎黄联盟的人死得再多跟老子有什么关系?”金破天哼道,“虞无极把整个高阳部族屠灭了老子也不介意啊!” 甘棠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头望望戎虎士,却又拉不下脸求他。戎虎士只做没看见,喃喃道:“老子现在不是木之守护者了,该站在哪一方呢?” “哪一方都不站。”戎叶冷冷道,“炎黄联盟内杠,跟你有什么关系?” 猛然间甘棠一声惊呼,少丘眼见飞虎战士已被屠杀殆尽,一种悲郁之感狂涌而起,双目尽赤,大吼一声,玄黎之剑疾刺虞封瀚咽喉。虞封瀚也发了狠,堂堂火系高手,拾掇不下一个毛头小子,大感没面子,也是怒吼一声,“青铜棍”朝着剑尖点去。 “嗤——”棍剑相接,玄黎之剑过于锋锐,竟然刺进了“青铜棍”之中。这把双刃青铜巨斧的斧杆粗如成人手腕,玄黎之剑刺入其中,便如插入了剑鞘之内。虞封瀚随手一绞,将长剑绞出外门,少丘大吼一声,欺身扑近,左拳闪电般直轰他的胸膛,拳势凛冽,便如化作了一把裂空之矛,裹着耀眼的金光。 虞封瀚大喝一声,也来不及抛掉“青铜棍”,左臂倏地化作一团火龙,对轰而去,炽热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灼得一片暗红。 两人瞬息间竟然到了生死相搏的境地! 众人谁也没有料到竟然发生这种惨剧,再要阻拦已然不及,轰然一声,双拳交接,两人的身形顿时抛飞出去。周围三丈之内草木焦枯,地面被高温烧灼成了陶瓷状,周围的人群只觉夹杂着锋锐之气的高温扑面而来,站的近的,身上的衣衫头发尽数被烧焦。周围的几个虎驳战士甚至整个人都熊熊燃烧起来,瞬息间烧成了一堆焦黑的枯骨! “少丘——”甘棠嘶声大叫。 少丘的身子呼地倒飞出三四丈远,脊背砰地撞在一棵水杉上,水杉咔嚓断为两截,他的身子也软软地滑落在地,只觉整个身子失去了知觉,嗓子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金破天嗖地飞掠过去,不禁满脸骇然:“你……你的手臂……” 众人呆呆地瞧着,只见少丘的手臂从指尖到手肘,竟然虞封瀚的元素力尽皆熔化,只剩下一段焦黑的手肘!他比起虞封瀚,无论元素力还是搏击之术都差了不止一筹,兼且金系本就被火系克制,硬拼之下受伤惨重。再看虞封瀚,却仍旧木呆呆地站着,手臂猛然间爆出咯咯吧吧的脆响,居然寸寸断裂! 这一战,竟是两败俱伤。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断臂(二) 甘棠被戎叶抱着来到少丘的面前,她伸出双手捧着少丘的手臂,眼中泪如雨下。少丘却浑然不觉,似乎感觉不到断臂的痛苦,眼睛呆呆地注视着那片屠杀之地,仿佛痴傻了一般。甘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屠场中悄无声息,没有了利箭的嘶鸣,没有了垂死者的惨叫,也没有了骨刃抵挡箭雨的叮当之声。屠杀早已结束。七百名飞虎战士尽皆死亡,一圈圈的尸体覆盖了整片山岗,无数的箭镞插在尸体之上,密密麻麻,仿佛凌乱的麦田。就在尸体的正中,还有一个战士浑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镞,浑身烈火熊熊,但双手撑着一根骨矛,兀立不倒。 是蒙独,飞虎战士统领,最受熊弼子宠信的大将。 少丘呆呆地望着他,双眼之中泪如泉涌。他和蒙独并无交情,甚至双方还数次交战,殊死搏杀,你死我活。可是,为什么当敌人被屠杀的时候,自己的心一样会痛? “蒙独……”熊弼子对两败俱伤的二人毫不在意,望着尸横遍地的飞虎战士,不禁呜咽失声,“你……没事吧?”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侧目:妈的,在你身上插一百根箭,看你有事没。 蒙独缓缓地张开嘴,大股大股的鲜血奔涌而出。他呵呵苦笑:“少君,属下……属下……为高阳……部族……死战到底……了。八……八恺……其心可诛……前途……叵测,少君……保重!蒙独……不能陪你……了——” 鲜血突然狂喷而出,双目之中迅速失去了神采,蒙独长叹一声,雄伟的身躯轰然倒地,与他的战士们长眠一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杀……”少丘望着满地的尸体喃喃地念叨着,忽觉阵阵恶心,忍不住双膝跪倒,哇哇呕吐起来,呕吐出来的却是大团大团的鲜血。甘棠扶着他的断臂,不禁失声痛哭。 熊弼子也呆若木鸡,缓缓转过头,恶毒地望着苍舒:“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高阳部族!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苍舒似是不敢再看这片惨不忍睹的尸体,缓缓转过身,望着远处连绵的杞都城和富饶的高阳之原,淡淡道:“我们高阳部族已经在这片原野上生存了几十个世代,繁衍出庞大的人口,创造出先进的文明,生活富足,安居乐业。然而,只怕不久之后,这一切就将彻底崩溃,战火会焚烧这座城市,我们的族人将会被屠杀,我们的部族将会分崩离析……” “胡说八道!危言耸听!”熊弼子嘶声喝道,“蚩尤血劫之后,我们部族从未经历战火,便是蚩尤当年也不敢随便入侵杞都,我部族又如何会分崩离析!这一切,跟你屠杀自己的战士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危言耸听,大荒中汹涌的暗流和大变前的征兆你是看不见的。”苍舒叹道,“你父亲熊牧野也看不见!他躲在颛顼宫中有多久了?你身为他的儿子又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高阳部族在巫彭的治理下积聚的弊端,你又看到了多少?一旦大变来临,你们父子和那个昏聩贪婪的巫觋,能救得了高阳部族吗?”苍舒霍然转头盯着他,一字字地道,“我背叛的是熊牧野,不是高阳部族!我此举是为了杀死熊牧野,而不是为了屠杀无辜的高阳战士!” “你……”熊弼子怒不可遏,狞笑道,“冠冕堂皇,虚伪狡诈,说甚么大变在即,我呸!我知道你为什么憎恨我们父子,因为我君父夺了你的恋人。嘿嘿,族内谁不知道你苦恋的那个第一美人娆微,被我君父纳为姬妾。你是要报复!” “住口——”苍舒怒吼一声,白净平和的脸上红潮涌动,露出无限的痛苦。 “哈哈——”熊弼子还要再说,正在检查自己兄弟断臂的虞无极冷冷道:“少君,你说完没有?若是说完了,就掩埋掉这群飞虎战士,该上路了。” 熊弼子被他吓破了胆子,一看见他就浑身发抖,怔怔地道:“上路?去哪里?你……要杀我?” 虞无极正自心痛虞封瀚的断臂,心情极差,哼了一声:“老夫杀你作甚,自然是前往杞都了。杀掉这七百名飞虎战士,我们的人穿上飞虎战士的甲胄,骑着飞虎,在您这个少君的率领下,我们才能到颛顼宫跟你老子好好会晤!” “原来如此。”熊弼子这才恍然大悟,他虽然怯懦,但却不傻,随即明白了他们的企图,不禁冷笑,“很好啊!本少君这就带你们到颛顼宫去。” 见熊弼子就范,虞无极脸上殊无喜色,望着虞封瀚的断臂,恶毒地瞥了少丘一眼,然后问偃狐:“偃狐兄,久闻你们木系的治疗术可以使残肢重生,还希望能不吝援手。” 偃狐皱了皱眉,却也推脱不得,走到虞封瀚身边,抬起他软绵绵的手臂,叹道:“这条手臂被金元素力摧毁,内中仍旧含着大量的金元素力,嘿,金克木,想以木系的治疗术来恢复,甚是为难。” “他日回到蒲阪,我虞部族宝库内的东西任偃兄取走一件。”虞无极淡淡道。 偃狐哈哈大笑:“虞公言重,重生断肢乃是小道,只消懂得木系第一劫草木劫,便可以治疗。不过,金、木元素相克,想要驱除少丘的金元素力,须得耗费不少的工夫。在下且试试吧!”说完双手握住虞封瀚的断臂,木元素力急速运转,一团青濛濛的光雾遮住了断臂。 “啊,对啊,木系的草木劫可以重生肢体!我怎么忘了!”甘棠喜道,目光转向戎虎士,嘴唇张了张,却没开口。她和戎虎士有大仇,求得戎虎士救了少丘,她黄夷部落的仇还报不报了?一时有些踌躇。 “戎大人。”孟贲正色道,“你若能治好少丘的断臂,和我黄夷部落的仇恨一笔勾销!”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玄黎之臂 戎虎士苦笑不已:“我也想啊!便是没有这个条件,我也不忍见少丘小子断一条胳膊,问题是……”他烦恼地挠挠头皮,“你可曾听说过木系的治疗术能对金系之人有用么?” 众人面面相觑,金克木,木系天生受金系克制,用木元素力来治疗金系之人,确实是闻所未闻之事。只怕木元素力还没进入少丘体内,就会被他那庞大的金元素力给消解掉了。 “那怎么办啊!”甘棠焦躁地大叫,猛然间胳膊上的肌肤迸出了青色的纹理,便如龟裂般向全身蔓延。戎虎士急忙叫道:“喂喂,不可躁怒。你体内的生命之树已然成型,情绪一激动,它受到催生,成长得越发快速。” “我不管!”甘棠怒道,“哪怕它破体而出,我也要少丘安然无恙!” 少丘苦笑一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野梨子,何必如此执着呢?我本就不适宜在这个大荒中生存,能活到现在已是幸运,断一条胳膊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可是……”甘棠忽然俯在他身上呜呜痛苦,“你知道的……呜呜,我不愿你有任何损伤……” “好了,好了。”金破天不耐烦地走了过来,“痴男怨女,当真令人牙酸。嗯,我倒有个法子。” 甘棠一把抓住他,大叫:“快说啊!” 金破天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苦笑道:“你容我开口啊!他体内有玄黎之剑,可以幻化任何形状,你将玄黎之剑化成手臂形状,从左臂断臂处逼出来不就可以了么?” “这样也行?”甘棠怀疑道。 “怎么不行?”金破天一翻眼睛,“少丘小子知道,玄黎之剑剑随意动,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以玄黎之剑当左臂,从此他的左臂无坚不摧。嘿嘿,你不平白力量大增了嘛!” “哦。”甘棠恍然大悟,“少丘,你快试试呀!” 少丘对是否恢复断臂仿佛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一地的飞虎战士尸体出神,心中犹如滴血一般难受,被甘棠催促了几次,方才运转体内元素力,将玄黎之剑缓缓逼到左臂。元素力猛然一催,断臂处血肉纷飞,玄黎之剑铮然跃出,却是长剑的形状。 众人瞠目结舌,断掉的肘部凭空伸出一把长剑,这情形当真诡异至极。甘棠恼怒地望着金破天,眼神仿佛能杀人一般。金破天头皮发奓,苦笑一声,伸掌按在少丘的肺部:“你脑海里凝聚出你原本那条手臂的模样,愈详细愈好。” 少丘嗯了一声,闭目沉思。金破天一声大喝,自身的元素力蓬勃发出,控制着玄黎之剑,只见玄黎之剑慢慢变粗变短变圆,仿佛融解的蜡一般,形状不断变化,慢慢变成一只手臂模样。 “看着你的右臂,脑海凝聚它的形状……好,手腕……好,手掌……五指……”金破天一点点地细化着玄黎之剑变成的手臂模样,首先是剑身慢慢和断臂处不断融合,最终彻底凝为一体,随即整条手臂现出了轮廓,细化,最终五指出现,一条闪耀着锋锐的银色光芒的手臂纤毫毕现! “他妈的。”金破天额头大汗淋漓,却喜不自禁地叫道,“以后你用这……玄黎之臂抚摸甘棠这小娘的脸颊,却不知会不会把她的脸划花?” “滚!”甘棠喜悦之中满脸羞红,一巴掌将金破天抽了出去。金破天佯装跌倒,哎呀倒飞出四五丈远。甘棠也不理会他,急不可待地道:“快试试,看看这条手臂灵活否。” 这时偃狐已将虞封瀚的手臂彻底恢复,众人都围过来吃惊地望着少丘这条银光闪耀的“玄黎之臂”。少丘晃了晃胳膊,伸了伸五指,整条手臂灵活至极,竟然跟平时并无两样。 “太好了!”甘棠惊喜交加。 少丘也难以置信,伸出两只根手指捏着一块鹅卵石,轻轻一触,嘣,鹅卵石忽然裂成了两半。甘棠顿时呆若木鸡,怔怔道:“这……看来这力道还得继续练练,否则这条手臂哪里都不能碰,天下间有什么东西能抵挡玄黎之剑轻轻一碰呢!” “咯咯咯。”金破天在远处抱着肩膀笑道,“老子没说错吧?他在你的小脸上一摸,估计你整张脸皮都没啦!” 甘棠恼怒地望着他,心中却颇有同感,一时作声不得。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高阳杞都(一) 杞都,青耕洲上,巫觋神殿。 青耕洲乃是涡水与颖水之间二十一座河洲之一,其得名是源于一种状如喜鹊的灵鸟,青耕鸟。这种鸟整个大荒中只栖息于青耕洲上,其状如鹊,青身白喙,白目白尾,可以御疫病。 三十年前,巫彭受太巫氏、少觋氏委派,担任高阳部族之巫觋,甫一来到杞都,便喜欢上了青耕鸟,喜欢上了青耕洲,故此在青耕洲上设立神殿,与青耕鸟为伴。 巫觋神殿内,除了六根巨大的火漆雕纹木柱,空旷得犹如万古虚空,只有数十只青耕鸟扑扇翅膀发出的振翅之声,在大殿之内响动着。 巫彭静静地跪坐在两丈余高的巨大白玉琮前,手捏巫印,目光中充满了平静。她喜欢体会这种平静,便如体会自己的权势般陶醉。没有无上的权势,在这纷乱的大荒中想求得平静,无疑痴人做梦。然而对于巫彭而言,如果她在享受这种平静,整个大荒中没有任何人敢于打搅,因为,她掌控着炎黄联盟六大部族中最富有的高阳部族! “来到高阳部族已然三十年了吧?”巫彭望着面前白玉琮中映出来的面孔,她今年四十六岁,作为女人,韶华已逝,青春不再,虽然她的容貌依然年轻,肌肤平滑细腻,白皙如玉,可是丑恶的皱纹十年前便爬上了她的眼角。虽然仇恨皱纹,但她也满足皱纹所补偿给她的东西的——掌控整个高阳部族所带来的无上权势。 身为太巫氏的二弟子,除了大师姐巫咸,她的精神力最为强悍,然而在太巫氏的弟子中,她所拥有的权势便是巫咸也比不上,因为巫咸身为帝丘的巫觋,身边有着太多的豪门与重臣,哪及得上她在高阳部族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自从十年前高阳君熊牧野隐居颛顼宫,她就成了高阳部族的主人,甚至高阳部族的继承人熊弼子,在她面前也只不过是一条听话的小狗。 青耕鸟忽然唧唧咋咋地叫了起来。巫彭缓缓张开眼睛,淡淡道:“进来。” 一名身穿巫者服饰的少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垂眉道:“大人,都门统领吕野恕求见。” “传他进来。”巫彭面无表情地道。 巫者低声答应,缓步退了出去。片刻之后,沉重的甲胄碰撞之声响起,来人虽然放慢了脚步,依旧砸得地面咚咚作响,青耕鸟群起而飞,扑啦啦地展翅在神殿内盘旋。 一条巨大的人影出现在殿门之外,躬身施礼:“都门统领吕野恕拜见巫彭大人。” “说吧,什么事?”巫彭淡淡道。 吕野恕乃是高阳部族有名的高手,可是不得宣召,也只敢站在神殿门外,恭敬地道:“少君熊弼子回来了。” “哦?”巫彭忽然笑了起来,“他可带来金之血脉者了么?” “带来了。”吕野恕踌躇道,“不过少君吃了败仗,千名飞虎战士只剩下七百人,一个个狼狈不堪,说是在豢龙城遭到了豢龙君的阻挠,与鳄龙战士拼杀了一场。” 巫彭重重地哼了一声:“豢龙君胆大至此么?嗯,不奇怪,豢龙部落本就是九黎旧部,金系的血脉,拼死救援金之血脉者倒也不稀奇。哼,不过豢龙部落才二三百名战士,熊弼子率领千名飞虎战士打三百人,居然折损了三百人,他还有脸回来?” 吕野恕不敢吱声,额头甚至见了汗,就那么躬身站着。巫彭慢慢道:“熊弼子的人呢?” “正在都门之外,说希望带着金之血脉者求见大人。”吕野恕道,“不得大人指令,属下不敢擅自开城让他进来。” 巫彭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他毕竟是少君,也不可缺了礼数。传他过来吧,我倒也想见见这位不可一世、挑战炎黄英雄的金之血脉者。” 杞都门外,七百名假扮成飞虎战士的虞部族战士静静地坐在飞虎之上,剩下二百名战士和九百头虎驳则潜伏在远处的密林中等待。 虞无极兄弟、金破天、戎虎士等人也都穿上了飞虎战士的甲胄,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也不虞被人认出。熊弼子、苍舒、蒙降依旧是往常装束,站在队伍之前。不过少丘却没有骑在开明兽背上,应虞无极的要求,他和甘棠都半躺在一辆车上,仿佛被封印了元素力一般。 “妈的,都等了这么久了为何还不开城?”戎虎士焦躁地瞥着熊弼子,“看来你这少君当得实在没有一点意思,到了自己家里,想进门还得别人允许。” 熊弼子尴尬不已,哼了一声,不予理会。也怪不得戎虎士嘲讽,整个大荒的部族之君,哪有像自己的爹一般宠信一名祭司胜过自己亲儿子的。熊弼子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何况外人。 “嘿嘿!”虞无极冷笑一声,“少君,其实你父亲早已被巫彭那娘们给害死了。你随着我们一进城门,便是与巫彭为敌,只有跟我们站在一起,才能保住小命!” “你胡说!”熊弼子面色涨红,“我父亲怎么会被巫彭杀死?我每个月都去颛顼神殿拜见父亲,他好端端的。” 苍舒哼了一声:“他跟你说过话么?你曾经接近他身边么?” 熊弼子哑然,回想起面见父亲的经过,却是在大殿中跟父亲隔着将近三十丈的距离,连面目都看不清,每次见面,说不上两句就被父亲给撵了出来。一念及此,他不禁肝胆收缩,额头汗如雨下。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高阳杞都(二) 正这时,城门轰然中开,吕野恕率领二十名骑兵迎了出来,远远的便飞身下马,满脸歉意:“少君休怪,野恕方才在各洲巡逻,听到守城卫士来报,匆匆赶来,却让少君久候了。” 熊弼子嗯嗯一声,情知吕野恕必是先去见了巫彭,也不敢表露出来,淡淡道:“这次本少君在豢龙城擒了金之血脉者,虽然折损了三百战士,却也收获不小啊!正打算向巫彭大人献俘,吕统领这便和我一起去吧!” “好,好。”吕野恕大笑道,“擒了金之血脉者,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啊!少君劳苦功高,巫彭大人必定大为欣喜啊!” “好说,好说。”熊弼子皮笑肉不笑。若是当真自己擒得少丘回来,那该多么好啊!熊弼子悲哀地想,可如今,非但没擒得少丘,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阶下之囚,虞无极和虞封瀚两大煞神就在左右两侧监视着,一个不好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熊弼子眼神复杂地盯着吕野恕,有心在言辞里透露一下引起他的警觉,可又一想,凭吕野恕的武功如何能抵挡虞氏兄弟和苍舒、蒙降,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还是到巫彭面前再想法子吧! “少君。”蒙降道,“这七百名飞虎战士,就让在下带到颛顼洲的营中吧!巫彭大人不喜喧闹,少君只需和苍舒一起,带着四名战士押送金之血脉者不就可以了么?” 熊弼子忙道:“不错,不错。呃……那你们便到颛顼洲吧!” 当下分做两路,蒙降率领七百战士直奔杞都的主城颛顼洲,金破天等人自然也混在其中。这自然是安排好了的,一旦颛顼洲战事爆发,八恺中的愦恺和庭坚就会率领自己部落的战士攻占城门,放进留在城外的二百名虎驳战士和九百头虎驳。 熊弼子则在苍舒、虞氏兄弟、偃狐的监视下,“押解”着少丘直奔青耕洲。吕野恕率领二十名轻骑沿途护送。 少丘坐在车上,被虞封瀚和偃狐推着,一路深入杞都,不禁对这座伟大的城市望而惊叹。方才他们所进来的那座宏伟的城墙,只不过是杞都最外围的防御城,城墙之内,烟波浩渺,水势澎湃,两条浩大的河水将地面切割分裂,形成无数岛屿般的河洲,仿佛置身于一片巨大的湖泊中一般。 这二十一座河洲之上,人烟稠密,房舍鳞次栉比,河洲之间以铁索搭建成的桥梁想连接,桥面宽阔,往来极为便利,然而一旦又外敌入侵,突破了杞都城墙,只消将这些桥梁断掉,二十一座河洲便形成了二十一座独立又互为犄角的堡垒。既有水流天险,又有城防之固,加上高阳部族本就是水系,外敌等于在水面上和水系之人作战,那几乎是自找灭亡之举。 少丘此时想起来峄皋山下,苍舒以琴声掀起整条大河化作巨龙的威力,仍旧不寒而栗。 “虞无极身为火系之人,敢深入水系的大本营阴谋颠覆熊牧野,当真是胆大包天。”他暗道。 进入杞都城门二里,便是翻滚的波浪,百丈外的河水中是第一座河洲,鸣济洲,河面上有一丈多宽的桥梁贯通两岸。河中不少战士两两驾着独木舟往来巡逻,也有一些民船在撒网捕鱼。少丘就半躺在车上,被火、木系两大高手推着,一路穿过三座河洲。河洲之上都是部落聚居地,高阳部族在地理位置上位于大荒的正中心,东南西北各地的部落都在此处进行贸易,多数都是物物交换,也有持着贵重的海贝进行购物。 高阳部族甚至专门将一座名为绿浦洲的河洲开辟为贸易集市,供炎黄各部落进行物物交换。此时日色正中,绿浦洲上人头攒动,大荒数百个部落之人,服饰各异,口音各异,习俗各异,却都在此处摆开自己的货物,交换自己需求之物。众人一路经过,真算是开了眼,甘棠游历大荒,见识丰富,向少丘讲解:“看到这群身穿兽皮、肤色黝黑、鼻梁高挺的汉子么,他们是炎黄联盟最西方的三危部落之人。西岳君欢兜便是三危部落之君,号称炎黄联盟的顶级高手之一。三危部落据说位于大沙漠之中,盛产一种比青铜质地更坚硬的精铁矿和一种能够燃烧的黑水,你瞧,他们面前几个陶罐里装得便是黑水了。气味很难闻,但燃烧起来极为猛烈。”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巫彭(一) 少丘眼界大开,叹道:“世上竟然有这种奇异之水。” “你看,前面那棵柳树之下,有十多名身躯高大的汉子,简直和戎虎士有得一拼,他们是戎狄之人。”甘棠道,“戎狄人不懂元素力,但他们却从自然界提炼出五元素,将之附着在箭头、刀刃、矛尖之上,以元素相克之道破掉炎黄联盟的五元素力。他们体躯高大魁梧,力量狂猛,性格凶悍,极其不好对付。唐部族、金天部族等北方的部族,最头痛的便是这些戎狄之人。戎狄之地冬天极冷,一到秋天,草长马肥之时,他们便会劫掠炎黄联盟,以供过冬之用。” “那么他们居然敢到炎黄来贸易?”少丘诧异道。 “哈哈哈。”吕野恕笑道,“金之血脉者有所不知,我炎黄和戎狄、三苗虽然交恶,但却不禁止双方贸易,毕竟各地都有其独特的产物,彼此都需要。你看,不过贸易便是贸易,若这些蛮人敢对炎黄联盟不敬,刺探军情,那就以两国交战论处了。这些盟约都刻在绿浦洲的石碑上。哈哈,你看,那边几个人,便是三苗国人。” 少丘和甘棠此行的目标便是到三苗国的苗都治伤,除了金破天,他们还没见过其他三苗国人,闻言不禁转头望去。却见河边的一株大榕树之下,摆着一些草药、各种各样的兽皮和大块晶莹剔透的水玉,旁边还有几座大笼子,笼子里是几头叫不出名字的奇兽。旁边,几个脸上涂着纹饰的壮年汉子和袍服宽大的女子正在与一群来自东夷部族的人讨价还价。 少丘只是默默扫视了一眼,便撇开了脸。他望望甘棠,心中剧烈地翻腾,只剩下十日,甘棠体内的生命之树便会破体而出了,自己当真能赶到苗都拯救甘棠么? 看来需尽早处理完杞都之事,赶往苗都了。 众人穿过绿浦洲,又经过了两座河洲便到了青耕洲。 青耕洲乃是高阳部族的禁地,守卫却并不严密,只是桥头站着几名巫者负责通报接待事宜。毕竟,以巫觋的精神力,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随便冒犯。 巫者早已接到巫彭的指示,见他们抵达,径直带着他们走上长桥,进入青耕洲。比较起其他的河洲,青耕洲面积极小,仅仅七八百丈方圆,整个洲上只有一座巫觋神殿,巫者和觋者所居住的几座房舍稀稀落落地围绕着神殿,掩映在满目的柘树林中。 十多丈高、巨大的条石砌成的巫觋神殿傲立在青耕洲头,仿佛巨神的手指般直插天空,宏伟至极。众人到了神殿门前,吕野恕躬身朝殿内施礼:“启禀大人,少君和苍舒带着金之血脉者前来拜见。” “哦,弼子、苍舒,还站在门外作甚,带着那血脉者进来吧!”巫彭在殿内淡淡地道。 “多谢大人赐见。”在外面狂傲无比的熊弼子到了这里宛如一只小猫小狗,小心翼翼地答道,然后朝虞氏兄弟点了点头,“把这两人带进来。” 虞无极等人长吸一口气,收敛浑身的元素力,在巫觋的面前,再强的高手也不敢有丝毫马虎,那种庞大的精神力攻击和层出不穷的诡异巫术,可不是元素力能够抵挡的。四大高手浑身戒备,带着少丘和甘棠踏进了巫觋神殿。 刚刚踏进殿门,身后厚重的石门轰然锁闭,众人心中一惊,却也不敢转头看,凝神关注着面前的巫彭。却见一名白衣女子静静地跪坐在高大的白玉琮之前,背对着众人,手指捏着奇怪的巫印,闭目垂眉。阳光从大殿高处的窗户中射入,光影斑驳,那身影有如虚幻一般,虽然只有数丈距离,却宛如隔着千山万水,更如一团漂浮的虚影,极为玄妙。 “参见巫彭大人……”熊弼子急忙躬身施礼。 话还没说完,巫彭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嗯,两个火系,一个木系,一个金系,另一个……奇了,明明是金系,却感觉不到金元素力的波动,反而充盈着澎湃的木元素力,哦,天哪,是生命之树!”巫彭露出古怪的腔调,随即叹道,“唉,劳得这么多高手扮作我飞虎战士,高阳部族当真荣幸之至。” 苍舒、虞无极、虞封瀚、偃狐同时脸上色变,吕野恕大叫一声,跃出数丈远,抽出了腰中的骨刃,指着虞无极等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熊弼子则是惊喜交加,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大哭道:“大人快救我,我是被他们挟持的!”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巫彭(二) 虞无极冷哼了一声,手指一弹,两道心之暗火激射而出,噗地射穿了熊弼子的双腿。熊弼子惨叫一声,扑通摔倒在地。吕野恕大吼一声,挥动骨刃狂扑过来,巫彭却摆了摆手:“吕统领退下。” 吕野恕愕然片刻,持刃守在巫彭身侧,也不理会在一旁惨叫的熊弼子。 虞无极一挥手,四人将巫彭和吕野恕团团围住,哈哈大笑:“果然不愧太巫氏第二门徒,果然巫力惊人,想必你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身份吧?” “哪里。”巫彭的身子动也不动,淡淡道,“只不过你们到达杞都城门之前,我才感觉到了火元素力和木元素力的波动,却不知是哪路高人到此,因此便请诸位过来一见罢了。嗯,你的火元素力极强,若是早些屏蔽元素力,我也未必能发觉得出来。尊驾何人?” “老夫虞无极。”虞无极呵呵笑着,心底却忐忑不安,自己还未进入杞都这女人便察觉到了?那她为何还敢于孤身召见自己? 自从谋变大荒以来,一切谋定后动,完全将局势掌控其中,这种不安的感觉还从未有过。他压抑住心中的不安,道:“这位是我兄弟虞封瀚、木之守护者偃狐、固鸠部落之君。至于这位金之血脉者,倒是货真价实,不过他是活蹦乱跳的而已。” 少丘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将甘棠抱在怀里,默默地望着眼前的突变。 “哦,虞部族的三公之一,虞岐阜倒真舍得下本钱。幸会。”巫彭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神情凝定,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之色,“原来金天部族已然和虞部族合作了。却不知虞公到此,有何见教?” 虞无极淡淡道:“老夫听闻,高阳君熊牧野避居颛顼宫,不理政事,将高阳部族交给巫彭大人打理。老夫想求见高阳君,洽谈两族结盟事宜,因此想求巫彭大人引路,一见高阳君而已。” “两族结盟我自可以做主,何必见高阳君。”巫彭笑道,“不知虞公想如何结盟呢?说来听听。” 虞无极哈哈大笑:“老夫只知道炎黄之中,唯部落之君和长老联席会议有处置对外结盟的权力,从未听说巫觋能够决定结盟,巫彭大人在高阳部族真是一手遮天啊!” 巫彭脸色一沉,冷冷道:“我高阳部族之事,哪轮得到你们外族干涉。哼,苍舒既然来此,便是已和你们暗中勾通了吧?哼哼,八恺在高阳部族的势力盘根错节,你们除掉我和高阳君,利用八恺掌政,当真是好心机,好谋划!” “这需怪不得我们。”苍舒仍旧是意态悠然,淡淡道,“这三年来,你为了排斥异己,将水之守护者第一高手熊图鄂调往孟诸之野西部驻扎,又将各部统领分派安置,杞都内部的防务薄弱了许多,才给他人可趁之机,你怪得谁来?” 巫彭也不恼怒,静静地望着苍舒:“这么多年来,你终于敢说出这句话啦!知道么,整个高阳部族,我最提防的不是熊图鄂,也不是任何人,而是你。你道德感太强,可是,道德感强的人,一旦抛弃了道德,比恶人还要凶恶百倍。自从十年前高阳君抢走了娆微,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百倍地报复他。你的武功、人品、心机、谋略均是大荒中上上之选,之所以不动手,只是绕不过自己心中背叛高阳部族的这个坎,一旦绕过去了,高阳部族便会面临一场内乱。可惜,熊牧野那个糊涂虫,自掘坟墓。” “多谢夸奖。”苍舒淡淡道,“熊牧野误政,巫彭乱政,你二人不除,我高阳部族随时都有覆亡之虞,苍舒纵然变作恶人,也在所不惜。” “好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巫彭冷笑道,“你如何除得了我?”她扫视了一眼虞无极等人,“便靠着你带来这些高手么?” 虞无极森然道:“对付一名巫觋,这已经足够了。” 巫彭淡淡一笑,瞥了瞥少丘,笑吟吟地道:“金之血脉者,你呢?” 少丘抱着甘棠站在了一旁,面无表情地道:“我跟你们没有丝毫关系。” 巫彭露出一丝讶然:“金之血脉者什么时候居然与世无争了?数百年来还是第一次听闻。”她疑惑地观察着少丘,目光中忽然闪耀着一股诡异的蓝光,少丘只觉那蓝光仿佛有生命一般钻入自己体内,不禁打了个寒战,体内元素球急速运转,蓝光这才消失无踪。 “奇怪。”巫彭望着少丘皱眉,“你体内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力量?” 少丘心中一颤,还未来得及问,虞无极忽然哈哈大笑,双手一张,烈焰之剑轰然射出。巫彭冷冷地望着席卷而来的剑形烈焰,喝道:“断!” 那股烈焰看看射到巫彭身前三尺,忽然应声而断,就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斩断一般,诡异至极。众人一呆,均生出古怪的感觉,没有兵刃出手,没有元素力波动征召,烈焰之剑怎么会断掉呢?难道精神力可以切断元素力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元素双修(一) “虞公!”苍舒沉声道,“注意了,这是巫觋的预言术!世上极少有人知道,据说只有太巫氏、巫彭等寥寥几人修炼成功。极难应付。” “预言术?什么意思?”偃狐见猎心喜,喝道,“我来试试!”双手一抖,无数条藤蔓蛇一般激射而去,便欲将巫彭缠成一个大肉球。 巫彭冷冷地盯着藤蔓,喝道:“腐!” 众人目瞪口呆之中,藤蔓刚刚飞到巫彭面前,竟然同时发黑腐烂,烂叶碎枝扑簌簌地掉了一地。偃狐尤不死心,冷笑一声,忽然一撮唇,一声厉啸响起,青耕洲的大地上忽然响起无数的沙沙之声,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虫蛇之类从四面八方拥来。 甘棠从少丘怀中悄悄探出头来往神殿外望去,猛然吓了一跳,只见远处的河岸上涌来无数的水蛇、柘树林中各种各样的虫蚁毒蛇大量糜集,仿佛一座活着的浪涛般朝神殿中涌来。哪个女孩子看到这种景象也害怕,甘棠虽然胆大包天,碰上如此多的虫蛇之类,也不禁骇然失色。 “你竟然精通驭灵之术?”巫彭皱了皱眉,忽然喝道,“巫神封印,封——”伸手一指,偃狐只觉周围的空间凝成了一块巨大的铁板挤压而来,他整个人竟然被一层近乎无形无影的波纹封印在其中。 偃狐大骇,手中凝出一枚巨大的木神荆棘,狠狠刺向封印,波纹一阵荡漾,他双臂发麻,竟然没有刺破!而巫神封印隔断了他的木元素之力,神殿外的虫蛇失去控制,逃命般散了个干干净净。 少丘刚进大荒时,在一片柘树林中见过戎虎士被封入巫谢的巫神封印之中,不过当时巫谢一下子封印了戎虎士和数十名战犀勇士,封印之力薄弱,被戎虎士以龙骨刃连连狂劈,最终劈开封印,重创了巫谢。不过此时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一则巫彭的精神力看来比巫谢强出许多,又只封印了偃狐一人,二则偃狐在力量上比戎虎士相差甚远,无论如何劈刺,却是破不了封印。 “一起上,杀了她!”虞封瀚大喝一声,狂扑上去。 一旁的吕野恕怒吼一声:“大人,属下来抵挡他们,您快退出去!” 说完骨刃一扬,劈出一道冰冷的寒流,袭向虞封瀚。大殿之内温度陡降,虞氏兄弟和苍舒同时感觉一道无形无影的暗流宛如锋刃般射向自己。 “水刃冰流?凝水劫的功力也敢来献丑!”虞封瀚手中一展,火神之盾凭空而生,挡下了那道暗流。嗤嗤声响中,白雾蒸腾,水刃虽然被蒸发,但连木神荆棘都刺之不透的火神之盾,居然也被熄灭。水克火,五元素相生相克当真是颠扑不破。 虞封瀚早知如此,也不在意,自恃元素力远远强于他,手腕一抖,火焰之剑凭空生出,与吕野恕激战在一处。 “咦,杀开了。”少丘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坐在门口的地上,把甘棠横放在自己的膝上,笑道,“咱俩开始欣赏吧!” 甘棠也笑道:“好用功的孩子,这可是大荒间难得一见的顶级高手较量,好好学习呦。” 两人嘻嘻哈哈,不住品评,颇有种指点高手,激扬神通,粪土天下元素力的感觉。 巫彭含笑望着吕野恕被虞封瀚挡住,居然动也不动,淡淡道:“事已至此,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火元素力!” 她的身子忽然凌空飘起,悬停于半空,长发陡然披散,宛如一尊神魔一般,嘶声喝道:“看这只木头如何变成焦炭!” 她双手虚握,猛然间一股澎湃的火焰从手掌间奔涌而出,呼地射入巫神封印之中,霎时之间,封印内火焰熊熊,整个成了一座炼狱,炽热的火焰映得神殿内一片赤红。 封印内的偃狐顿时惨不忍睹,木系如何对抗火系?他拼命运起元素力,结成厚厚的藤蔓球,抵挡猛烈的火焰,不过结起一层被烧掉一层,只要元素力耗尽,必定变成焦炭。 苍舒和虞无极更是目瞪口呆,巫觋怎么懂元素力?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自从开天辟地,有巫觋这个职业以来,他们便是以修炼精神力为毕生要务,而修炼精神力和修炼元素力根本是南辕北辙的两回事,怎么可能既懂元素力,又懂精神力? 两人满脸骇然,苍舒沉声道:“虞公,你看她的火元素力修炼到了第几劫?” “堪堪达到第三劫的万物劫!”虞无极满脸凝重,“虽然并不算高,比之老夫更是远远不如,可是……可是巫觋怎么懂元素力?”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元素双修(二) 正在此时,虞封瀚和吕野恕已分出了胜负。短短一瞬间,两人交手已经百余招,虞封瀚面对水系虽然束手束脚,但元素力毕竟高出对方甚多,凝出十多张火神之盾悬在半空抵挡对方水刃冰流无孔不入的攻击,便如同在身边悬了十多个太阳一般,水刃熄灭一个重生一个,同时双手不住凝出心之暗火,嗤嗤嗤激射而去。吕野恕水刃连劈,抵挡心之暗火,但水虽然克火,这种无形无影的心之暗火却极难抵御,一不留神身上已然中了数记,其中一缕暗火几乎将他小腹射穿。 吕野恕情知难以抵挡,左手水刃冰流,右手滴水之箭,全力主攻。滴水之剑无孔不入射向虞封瀚,霎时间半空中滴水之箭与心之暗火穿梭不绝,两人身上中了无数。拼到最后,简直就是在拼各自的抵抗力,看谁坚持到最后。 “噗——”一缕暗火射穿了吕野恕的手臂,手中骨刃当地掉在了地上。 虞封瀚暴喝一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铺天盖地的心之暗火激射而出。吕野恕冷冷地望着迎面而来的暗火,居然躲也不躲,也是一声大喝,爆发出全身的元素力,滴水之箭宛如水柱一般射了出去。 “噗噗噗——”虞封瀚身上顿时白雾四起,身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被射出来的凹坑。 “嗤嗤嗤——”吕野恕则被无数的心之暗火打成了筛子,身上到处都是焦黑的孔洞。 两人面面相觑,虞封瀚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了地上。吕野恕长叹一声,眼中神采迅速敛去,扑通一声倒地而亡。 “唉。”少丘幽幽叹息,“大荒多少英雄,都死得如此不值。” 甘棠一撇嘴:“什么英雄,都是些屠夫,吕野恕你当是好相与的么?十年前他攻入三苗国,为了泄愤,挥军屠杀了三千多名三苗国的老幼妇孺。” 少丘默然不语,喃喃地想着:“这样的大荒中,我到底该如何身处?如何制止这些无聊的仇恨,无谓的残杀?” 此时偃狐也到了生死煎熬的时刻,封印内的温度已然到了熔铁销金的地步,护身的木元素力未及凝成便被烤灼成了飞灰,他浑身衣衫早已烧烂,连头发肌肤都开始焦枯。苍舒大喝一声:“虞公,一起救出偃狐,杀了这个妖婆!” 两人同时凝出水火之龙,一人粗的巨龙呼啸着直扑巫神封印,轰然一声巨响,两条巨龙与封印相撞,顿时爆炸生惊天动地的响起。这两人联手是何等威力,比戎虎士当初破掉巫谢封印的力量强上三四倍都不止,一击之下,巫神封印轰然碎裂,巫彭如遭重击,身形在半空中飘飞出去四五丈远,脸色煞白如纸。 偃狐也被爆炸冲击出去七八丈远,浑身的元素力几乎被震得粉碎,跌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四大高手,片刻之间两人重伤。 苍舒和虞无极对视一眼,心中骇然,双双大喝一声,抢攻而上。两人都被巫彭强横的实力震惊了,一出手都是威力最强大的神通。苍舒没有神木琴在手,手一招,门外的河水忽然轰然翻卷,仿佛一条巨龙般扑入大殿之中,水花翻卷,来势惊人,化作一条水龙之形,狰狞地朝巫彭扑去。 虞无极则以自身的元素力凝出元素之龙,熊熊的火焰幻化做巨龙形状,奔腾的火焰粗愈一丈,剧烈的高温烤灼得大殿几乎燃烧起来。水系、火系两条巨龙从左右两侧直扑半空中的巫彭。 巫彭冷冷一笑:“无知之徒,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元素之力!” 她一声娇喝,左右手一抓,左手擒住火龙,右手擒住火龙,左右一拧,水火二龙轰然一撞,嗤嗤的白雾弥漫了整个神殿,两条巨龙竟然同时湮灭! 虞无极和苍舒呆若木鸡,两只手抓住两条不同元素的巨龙,简直闻所未闻。苍舒面色惨白,涩声道:“虞公,她懂两种元素力!” “不错……”虞无极也仿佛痴傻了一般,喃喃道,“她身上水系的元素力甚至比火系还要强盛!这……这是怎么回事?” 少丘这阵子也顾不得指点了,在一旁看的目眩神驰,呆呆地道:“野梨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巫觋懂元素力本就稀奇,怎么她……她真的会两种元素力么?” 甘棠也傻了半天:“方才她那一抓,是以水元素力抓住了水龙,以火元素力抓住了火龙,因为同元素的原因,才能将两条龙擒下,她精通水火二元素力绝对没错。这……这若是传扬出去,必将震动整个大荒,毕竟还从未有人能精通两种元素力的。” 巫彭哈哈狂笑,喝道:“陷!” 预言术之下,苍舒和虞无极同时感到地面之中仿佛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吸力,整个身子动弹不得。巫彭双手一挥,手中两条水火二属性的元素之龙乍然现出,水龙攻击虞无极,火龙攻击苍舒,两道元素之龙咆哮着直扑而来。 炎黄之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元素双修(三) 苍舒凝出水幕天壁,火龙撞在其上,嗤嗤的白雾之中瞬息湮灭,看来她的火元素力的确不是甚强。但旁边的虞无极遭遇水龙却倒了霉,水克火,偏偏巫彭的水元素力强横至极,甚至不必苍舒差多少,水龙扑到,虞无极凝出一面巨大的火神之盾一挡,两种元素力剧烈撞击之下,互相湮灭,不过火神之盾尚未将水龙湮灭完,自己就被湮灭殆尽,剩余的三尺长龙身狠狠撞在了虞无极的胸口。 虞无极闷哼一声,凌空飞出数丈,跌在了地上。巫彭半空中闪电般跟踪而至,双掌照着他的头颅凌空劈至。苍舒大惊,暴喝一声,凝出水幕天壁将虞无极罩在其中,巫彭双掌同时劈在了水幕天壁之上。轰然一声闷响,水幕天壁砰地炸裂,苍舒和巫彭两人同时闷哼,双双被震得倒飞出去。 巫彭在半空中一个翻滚,刚要悬停,忽然只觉背后一股狂猛的灼热之气奔涌而至,她惊怒交集,只来得及将元素力凝于后背,砰地硬接一击。偷袭者实力惊人,巫彭只觉体内灼热如焚,火元素丹几乎被打裂一般,闷哼一声,鲜血狂喷而出。 偷袭者却是方才受伤倒地的虞封瀚! 虞封瀚被她反震之力也震得几乎五脏欲裂,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巫彭大怒,强压伤势,手一扬,七八枚冰锥乍现虚空,便要将虞封瀚射个对穿。猛然间只觉浑身一紧,全身上下无不刺痛,却是缠绕上了无数生着荆棘的藤蔓! 她狂怒回头,却见被烤得焦黑的偃狐也缓过了劲儿,正顺着藤蔓催动元素力。巫彭挣了一挣,居然没有挣脱,大怒之下,勉强运起火元素力,周身烈火翻滚,便要将藤蔓烧掉。 “合力一击,杀了她!”就在这一瞬之机,苍舒和虞无极暴喝一声,双双抢上,七八枚心之暗火和滴水之箭尽数射入了巫彭体内。 巫彭惨叫一声,拼命挣脱了藤蔓,厉声喝道:“静止——” 神殿之内的人无不涌出怪异的感觉,只觉时间仿佛在这刹那间静止了一般,虽然只有一瞬间,却眼睁睁看着巫彭凌空掠到了神殿门前,突然张开手臂一把将甘棠从少丘怀中夺了过来,身形电闪,消失在殿外的柘树林中。 “哈哈哈——”一声凄厉的长啸传来,“颛顼宫中,不死不休——” 余音袅袅而散之时,苍舒等人才追到了殿门口,可见其身法有多么快捷。 方才时间静止的刹那,少丘只觉浑身上下失去了控制,自己整个人仿佛消失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丝毫,眼睁睁地看着巫彭将甘棠从自己怀中抢了出去,大脑活动虽然剧烈,却是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 “野梨子!”直到苍舒等人追到门口,少丘才恢复过来,大叫一声,飞身跃出了大殿。十一月冰冷的日光之下,只看到一条蝙蝠般巨大的人影,夹着美丽的少女,闪电般掠过长桥,消失在远处的河洲之上。 五个人呆呆地遥望着巫彭远去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觑,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止不住的惊骇之色!神殿之中生死搏杀,虽只有短短一瞬,每个人却都在鬼门关前走了数个来回。 巫觋,如何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帝丘之西三十里,有大騩之山,这便是大騩之山了。”许地登上一座山丘,纵目四顾,喃喃地骂道,“其山之上分叉为二峰,左峰名曰丰沮,右峰名曰玉门……娘的,这丰沮玉门在哪里?” 桑冥羽、艾桑和白苗也有些发呆。桑冥羽拒绝帝尧的任命之后,在帝丘住了一日,便来到大騩之山,寻找丰沮玉门,企图拜见少觋氏。可到了这座大騩之山,却只见山野茫茫,北风呼啸,满目都是干黄的枯草与裸露的黄土,这大騩之山一眼就能望到边际,四人转悠了两日,也没找到什么丰沮玉门。 白苗手里转着一支箭矢,烦躁地道:“没想到姚重华这老实人竟然也欺骗咱们!这里他妈的就是一堆土丘,哪里有什么丰沮玉门?” 许地更是不满,拿着万年旋龟盾砰砰地砸着地上的石块,瞪着桑冥羽道:“老大,我就不明白了,当初在黄帝宫,咱们好好的当一个骑尉有何不好?那可是下辖五百名重骑兵的实权人物啊!嘿,若是咱们三人都当上骑尉,手中有一千五百名重骑兵,比大的部落还要强横,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多爽快。日后咱们就从军队中崛起,放眼大荒,谁人能敌?干嘛要做一个巫觋呢?” 桑冥羽眯着眼睛打量四周的地形,陷入沉思之中,对二人的质问充耳不闻。 “我支持冥羽的决定!”艾桑道,眼中忽然流露出深深的哀伤,“如果能做一名圣女,祭祀天地,沟通诸神,也许,空桑岛的死难者灵魂会感到欣慰吧!你们二人如果不愿意做巫觋,大可去找姚大哥,他正得帝尧宠信,想必让你们当上骑尉,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白苗和许地面面相觑,瞅了瞅桑冥羽,见他面色惨白,白苗咳嗽一声笑道:“艾桑你莫要误会,咱们四人一体,我们又岂会去做那劳什子的骑尉?老大做什么,我们跟着做什么,哪怕他去做一名放逐者,我们也毫无怨言。只不过……这巫觋乃是诸神选定,可不是咱们想做就做的。” 炎黄之卷 第二百章 丰沮玉门 艾桑摇摇头:“这些与你们无干。”她微笑地望着桑冥羽,“也许,做一个巫觋,是你我最好的归属吧!不再有仇恨,不再有痛苦,也不再有情爱间的纠缠不休,就在神庙之中度过一生……我……我不再去寻找什么平静祥和的日子和鸡犬相闻的平民生活啦,你入觋门,我入巫门,彼此情仇两断,那份约定……从此作罢了吧!” “艾桑……”桑冥羽沉声道,“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是么?”艾桑心肠百转,露出一丝凄凉,“你答应我要和我离开大荒,抛开一切的。” 桑冥羽勉强露出笑容,轻轻执着她的手:“你我的约定,永不会作罢!艾桑,相信我,我无论伤害任何人、做下任何恶事,也绝不会伤害你一丝头发!也绝不会欺骗你一句!哪怕你拿着刀一片片削下我的肉!” 艾桑苦苦一笑:“我相信你,可是,我经受不起这种在大荒中孤独无依的日子……” “老大。”许地忽然醒悟,大叫道,“巫觋是不准婚配的!你……” “是么?”桑冥羽冷冷地道,“是谁定下的规矩?” “古来……古来皆是如此……”许地结结巴巴地道,“老大,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桑冥羽淡淡道,“我也知道,规矩是人定的,只看你是否便是那定下规矩的人!” 白苗骇然:“老大,你不是要……” 桑冥羽斜了他一眼:“我恰恰是要!” 众人瞠目结舌,心里转起了同一个念头:“他疯了——” “噤声!”桑冥羽忽然低声喝道,神情充满了异样。 三人一愕,齐齐望向他。桑冥羽闭目思忖片刻,道:“你们发现了没有?这整座大山仿佛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什么叫生命的迹象?”许地不解道。 “老大,你多虑了吧?”白苗道,“此处虽然没有什么鸟兽,不过满地荒草,土壤湿润……” “不,你们仔细看。”桑冥羽面色凝重,望着地下没膝的荒草,“这里的荒草都是艾蒿,没有别的杂草,在一座山上,这正常么?还有,你们听,现下已近隆冬,北风呼啸虽然不奇怪,可是这风声却单调至极,仿佛一模一样,就如同这股风吹过之后又吹回来一般。” 白苗和许地呆呆地望着他,满脸纳闷之色。 “你是说风势有大有小,有强有弱,可是吹出来的声音却是一般无二么?”艾桑却有些明白了。 “不错。”桑冥羽赞赏地望着她,“如果我所料为错,只怕这整座山都是一场幻境!我们此时已然进入封印之中,有精神力极强的巫觋,制造出了完美逼真的幻境,掩盖了整个丰沮玉门!” “天哪!”三人全骇呆了,白苗叫道,“一个人的精神力可以把整座山化成幻境?老大,世上有这么厉害的人么?” “我没说是一个人,或许……便是如黄帝宫中的封天印一般的神器。”桑冥羽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过不可思议,皱眉思考道。 便在此时,忽然天空中轰然一响,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四人急忙抬头,只见百丈之外的虚空中,光线和空间一阵扭曲,仿佛一面撕裂的帷幕,迸现出一团黑色的空间。四人目瞪口呆之际,那黑色的空间猛然闭合,恢复原状,而半空中,却凭空现出一条人影,手脚乱舞着从数十丈高处跌了下来。 四人被这异象惊得目瞪口呆,白苗弯弓搭箭,许地横盾警戒,望着那跌下来的人影。 “扑通——”那人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瞬息间却又弹身而起,随即又是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四人怔怔地望着他,连白苗也将手中的弓箭垂了下来。这人他们认识——面容刚毅,身躯魁梧,一套犀牛皮的战甲包裹全身,可不是归言楚么? 众人还未明白,却见虚空中又是一阵扭曲,五条曼妙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而落,凝立在归言楚面前,却是五名身着巫觋袍服的女子,巫觋袍服本就宽大,后面四人连头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两道秋水般的眼波,最前面那女子却将头罩取下,那种清丽明艳之色,令众人眼前神情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柔和的春江波色之中。她额上勒着一道白玉抹额,光洁的额头,乌黑的长发,在白玉的映衬下更是熠熠生辉。 那女子甫一现身,目光便朝着桑冥羽诸人瞥了眼,却面无表情,转头望着归言楚道:“归大人,太巫氏念你一身修为殊为不易,不愿赶尽杀绝,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这五个女子是太巫氏的手下?”桑冥羽精神一振,果然不出所料,这座山是被封印制造出的幻象! 归言楚也看见了桑冥羽等人,却不与他们说话,傲然站了起来,横睨着面前的五名女子,淡淡道:“若是太巫氏愿意接见在下,在下何必出此下策,擅闯玉门?巫盼,在下只有一个要求,见到太巫氏,望你能帮在下传达,否则不死不休。” 桑冥羽暗忖:“原来这女子便是太巫氏座下的七巫之一,巫盼。” “家师已然说了不见你,何必执着?”巫盼道,“归大人纵然志气可嘉,但丰沮玉门又岂是你说闯便能闯的?” “哈哈哈。”归言楚大笑道,“大騩之山这区区障眼法,在下还未看在眼中,你我交手一日一夜,你也杀不了我。我就这么跟你耗着,耗得你青春老去,韶华不再,巫盼大人不觉得可悲么?” 巫盼摇头叹道:“井底之蛙。你若是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归言楚哼了一声,一翻眼睛,竟然坐到了地上:“来吧,我看你怎生不客气。静止术只怕你还不会,否则老子只有伸着脖子让你砍杀了。预言术?召神术?还是封印术?老子都见识过了。嘿,若是巫咸到此,老子也只有夹着尾巴溜之大吉了,你么,嘿嘿……” 巫盼明澈的眸子里闪出一抹怒色,斥道:“当真不知死活!” 手中巫印一捏,便要出手。归言楚冷冷地望着,虽然大模大样地坐着,却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便在这时,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悠悠的叹息:“盼儿,便让他来吧!这几位少年,是我等待已久的客人,一并请来,不可怠慢。” 巫盼一愕,朝着虚空躬身道:“是。”说完冷冷地望着归言楚,“太巫氏答应见你了。还有这几位小朋友,你们已然在荒山上转了数日,太巫氏也都是看着的,她老人家要召见你们。” 归言楚与桑冥羽等人大喜。归言楚一跃而起,大笑道:“早知如此,咱们何必伤了和气!” 巫盼哼了一声,不予理会,手中一捏巫印,在虚空中一划,桑冥羽等人只觉眼前光芒一闪,猛然间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周围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他们竟然置身于一座山势峻奇,巉岩兀立的山谷之中! 此时已近隆冬,虽然还未曾下雪,但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不过仰头望去,天上云卷云舒,愁云涌聚,却对这片山谷毫无影响。 “那便是丰沮玉门么?”桑冥羽喃喃地道。 众人抬头望去,却见群山的烘托之中,两座孤峰并立而起,腰部有一座天生的石桥相连接,峰顶云蒸雾绕,氤氲四起。 “不错。”巫盼道,“左峰丰沮,右峰玉门,中间那座桥名曰伏羲桥。” 她不愿多说,带着众人循着山间小径蜿蜒直上,翻过一座山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石台,只觉水声轰响,劲风震荡。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伏羲桥下,一道巨大的瀑布宛如天河倒泄,无边的水浪从数百丈的高空直扑而下,扎入石台尽头的水潭之中。 水潭的边缘,却耸立着一座高达十余丈的黄玉琮! 桑冥羽仔细打量这座黄玉琮,和空桑岛巫谢的紫玉琮一样,外方内圆,表示天和地,中间由一个穿孔,表示天地之间的沟通,孔中穿过的天地柱,象征天上地下以此柱来交流。 石径在黄玉琮两侧分成左右两条,巫盼带着众人由右侧的石径上去,攀上了险峻峭拔的玉门。石阶有九千余级,陡峭至极,所幸众人体内元素力充沛,倒不觉辛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达了伏羲桥畔,再往上,又攀爬了许久,才登上了这座玉门的峰顶。 峰顶仿佛被一把巨斧从中劈开一般,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岩壁相夹在两侧,石壁内开凿着数十个石室,以回廊相连接。众人一路经过,只见石室内不少身着巫觋长袍的女子跪坐在内,手捏巫印,闭目冥思。院落中几名巫仆默默地打扫着地上的落叶,单调的刷刷声回荡在山壁之间。 巫盼带着众人绕过宫殿前的一座高达十丈的青铜巨鼎,踏上宫殿的台阶,道:“此处便是太巫神殿了。太巫氏在殿中等候,各位随我来吧!” 桑冥羽和归言楚等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很快就要见到这个大荒中最为神秘、权势最大的女人了,无数关于她的传说涌上众人的脑海。大荒中的神之代言,万民信仰的对象,她一句话,可以令整个炎黄的民众疯狂;她一个手势,可以令数百部落的数十万战士随着帝尧的旗帜奔赴淮水,血染沙场。 如果说帝尧是炎黄联盟的执政者,她便是炎黄的精神支柱!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一章 太巫氏(一) 踏入厚重的大门,众人顿时一呆,本以为一进入大殿,便进入一座宫殿里,周围立着支撑的柱子,四壁都是厚厚的墙壁,不料一踏进去,众人眼前却猛然一空,居然看见了蓝天白云! 脚下是大荒中无限的山河,眼前是漂浮的云团与蔚蓝的天空,日月悬于其中,按着神秘的轨迹往来运转,星辰布于四方,织成宇宙中最奇异的图案。他们居然仿佛漂浮到了空际! 艾桑呆呆地抬了抬脚,踩了踩坚实的地面,仿佛怕一失足,从虚空中跌落下去。没有一个人笑她,大家尽皆是这种想法,眼看着脚下团团的云朵,却不敢踏前一步。便是归言楚这等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也是骇异无比,僵立在了原处。 “来吧。”大殿——或者说虚空的深处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道,“宇宙与凡尘一样,以为脚下的物质是土,你便踩在了地上,以为头顶的物质是云,你便身在苍天之下。既然到了此处,白云便是你们脚下的土地。”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虚空的云雾深处,耸立着一座石台,一个脸上戴着紫石面具的女人端坐在其上,身上的丝绸长袍上金丝银线相交织,散发出璀璨的色彩。 “叩拜师尊!”巫盼和那四名圣女跪拜在地,然后起身分立在两侧。 “嗯。”太巫氏缓缓道,目光从紫石面具后射了过来,众人齐齐感到心中巨震,只觉体内仿佛有一股无形之物,忽然胀破了躯壳,被这目光吸了过去。桑冥羽心中一动,急忙屏息凝神,压抑着心中的一切念头。转头看了看归言楚,只见他神情凝重,似乎在运行元素力抗衡。 “你便是两日前闯我丰沮玉门的归言楚么?”太巫氏打量着他,点了点头,“木元素力已然修炼到了自然劫的顶级境界,引自然之力为自身之力,果然很是不错。可惜,难道自然之力便是天地间最庞大的力量么?何其愚也!” “那么请巫神明示,天地间最庞大的力量是什么?”归言楚冷冷道。 “你看看这日月,看看这星辰,它们在运行中诞生了生命,造就了天地河川,草木人兽,然而它们本身却仅仅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太巫氏的声音毫无一丝情感,“你,修炼自然之力,又能达到什么境界?” 归言楚闷哼一声,无言以对。太巫氏的目光在紫石面具后晶莹闪烁,望着桑冥羽等人道:“你叫桑冥羽,嗯,你叫艾桑,持破玉弓者为白苗,背旋龟盾者名许地。说吧,你们求见本座,所为者何?” 桑冥羽躬身施礼道:“在下求见巫神,乃是前来献上一件遗物。” “哦?什么遗物?”太巫氏道。 桑冥羽从怀中掏出了巫谢的紫玉琮,捧在手中。太巫氏望着紫玉琮,默然片刻,叹息道:“谢儿死了么?怪不得数月来本座失去了与她的精神联系。是她托你将此物带到玉门的么?” 见太巫氏也不是无所不知,桑冥羽松了口气,却依然屏息凝神,轻声道:“是的,在下本是空桑岛的一名寻常族人,自从金之血脉者逃离空桑岛之后,在下追随巫谢大人来到大荒,擒拿金之血脉者。不料巫谢大人先是在大海中与金之血脉者力拼,受了伤,而后又遭遇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戎虎士,被他破掉了巫神封印,身受重伤,力竭而亡。临死前,巫谢大人命在下将这座紫玉琮带到丰沮玉门,交付与您。” 正说话间,却见太巫氏手一招,紫玉琮忽然自桑冥羽的手心飞起,落在了太巫氏的手上。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紫玉琮,声音中不胜哀伤:“谢儿居然死得如此不值。唉,自谢儿去后,短短旬日之内,礼儿的精神力本座也感知不到了,料来凶多吉少。十巫竟然一去其二,难道大荒之中,又要经受一场蚩尤血劫那般的大变么?” “师尊不必伤心,弟子速去查明两位姐妹的死因,必定将凶手严惩不贷。”巫盼躬身道。 “不必查啦!”太巫氏长叹一声,“大荒中的异变,本座岂能不知。唉,这数百年来,我巫氏一脉日渐凋零,母系之族日渐减少,又岂是一二小人所为?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大荒之中尽皆为母系,女人传承血脉,祭祀鬼神,发明卜筮符号继而创建文字,便是在二百年前,仍可以一女多夫,实行对偶婚,一个男子在许多妻中有一个主妻,一个女子在许多夫中有一个主夫。到后来演变成从妇居,丈夫迁到妻方的家族居住,仍旧是女子占主体,男子到了妻家,不过是个‘壻’,职责仅仅类似乎做事的仆役。仅仅二百年,一切都变啦!” 太巫氏声音凄凉无比:“如今炎黄联盟,除了女娲部落、固鸠部落、葑吕部落等寥寥几个部落女子还能担任部落之君,哪个不是以男子做部落之君?现在一女可以嫁多夫的古制,便是在这些母系部落之中,也是罕见了,而男子却可以一夫多妻,甚至购买无数女奴供其淫乐。哼,到了颛顼帝之后,父系势力更是日渐增长,颛顼竟然定婚姻,制嫁娶,确立男女有别,长幼有序。还规定什么,女子与男子道上相逢,必须避让一旁,如若违抗,鞭挞之。” 太巫氏越说声音越激愤,巫盼急忙劝解道:“师尊,您提这些陈年旧事做甚?颛顼帝的这条规定不是经过师祖的抗争,而被取消掉了么?”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二章 太巫氏(二) “取消掉了又如何?”太巫氏兀自愤然道,“难道我母系的辉煌便会回归了么?上古定例,祭祀必须由女子执行,巫者必须由女子担任,可如今,巫觋并立,且日渐侵蚀巫者的权利。除了一些大部落主祭祀仍是由巫者担任,一些小部落甚至都没有巫者,仅仅是由觋者充任!成何体统!” “巫神请勿悲伤。”桑冥羽忽然道,“在下以为,男或者女,巫或者觋,乃天生阴阳两极,便如这宇宙之中,有天必然有地;苍天之上,有日必然有月;苍天之下,有山必然有河。孰盛孰弱,均有违天地之道。此起彼伏,无非如波峰谷底而已,天地若是不谐,人类又如何生存?因此巫神还是莫要在意。” “哦?”太巫氏眼中精光大盛,盯着桑冥羽道,“你真是如此认为?” “是!”桑冥羽直视着太巫氏那仿佛虚空般幽远的目光,正色道,“在下自幼便崇拜巫觋,两者阴阳共存,才能使天地和谐,诸神眷顾,两者中无论哪个,一有盛衰,灾祸便会降临,诸神便会抛弃我们。目下大荒中变乱纷呈,处处不谐,皆是由此而引发。因此,冥羽立志成为巫觋,改造阴阳,使二者平衡,使人间和谐。” 太巫氏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忽然从石台上慢慢起身,无尽的虚空衬托着她的身影,日月运行,星辰转动,仿佛宇宙中一尊神祇一般。 良久,太巫氏慢慢道:“你身为男子,只能做觋者,只怕做了觋者之后,你便会改变了主意。” “巫觋有性别之分,何时有职责之分?”桑冥羽扬声道,“若是分了职责,必欲压服另一个,便会割裂阴阳,大荒中纷乱四起,天地崩裂,冥羽如何肯做这天地间的罪人?届时,诸神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么?” “好!”太巫氏哈哈大笑,“天地间应时而生者,必定非常之人!嗯,既然你愿意成为巫觋,本座便遂了你的心愿!你体内拥有火元素力,虽然极为微弱,却难以凝聚心神,修炼精神力,你打算如何处理?” 桑冥羽慨然道:“便请巫神废了在下的元素力!” 此言一出,艾桑、白苗、许地三人不禁骇然,便是归言楚也吃惊地望着他。桑冥羽却神色自若,丝毫不以为意。 太巫氏点点头:“你既然有此恒心,天下间何事不可为?盼儿,你带着他们前去丰沮吧!将桑冥羽交给少觋氏,度他成为一名觋者!” “是。”巫盼望着桑冥羽,目光变得无比和煦,笑道,“你这便跟我去吧!想必少觋氏也会很喜欢见你的。” “哎,等等,等等。”归言楚急忙道,“巫神,在下与他们可不是一路的。在下专程来见您的,可没必要到少觋氏那里去。” “唔,你有什么事?”太巫氏淡淡道。 归言楚扑通跪倒在地:“金天部族的异变想必巫神早已知道,荀季子借着东岳君身故之后的混乱,窃取了东岳君的宝座,此时金天部族之中一片乱局,无人能稳定局势。在下恳求太巫氏释放木之血脉者,接任东岳君的爵位,使我金天部族重归安定!” 太巫氏目光一凝:“你怎知木之血脉者在本座这里?” “乃是东岳君临终前所交代,着在下求见巫神,释放他回归旸谷。”归言楚道。 “此事绝无可能。”太巫氏冷冷道,“当初东岳君如何对本座承诺?难道他忘了么?他以为自己一死,便罪孽全消了么?” 归言楚恭敬地道:“东岳君曾经对您做过什么承诺,我身为属下,自然不知。不过木之血脉者事关炎黄安危,若是金天部族不能稳定,北有戎狄虎视眈眈,东有东夷二族蠢蠢欲动,一旦出了差错,炎黄联盟的东北大门便会沦丧蛮夷和九黎旧部之手,后果难以估测。还请巫神看在数十万金天部族的百姓的面上,释放木之血脉者!我金天部族千秋百代,永念巫神大德。” “你根本不明白其中内情,纵是说破了口亦是无用。”太巫氏道,“金天部族不会因为一个木之血脉者而崩溃,三苗国十六年没有金之血脉者,依旧凝聚一团抵抗炎黄天兵,政局是否稳定,全在于你金天部族内部。把木之血脉者接回去,卷入你内部的权力纷争,绝无可能。你还是回去吧!” 归言楚霍然站起,冷冷道:“巫神,在下此来身负东岳君遗命,不带走木之血脉者,誓不回金天部族!” 太巫氏冷冷一笑,仰望着神秘的虚空,再不回答。 “归大人,师尊已然言尽于此,你还是莫要触怒她老人家。”巫盼冷冷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尚无人敢触怒太巫氏。” “哼!”归言楚咬牙道,“那归某便要做这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人!” 说完大步走向虚空深处,直逼太巫氏。大殿中的人全呆住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敢朝太巫氏出手?此人难道疯了么? “站住!”巫盼怒喝一声,手中巫印一捏,便要出手。太巫氏摆了摆手,饶有兴致地望着气势惊人的归言楚,不动声色。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三章 神之相照 归言楚距离太巫氏十丈站定,双手一叉一旋,遍地的云雾之中忽然涌出一团绿意盈盈的嫩草,草叶青翠欲滴,仿佛地毯般连绵推进,瞬息间铺满了太巫氏左近十丈方圆的空间。那碧绿的青草看着虽然喜人,但众人无不脊背发麻,那草芽抽丝般疯长,片刻竟然高达三尺,闪耀着锋刃般尖锐的凛冽杀气,飞快蔓延上太巫氏所在的石台。 “百草之阵?不错,不错,东岳君当年也达不到你这种层次。”太巫氏兴致盎然,微笑地看着那草茎,直到逼近脚面,才叹息一声,“冬天了,还不枯萎么?” 说来也奇,此言方出,那片野草瞬息间竟然停止了生长,然后慢慢枯黄,僵立在云气之中。太巫氏轻轻朝着那片野草嘘地吹了一口气,连绵的野草瞬息间化作了飞灰,漂浮在神秘的虚空。 归言楚心中巨震,手中一凝,忽然满空都是巨大的木神荆棘,针尖对着太巫氏,铺天盖地一般在他面前急速旋转:“若是能接下这招,归某心服口服!” 这种异象一现,连巫盼等人都是神情凝重,木神荆棘本就锋锐无匹,他居然能凝出成千上万枚,威力几乎比得上万弩齐射,在高手对决中尚不算顶级的神通,但若是千军万马的厮杀中,绝对称得上大范围杀戮的恐怖武器。 太巫氏却摇摇头,轻轻一笑:“何必我来接?” 归言楚一愕,心道:“难道暗中还潜伏着高手?”他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双手一震,便要将成千上万枚木神荆棘射出去。猛然间他面前人影一晃,一道人影站在了面前。 众人一看,全惊呆了,归言楚更是仿佛傻了一般——面前站着的,竟是另一个归言楚!雄伟高大的身躯,连鬓络腮胡须,身上穿着犀牛皮甲,神情威猛,目光凝重,可不是与自己一模一样么? “幻术!”归言楚心中狂跳,大声喝道,“看我破了你!” 对面的归言楚却喟然一叹,凝视着他:“何谓真?何谓幻?在我眼中,你又何尝不是虚幻之物?” 千万枚木神荆棘在两个归言楚中间嘶嘶旋转,归言楚额头汗如雨下,却是不敢出手,良久才哼道:“你这虚幻之物居然会说话?倒也奇了。” “我何曾是虚幻之物?”对面的归言楚闭目长叹,“时光倒退二十年,在我看来,如今的你也是虚幻之物!” “你是二十年前的我?”归言楚冷笑,“我二十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对面的归言楚哀悯地望着他:“这二十年来,你不觉得累么?那一天,东岳君夫人第一次来到新建成的旸谷,我第一眼看到了她,便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光彩。她……吸纳走了我整个世界……” “住口!”归言楚浑身颤抖,嘶声大喝。他暗恋东岳君夫人二十年,却将这个秘密深深地埋藏于心底,自此苦练元素力,希冀能够守在她的身边,像一座山岳般来保护她。虽然看着东岳君与夫人恩爱无比,心底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却一心只希望她能够永久幸福。东岳君夫人去世之后,东岳君待他犹如兄弟一般,每每自思,总觉得惭愧无比,将这个秘密掩藏得更深,几乎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没想到今日却被面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当众说了出来。 桑冥羽等人却无法理解他的感受,除了艾桑面露哀悯之色,其他人无不又好笑又惊怖。归言楚望着巍然站在石台上的太巫氏,目光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到底玩的什么妖术?” “神之相照。”太巫氏淡淡道,“你便是他,他便是你。” “老子不信!”归言楚狞笑道,“我便将他击成粉末,破了你的妖术!”说完暴喝一声,遮天蔽日的木神荆棘劈空射出,整个虚空之中暗影犹如飞蝗一般,嘶嘶嘶的诡异鸣响响彻耳际。 对面的归言楚静静地看着,躲也不躲,目光中露出深深的哀伤。转瞬间,无数的木神荆棘将他的身体洞穿,密密麻麻的孔洞仿佛筛子一般。归言楚哈哈狂笑,刚笑两声,笑声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慢慢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啊——”艾桑一声惊叫,急忙捂住了嘴巴。 众人谁也没有在意,全都怔怔地看着归言楚,只见他浑身上下孔洞密布,犹如筛子一般——射向对面的木神荆棘,竟然同时穿透了他的身体!而对面那个归言楚,这一瞬间却化作了漫天的灰尘。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四章 决战高阳城 “好手段……好计谋!”归言楚的嘴角慢慢渗出一缕血丝,凝目望着太巫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雕虫小技,告诉你也无妨。”太巫氏指着正慢慢散去的灰尘,淡淡道,“凝出你形象之物,便是方才百草之阵的灰烬。那灰烬,本就是你自身的元素力,自然带着你自身的经验、记忆、精气神一切之物。那,不就是你自己么?本座再以精神力将你们二人相连接,他便是你,你便是他。你射杀的,只不过是另一个自己罢了。” “原来如此。”归言楚呵呵苦笑,体内元素力运转,身上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但所受之创却惨重无比,元素力几乎被打得枯竭,非是短时间内能回复。他挣扎着一挥手,一柄元素之剑凭空出现,一剑狂劈,虚空中忽然露出一道漆黑的裂缝。 “咳……”归言楚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勉强笑道,“三个月之后,归某必定再来……不死不休!”说完纵身跃进裂缝之中,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哎呀。”巫盼吃了一惊,“他怎么破开封印径直跳了下去?这底下……是丰沮玉门的万丈悬崖啊!” “无妨。”太巫氏淡淡道,“木系之人,想摔死是很困难的,只不过他三个月内肯定来不了了。看在他对一个女人如此痴恋的份上,本座也不想杀他,也不想被他烦,就让他多躺几天吧!” 看这太巫氏如此神通,面对不可一世的木之守护者第一高手,居然连手指也未动,便将敌人打得重伤而逃,桑冥羽不由心中发寒,冷汗宛如蚯蚓一般顺着脊骨直淌而下。 太巫氏的目光凝在了他的身上:“你这便随着盼儿前去丰沮吧!少觋氏恐怕等得不耐烦了。” 桑冥羽心中蒸腾起无边的斗志,眺望着太巫氏身后的无垠星空,暗道:“少觋氏,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颛顼洲头,颛顼宫前。 战事刚刚结束,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残肢碎肉浸泡在粘稠的血泊之中,被阳光涂抹出一层阴冷之色。被枪矛刺穿腹部的虎驳,浑身插满箭矢的飞虎,被撕咬得惨不忍睹的战马,甚至还有几头身首分离的独角兕,彼此纠缠在一起,几头虎驳和战马身受重伤,却仍然未死,眼中蓄满了泪水,发出一声声的惨嘶。 高达七丈的颛顼宫巍然耸立,条石砌成的高墙上斑斑驳驳,到处都是箭镞和矛尖刺出来凹坑,一些战士的血肉粘在墙上,污秽不堪。 蒙降手下的虎驳战士只剩下六百余人,几乎个个带伤,方才一战,虽然将守卫颛顼宫的八百名战士尽数歼灭,但虞部族也损失惨重。最后还是金破天、戎虎士等人遭到飞虎战士的攻击,带领黄夷部落的独角兕战士出手,才挽回了局势。 众人长出一口气,金破天骂道:“蒙降,你们八恺当真是笨蛋,这么大的叛乱,居然只有你和苍舒出面,险些让老子在此陪葬!其他的六恺都死绝了么?” 蒙降也不以为意,诡秘地一笑:“我大哥早已安排妥帖,金兄片刻便知。” 话音未落,只见颛顼洲连接其他各洲的两座长桥之外喊杀连天,密密麻麻的高阳战士蜂拥而来,却遭遇到另外两股战士驱动着三百头象骑的阻击,无数的战士殊死拼杀。三百头巨象,每头象背上都骑坐着四名弓箭手,加起来竟有一千多名战士,以强弓硬生生地将杀过来的高阳战士阻挡在百步之外。 巨象的身躯将两座桥头牢牢守住,一旦被射杀,象背上的战士就用象尸堆成工事,据守在象尸的背后,杀得对方寸步不得进。 正说话间,忽然一股长啸之声隐隐传来。众人正自惊异,一旁随着他们过来的开明兽忽然侧耳一听,身子嗖地一声化作一团金色的光影,朝啸声传来之处奔去。 众人诧异无比,一起回头回头看去,却看到一名战士从桥头策马狂奔过来。 “蒙降大人!”那战士大声道,“仲容和叔达两位大人已经率领三百象骑将桥头守住,愦恺和庭坚两位大人攻占城门,放进虞公留在城外的二百名虎驳战士和九百头虎驳之后,正率领五百猲狙军团在外围狙杀来增援的敌人!四位大人命我告知大人,一日之内,敌人休想有一兵一卒进入颛顼洲。” “猲狙军团?”戎叶忽然皱眉道,“蒙降大人,你们怎么会有猲狙兽?” 猲狙兽乃是大荒中一种小型凶兽,只产于临近北海的北号之山,其状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喜欢成群结队,奔行速度极快,性情凶暴。北号之山乃是戎狄地界,戎狄人喜欢驯化猲狙兽,组成猲狙军团,猎杀敌人的坐骑和斥候队。戎叶没想到炎黄联盟之中居然也会组成猲狙军团,不禁心中便是一沉。 “大荒各族喜欢来杞都贸易,以高阳部族的富有,什么奇兽买不到?何况戎狄的猲狙兽。”蒙降也搞不清出戎叶的身份,简单答道,然后问那名战士,“大临和梼戭那里进展如何?” “两位大人一个时辰前传来音讯,说已然切断了杞都通向各部落的要道。”那战士道,“只要熊图鄂的一千象骑不来增援,杞都在三日内便是孤城一座。” 蒙降哈哈大笑:“好,不消三日,一日之内结束战斗。”他冷冷望着面前巍峨的颛顼宫,朝金破天道,“金兄,你我二人骑上我的蛊雕,从空中将城头战士狙杀,掩护战士攻城!”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五章 攻城 金破天撇撇嘴,傲慢地道:“老子想飞上这七丈高的宫墙,还需蛊雕么?你给戎虎士骑吧!” 戎虎士怒道:“那蛊雕载得动老子么?恼急了,老子以巨木将这宫门撞碎,何须攻城!” 蒙降眼睛一亮:“如此更好,有劳戎兄了!” 便在此时,忽然桥头的战士们一阵惊呼,众人纷纷回头,却见远处的空中一条巨大的影子飞掠而来,驻守桥头的象骑中亦有高手,数条人影纵身而起前去阻截,尚未与那影子接触,猛然间便一头栽了下来! “高手!”金破天眼冒金光,大喜道,“杞都竟有如此高手,那是什么人?” 话音未落,那人影踩着水面,快如急电般飞掠而来,众人这才看清是一个身着巫觋长袍的女人,肋下还夹着个少女。 “截住她!”蒙降狂喝,“是巫彭!大哥他们失败了!” 金破天眼神好,已然窥见被巫彭夹住的正是甘棠,顿时大喝一声,和戎虎士双双掠起,直扑而去。地上的虎駮战士纷纷撤出弓箭,却被蒙降喝止:“莫射,小心伤了那少女!” 金破天和戎虎士眨眼已迎上巫彭,巫彭冷冷一笑,玉手一指,喝道:“坠——” 两人只觉自己的身子猛然间有如坠铅,竟有千斤之重,还没反应过来,已然一头栽了下去。金破天大喝一声,体内元素力运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戎虎士分量巨大,咚地一声竟然将地面砸了个深坑。 众人无不骇然失色。 巫彭长笑一声,伸足在一头虎駮头上一踩,噗的一声,那虎駮头颅崩裂,她却凌空飞起,向宫墙上飞去。蒙降大喝一声,手一抖,一条晶亮的水矛激射而去。巫彭身在半空连头也不会,袍袖一拂,水矛碎成了水沫。便在此时,巫彭心中一寒,只觉一股森冷无匹的锋锐之气凌空射来。那袭来之物速度太快,她再要闪躲已然不及,甚至连喊出一个字,施展预言术的时间都没有,百忙间一拧身子,噗,肋下重重一痛,竟然被那锋锐之物穿透了小腹! 巫彭惨叫一声,落在宫墙之上,墙上的高阳战士急忙围过来重重护住。巫彭痛苦地张开眼睛,往天空一瞥,却见那把锋锐之物竟是一把银光闪耀的长矛,长矛射入天空,矛身一阵扭曲,居然化作了人形,半空中一个转折,回到了宫墙之下。 金破天落到地面之上,懊恼地道:“那老娘们实在厉害,方才竟没将她刺死!” “呸呸。”戎虎士吐出嘴里的泥土,怒道,“老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回头逮住那老女人,非撕碎她不可。” “你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么?”戎叶冷冷道,“不长记性。” 戎虎士哑口无言。 “截住——”桥头的战士又是一声怒喝。众人心中一抖,难道又来了个巫彭这般恐怖的高手? 一回头,却见一道金色的影子快如急电般射来,速度比方才的巫彭更快了数倍。桥头的双方战士同时朝这金色怪影射箭,箭镞却纷纷落在了它的身后。这怪影的速度竟然比箭镞还快! 蒙降却长出一口气:“妈的,是开明兽,吓了老子一跳。” 开明兽到了宫墙之下,猛然停住,周围的战马、独角兕、飞虎、虎駮同时惊慌后退,散开好大一片空间。开明兽斜睨着这些猛兽,傲然而立,它的背上,却是少丘。 “方才你们看到巫彭了么?”少丘来不及跳下开明兽,问道。 “见了,进入宫中了。”金破天懊恼道,“方才老子给了她一矛,却没将她刺死。那娘们当真厉害!” 少丘瞪大了眼睛:“你刺伤了她?” “当然。”金破天傲然道,“老子这招幻化百兵之术,连东岳君都躲不过去,何况一个巫觋。” 少丘瞪着他,喃喃地道:“这巫觋比东岳君还要可怕,方才苍舒、虞无极、虞封瀚和蒙降,四大高手竟然没能留住她,反而被她杀得个个受伤。我更惨,连甘棠都被她抢走了。” “什么?”众人无不失色。四大高手对不了一名巫觋?这也太离谱了,便是太巫氏和少觋氏,遇到这四大高手联手,只怕也是饮恨而归,太巫氏的第二门徒,难道比太巫氏还要厉害? 少丘还没来得及解释,远处数条人影纵跃如飞,苍舒等人这时才追了过来。众人一看,这才知道少丘所言无虚,面前的苍舒和虞无极还好,虞封瀚和偃狐却是狼狈不堪,虞封瀚满脸都是被滴水之箭射出来的凹坑,偃狐则浑身如焦炭一般,皮肉都被烧焦了。偃狐也倒霉,方才拼力追踪巫彭,来不及运行木元素力疗伤,竟将自己最狼狈的形象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蒙降急道,“怎么你们四人还擒不下巫彭?” 苍舒苦笑一声,将手中提着的熊弼子扔在了地上,把方才神殿之战讲述一遍,众人尽皆目瞪口呆:巫觋不但懂元素力,而且水火二元素双修,这也太…… “不可能!”戎虎士大叫道,“天下间哪里有人能二元素双修?火主心,水主肾,两种相克的元素力在体内冲撞,便是铁人,也会被撕裂了。” “大荒之中奇事无穷,哪是你这种粗人能理解的?”偃狐冷冷道。 戎虎士最恨的人便是他,立刻怒目而视,看到他的狼狈样却哈哈大笑。偃狐更是恼怒不堪。 “攻城!”虞无极心乱如麻,也不理会众人的疑惑,森然道,“巫彭居然水火双修,此事实在诡异,必须速战速决,将她和熊牧野尽数擒下,掌控高阳部族,再慢慢探查其中原委。” 众人按照原来的攻城之计,由蒙降和苍舒骑着蛊雕飞上宫墙,半空中狙杀墙上的弓箭手,掩护着戎虎士逼近宫门口,凝出巨木撞门。 颛顼宫的宫门乃是厚达三尺的铁晶石所制,坚硬无比,门上雕刻着水神共工的塑像,祥云盘绕,异常壮观。城上战士投下巨石和燃烧的黑水,阻止对方接近,当然这些拦不住戎虎士这种元素高手,轻易便逼近了城门口。 戎虎士双臂一盘,一根合抱粗的巨木凭空而现,他怀抱巨木,狂奔而去,咚的一声撞在铁晶石门上,石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整个宫墙都在晃动,却未能砸破。戎虎士大喝一声,抱着巨木接连撞击,墙上石块纷飞,城门遥遥欲坠,却是并未破开。 正恼怒间,忽然远处少丘道:“戎大哥,闪开!” 戎虎士一回头,猛然见开明兽身子加速,宛如金色闪电般裂空而至,朝铁晶石门上撞了过去。 “开明兽能撞开城门么?”戎虎士大奇。 一念未绝,开明兽背上的少丘高举左臂,狠狠地朝铁晶石门上击了过去,轰然一声巨响,厚重坚硬的铁晶石门四分五裂,现出一个大洞。天下间却是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当玄黎之剑化成的手臂一击。 虎駮战士和黄夷战士齐声欢呼。少丘仿佛疯狂了一般,挥舞手臂朝着石门不停地狂击,嘭嘭嘭将铁晶石门砸得千疮百孔。失去了甘棠,他仿佛失去了方向,急于发泄心中那股难言的狂躁之感,直到石门在他面前轰然破裂,这才罢手。 “喂,够了吧?”少丘正狂怒间,心底忽然响起开明兽的声音,“有你这个主人,我真算倒了大霉。” 少丘一愕,冷静下来,问:“为何?” 开明兽甩了甩脖子,斜睨了他一眼,表达心中的不满:“你非要我奔那么快撞向城门,若是你一拳未能砸开,我岂非要撞得脑袋崩裂?” 少丘哑然,催动开明兽缓步踏入颛顼宫,飞舞的灰尘与石屑中,血与火的映衬下,仿若一个毁灭之神魔! 门外的战士欢呼着狂拥而入,门内的战士呼喝着冲杀而上,少丘慢慢地走着,感受着血与火的刺激,失去甘棠的痛苦,眼睛中充满了嗜血的狂躁。 “吼——”开明兽傲慢地瞥着冲过来的高阳战士,地头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高阳战士如遭重击,一个个丢掉刀矛,抱头嘶吼,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却是被开明兽庞大的精神力震得大脑混沌,精神错乱。颛顼宫中的飞虎、巨象、战马,一群纵跃如飞、体如野狼的猲狙兽都远远地躲开,野兽远远比人类聪明,碰上这种丝毫无法对抗的精神力神兽,根本不敢上前。 “巫彭。”少丘大喝道,“你给我滚出来!”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六章 行尸 声音在颛顼宫中远远地荡了开去。守卫宫墙的战士人数不多,数百人转瞬间被虎駮战士杀得干干净净。少丘丝毫不停顿,到了第二道门前,看也不看,一拳击出,这道只有半尺多厚的铁晶石门轰然碎裂,他骑着开明兽进入门内,却是一怔。身后跟过来的虎駮战士也都呆住了,一个个面如土色,竟有人俯下身子呕吐了起来。 这道宫门之内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造型优美,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只不过……满地干尸,竟无一个活人! 一些尸体仍旧新鲜,肠穿肚裂,浑身都是某种动物撕咬的痕迹,甚至有的连头颅四肢都不翼而飞,惨不忍睹;有些尸体则干枯得如同一截枯木,肌肉收缩,紧紧贴在骨骼上,四肢宛如弯曲的树枝。这些尸体东倒西歪,铺满了宫苑,空气中散发出腐烂的恶臭,熏人欲呕。 “这是怎么回事?”少丘拍了拍开明兽的脑袋,却猛然感觉到它的紧张感觉。它并未以精神力和他沟通,但少丘却能感觉到开明兽似乎微微有一种恐惧。 这等昆仑神兽,居然还有害怕之物? “怎么……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苍舒目瞪口呆地望着满地的干尸,额头渗出了冷汗。 “大哥。”蒙降叹道,“其实部族之中很多人都怀疑高阳君已经软禁或者被杀害,只看巫彭作为一个巫觋居然掌控大权,无论再过分高阳君也不干涉,数年前的高阳君熊牧野可是这样的人么?” 虞无极也叹道:“不错,熊牧野英雄了得,数年前意气奋发,南征三苗,北攻高辛,便是东北部的金天部族,也在他的铁蹄下叫苦连天。以他这种性格之人,若是活着,焉能让巫彭把高阳部族搞得乌烟瘴气?”他瞥了眼被两名战士抬着的熊弼子,“便连这个儿子,也是许久都未见过自己父亲了。” 熊弼子被心之暗火射穿了双腿,疼痛难当之下,也被这满地的干尸骇呆了:“我爹……我爹怎么会死呢?不可能,他的元素力,天下间几人能及,谁能杀得了他……” 苍舒冷冷地望着他:“在巫觋神殿中,你见过巫彭的神通,你以为你爹能胜得了她么?” 熊弼子想起巫彭那种鬼神般的身手,不禁打了个寒战,怔怔不语。苍舒心中狂躁,竟然不嫌尸体的恶臭,一具具仔细查看,有战士,有宫人,有侍女,却没有他要找的人。 “大哥,您不必忧心。”蒙降劝道,“娆微吉人天相,未必有事,咱们四处搜索,找到巫彭再逼问娆微的下落。” 苍舒身躯颤抖,执拗地查看每一具尸体,每看过一具,脸上便浮出既恐慌又失落的表情。 “苍舒,我陪你一起寻找娆微姐姐。”身后走过来一名盛装少女,温柔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却是虞无极作为礼物送给苍舒的那名与娆微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 苍舒呆呆地回过头望着她那种熟悉的面容,眼中忽然泪水奔涌。 少丘心中焦急,催动开明兽,在颛顼宫中四处搜索,刚转过一道回廊,猛然便是一惊。对面摇摇晃晃走过来一条人影。 “什么人?”他问道。 那人影丝毫不答,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少丘向前两步,不禁头皮发炸,只见走过来之人浑身干枯,身上长满了尸斑,头颅不知被什么东西一劈两半,另一半耷拉在肩头,颅腔之内生满了蛆虫,身上却穿着破烂的甲胄。 行尸! 少丘骇然失色,开明兽乃是昆仑神兽,最厌恶这种鬼魅之物,低低一声怒吼,庞大的精神力冲击了过去,然而那行尸却是毫无影响,继续逼近。他凝出一把元素之箭,激射出去,噗地穿透了那行尸的胸口,黑血奔涌而出,那行尸却是毫不在意,继续摇摇晃晃地走着。 此时身后的众人也跟了过来,看见这具诡异的行尸,不禁齐声惊呼。虞无极沉声道:“这是什么怪物?尸体怎么能行走?” 几名战士冲上几步,弯弓朝行尸嗖嗖几箭射去,噗噗噗如中败革,箭头滑落在地。那行尸终于被激怒,侧过吊在脖子上的头颅阴森森地望了众人一眼,屈膝一弹,快如急电般凌空扑到,一把将一名战士扑翻在地,黑铁般的手臂一插,那战士嘶声狂吼,竟被行尸的手掌硬生生地插入胸膛,当场气绝。另外三名战士骇然后退,抽出腰中骨刃猛劈,不料劈在那行尸的身上却如劈朽木,噗噗有声,却是劈不进去。 “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什么怪物!”虞无极大喝一声,烈焰之剑凌空射了过去,顿时那行尸身上烈火熊熊。它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惨嘶,不停在地上滚动跳跃,但元素之火何其厉害,瞬息间将它烧成了焦炭。 “原来这怪物怕火!”虞无极松了口气,正欲挥手命战士们搜索,忽然间呆住了。只见宫苑之中忽然人影攒动,无数的行尸蜂拥而来,这些行尸却并无方才那具行尸那般恶心,除了肢体僵硬,身若干尸之外,面容竟然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其中一些人甚至身上甲胄齐全,手中握着骨刃长矛。 众人尽皆骇呆了,金破天喃喃道:“青天白日,高阳部族之中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怪物?” 那些行尸纵跃如飞,朝众人逼了过来,阴冷可怖的神情看得人人心头发凉,脊背寒气直冒。苍舒更是呆住了,握着那个少女的手不住地颤抖,那少女勉强笑着安慰他:“放心吧,这里肯定有什么异变,娆微姐姐不会有事的。擒下高阳君和巫彭,就能将娆微姐姐救出来了。” 苍舒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 “放箭!”虞无极大喝道,“射死它们!” 数百名战士同时弯弓激射,箭雨如蝗,射在那些行尸的身上却又反弹在了地上。少丘骑着开明兽大喝一声,竟然直闯入行尸阵中,左手铁拳猛击,那些行尸虽然刀枪不入,但遇上玄黎之剑化成的铁臂,却是当者披靡,一拳之下,就会骨断筋折。不过这些行尸也当真诡异,便是将它们砸得骨断筋折,仍旧能爬起来继续作战。 少丘面色沉冷,右手凝出三色环绕的元素之剑,左拳右剑,靠着开明兽快如闪电般的速度,杀得行尸宛如木桩般纷纷栽倒,朝颛顼宫的正殿冲去。 虎駮战士已然与行尸开始了短兵相接,展开惨烈的搏杀。虞无极等火系高手将各种各样的火系招数连番使出,颛顼殿前的宫苑中烈火熊熊,宛如人间地狱。 水元素对这些行尸并无多大的影响力,蒙降等水元素的高手,却使出冰雪劫的高深元素力,炼出腐神之水,凝成水箭,射在行尸的身上。顿时行尸身上冒出股股白烟,于瞬间腐蚀成了一片枯骨。苍舒为人高洁,从来不修炼这种腐神之水,便凝出水幕天壁,护着那名叫妶儿的少女跟在众人身后。 忽然间,大殿沉重的木门忽然中开,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喝声:“散了吧!让他们进来!”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七章 高阳之君(一) 周围的行尸瞬息间僵硬在原地,甚至有些战士的刀斧劈到了身上也并不反抗。所有的人全都静了下来,除了身受重伤之人倒在地上惨叫,其他人都默默地望着这座已经看了不知多少年,却忽然间变得妖异无比的大殿。 “嗷——”开明兽猛地鬃毛一抖,狂吼一声,闪电般蹿进大殿。 眼前猛地一暗,耳边响起阵阵的丝竹之声。少丘不禁眯起了眼睛,心中猛地一震。颛顼大殿空旷无比,从殿门到对面的尽头,纵深怕不下五六十丈,宽里也有三四十丈。 大殿之内颇为阴暗,四壁的木柱上烛火闪耀,两侧三十十丈的空间内,密密麻麻挺立着全副甲胄的战士,手中持着青铜尖刃的骨矛和一人高的巨盾。清一色黑色鳄龙皮铠甲,全身护得严严实实,连头上都罩着头胄。也不知这甲胄如何设计的,头胄竟然眼睛都遮住了,一眼望去,仿佛站着无数没有面目的僵尸,诡异无比。 左右两列甲士的中间,有五丈宽的空间,却正有几名身姿曼妙的少女身着薄纱,腰中和手腕、足踝处挂着铃铛,正在飘然起舞。浮凸的身段在薄纱之内几乎完全裸露,说不出得香艳。但少丘只觉隐隐有些不对,那些起舞的少女仿佛面目僵硬,身姿虽美,脸上的皮肤却犹如一块干硬的岩石,脸上的表情倒带着笑,但那笑容却仿佛在曾经的一瞬间全然凝固,无论哪一种姿势,哪一种舞步,都是这种笑容,瞧起来让人心底发寒。 舞者的右侧,是一队乐手,面前琴、钟、磬、笛、箫,无所不备,身子也是僵硬至极,手臂机械地敲打,嘴唇僵硬地吹奏。 这时众人也纷纷进入了大殿,苍舒对这座大殿自然熟悉至极,极目朝尽头望去,却见五十丈远的白玉石阶上,尽头是一座高达三丈的青铜巨鼎,巨鼎前面的青铜案几之后,一个身躯魁梧的金冠老者正摇头晃脑地欣赏歌舞,手中端着一尊青铜酒樽,晃那么几晃,呷上一口,中间还哼哼几句。 看见无数的战士出现在大殿之中,一个个杀气凌人,那老者居然毫不在意,眼皮下垂,兀自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之中。 少丘望了望身边的众人,都是满面凝重,神情凛然。苍舒慢慢走上前,冲那金冠老者一抱拳,沉声道:“属下拜见君上!” 这老者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高阳部族之君——熊牧野! 少丘不胜骇异,据高阳部族族人的传言,这熊牧野早就被巫彭给害死了,如今却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难道三年来隐居深宫,就在享受这种僵尸般的乐曲与舞蹈么?那大殿之外无数的行尸又是怎么回事? “嗯?”熊牧野呷了一口酒,撩开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苍舒啊?巫彭,你说的谋反作乱之人,便是他么?”随即看见少丘骑着的开明兽,不禁一愕,露出竦惕的神情。 “何止是他!”巫彭从熊牧野身后的萧墙内走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背部和肋部一片血红,脚步也踉踉跄跄的,看来受伤非轻。她望着严阵以待的众人,恨恨地道:“苍舒、蒙降等高阳八恺,虞部族的虞无极、虞封瀚,金天部族的戎虎士、偃狐,这些人统统都是,你给我将他们统统斩杀!”她冷冷地一笑,“还有你那乖儿子!” “嗯,杀他们岂非易如反掌么?”熊牧野混不在意,瞥了瞥巫彭,“你受了伤,何不去静养?嘿嘿,你若死了,只怕本君开心至极啊!” 巫彭哼了一声,勉强跪坐在他旁边:“放心,我不会让你如意的。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化为脓血!”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若说是熊牧野被巫彭控制,却又不像;若说两人恋奸情热,互相利用,更是不像。而且,巫彭凭什么身受重伤也不逃离?难道她以为凭熊牧野一人可以诛杀掉这么多的一流高手和数千战士么? “巫彭!”少丘喝道,“你把甘棠藏在了哪里?快交出来!” 巫彭嘿嘿冷笑,傲然翘起了光洁的下巴:“等你打败了熊牧野,再找我要人吧!” 熊牧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都是你这些破事儿,每每让本君无法欣赏歌舞。舞姬和乐师都退下吧,免得伤了你们,本君又去哪里听如此好的人间之乐?”他拍了拍手,“幽冥甲士准备,这些人尽数诛杀。”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八章 高阳之君(二) 舞者和乐师僵硬地退下去,周围密密麻麻的幽冥甲士喀地一声,前排巨盾在地上一戳,形成一排坚厚的盾墙,后排甲士骨矛平举,从盾墙上方穿过,露出寒光闪闪的尖刃。 众人无不全神戒备,苍舒目光死死地盯着熊牧野,忽然间眼角掠过一道僵硬的身影,却是那些舞者机械地退向殿后。苍舒不禁浑身一震,失声喝道:“娆微——” 那十六名舞者中,一个少女浑身一震,麻木地抬起了俏脸,缓缓回头。苍舒呻吟一声,浑身颤抖,蒙降等高阳部族的战士尽皆惊呆了。 那少女身材修长,光洁白腻的胳膊和大腿裸露在外,浑身上下只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只看身躯,青春动感逼人而来。然后颈部以上,却是表情麻木,姿势僵硬,嘴角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眼珠也木木的,连转也不曾转动。听见苍舒呼喊,仅仅是转过了头,却不曾说话。 蒙降等人都认得出来,这少女正是十年前高阳部族的第一美女,苍舒的恋人——娆微! “不——”苍舒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蒙降急忙将他抱住:“大哥,莫要惊慌,娆微可能中了邪术,咱们打败熊牧野之后,必定能够救她!” 苍舒身子抖动,紧紧咬着牙关,拼命站直了身子,双眼犹如喷火般怒视着熊牧野:“熊牧野,你到底对她怎么样了?” 熊牧野端着青铜樽正要喝酒,愕然地望着他:“你是说这个少女么?他是本君的舞姬,舞姿在这十六人中最得本君喜欢。” “熊牧野!你丧尽天良,十年前抢走了娆微,生生拆散了我大哥的姻缘。”蒙降也喝道,“可你却不好好待她,如何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熊牧野沉下了脸:“本君的舞姬,本君爱如何便如何,何时轮得到你们插嘴?” “娆微,你听得到我说话么?”苍舒对两人斗口混不在意,殷切地朝着娆微呼叫,“我是苍舒啊!娆微——” 娆微却是充耳不答,跟随着十五名舞姬,缓缓退到大殿之后,幽冥甲士的盾墙之内。苍舒大急:“娆微,别怕,我来救你!”长袖一振,身子翩然而起,凌空越过数排幽冥甲士,向娆微抓了过去。 “放肆!”熊牧野大怒,嘴唇在青铜樽的边缘轻轻一吹,一滴酒液被他直吹而起,射向苍舒。然后自己悠然品酒,意态悠闲。 说来也奇,这小小一滴酒液破空飞来,却在大殿中发出沉重的闷响,仿佛半空中有雷霆卷过一般。苍舒毫不在意,嗖地射出一枚滴水之箭迎向那滴酒液,自己奋不顾身地扑入密密麻麻的骨刃丛中。他动作太快,众人也来不及配合,虞无极扫视着周围的幽冥甲士,刚要说话,猛然间轰然一声巨响,苍舒一声闷哼,身子无缘无故地竟然倒飞而回,半空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蒙降大吃一惊,纵身飞起,接住了苍舒。一瞥眼,却见那滴酒液居然仍然跟在苍舒身后,劲道凌厉至极。蒙降大喝一声,一手搂住苍舒,一手凝聚元素力,张开一道巴掌大小的水幕天壁,拍向那滴酒液。 轰然一声,众人不禁目瞪口呆。蒙降如此雄厚的元素力,又将防护能力最强的水幕天壁凝聚到巴掌大小,与那滴酒液甫一接触,整个水幕天壁顿时漫天粉碎,他的手臂咔吧一声断成了数截,和苍舒两个人的身子硬生生被撞飞出去七八丈远,重重摔倒在地。 “邪门!”金破天大为诧异,凝目望去,却见那滴酒液仍旧势若奔雷般朝众人飞来。他可知道水幕天壁的防护力有多强,豢龙城下,他全力一击也没能击破蒙降的水幕天壁,也不敢冒险去硬碰这滴诡异的酒液,身子一闪,随手抓起一名逼过来的幽冥甲士手中的巨盾,凌空掷向那酒液。 “啪——”巨盾和酒液甫一接触,便碎成了粉末。那滴酒液依旧疾飞而来。 “咦嗨?”金破天大奇,随手又抓起被他夺去巨盾的幽冥甲士盾手,劈手抛了出去。短短一瞬,骨矛攒刺,他身上已经被插了好几下,不过却未能插破肌肤,吓得急忙跳了开去。 “砰——”幽冥甲士与那滴酒液相撞,咔吧吧的骨折之声响起,浑身骨骼竟然被击得粉碎,那酒液仿佛穿透一张薄纸般透体而出,依旧不折不挠地飞来! “是……滴水成山!”这时苍舒和蒙降才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失声叫道,“不可硬接!” 话音未落,那滴酒液已然破空而至,正向少丘所骑的开明兽脑袋飞来。少丘一提开明兽,正欲跃开,忽然眼角瞥见自己身后竟然是虞无极送给苍舒的少女,不禁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左臂一拳向那酒液迎了过去。 “轰——”少丘的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仿佛被千万仞高的巨大山岳撞了一下,整个身子被撞得从开明兽背上凌空抛起,狼狈地摔出数丈远。不过玄黎之臂无坚不摧,这滴酒液也被他击得轰然破碎,小小一滴水珠,竟然爆出漫天的水雾。委实不可思议。 “滴水成山?”金破天脸色大变,盯着熊牧野宛如看一个妖怪,“他怎么会修炼成了滴水成山?这水系四劫的神通,不是说只有夏鲧才炼成了么?” “我怎么知道?”苍舒苦笑着咳出一口血,面如死灰。 小小一滴水连败四大高手,少丘不禁惊呆了:“滴水成山是什么东西?” 炎黄之卷 第二百零九章 幽冥甲士 虞无极面色凝重至极,缓缓道:“目前水系最高境界只修炼到第四劫,这滴水成山,便是水系第四劫凝水劫的神通,可以将万斤之水炼成一滴。嘿,万斤之水凝成一滴,这滴水到底有多么恐怖,你方才是领教了。” “妈的,熊牧野老子十年前在战场上见识过他出手,无非是第三劫冰雪劫的顶级境界,原来他猫到这深宫中是练功来着。”戎虎士喃喃地骂道。 熊牧野也不理会他们,擎着酒樽眯着眼睛畅饮。巫彭也不催促,一脸冷笑地望着他们。 “你们快看!”戎叶忽然叫道。 众人愕然望去,却见方才被滴水成山撞得骨断筋折的那名幽冥甲士,浑身甲胄破裂,连头部颈椎都折断了,头颅歪歪扭扭地挂在一边,此时竟然在地上扭曲着欲爬起来! “咦?”戎虎士笑道,“这家伙生命力倒顽强。”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咔嚓。”那甲士被他踢出去两三丈远,头颅终于完全折断,连着头胄滚落在一旁,断裂的脖腔内居然没有流出一滴血!而头胄内竟然是一堆碎裂的白骨! 众人尽皆张大了嘴巴,仿佛傻了一般。那断了头的甲士身子依然如蛇一般扭曲着,在地上缓缓地爬动,诡异绝伦的异象令所有人的心底如同缒了一块巨石,说不出得震骇。 “啊!”戎虎士大叫一声,踏前一步,狠狠一脚踩下,将那甲士的身躯踩得稀巴烂。 “放肆!”熊牧野勃然大怒,起身将青铜樽一摔,喝道,“给我杀!” 幽冥甲士宛如一道钢铁洪流一般,骨矛平举,缓缓推进。众人被方才那甲士骇呆了,摸不清深浅,也不知对方有什么异能,只好结成阵势,缓缓后退。 金破天冷笑一声,朝着虞无极道:“你就这般胆量么?老子偏要去领教领教!”大踏步上前,手中凝出一把元素之剑,挥剑横扫,嚓嚓之声不绝,骨矛纷纷断裂。金破天狞笑一声:“也不过如此!”扬手劈裂一面巨盾,元素之剑噗地刺入迎面扑来的那名甲士胸口。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甲士的甲胄内忽然燃气熊熊的火焰,赤红的光芒从甲胄的各个小孔中透了出来,整个人散发出妖红的光芒。金破天只觉手中的金元素之剑一阵滚烫,随即灼热难当,他大骇,急忙抽了出来。 那甲士趁着金破天一怔的关口,双臂猛地插了过来。金破天一拳轰出,砰地一声,宛如金铁交鸣,金之守护者强悍的一击,却仅仅将那甲士套着臂甲的手掌打得凹了进去。 “咦嗨?”金破天愕然,被这甲士激起了兴致,双拳如狂风暴雨般狂击,脸面、头颅、双耳、胸口、四肢关节、砰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直打了上百拳才哈哈大笑着停了下来,再看那甲士,早已被打得全身凹进去,几乎瘪了。估计体内的骨骼连一小片完整的都找不找了。 “金破天!”虞无极大喝,“你他妈的一个人爽够了么?快进阵中抵挡!” 金破天向四周扫了一眼,这才发觉虞无极和少丘等人已经被幽冥甲士逼压到了大殿的一角,众高手在外围,战士们在内部形成阵势,拼命抵挡这些甲士的进攻。金破天能把幽冥甲士打扁,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些诡异的幽冥甲士却是战场上的噩梦,只看看他们被斩掉头颅而不死,能够与金系高手对轰的手臂,就知道普通战士如何难以应付了。 少丘、虞无极兄弟、苍舒、蒙降、戎虎士、偃狐、戎叶、固鸠君等高手力拼之下,却抵挡不住这些甲士的进攻,他们虽然行动笨拙,但力大无穷,浑身不惧刀剑,一时众人也无从下手。身后的战士更是不堪,无论再勇敢,对上这群不死怪物当真没有丝毫方法,被杀得尸横遍地,惨不忍睹,惨叫声和刀矛入肉声响彻大殿。 不过片刻之后,众人发觉这些怪物倒也并非不可战胜,虞无极兄弟以火攻之,将幽冥甲士的甲胄烧成灰烬之后,甲胄内的躯体往往失去依附,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这些体内能够凝出烈火的躯体,一旦暴露在空气之中,很快便自我燃烧成了灰烬。 还有一些怪物被打破甲胄后却淌出了脓水,腥臭无比,一些受伤倒地的战士一沾上,浑身便嗤嗤冒出白烟,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被腐蚀成了一堆白骨。 原来这些幽冥甲士左侧是火系,右侧是水系!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章 水火元素龙(一) 众人一发觉这个秘密,不禁心中大振,火系的高手专门对付左边火系甲士,苍舒、蒙降等水系高手则以冰雪劫将这些水系甲士彻底冻结,凝成一座座冰雕。周围的战士刀矛齐举,将他们砸成碎冰。 戎虎士、偃狐、固鸠君等人更是有创意,居然以怪滕和天蚕之丝将一些水系甲士的双腿捆作一团,幽冥甲士随即摔倒,被轰隆隆推进的后来者踩得脓水直冒。 见局势稳定下来,金破天朝着少丘笑道:“兄弟,咱俩过去拼拼那个熊牧野,难得见到如此高手,不练练手,待会儿被他们杀掉就可惜了。” “好!”少丘正急于搜寻甘棠的下落,大喜道,“切记不要让巫彭逃掉!”说完一拍开明兽的脑袋,喝道:“阿金呀阿金,咱们一起去会会这个妖孽!” 开明兽怒吼一声,身子闪电般窜起,从幽冥甲士的头顶凌空掠过,直扑熊牧野! 熊牧野一直冷眼看着众人抵挡幽冥甲士,扔掉酒樽之后,便拿起一口黑陶酒坛,还未来得及喝一口,少丘骑着开明兽闪电般已然到了头顶,玄黎之臂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凌空击下。熊牧野没想到这开明兽速度竟然这么快,猝不及防,举起酒坛一挡,啪的一声,黑陶坛子碎裂,酒水洒了他一头一脸。 “找死!”熊牧野怒喝一声,手掌一圈,漫天的酒液劈面朝少丘射了过来。还没等少丘反应,开明兽甚是机灵,它见过滴水成山的恐怖威力,身子嗖地窜出了酒液的笼罩范围,远远地逸了开去。 “轰——”无数酒液撞上大殿的殿顶,竟将木石砌成的殿顶掀开了一个大洞,碎石烂木纷纷坠落,尘土漫天。巫彭被灰土溅了一身,喃喃地骂了几句,移开了身子。 开明兽在半空中抓住一根柱子一绕,身子嗖地一声又朝熊牧野射去,少丘与它配合得恰到好处,玄黎之臂太短,他索性将手臂化成了玄黎之剑原本的模样,劈面斩去。金破天则运起自己最强大的攻击手段,全身化作锐光四射的元素之矛,在半空中仿佛凌厉的游龙一般,四处激射。 比起其他四元素花样繁多的招数名目,金系却没什么各种各样的神通称谓,他们只有一种神通——攻击!金刚劫、百兵劫、幻刃劫,修到哪一种劫力,便拥有哪一种攻击手段,招式简单,威力却强悍绝伦。 熊牧野的攻击却更为恐怖,左手凝出火元素之龙,右手凝出水元素之龙,他就仿佛抓着龙尾一般,任两条元素之龙张牙舞爪在半空中与两大高手搏杀。虞无极等人看得冷汗直冒,妈的,难道元素双修竟然这么流行了么?怎么身为巫觋的巫彭会,身为水系部落之君的熊牧野也会? 而且看熊牧野的元素之龙的威力,他的水火二元素力比巫彭更是强盛许多,巫彭的水火二元素力不均,水系强,火系弱,破掉尚不甚难,但这熊牧野的两种元素力却均衡至极,两条元素之龙均有三四丈长,水龙凝练,火龙威猛,当真厉害至极。 少丘和金破天根本不敢与元素之龙接触,两人心里叫苦连天,火克金,金生水,若是他们比对方元素力强大或者和对方元素力相当,这些相生相克还不甚明显,不过显然这熊牧野的元素力比他们强出许多,他们的金元素之力和火龙一碰就会被熔化掉一截,和水龙一碰,就会被水系给吸收走一部分,徒然壮大水龙的声势。两人只能靠着闪电般的攻击,从双龙交叉狂舞的缝隙里进攻,直刺熊牧野的身体,但根本突破不了双龙的防御,反而被打得狼狈不堪。 “戎兄,偃狐兄。”虞无极边和幽冥甲士厮杀,边叫道,“老夫和封瀚去对付他的火龙,水生木,你们木系对水系有一定的克制力,你和苍舒、蒙降去对付他的水龙。” “克制个屁。”戎虎士骂道,“他那强横的元素力,老子如何克制?便是土系高手来到这里,一旦元素力不及,也会元素反辱。” “不错。”苍舒也道,“我们都去对付他,这幽冥甲士瞬息间就会把咱们的战士杀个精光。不如我召来河流之龙,将这些甲士冲入涡水之中!” “大哥,不可啊!”蒙降急道,“熊牧野的元素力比你我更胜一筹,大殿内河水奔涌,对他而言如鱼得水,只怕你我死路一条!” 苍舒一愕,无奈地叹息一声,望着僵硬地站在台阶旁侧的那群歌姬和乐师,娆微木木的面容让他心中忧闷,不禁喝道:“好,蒙降,咱们二人合力,便与他拼一拼元素之力吧!” 两人纵身而起,迎向半空中苍黑色的水龙。熊牧野冷哼一声,水龙一抖,张牙舞爪地朝两人扑去。苍舒与蒙降对视一眼,齐齐射出一股冰冷的寒流,直注入水龙的脑袋。那水龙的脑袋上顿是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一章 水火元素龙(二) 两人大喜,凝出水幕天壁作防护,体内的冰雪劫的神力源源不断发出,施展起御风之术,身子随着水龙摇摆不定,只顾凝冻那头水龙。少丘和金破天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大喜之下不计代价抵挡火龙,替他们防守。 五大高手的拼杀顿时进入了白热化,瞬息之间金破天就被火龙轰击了四五次,全身被灼烧得如钢水一般,橘红透亮,少丘还稍好,他那变态的三色铠甲是金、水、土三系合一,土和水都对火具有较强的抵抗力,虽然三色铠甲被轰得支离破碎,却没有伤筋动骨。开明兽就凄惨了一些,浑身的金色鬃毛被烧掉不少,乌漆八黑,把开明兽气得怒不可遏。它最强手段是精神力攻击,问题是驮着少丘高速运动之中,无法锁定熊牧野,周围金破天和苍舒、蒙降等人都在,没法实行大范围攻击,只好忍气吞声,等待时机。 苍舒和蒙降两人加起来,元素力之强大便大大超过了熊牧野,那条水龙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浑身冒出冰冷的雾气。熊牧野早知道两人的意图,却没有什么好办法,火龙被金破天和少丘缠住,水元素力又及不上苍舒、蒙降联手,不禁气急败坏。 又过了片刻,那条水龙的体内不断响起咔嚓嚓的冻结之声,几乎成了一条冰龙。金破天大喜,身子化为长矛,闪电般朝冰龙射去。轰然一声巨响,三四丈长的冰龙爆出漫天冰屑,竟然被他一矛给撞成了粉碎! 熊牧野右手一轻,身子一个趔趄,开明兽正欲报仇,嗖地一声快如闪电般朝他扑了过去。熊牧野再调回火龙已然来不及,少丘手起一剑,噗地刺入他的前胸,顺着开明兽纵跃的方向,长剑一提,哗地一声来了个开肠破肚! 熊牧野一愕,身子僵立不动,开明兽得到机会,精神力锁定他的身形,“吼”的一声,一股无形无影的精神冲击波轰将过去。 熊牧野惨叫一声,双手抱头,身子扑通摔倒。那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瞬息消散。 与此同时,正在厮杀的幽冥甲士喀的一声动作同时停顿。而那些舞姬和乐师,身子随即一软,扑扑通通摔倒在地。 “娆微——”苍舒大吃一惊,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将娆微抱了起来,喜极而泣,“娆微,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娆微面目僵硬,眼珠连转也不转,从他怀中挣脱开来,缓缓走到大殿的中心,双臂慢慢地张了起来,朝着那些幽冥甲士,忽然嘴里发出一声怪异的词句,苍舒呆呆地听着,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些幽冥甲士仿佛机械的木偶,喀地集体转过了身子,望着娆微。娆微嘴里之声不绝,眼角、嘴唇竟然滴出鲜血。幽冥甲士沉默片刻,忽然喀喀喀地向前推进,竟然将熊牧野和巫彭包围在了其中! 巫彭大吃一惊,艰难地站了起来,骇然望着,刚转身想逃走,却看见偃狐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后,手心盘旋着六七枚木神荆棘。巫彭苦笑一声,跌倒在地,傲然不动。 幽冥甲士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将大殿的玉石高台团团围困,这群甲士僵硬得仿佛一群机械傀儡,但此时围住熊牧野和巫彭,体内的水火之力却澎湃涌动,如果他们是正常的人类,恐怕此时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吧? “嗷——”便在此时,异变突生,方才重伤到地的熊牧野慢慢地站了起来,一声厉啸,震得大殿中灰尘扑簌簌掉落。便是缓步推进的幽冥甲士也是脚步一滞。 众人不明所以,蒙降悄悄问苍舒:“娆微……她刚才说了些什么?怎么似乎那些甲士都听她的话了?” 苍舒痛苦地摇着头,看着缓缓走进幽冥甲士阵中的娆微,想去抱住她,搂她到怀里,抬起手臂却不知该不该伸出去。 众人正吃惊地看着熊牧野,方才少丘那一剑颇为凌厉,刺入他的胸口,然后顺势上撩,几乎将整个胸腔剖开,便连面目也撕裂成两半。但奇异的是,这么重的伤,居然没有流出一滴血!那些被剖开的躯体,皮肉翻卷,鲜红无比,很显然是人体,可是人体怎么能不流血呢? 正在惊异之时,熊牧野忽然一声狂吼,双手抓住胸腔外被划开的皮肤,双手猛地一撕,刺啦一声响,他浑身的皮肤竟然像衣服一般被撕了下来,露出鲜红的血肉、筋脉和骨骼!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妖魅化身 “这厮想干什么?”戎虎士瞠目结舌道,“自杀么?想把自己撕碎?” 这话问得白痴,但谁也没有取笑他的心思,心神尽皆被熊牧野的异常之举震慑。少丘也是浑身紧张,双手微微地颤抖。开明兽觉察到了他的紧张情绪,不满地哼哼了两声,随即少丘脑中映出开明兽的思感,虽然有些模糊,却大略明白它的想法:“这人精神有些分裂,最怕我的精神力攻击,要不要我将他打倒?” 少丘摇了摇头,慢慢道:“暂时不用,且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熊牧野抬起血肉外露的手臂,大伙儿清晰地看见了肌肉在如何收缩、膨胀,那手臂有抓住脸上的裂痕,两侧一撕,嗤的一声,脸皮居然也从中分裂,露出一副白惨惨的面皮,上面凝满了霉斑,但奇的是,鼻子、眼睛、眉毛、嘴巴一应俱全。 竟然是另一个人的相貌! “你不是熊牧野!”苍舒和蒙降同时呼喝。 这时,整个颛顼宫的战斗已经结束,高阳八恺的势力已然控制了颛顼宫所在的河洲,宫中的行尸也被彻底消灭。这时,熊弼子才敢抖抖索索地进入大殿之中,隔着老远一看见熊牧野撕裂了脸上的肌肤,不禁尖叫道:“你是谁?你不是我君父!” “熊牧野”白惨惨的目光凶狠地朝熊弼子望了过来,吓得他浑身一抖,下一句话顿时噎在喉咙里。巫彭忽然笑道:“他如何不是你君父?一日为父,终身为父,你都叫了十年父亲了。” 熊弼子两眼冒火,咬牙道:“臭女人,你到底把我父亲怎么样了?若是暗害了他老人家,我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巫彭性子高傲,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种侮辱,顿时大怒,一指“熊牧野”,喝道:“帮我将他碎尸万段!我倒要看看谁先死!” “熊牧野”闷哼一声,喉咙里滚荡出含混的话语,双目中凶光四射:“吼,吼,本君能造就你们,就能毁了你们!”噌地跳下了白玉台阶,杀入幽冥甲士阵中。 “熊牧野”化成妖魅之身后,武功招式倒朴实了许多,肌骨外露的手臂左臂聚火,右臂聚水,庞大的元素力直来直去,遇见火系的甲士便击打心脏,遇见水系的甲士则极大小腹肾脏部位,一拳击出,往往能将幽冥甲士的身躯击穿。那些甲士浑身脓水四冒,火星纷飞,一拳之下便倒地不起。当真是所向披靡,纵横来去,那元素力的强度,连金破天都赞叹不已。 “呜——”娆微又发出一声悠长的呼号,幽冥甲士随着她的呼号,阵势变换,两两一组,疯狂地进攻,盾碎了,矛刺,矛折了,拳击,手臂折了,身体撞击,有些倒地不起的甲士甚至以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腿。连绵的击打劈刺之中,“熊牧野”裸露肌骨被砍的支离破碎,无数肉块撒到了半空,浑身的白骨都露了出来。整个血腥惨烈的场面,就犹如一群野兽在撕咬。 众人看得惊心动魄,呆若木鸡。 “熊牧野”武功虽强,但面对如此多的幽冥甲士,也是吃不消,片刻之间浑身上下如被凌迟一般,双腿和胸口几乎成了一堆骨架,又斗了片刻,连左臂都断了,剩下半尺长的一截臂骨来回摇动,自然威力也大减。 “呜——呜——”娆微面目僵硬地站在白玉台阶上,口中的声音愈加急了,那群幽冥甲士更加狂热,丝毫无视生死,轰隆隆数十个人一拥而上,竟然把“熊牧野”压在了地上! 众人瞧着那厚厚一堆甲士在地上翻卷撕扯,又骇异又好笑,还没反应过来,轰然一声,叠成一堆的甲士们仿佛稻草般纷纷抛起,四面八方砸了过去。众人急忙躲开,无数抛飞的人影中,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冲天飞起,直扑白玉台阶上的娆微! “啊——”一旁的苍舒惊叫一声,飞身纵起,庞大的元素力轰然朝“熊牧野”的后背击去。 “砰——砰——”两声沉闷的响声震动了大殿。 “熊牧野”一拳击中娆微胸口,将她击得倒飞而出,撞塌了身后的萧墙,摔倒在地上。而“熊牧野”也被苍舒狂猛地一拳击得四肢百骸嚓嚓嚓寸寸折断,仿佛一条破麻袋般倒在了白玉台阶上。 幽冥甲士们无知无觉,依旧朝着“熊牧野”推进,瞬间无边无际的黑色鳄龙甲胄将他覆盖起来,甲胄之下咔嚓咔嚓之声连连响起,至于“熊牧野”是被撕碎了,还是被压成了肉饼,众人却是看不见了。 “娆微!”苍舒踉踉跄跄地奔到青铜巨鼎旁,将娆微抱在怀里,双手颤抖着在她身上一摸,不禁呆若木鸡,她的身体,已然被“熊牧野”的一拳击成了粉碎!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昔日游,今别离 苍舒热泪纵横,目光痴醉地望着那僵硬诡异如尸体一般的容颜,仿佛面前仍旧是十年前那个琴技惊动大荒的美貌少女。她正在面前挑战似的望着他,娇笑道:“都说你神通广大,你能把帝尧的神木琴给我盗来么……” 与娆微在一起是痴醉的岁月,惊才绝艳的白衣少年和琴音如天籁的青春少女,啸傲大荒的幸福日子,在帝丘为奴三年,击败十余名一流高手盗琴而归的喜悦……一幕幕归结为面前这个面目诡异,犹如行尸般的面孔。 娆微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曾经僵硬的身体,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完全舒展开了吧?但是目光依然呆滞,无神,瞳孔中结满了诡异的黑斑,仿佛霉烂一般。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一把古琴出现在了苍舒的面前。 神木琴。遥想当年,便是为了这把琴,便是为了博佳人一笑,年少的苍舒悄然远去,潜入帝丘府库之中,为奴三年,携琴而归。然而,归来之后,佳人已入深宫,只剩下孤独的少年在弹奏着孤单的琴曲,在大荒间流浪。 再见面时,已是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谢谢。”苍舒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少女的名字,这个与一模一样的少女,他至今不敢问她的名字,只怕一问之后,那缕人在眼前的思念随风而去,化作泡沫。他接过古琴,放在了娆微的怀里,顿时失声痛哭。 “苍舒。”台阶另一侧的巫彭忽然缓缓道,“我能让她跟你说一句话,你放我一条生路!” 苍舒霍然抬头:“好!” “不可!”虞封瀚急忙叫道,“她如此厉害,一旦恢复了神通,我们谁也制不住她!” “住口!”蒙降怒喝道,“我大哥苦恋十年,才见到了娆微,莫说说一句话,便是能让她再看他一眼,我们便是统统死在这女人手里,又有何不可?” 虞封瀚噎了一下,还要再说,虞无极摆了摆手:“巫彭,我们言而有信,饶你不死!” “好。”巫彭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娆微身侧,伸掌贴在了娆微的头顶,手掌缓缓上提,娆微的顶门处,竟然波的一声弹出两枚一黑一赤的奇异钉子!钉子上元素力流转,竟然是两枚水火元素钉! “这是封神钉。那怪物以自身的元素力凝成钉子,刺入人的大脑,钉子中水火二元素携带着他自身的精神力,便能控制人的行为和思想。”巫彭边说,便将手掌慢慢提起,那水火元素钉缓缓冒出了娆微的头颅,在半空中急转。 “哼,这怪物丝毫不懂精神力,只怕这种精神力邪术是你教给他的吧?”蒙降冷冷地道。 “自然。”巫彭傲然道,“天下间除了巫觋,谁又能修炼精神力!” 说来也奇,这水火元素钉拔出头颅,娆微的眼睛竟然恢复了正常人的神采,面部表情也恢复了少女的柔和温婉之色。苍舒大喜,泪水哗哗地淌在娆微的脸上,哽咽道:“微儿,微儿,你看到我了么?” “苍舒……”娆微露出一抹笑容,胳膊动了动,仿佛想抬起来抚摸他的脸,“我仿佛睡了一觉,可你……怎么变得这般苍老了?” 苍舒一怔,暗道难道被封神钉控制心神后居然忘了事后发生的一切么?这样也好,那种恐怖犹如噩梦般的经历,让她如何承受! 他握住娆微的手臂,将她纤细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脸上,勉强笑道:“是啊,你只不过做了个梦而已,你看,神木琴我已经从帝丘给你带回来啦!它就在你的怀里,喜欢么?” 娆微垂下眼皮,望了望自己怀中的神木琴,忽然眼中渗出了泪水:“绝世名琴,又怎比得上绝世情郎。为了这把琴,我激你到帝丘去,一去十年,我……我早已后悔啦……” 苍舒将头埋在她的怀中,呜呜地痛苦起来。大殿中高阳部族之人,闻之无不落泪。 “好好地活着……”娆微泪眼模糊地望着他,脸上却带着笑容,“苍舒,我喜爱这个到处长满绿草和碧水的世界,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诸神一定会让你好好活着的,替我……替我看护这大荒中的绿草和碧水……” 苍舒只是嗯嗯有声,哪里说的出一句话。 “我……就要走啦……”娆微咳嗽一声,脸上现出一抹晕红,“你终究要成为大荒中的英雄,名垂千载,一定……一定……不要忘了……让我分担你的荣耀……” “嗯……”苍舒呜呜痛哭,便如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双肩耸动,浑身颤抖,这无数年的痛苦,无数年的委屈,似乎要在这一刻尽情发泄。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奢比尸族(一) 娆微微笑地望着他,目不转睛,似乎要将这人世间最后的一幕带到悠远的轮回之中…… “微儿……”苍舒哭了半晌,发觉她不再说话,骇异地抬起头来,却见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清澈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人,早已死去。 苍舒顿时跌坐在地,抱着娆微的尸体,仿佛痴傻了一般。那不知名的少女静静地跪坐在苍舒的身边,望着这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脸上泪流满面。 “微儿……”苍舒脸上似哭似笑,喃喃道,“十年前我便后悔啦!你刚刚被抢去时,我早该听从弟弟们的劝说,发动叛乱,将你夺回来……若果真如此,或许我们此刻会弹着琴,品着泉,逍遥自在于天地之间吧?” 原来当时娆微被熊牧野抢走,高阳七恺无不愤慨,视为奇耻大辱。苍舒盗琴归来后,蒙降等人便劝说他起兵反叛,但苍舒忠义之心难舍,便是每日心如刀割,也不愿做下背叛高阳部族之事。蒙降等人只得暗自筹备,这十年来,熊牧野年年颓废,政事荒废,宠信巫彭,把辉煌的部族弄得江河日下。苍舒眼看着部族日衰,终于痛下决心,决意反叛。恰好此时少丘横行大荒,八恺设下计策,打算将少丘引入杞都,引发混乱,趁机刺杀了巫彭和熊牧野。不料两人联手也没抓住少丘,正郁闷,恰好虞无极来了,劝说他们反叛。 待到苍舒试探出虞无极的诚意后,双方一拍即合,才有了今日之战。而结局,恰恰是苍舒最不愿见到的——叛乱成功,爱人永诀! “苍舒,节哀顺变吧!”虞无极咳嗽一声,劝慰道,“咱们还有大事要做。” 苍舒丝毫没有听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娆微,仿佛在与情人共度一场无数年前便定下的约会。 “巫彭。”少丘急忙喝道,“甘棠在哪里?” 巫彭笑了笑:“她没事,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虞无极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巫彭,淡淡道:“老夫答应饶你的命,自当言而有信。不过,你必须将这怪物的身份如实透露,将你掳来的女孩和熊牧野的下落如实讲明。” “自然。”巫彭虽然狼狈之极,却气度依然,淡淡地笑道,“我本就没打算瞒你们。不过,这个怪物的身份,却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最好还是将不相干的人遣出殿外,我细细讲来。” 虞无极皱了皱眉,和蒙降商量了一下,将高阳部族和虞部族的战士遣出了殿外,少丘所率领的黄夷战士也在孟贲和柯野的率领下退了出去。大殿内除了那群僵立当场的幽冥甲士,便是几大部落的高手。 “说吧!”虞无极道。 巫彭点点头,道:“你们可听说过奢比尸族么?” “奢比尸族?”虞无极、金破天、蒙降等人无不震动,呆呆地道,“难道这个怪物是奢比尸族?” 戎虎士和虞封瀚却异口同声道:“奢比尸族是什么?” 巫彭嘲弄地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上古之时,大荒中元素力充沛,五元素诸神便是在元素力最旺盛的时刻诞生,而上古先民也从这充沛的元素力之中大得好处,修炼出了惊天动地的神通。譬如伏羲、神农、女娲等人,其元素之力几乎不下于五元素诸神。直到千万年后,五元素慢慢变淡,大荒之人修炼元素力才日益艰难,即使后来生出黄帝、炎帝、蚩尤这些不世出的天才,元素力也大大不及当年的先民。” “这些无人不知。”虞封瀚不耐烦道,“别拖拖拉拉的,直奔正题。” “莽夫。”巫彭哼了一声,继续道,“但是上古先民时代,五元素分布也是不平衡的,东方木元素醇厚,南方火元素醇厚,中央土元素醇厚,西方金元素醇厚,北方水元素醇厚。到后来元素变淡,此消彼长,兼之大荒各部落迁徙攻伐,连五元素的方位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到现在,除了中央仍旧是土元素,东方仍旧是木元素,三苗这些金系之人迁到了南方,南方的金元素便相对醇厚了些,北方火元素则醇厚了些,东南处则水元素醇厚,西方则变成了金系、土系杂糅,乱七八糟。” “这些我们都知道,你捡重要的说啊!”虞封瀚不耐烦地吼道。 “封瀚!”虞无极大喝道,“你能否稳重一些?成何体统!” 虞封瀚讪讪地闭上了嘴,本来也忍不住想问的戎虎士嘿嘿一笑,先机闭嘴,惹得虞封瀚怒目而视。 “先民之时,由于五元素太强大,且分布不均,有些地理位置极为特殊的部落所在地,竟然有两种元素搅和在了一起,这些部落的先民们修炼元素力时,便发生了极为可怕的现象。”巫彭眼中露出恐惧的神情,像她这种终生修炼精神力之人,对情绪控制极为严格,此时竟然露出了恐惧之色,众人心中不禁狂跳起来,“他们吸收进体内的元素力,竟然是两种元素力纠缠在一起,修炼出来的,竟然同时拥有两种不同的元素力!”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奢比尸族(二) “这便是二元素双修么?”这次连虞无极都忍不住喃喃地问了出来。 “不错。”巫彭苦笑,“二元素双修的威力你们也见识到了,的确是威力之大无与伦比,但修炼二元素,只怕千万年来无数高人都曾经试过,你可听说有人成功过么?” “那根本不可能……”虞无极刚说了一句,忽然想到面前这巫彭和死去的“熊牧野”便二元素双修,顿时闭了嘴。 “不错。”还有个笨人,如戎虎士者尚未醒悟,接着他的话道,“不同的元素丹凝结在不同的器脏内,爆发出的强大元素力如果运转不一致,就会在体内形成剧烈的冲突,能把人体硬生生撕裂。”他瞥了瞥少丘,“少丘便是例子呀。莫说修炼二元素,便是自身是金元素,仅仅在体内植入了另外四种元素力封印,便相生相克,险些死掉。” 巫彭瞥了少丘一眼,点头道:“四元素封印所引发的不谐,恐怕也只有元素血脉者这种变态的人物才能经受,换成另外任何人,都会被五种不同的元素力产生的相生相克之力给撕成碎片。不过,这些上古先民,体内吸入了二元素,出于种种机缘,却并没有被撕裂,反而让他们修炼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二元素双修之力!” 众人的眼睛全都亮了,天哪,如果真的能修炼成二元素双修,那该是一桩多么惊人之事,只怕纵横大荒也无人能敌,只看这巫彭水火两种元素力一强一弱,居然能击败如此多的高手,便知道这二元素双修多么恐怖了。但接下来巫彭的几句话却让他们浑身冰凉。 “当时,这个部落的先民所在的地方是水火二元素重叠,因此他们便修炼成了水火二元素双修之术。这些先民修炼成功之后,却发觉二元素在体内纠结冲突,虽然未将他们身体撕裂,却使他们的精神产生了分裂,时而是正常思维,时而如狂魔一般。”巫彭叹道,“这也不稀奇,二元素所带来的力量实在庞大,天地能承受,人类却无法承受,非但人类,便是机缘巧合下修炼了二元素的魔兽,譬如九婴,也是无法承受,因此九婴性情暴烈,为祸大荒。但九婴的体质到底比人类要强横许多,于是二元素双修的先民慢慢发生了可怕的变化……这些先民竟发现在二元素的冲撞下,自己的身体竟然发生了骇然的异变,浑身肌肉萎缩,犹如骷髅一般,除了元素丹所在的两部分脏器,其他脏器竟然丧失了功用,浑身刀枪不入,长生不死。更恐怖的是,他们的大脑思感也被元素力所控制,极难控制自己的行为,便如同成了一头头鬼怪一般。他们的部落名称为奢比部落,但后来便被大荒之人称为奢比尸族,这些人也被称为奢比尸。” “方才那人便是奢比尸?”虞无极骇然不已,“虽然故老相传,有这么一个奢比尸族,但传说早已死绝了呀,整整数百年没有一丝消息,怎么如今竟然出现在颛顼宫中?并且变成了熊牧野的模样?” “自然极少有人知道奢比尸的存在,这本就是炎黄联盟的顶级机密。”巫彭冷冷地道,伸手整理了一下沾满血腥的衣袍,那神情仿佛坐在祭祀台上,接受万众朝拜,“奢比尸族的强横数百年前在大荒所向披靡,连诸神都深感顾忌,所幸他们人数少,只有千余人,否则这个大荒到底被谁统治,还很是难讲。黄帝、蚩尤争霸之际,便是蚩尤那等狂傲不可一世的人物,也只能卑辞重礼,安抚奢比尸族。奢比尸族在蚩尤利诱之下,与蚩尤合作,成为蚩尤的一支利刃,打得黄帝和炎帝联军狼狈不堪,一看见奢比尸族的旗号,炎黄勇士无不心惊胆战。直到后来诸神分裂,帮助蚩尤的金神和水神在诸神之战中战败,蚩尤兵败身死,奢比尸族才最终溃败。” “他们被黄帝消灭了么?”戎叶目光灼灼地盯着巫彭。 “想消灭奢比尸族,黄帝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巫彭冷笑道,“这个代价他承受不起!奢比尸族在蚩尤失败之后又孤军奋战,黄帝依旧束手无策,直到风后在高阳之原上摆出风后八阵,将奢比尸族诱入阵中,以封天印将他们全族封印,这才最终战胜。” 虞无极刚要说话,戎叶抢先道:“封天印?封天印可以封印奢比尸全族么?” 巫彭冷笑:“封天印有多大的威力,又岂是你们所能知晓?所有元素力在封天印的面前,便如飞鸟和网罾的区别。当时封天印的封印之力铺天盖地而来,压在涡水与颖水之间,奢比尸族的头顶,将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地面向下压缩了百丈深,形成巨大的封印之牢……”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奢比尸族(三) “封天印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虞无极、金破天等所有与帝尧为敌的人脸色巨变。 “涡水与颖水之间……那便是在此处了?”戎叶却关注另外一个问题。 “七大神器,哪个不是具有惊天动地的神力?”巫彭不屑地翻了翻眼睛,仿佛觉得他们孤陋寡闻,随即道,“不错,奢比尸族被封印之处便是在这里。”她笑了笑,“高阳部族,杞都,颛顼神殿!” “什么?”众人呆呆地望着她,无不震惊。 “事实上,这座杞都当时便是因为封印了奢比尸族而创建,以前高阳部族的古都早已在蚩尤血劫中被摧毁,渺不可寻,被称为颛顼遗都。”巫彭道,“黄帝命高阳部族在此建都,就是为了镇守奢比尸族,而帝丘每代都会派遣一名优秀的巫觋在杞都担任大祭司,便是为了监控高阳部族。我就是这一代的监控者。” “那么……”这个消息过于震骇人心,便是智深如海的虞无极,也是脑中翻腾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奢比尸会逃出来,并且化成熊牧野的模样?” “这就涉及到我们历代高阳部族大祭司的秘密使命了。”巫彭叹道,“黄帝虽然封印了奢比尸族,但是对二元素双修的威力也不胜向往,于是,便选派最优秀的巫觋,一面监控高阳部族,一面秘密研究奢比尸,探查二元素双修的秘密。呵呵,面对能够二元素双修的大秘密,只怕任何一个修炼元素力的人都会怦然心动,而巫觋只能修炼精神力,因此变成了黄帝的不二人选。” “这个倒是。”虞无极点点头,老实说,连他自己面对这个大诱惑,都砰然心动。 “难道你能够和奢比尸族接触?”蒙降问出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巫彭点点头:“当然,否则我如何研究奢比尸二元素双修的秘密。不料问题就出在这里,十年前,我暗中研究奢比尸的秘密被熊牧野发现,他野心膨胀,竟然找到了那条密道,绕开封印,偷偷进入了奢比尸族的领地。” 事情越发展越离奇了,众人不禁感觉嗓子发干,浑身僵硬,目不转睛地望着巫彭。便连少丘这个对元素力一知半解的人,也知道此事重大,虽然心忧甘棠,却也知道巫彭暂时还没有伤害她,就不打断巫彭的话,静静地听着。 无知无觉的幽冥甲士仿佛机械般站在白玉台阶下,木然而立;另一旁,苍舒对众人的谈话仿佛丝毫不曾听见,仍旧抱着娆微冰凉的尸体,仿佛痴傻了一般。那个无名少女跪在他的身边。大殿中死一般寂静,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喊杀声,颛顼洲外的战斗仍在继续…… “熊牧野进入奢比尸族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熊牧野失踪了一段时间,不久之后他又出现在了颛顼宫,但是性情大变,残暴不仁,耽于享乐,不少族里的战士、重臣甚至长老被他杀害。哼,我毕生修炼精神力,他那点把戏焉能瞒得过我,很快我便发现了他的秘密。”巫彭忽然身子抖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恐惧,慢慢道,“再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根本不是熊牧野,而是奢比尸!” 众人早知道这个结果,但仍是被震撼得心胆收缩。巫彭继续道:“奢比尸到底怎么化成他的模样,我也不甚清楚,当时我们斗了一场,我自然胜不了他,但他拿我也无可奈何,因为奢比尸族修炼二元素导致精神分裂,在我的精神力攻击面前,颇为脆弱,虽然无法要他的命,但他对我也颇为忌惮……” 少丘敬佩地望了一眼开明兽,这家伙看来是对付奢比尸的杀手锏啊! “互相忌惮之下,后来我们达成了协议,我助他成为高阳部族之君,让他继续扮演熊牧野,享受荣华富贵,人间之乐。”巫彭笑了笑,“这头奢比尸在地下封印了数百年,一看到人间的花花世界,便陶醉得无以复加,美酒、丝竹、歌舞,整日如痴如醉,对于什么争霸天下,倒不以为意。反正他们是被元素力控制,永生不死,想活多久便可以活多久,也不在乎虚度光阴。但对我而言,人间的权力和地位却比美酒丝竹要醉人得多,他则承诺,做了高阳之君后,整个高阳部族交给我打理,而且传授我二元素双修的能力,帮我训练幽冥甲士,以之争霸大荒。” “无耻!”蒙降冷冷地喝道,“这些幽冥甲士是从哪里来的?” 巫彭望着他淡淡地一笑:“你们现在不都是为了权力么?最终目的不都是为了争霸大荒么?只不过你和虞无极相互利用,我和奢比尸相互利用,区别很大么?” 蒙降哑口无言。 “这些幽冥甲士么,自然是高阳部族的战士了。颛顼宫定制是有五百宫卫,我便让奢比尸拿他们来炼制幽冥甲士,嗯,很多都失败了,你们在外面碰上那些残缺不全的行尸,就是失败的试验品。失败之后,我就借口更换宫卫,再调进一批战士,继续炼制,到现在已经成功炼制出来八百名,喏,就是方才跟你们交手的这些甲士。”巫彭瞥着他们咯咯笑道,“如何?威力够强大吧?” 众人表情古怪地瞅着密密麻麻的幽冥甲士,想起方才殊死的拼杀,无不脊背冒出寒气。何止强大,简直恐怖至极,这样一群可怖的战士,如果投放到战场上,绝对是所有战士的噩梦。 炎黄之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奢比尸族(四) “至于这些舞姬和乐师。”巫彭瞥了一眼苍舒和他怀里的娆微,“本就是熊牧野留在宫中的,为了让这头奢比尸享乐,我和他研究出来这种二元素钉,将这头奢比尸的元素力灌输到舞姬和乐师的大脑中,然后以精神力让他们和奢比尸相连,于是奢比尸想让他们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不过,实在没想到。”巫彭望着娆微长叹,“这少女心中的意志力竟是如此顽强,被元素钉控制了神智,却因为奢比尸受了重创,又被这头开明兽的精神力狠狠冲击了一下,精神分裂,控制力减弱,她竟然能依稀恢复了些许神智,与这些幽冥甲士沟通,反过来攻击奢比尸。”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对这名柔弱的少女,不禁无比钦佩。元素钉控制了大脑,却因为奢比尸的一丝松懈而恢复几许神智,这少女的意志力该有多么顽强? “看来日后还得好好修正一番才行,若是控制者的被精神力攻击,神智出现波动,幽冥甲士就反戈一击,这可不行。”巫彭皱眉叹息,仿佛仍旧在筹划她争霸大荒的计划。 虞无极冷笑一声,也不予理会,淡淡道:“最后一个问题,进入奢比尸族的封印通道在哪里?”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惊,蒙降叫道:“虞公,你……你什么意思?难道要进入奢比尸的领地?” 虞无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有何不可?难道蒙降兄对二元素双修不感兴趣么?” 蒙降踌躇片刻,喃喃道:“只要是人就会感兴趣,可是……可是这奢比尸如此可怕,咱们进入他们的领地……” “原来蒙降兄是怕了!”虞封瀚哈哈大笑。 蒙降朝他怒目而视:“老子这辈子怕过谁来?只是这奢比尸族封印在杞都,万一……万一发生什么状况,让他们破开封印出现在地面,只怕整个高阳部族都会毁于一旦。” “但若是成功了,高阳部族就会称霸大荒。”戎叶冷冷地道,“想做大事,不冒点风险怎成?况且,你们的君上熊牧野说不定还好好在奢比尸族中吃香的喝辣的呢,不想去见见他么?” 蒙降心中一沉,若是熊牧野真的未死,自己这些人发动政变,执掌高阳部族之后,可是留了一个极大的隐患。他思忖再三,也拿不下主意,望了望一旁的苍舒,却见苍舒面上浮着温柔的微笑,对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毫不在意,仿佛在和怀里的娆微呢喃私语。他暗叹一声,不再说话。 “嗯。”虞无极满意地点点头,望了望金破天,“金兄呢?愿不愿跟老夫一起冒险?” 金破天哈哈大笑:“老子在大荒四处惹事,寻找高手比拼,可大荒总共就那几个高手,忒也无味,既然奢比尸族之中到处都是高手,不妨下去跟他们比划比划。” 虞无极大喜,他自然知道金破天胡扯八道,方才被奢比尸打得那么狼狈,没事儿再去挨揍?肯定也是觊觎二元素双修的秘密。不过他乐意去,虞无极还是很高兴的,奢比尸族的领地之中危机重重,多了这么一个超凡的高手,也是好事,至于二元素双修之秘密会不会被异族分享的问题……且出来后再说,第一步首要的就是在奢比尸的领地里保住小命。 “偃狐兄和戎兄也没什么异议吧?”虞无极有道。 偃狐点点头。戎虎士却骂道:“老子有异议,以后别他妈的把老子的名字和偃狐这王八蛋摆到一起。” 偃狐无奈地苦笑。 “我不去。”少丘忽然道,“巫彭,你把甘棠藏在哪里了?” 巫彭笑道:“金之血脉者,你不去只怕是不成,因为我把那个少女藏在了奢比尸族的地下封印之中。”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少觋氏(一) 桑冥羽、艾桑、白苗、许地在巫盼的带领下,从丰沮玉门的伏羲桥,登上了丰沮之峰。伏羲桥下,巨大的瀑布宛如一条白龙般在脚下怒吼,翻卷着泄入云雾之中,耳边尽是轰隆隆的瀑布鸣响。 “老大。”许地吼叫道,“我决定了,也要做一个巫觋!太厉害了,那太巫氏居然手指都没有动弹,顷刻间打得归言楚身受重伤,落荒而逃。嘿,想当初我在他手底下可连一招都抵挡不住!” “不错。”望着面前的丰沮,少觋氏驻跸之处,白苗也是浑身激动,“老大,你的决策太英明了,我也要做巫觋!” 桑冥羽哈哈大笑,瞥了瞥艾桑,柔声道:“艾桑,你放心,我永远会遵守那个承诺。” “随你吧。”艾桑凄然摇头,“父亲、哥哥都死了,家没了,族灭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许,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巫觋,反而是我的最好去处吧!” 桑冥羽心中发痛,勉强笑道:“你又何必做什么巫觋!我们三个保护你,保准让你快乐得有如公主!整个大荒也没有一个人敢欺负你。” “不错!”许地大声道,“你就是我们三个的公主,谁敢欺负你,老子揍扁他!” 白苗默默地望着她,脸上现出一抹潮红,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艾桑忽然想起少丘,与野心勃勃的桑冥羽相比,也许少丘和自己的理想最为接近吧,可是……她凄然一笑:“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冥羽,我是不是很没用?明知道少丘杀了我的家人,灭了我的族人,我却依然没法狠下心杀了他。”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桑冥羽咳嗽一声,勉强笑道:“艾桑,你怎么没用呢?少丘是我们所有人的朋友,又是我们所有人的仇人,我们都面临到这种艰难的抉择。不要胡思乱想了,诸神在上,天理昭彰,作恶之人,终究会有人制裁他的。或许,诸神借着我们的手,或许,会借助别人的手。都一样。” 艾桑默默无语,随着他们一路走过伏羲桥。 巫盼一直在前面引路,也不理会他们,到了桥头停住脚步,转身道:“桑小弟,此处便是丰沮了,巫者一般不会进入丰沮,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可是。”桑冥羽愣了愣,“太巫氏不是让你将我推荐给少觋氏么?” 巫盼淡淡一笑:“太巫氏想说的话,少觋氏已经知道了,我说不说都一样。你们顺着这条山径一路向上,便到了少觋神殿,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身子飘然而去。 四人互相瞅着对方,桑冥羽笑笑:“瞅什么?到了这里,难道还要半途而废不成?走吧,你我的辉煌指日可待,我们的名字,很快便要震动大荒!” 四人顺着巫盼所指的路径,一路向上,一路上奇花异草层出不穷,怪石巉岩兀然林立,比之玉门,更多了几分凛冽之气。不料越往上攀登,气候竟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若说伏羲桥畔还是春日时光,攀登百丈之后,便是盛夏炎炎,太阳炙烤着山峰,四人汗流浃背;再登上百丈,却又是秋日的肃杀风景,金风吹荡着山林,百草枯黄,落叶翩飞;再攀登百丈,景色猛然一变,身周竟然白雪皑皑,满空都是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整座山峰,凛冽的寒气逼人而来,砭人肌骨,四人只好运起元素力御寒。 “这是怎么回事?”艾桑冻得瑟瑟发抖,纳闷道,“一座山峰上怎么会有四个季节?” “山峰也是生命,跟人一样。”路边忽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人有七情六欲,山如何不能有四季分明?” 四人愕然转头,只见一棵四五人合抱粗的梧桐树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懒洋洋地躺在树洞里。 这棵梧桐树实在太粗,也不知生长了几千万年,树干斑驳,根部从中断裂,仿佛中间开了一道门洞,那空间足足能容纳七八人躺在里面睡觉,恰好能够遮挡风雪。那老人就躺在树洞里,衣衫单薄,只穿着一件棕丝织就的粗布长袍,袍子上到处都是大洞,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艾桑见他可怜,不禁道:“老爷子,这里多冷啊!您何不往下走几步,到……那山峰的夏天处呢?” 老人翻了个身,面朝他们,叹道:“若要悟道,天之尽头,在那繁华锦绣中,只为声色所迷,陷入万丈红尘。” 他一翻身,四人顿时吃了一惊,却见这老者脸上竟然是黑洞洞的两个眼眶,眼珠竟然全然不见!艾桑呀的一声惊叫,桑冥羽等人也是心底一沉。 “老丈,敢问此处到少觋神殿还有多远?”桑冥羽道。 “少觋神殿?你们要找少觋氏么?”老人叹了口气,“远得很哪!从此而上,翻越万丈红尘,走完人之一生,便到啦!”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少觋氏(二) “胡说!”许地怒道,“哪有那么远?这山峰才多高?” 老人摇头道:“你们这几个年轻人,才多大年纪?老头子我从十二岁起,就开始攀登这座山,求见少觋氏,可是直到如今,还不知道这座山到底有多高,少觋氏到底在哪里。我攀登过一年四季,人生的无穷岁月,到了这寒冷的冬天,人生的终点,还是望山而叹,涕泪交流。” 艾桑仰头望着云霄深处的丰沮之峰,心中不禁涌起浓浓的怜悯之情,叹息了一声,解下自己的外袍,给这老人盖在身上:“老爷子,既然如此,您何必要执迷不悟呢?难道天道就那么重要么?在自己的小院子,晒晒太阳,逗弄儿孙,岂不也是一种天道么?” “这是什么天道?”老人怫然不悦,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抖索着扯了扯衣袍盖紧了自己,大声道,“我追求的天道,是藏在宇宙的深处,可以与诸神沟通,可以俯瞰芸芸众生,可以祈福天下万民,五岳四海!” “可是,你追求到了终点,为的不还是让所有的人都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晒晒太阳,逗弄儿孙么?”艾桑一心只想着劝慰这可怜的老人,这些话想也不想,道,“与其追求不到,何不如自己也做这幸福万民中的一员呢?” “老夫……老夫。”这老人被艾桑的话气坏了,抖抖索索地将身上的外袍一把扯了下来,吼道,“老夫讨厌女人!” 艾桑一愕,委屈地退了开去。 “老丈。”桑冥羽不禁皱了皱眉,温和地道,“你还是赶快下山去吧!既然等了一辈子都见不到少觋氏,说明你与其无缘。你眼睛不便,山路崎岖,还是及早回头。” “我不走!”老人哽咽了一声,拿袖子拭了拭鼻涕,“六十年前,我们兄弟十二人,立志成为巫觋,从遥远的南方大海之畔仑者山,跋涉三年,来到了丰沮玉门。中途魔兽、沼泽、酷暑、战争、饥荒、瘴疠,十二个兄弟死掉了七个。到了帝丘,又被当作三苗奸细捕杀了两个,最终有三个人踏上了这座丰沮之峰。”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树洞中爬了出来,站立在风雪中,乱发上裹满了雪花,凄然道,“到了丰沮,两个人在无穷无尽的攀登中发了疯,跳下了万丈深渊,只剩下我,走到了风烛残年,却双目失明,不知道路在何方。” 众人听得一片凄然,老人朝着桑冥羽的方向指了指:“年轻人,每一个想成为巫觋,想求见少觋氏的人,都需要经历和我一样的旅程。我在这树洞里住了三年,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雄心勃勃的人从我身边经过,或者倒在冰雪之中身躯化为泥土,或者发了疯从山峰上跳下来摔成肉泥……唉!” 他长叹一声,干瘪忧伤的面孔望着呼号的风雪,哽咽不已。 许地和白苗面面相觑,浑身冰凉,来时的一腔热血顿时冷得像脚下的冰雪一般。桑冥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老丈,我还是会继续往上攀爬,但不是循着你的脚步。我一定会成功的。” “为什么?”那老者奇怪地问。 “因为。”桑冥羽斟酌了片刻,道,“少觋氏需要我,超过我需要他。” 那老者怔了怔:“这是何意?” “如果我没有成为巫觋,数十年后,只不过世间多了一个在自家小院里晒太阳的老人而已。”桑冥羽道,“而少觋氏,却永远不知天道在何方,永远离人间遥遥万里。” 那个老人沉默了片刻,木木地站在风雪之中,忽然间微微一笑,黑洞洞的眼眶显得无比怪异:“好,好。” 四人见他笑得诡异,不禁愣了愣,却发现这个老人的气质猛然一变,他孤独地站在山道上,整座山峰却宛如在他的脚下匍匐,凛冽风雪灌进胸膛,却忽然变得温柔无比,使他整个人凛然不可侵犯,破烂的衣袍,黑洞洞的眼眶,反而使得他充满了朴素与神秘,就宛如无穷无尽的荒野上,一株生长了几千万年的老榆树,浑身斑驳,丑陋不堪,却是这荒原上唯一的生命,最高贵的物种。 “你……”四人大吃一惊,白苗手中一振,破玉弓已然出现在手上,同时搭上了三支利箭,对准了这个老人。 “我就是少觋氏。”那老者淡淡一笑。 四人瞠目结舌,一开始他们也想过这老者不会是常人,但瞧他可怜兮兮的模样,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荒中地位至尊的少觋氏,竟会是一个衣着破烂,双眼皆无,躺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的老人。 他与太巫氏那种以日月星辰为背景,威严得有如天神的形象,差别简直太大了。 但四人却没有丝毫怀疑,除了少觋氏,天下还有谁具有这种让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的精神之力?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章 进身策 四人屈膝跪倒,同时道:“参见少觋神!” 少觋氏摆了摆手,四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白苗纳闷道:“少觋神,难道我看到的都是幻术么?您可否现出真身?” “这便是我真身。”少觋氏淡淡道,“老夫方才与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句句真实。六十年前,老夫从仑者山不远千万里来到丰沮,十二名兄弟最后只剩下我一个。过了三十年,老夫接任了少觋氏,却仍是参不透这无上的宇宙与这无尽的红尘之间那缕幽秘的联系。老夫不住攀爬这座山峰,却永远走不到尽头。” “那您的眼睛?”艾桑怯怯地问。 “老夫自己把眼珠子抠出来,扔掉了。”少觋氏笑道。 四人全瞪大了眼睛,艾桑道:“这……这又是为何?” “要眼睛作甚?”少觋氏反问,“你看到的山峰便是山峰?你看到的红尘便是红尘?你看到的权力名位便是权力名位?那么你看不见的诸神与宇宙呢?你看不见的人生与生命呢?我要这眼睛何用?徒然扰乱我的心,玷污我的意,污浊我的精神之力。” 少觋氏黑洞洞的眼眶转向她,笑道:“小姑娘,你心地虽好,我却看不见。你品质虽纯,我却欣赏不了。你就如同河上薄冰,我的意便如通红的铜条,轻轻一接触,你便融化了,我接触到的,是河面下的冰流与酷寒。所以,你且大睡一场吧!醒来时,你会在帝丘繁华的街道上,变成万人尊崇的公主,算是老夫报答你赠衣之德。” 艾桑望着他那黑洞洞的眼眶,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忽然深思朦胧,缓缓倒在了地上,竟然进入了睡梦之中。 “你……”白苗吓了一跳。 少觋氏挥了挥手,冷冷道:“老夫讨厌女人!若是怕她冻着,你抱她到树洞之中。接下来所谈的内容,老夫不会让一个女人参与。” 白苗无奈地应了一声,瞥了桑冥羽一眼,见他毫无表情,只得俯下身子将艾桑抱了起来,放进树洞之中,捡起地上少觋氏扔掉的外袍给她盖上。 少觋氏满意地点点头,朝着桑冥羽道:“你这少年,气质很像我。不错,不错,你居然能让太巫氏推荐你到我这里,当真难得。” “弟子愿意承受一切磨难,只愿成为一名巫觋。”桑冥羽躬身道。 “莫讲无用之话。”少觋氏摆了摆手,“你身怀重宝而来,自然信心满满。且拿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你有如此勇气!” 桑冥羽不禁一震,讪讪地从怀中取出一块印着一大一小两只脚印的大青石。白苗和许地都知道,这是一块来历不明的履迹石。 少觋氏没有眼睛,隔了七八尺的距离,居然诧异地皱眉道:“履迹石?这是什么重宝?” 桑冥羽吓了一跳,只觉这少觋氏神秘之极,没有眼睛,却比多少双眼睛都有用,当下也不敢隐瞒:“对于您而言,天下何物才算重宝?黄金珠玉,天材地宝,无非瓦砾而已,但这块履迹石,却是天上地下无出其右,它可以改变大荒,颠覆阴阳,塑造千秋百代之规范。” “哦?”少觋氏点点头,“说说看。” “这履迹石上的脚印,大者乃是东岳君所留,小者乃是巫礼所留!”桑冥羽淡淡道。 “什么!”饶是少觋氏精神力贯通天地,恒如山岳,也不禁身子一震。 丰沮之间一片寂静,唯有北风呼啸着掠过,唯有暴雪连绵地飘落,四野传来扑簌簌的雪压草木之声,漫天的风舞雪飘中,一老三少四条人影几乎被大雪淹没。 不只是少觋氏,此刻便连白苗和许地也骇得呆了,全然明白了这块履迹石有多大的价值。巫觋——尤其是太巫氏七大门徒中的巫觋与凡人私通,那究竟是多大的罪孽,只怕没有人能说的出来。更何况与她私通的人是金天部族之君! 白苗想得比许地还要深远一些,太巫氏最痛恨的就是女人地位日益低下,男权日渐高涨,企图恢复数百年前的女权时代,可是自己门下最器重的门徒之一,却心甘情愿和男人共踩履迹石,并且将自己的脚印套在男人的脚印之下,这对太巫氏是何等深重的打击?对整个巫门系统又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反之,少觋氏一直扬言憎恨女人,这块履迹石,在他的手里又可以将巫门甚至女权打压到何等地步?白苗想也不敢想。从价值上而论,尤其是对少觋氏的价值而言,这块普通的大青石,当真超越了世间的一切至宝!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章 姑射之山 “东岳君已死,巫礼呢?”少觋氏呼吸沉重,凝重地朝着桑冥羽道,“一个月前,太巫氏已然断绝了巫礼的精神联系,整个巫觋系统都猜测她已经不在人间。” 桑冥羽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若是东岳君和巫礼都死掉,这块履迹石便成了废物。他淡淡一笑,道:“东岳君已死是确凿无疑的,但巫礼尚在人间,只不过她神巫之力已经尽皆被废,成了一个普通人,隐居起来了。” “很好,很好。”少觋氏仰面长叹,“没想到在我苦求天道六十年而不得之际,诸神将天道送到了我面前!” “少觋神的天道,便是冥羽的天道。”桑冥羽淡淡道。 少觋氏宛如没有听到一般,木然仰头,望着雪影纷飞的虚空出神,半晌才道:“桑冥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的圣者。大荒定制,十巫四觋,待你的四位师兄留出空缺,你再补漏。你体内有微弱的火元素力,我便传你精神力与元素力双修之道,你从此便留在丰沮修炼吧!” “精神力与元素力居然可以双修?”白苗与许地面面相觑。 “多谢师尊!”桑冥羽跪倒磕头。 少觋氏坦然受他一礼,转头朝着白苗和许地,道:“这二人日后可以成为你的坚实臂助。白苗,你也留在丰沮修炼精神力,虽然我不能收你为圣者,但传你大荒中独一无二的精神之箭。” “多谢少觋神!”白苗大喜。他虽然不知道精神之箭到底是什么,但“大荒中独一无二”这七个字却是明白的,急忙跪倒磕头。 少觋氏侧头转向许地,黑洞洞的眼眶中看不出表情。许地不禁有些紧张:“您……您老人家传我什么?” “什么也不传。”少觋氏淡淡道,“你是土系,我不懂元素力,你的资质也无法修炼精神力。” 许地呆了。 “老夫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师傅。”少觋氏道,“你到帝丘去,找轩辕军团的首卿,荀皋。他是土系的顶级高手,防御之力天下无双,你且去他帐下做一名重甲骑尉,让他传你土元素力,配合你的万年旋龟盾使用。” “啊……”许地想了想,顿时喜出望外,虽然巫觋神力惊人,可是到军队里做率领五百人的骑尉却要爽快得多。何况还是重甲骑尉!当下也跪倒叩谢。 “都起来吧!”少觋氏淡淡道,“大荒之间眼看就要风涌云起,你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我最多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修炼好各自的本领。等到整个帝丘都在期待的那个人来到这座伟大的都城,天下间的异变便会拉开帷幕。” “整个帝丘都在等待的人?”桑冥羽皱眉道,“他是谁?三个月后他来到帝丘,大荒格局便会突变么?” 少觋氏点点头,怪异地“望”着他们,哈哈一笑:“那个人你们很熟悉,他的名字叫做少丘……是的,我们都在等待着他。” 汾水北岸,姑射之山。 数千年后,一名修道者记录下了姑射之山的传说: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神秘的姑射之山仿佛自古以来便是一个幽秘奇异的幻界,山中无虎豹、无虫蛇,草木欣欣向荣,温顺的兽类自由自在,有四大神师驻跸在此,一切都显得无比和谐。传说中,四大神师乃是受远古诸神赐予了神性,是诸神遗留在凡间的半神。 数百年前,蚩尤血劫,周边的七八个部落为逃避战火迁徙至此,在山脚下建起村寨、城池,生息劳作,耕耘繁衍,居然连不可一世的蚩尤都兵锋远避,从不进入周遭百里之内。 部落之民额手同庆,对隐匿于山中飘渺虚无处的神师们崇敬之情有如图腾。只不过这姑射之山的上端终年隐匿在云雾之中,不得神师召唤,这些部落之民也不敢深入山中,拜见神师。 “善卷,你可感觉到了么?” 此时,姑射之山极峰之巅,却正有两个白发长髯的老者对坐而弈。石桌上,刻着纵横十几道线路,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墨玉与白玉所制成的棋子。一个深目高鼻的老者正举棋不定,皱着眉头道:“大师兄,你是说大荒中金元素的异变么?不错,十六年前金之血脉者被封印之后,金元素力稀薄无比,这数月来,却似乎慢慢浓郁了。嗯……且待我想好下一手。” 善卷闭目枯坐,捻着棋子,喃喃道:“这帝尧当真是个奇才,虽然是凡俗之人,却能创制出这等深通天理的棋道,暗合宇宙星象,人间战阵,当真难得。” “你这个棋痴!”他对面那个头发稀疏、身着葛布袍子的老者方回无奈地笑道,“咱们四人,三弟披衣盯住那后羿,逼得他隐居于颖水之畔,不得异动;四弟许由奔走大荒,和谐天下部落;老夫代诸神监察大荒,何等劳心劳力,却日日被你拽来下棋。就是你一个闲人,每日逍遥自在。” 善卷却不答,小心翼翼地将棋子落在一目上,道:“你们天生劳碌命。无论宇宙还是天地,它自身便在调谐,趋于平衡,何须我们动手?后羿天下无敌,披衣怕他触犯人间禁则,无人能制。可是后羿对帝尧忠诚无比,有帝尧在,后羿又如何会祸乱大荒?他自己偏要耗神耗力,跟那后羿你来我往,有什么办法?……嗯,快落子,快落子。” 方回盯住棋盘,随手落了一子,善卷又呆了老半天,喃喃道:“为什么我苦苦研究,而你毫不思索,我却总是处处被你牵制?帝尧造这个围棋……难道有什么秘密是我尚未知道的么?纵横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这中间的计算,你未必比我强出很多呀!” “呵呵。”方回苦笑,“二弟,你道帝尧为何造这围棋?他乃是为了教化自己的儿子丹朱。丹朱虽然贵为北岳君,但生性轻浮,聚朋嚣讼,招惹祸端。帝尧为了收敛其心性,这才创制围棋,以沉其性。你……谁料到你却沉迷其中。” 善卷一愕,露出尴尬之色,呵呵笑道:“凡事物的缘起,多有意外之处,据说燧人氏钻木取火,当初只是为了博一个心爱的少女嫣然一笑,却最终改变大荒的历史。嗯……好了,咱们谈正事吧……”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一章 神师 说完袍袖一拂,石桌上棋局紊乱,却是眼见得大龙被困,无力挣脱,来耍赖了。方回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善卷只做不知,作出沉思之色,肃然道:“金元素的异变始于三个月前,许由曾传来讯息,说三苗之帝玄黎身死,临死前,找到了被封印的金之血脉者,以自身精血,破开了四元素封印中的木系封印,四元素封印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大荒中的金元素力便出现了凝聚的征兆。两个月前,不知为何,金天部族和东夷部落所在的方位,金元素猛然变得更加凝聚起来。数日前,披衣从帝丘传来消息,原来姚重华捕杀了九婴之后,竟然以九婴的水丹破开了金之血脉者的火系封印。” “我只当你埋头研究围棋,原来还关注着这些俗事。”方回斜睨他一眼,皱眉道,“如此说来,四元素封印已破其二,渐渐困不住那庞大的金元素力反噬之象了。人间大劫已近,着实可怖啊!” “十六年前,帝尧征召四元素顶级高手,封印金之血脉者之前,许由就告诫过他,万万不可逆天行事。五元素平衡乃是天地宇宙之理,以人力逆天,必得反噬。奈何帝尧不听,一意孤行。”善卷叹道,“到如今,大劫将至,你我又能如何?继续封印金之血脉者?虽然简单,一则对那个少年不公,二则加重逆天之象,天地宇宙的反噬就会愈加惨烈。” “是啊!”方回蹙眉道,“显然不可取。那么趁着反噬之力尚未太强,尽快帮金之血脉者破掉封印?所造成的后果有多大?咱们四人之中你精于计算,可能估算出来?” “天地宇宙之力,到底能带来几何灾祸,又岂是我能准确估算的?”善卷摇头,“若是木元素血脉者甚或土元素血脉者被封印,还未必能有特别大的祸端,但金元素……嘿,金元素乃是世间攻击力最强悍的元素力。它被封印十六年,这十六年中凝聚起来等待爆发的元素力有多强?能带来多大的破坏力,只怕你我想也不敢想啊!何况,土生金,土系这十六年里着实兴旺,虽然目下势态渐微,火系和水系增长强烈,但十六年的累积,所能生出的金元素何等厉害?它们尽皆被封印在那少年体内,此时那少年的身体,就有如一颗随时等待爆炸的恒星,一旦爆发,只怕会毁天灭地啊!” 两大神师一起沉默了下来。姑射之山中盘绕的云雾仿佛有生命一般,感受到两人的心境,一片紊乱。 “许由现在何处?”善卷哀叹半晌,忽然道。 “现在已经前往豢龙城。”方回道,“三年前,他在豢龙城签订契约的那条幼龙,目下该是驯顺了,到了升龙之期。” 善卷点了点头:“许由念念不忘的,就是四处寻找大荒异物,破开封印,迎回诸神。天地间的异物,还有什么比龙类更具有神性的?却不知他能否成功?” 方回嘿然一声,显然不愿多谈,道:“知道么,许由刚刚从豢龙城传来讯息,那个金之血脉者,目下正在高阳部落的杞都,离豢龙城近在咫尺。” “哦?”善卷眉毛耸动,“他如何会在那里?许由有什么打算?” “唉!那金之血脉者爱上了一个少女,那少女的金元素丹却被人击碎,命在旦夕,血脉者带着她到苗都救治,路经杞都。”方回道,“许由也正在思考此事,尚无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说要见机行事。他言道:目下唯一可虑的,不是少丘,却是姚重华!” “什么?”善卷诧异地道,“就是那个仁德之名播于炎黄联盟的姚重华?他又如何了?” “嘿,你想想,姚重华身为火系高手,虞部族之君虞岐阜的长子,却用九婴之丹破掉了四元素封印的其中之一。这是什么缘故?”方回露出思索的神情,缓缓道,“虞部族的蒲阪离姑射之山不远,回头你去一趟蒲阪,看看虞部族内部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再告知披衣,密切监控帝丘。姚重华既会破掉其中一个封印,便有可能再破掉另外的封印。倘若当真如此,你我也只好面对天地宇宙那不可预测的反噬之力了。” “嗯。”善卷不舍地望了望石桌上的围棋,叹息一声,收敛心神,道,“既然如此,索性就让四弟许由赶往杞都吧!见一见金之血脉者!” “也好。”方回点头,苦笑道,“咱们四个老家伙,在人间蛰伏了几百年,也该劳碌一番啦!”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二章 地下封印(一) 顺着颛顼宫地下弯弯曲曲的密道,少丘一行人踏入了奢比尸族的地下封印之中。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进入地下封印的入口竟然在颛顼宫尽头的青铜巨鼎之中! 青铜巨鼎耸立在白玉石阶之上,高达三丈,巫彭讲述了进入的方法之后,众人一个个飞身而入,只觉脑中嗡然一声,仿佛穿透了一道波纹,身子急速地向下坠去。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待得脑中恢复清明,却发觉自己已然身在一座巨大的岩洞之中。 进入地下封印的共有七名高手,虞封瀚和固鸠君留在颛顼宫,指挥自己的虎驳战士,也是防备高阳部族事后生变的意思。苍舒慢慢从娆微身死的痛苦之中恢复之后,淡淡拒绝了虞无极的邀请,也留在颛顼宫中善后。 此时,颛顼洲外围的战斗已然平息,高阳八恺和虞无极此次谋变高阳部族,准备得异常充分,众人攻入颛顼宫之后,仲容和叔达便守住颛顼宫外的要道,巫彭和熊牧野的嫡系部队丝毫无法推进,双方胶着激战了整整一日。 愦恺和庭坚率领的五百猲狙军团,在外围狙杀增援力量的同时,也将高阳部族的十二长老尽皆控制在了手中,待得颛顼宫内的战事平息,化作熊牧野的奢比尸战死,愦恺和庭坚立刻请十二长老进入颛顼宫中“视察”。 眼见得自己的主君居然是妖孽所变,部族的战士被他炼成了不人不鬼的幽冥甲士,十二长老尽皆愤怒无比,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最后还是由十二长老想出个法子,对外不提巫彭和奢比尸勾结,控制部族,为非作歹——这是整个高阳部族的耻辱,而是由十二长老站在颛顼洲的桥头,对外宣布:巫彭在十年前暗害了高阳君,以傀儡假扮,祸乱高阳部族。八恺查知真相,诛杀巫彭。 有十二长老联席宣布,杞都的战乱很快平息下来,方才还殊死拼杀的战士纷纷上前拥抱,对自己瞬间前的对手有如此勇气,拯救高阳部族的行为称颂不已,对巫彭的卑鄙行为切齿痛恨。 目前唯一的变数,便是驻扎在高阳之原北部的熊图鄂率领的战象军团。十二长老作出决议,派遣两名长老和仲容、叔达手持十二长老信符,赶往熊图鄂的驻地,召回熊图鄂。与此同时,十二长老派出三十六路信使,召告炎黄联盟的各部族和自己部族内的各部落,重修与炎黄联盟的结盟之约,直到帝丘和太巫氏对巫彭谋杀高阳君,祸乱高阳部族之事做出合理的解释。否则,不排除退出联盟。 数日之内,在信使和信隼的传播之下,方圆千里范围内的大小部落尽皆收到了高阳之乱的消息,一时间大荒震动。蒲阪的虞部族和旸谷的金天部族几乎同时宣布:支持高阳部族,将蒲阪和旸谷的巫者尽数驱逐,大祭司之位暂由觋者代理。如果帝丘和太巫氏不做出合理解释,不排除进一步行动。 三大部族的这个举动有如石破天惊一般,瞬息间震动了整个大荒。不单是炎黄联盟,便连南方的三苗、北方的戎狄和东部的两夷都目瞪口呆,开始收缩兵力,静观其变。这可不是说笑之事,三大部族,一百多万人口,占炎黄联盟一半,加起来兵力数十万,若是真个发生变乱,莫说炎黄联盟破裂瓦解,便连三苗、戎狄和两夷都会遭殃,谁知道哪个部族失败之后会不会举族流亡到自己的地头? 四百多年前,蚩尤战败,九黎旧部集体南下迁徙,成立三苗国,几乎将南方的土著部落斩尽杀绝;夸父族被黄帝驱逐向北流亡,一路上杀得戎狄千里溃逃,血流成河。这炎黄联盟的六大部族各个规模庞大,动不动便达到数十万的人口,远远超出大荒各部落,一旦分崩离析,举族流亡,那可当真是另一场血劫了。 整个大荒突然间平静得吓人,仿佛惊雷的前夜,只等待着天雷轰然一响,整个世界破碎坍塌。 这座地下通道漆黑一团,地形复杂,弯弯曲曲也不知延伸到哪里。虞无极逼出十多团元素之火,仿佛灯笼般在前面漂浮引路,照见了狰狞嶙峋的地下世界。 虞无极和金破天在前面探路,后面是蒙降和少丘押送着巫彭,在后面,则是戎虎士和偃狐这对老对头陪着戎叶,一行八人深入这座地下的封印世界之中。周围都是坚硬的岩石,水汽凝聚在岩洞的顶上,不停地往下滴水。摸索着向下深入了百余丈,周围都是成片的石灰岩,光泽剔透、形状奇特的钟乳石倒挂在岩洞上方,姿态各异,时而如雨云倒悬,时而如江河奔泻。在元素之火的照耀下,光芒诡异,整座眼洞内犹如幽冥地府。 “距离封印还有多远?”金破天回头问巫彭。 “过了这片钟乳石区,再行七八十丈便到了。”巫彭道。 众人的心全提了起来,连行走的速度都大大放缓。果然,再行数十丈,元素之火的照耀下,面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神殿入口!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三章 地下封印(二) 这神殿入口高达七八丈,众人站在门前,宛如蝼蚁一般渺小,俱被这座仿佛充塞天地般的神殿所震撼。也不知以什么材质做成,神殿周围的门框呈现血红之色,在岩洞中水汽的洇透下,仿佛有新鲜的血液正从石质内渗了出来。石面上雕刻着无数鬼怪与神祇图案,俱都是眼睛突出,造型恐怖。 神殿入口,大门所在的地方,却有一层白色的光幕无声无息地流转,光幕的正中心,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符印,足有一丈大小,随着光幕不停地旋转,激荡出一波波的光晕,向四方散去。 “这个巨大的符印便是封天印的印符了。”巫彭道,“整个地下封印便是靠这符印在产生源源不断的力量,纵使千百年也不会衰竭。” 虞无极眯眼盯着封天符印,道:“这符印上仿佛有字迹。” “不错,你如果到帝尧的黄帝宫中看到封天印,也会发现那印面上刻着几行字。”巫彭念道,“土反其宅,水归其壑,金销于物,火散诸野,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这二十五个字,也是巫觋咒语的本源,便是来自于封天印上的铭文。” 虞无极等人面面相觑,喃喃道:“破尽五元素?” “不错。”巫彭哂笑道,“封天印可谓是五元素的克星,一切元素力在它面前便如同浮土朽木一般,触之即散。这也是为何奢比尸族如此厉害,也被它封印数百年的道理。” “那我们怎么进入这座神殿?”金破天不耐烦道,“如此巨大的封印之力,靠咱们来破掉,岂非毫无可能?” 巫彭冷冷地盯着他:“别以为你的元素力多么了得,只怕这地下封印里的奢比尸,没有一个比你差的。” “老子不信。”金破天哼了一声,傲然扭开了头。 巫彭也不理会他,盯着封天符印道:“这封天符印有个破绽……其实也是当时故意留下的破绽,身上不具备元素力的人,可以自由出入。” “什么?”蒙降惊道,“怎么会有这个破绽?那普通平民岂非可以出入么?” “普通平民?”巫彭淡淡道,“这封印之力达到千百斤重,哪一个普通平民可以承受如此巨大的重压?这个破绽乃是黄帝故意留下来的,因为我们巫觋还负担着一个秘密使命,就是研究二元素双修的秘密,如果无法进入封印,又如何能从奢比尸的口中得知二元素双修之秘?黄帝留下这个破绽,就是为了方便巫觋出入。同时,因为奢比尸身具二元素的力量,无法从这道封印之门出入,也不虞他们逃走。” “那么我们如何进去?”戎虎士道,“老子身上的木元素之力如此庞大……” “嗤——”却是偃狐耻笑了一声。戎虎士顿时一脚踹了过去,偃狐轻轻跳开。 巫彭道:“各位如果是独自来,自然不可能进去,但目下么,却是有法子的,不过……”她瞥了瞥蒙降,“只怕最后还要剩下一个人无法进去。” 众人朝蒙降瞥了一眼,虞无极、偃狐和金破天同时叫道:“原来如此!妙!” 蒙降呆了片刻,也明白了过来:“用这种方法?那老子岂不白白到了此处?” 戎虎士、少丘和戎叶还未明白,瞪大眼睛望着四人,一脸诧异。少丘是因为对元素力的运用所知甚少,戎叶干脆就不懂元素力,戎虎士却是脑袋反应太慢,还一迭声地问:“到底他妈怎么回事?说明白些!” 偃狐哈哈大笑,斜睨着他:“这便不知了吧?亏你还号称木之守护者第三呢!” “干你屁事?”戎虎士骂道。 “咳咳,诸位莫打岔。”虞无极道,“巫彭说的是,利用元素相克之理,偃狐和戎虎士不是木系么,就由少丘和金破天以金系和他们身上的元素力相冲,造成一瞬间身上元素力中和,形成体内并无元素力的假象,送入封印之门;然后由老夫以火元素将少丘和金破天身上的金元素中和,将他们送进去;最后由蒙降以水元素将老夫的火元素中和,送我进去。那么最后只有蒙降兄自己,因为没有土元素高手来中和他身上的水元素力,只好独自留在封印之门外了。” “哦!”戎虎士啧啧称奇,“妈的,这么古怪的法子你们都能想到。”他瞥了瞥戎叶,“你体内并无元素力,但恐怕难以承受元素之门的压力,还是留在门外吧!陪着蒙降老兄聊天解闷。” 蒙降郁闷不已,冷冷地哼了一声。戎叶笑道:“你怎知我无法承受元素之门的压力?”说完径直走向元素之门。 众人一呆,静静地看着她。却见戎叶缓慢地走上台阶,脱下双足的鹿皮靴子,双手十指向天,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随即咬破自己两个中指,左手的鲜血在额头画了个古怪的图案,右手的鲜血在脚底画了个图案,然后大步走向封印之门。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三章 陷阱 “古怪,她这是做什么?”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只有巫彭面色凝重,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震撼。 旋转的光幕很快吞噬了戎叶的身子,瞬息之间,戎叶修长的身躯猛地被压缩了整整一尺,整个人体成了扁平状,随即在封天符印的旋转中,身体又被拉长数尺,嗤的一声吸入了封印之门! 众人面面相觑,虞无极望着戎虎士沉声道:“戎兄,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她用的是什么古怪的邪术?” 戎虎士一呆,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虞无极也无暇追问,道:“来吧,各位准备进去。蒙降兄,待我们进去之后,你便监督巫彭也进去,如果她耍什么花招,立刻击杀之。” “放心。”蒙降点头道。 巫彭淡淡一笑,也不予理会。 七个人按照自己所在的元素力不同站成四排。偃狐和戎虎士站在最前面,少丘和金破天各自伸出双掌抵住他们的肝部元素丹所在位置,虞无极则以双掌分别抵住少丘和金破天的肺部,蒙降伸掌按在虞无极的后心。这时候,只要背后的人想杀死对方,可谓易如反掌,元素力轻轻一吐,就能击碎对方的元素丹,无论再强横的力量也无法抵御,这也是考验双方的信任程度。 七个人慢慢计算时间,忽然同时一声低喝,元素力同时催动。蒙降双掌猛地一推,七个人练成一串朝元素之门撞了过去,那元素之门上的白色光幕一身抖动,仿佛被投入一连串石子的池塘,剧烈地荡漾起来。 少丘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么复杂的元素力运使技巧,只觉在虞无极庞大的火元素笼罩下,自己的金元素猛然被压制了下去,恍惚中体内空虚如谷,原本庞大的元素力彻底消失,周身仿佛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浑身肌肤骨骼直想燃烧一般。 “噗。”面前光幕闪动,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壁压而来,身体几乎咔咔作响,四肢百骸宛如碎成了千百块,剧痛之下,体内被压制的元素力勃然而发,刚刚反弹出来,眼前一空,身上一轻,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冷硬的地上。 “喂,笨蛋,快起来。”耳边响起戎叶咯咯的笑声。 他强忍着剧痛睁开眼睛,却见身边跌倒了一串,戎虎士、偃狐正在爬起来,金破天哼哼叽叽地兀自头晕目眩。他刚想挣扎着起来,眼前身影一晃,“扑通”一声,虞无极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正砸在金破天身上,两人顿时滚成了一团。 戎叶却翘着腿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笑得前仰后合。 好半天,六个人才恢复了神智,一个个从地上站起来,骇然望着身后的元素之门,作声不得。金破天喃喃道:“老子这才知道为何奢比尸族被封印了数百年也逃不出来。妈的。”他瞥着戎虎士道,“若是你们旸谷的元素之牢有这百分之一的封印之力,老子就被囚禁一辈子了。” 戎虎士哼了一声:“老子已经不是旸谷之人了。” 众人在一旁歇息了片刻,各自内察自己体内的元素力,却没受到丝毫影响。偃狐啧啧称奇:“这封天符印当真神奇,却不知靠着元素力硬闯,会发生什么状况。” “你可以试试啊!”戎虎士斜睨着他冷笑,“恰好蒙降还在外面郁闷呢,你老人家破开封天符印,把他接进来啊!” 他这一说,虞无极脸色一变:“怎么巫彭还未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经歇息了半天,按道理巫彭早就应该进来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又等待了半天,元素之门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巫彭仍旧没有现身,众人有些呆滞了。虞无极叹道:“看来……咱们上当了……” 少丘忽然道:“我很奇怪,既然进入这道封印之门如此困难,巫彭又如何将甘棠送了进来?甘棠体内的金元素力虽然丧失殆尽,但生命之树却有庞大的木元素之力啊!” “她根本没有将甘棠送进来。”虞无极脸色古怪地望着他。 少丘脸色大变,呆呆地望着他。虞无极叹道:“咱们被骗了,她是想借着奢比尸族的手,将咱们一网打尽。我们是贪图二元素双修,你则是救人心切,只要心中有欲望,就会中她的诡计。嘿——” “可是。”偃狐皱眉道,“那她岂不是也将奢比尸修炼二元素的秘密让咱们知晓了么?再说,靠着方才进来的方法,一旦发觉不妥,咱们还可以出去呀!” “你和戎虎士可以出去,我和少丘可以出去。”金破天嘿嘿冷笑,“没有了蒙降这等水系高手,虞无极谁来送他出去?”他瞥着虞无极,“你可别说虞公喜欢做利人不利己之事,将咱们送出,他自己留在这里陪伴奢比尸族直到终老。”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遗忘世界(一) 众人呆呆地望着虞无极,虞无极面色惨白,一时间额头汗如雨下。他这等智深如海之人,反中了别人的诡计,这种感觉当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我一定要出去!”少丘也是浑身冰凉,喃喃道,“野梨子……野梨子体内的生命之树再有七八日便要破体而出了……我答应送她到苗都救治的……快来不及了……” 他怔怔地想着,忽然狂怒着挥拳击向封印之门。众人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只见玄黎之臂与封印之门相交击,轰然一声巨响,那片白色的光幕猛然爆出绚烂的色彩,强大无匹的劲道将少丘弹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块岩石上,摔倒在地挣扎不起来。 虞无极苦笑道:“谁不想出去?你有心愿未了,老夫又何尝不是?老夫耗费了半世心血,谋变大荒,眼见成功在即,却被困死在此处,当真……” 他长叹一声,不再说话。金破天哼了一声:“老子也想出去,三苗国的百姓正在遭受你们荼毒,老子还想着赶回淮水前线厮杀呢。” “我却不想出去。”戎叶忽然咯咯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本是为了窃取二元素双修之秘而来,怎么还碰上奢比尸,便打了退堂鼓?” 偃狐忽然眼前一亮,叫道:“戎叶,现在也只有你能出去了!到时候你出去带些五元素高手进来,咱们岂不是可以出去了么?” “对呀!”虞无极双手一拍,哈哈大笑,“老夫慌乱之下,当真是糊涂了。这不是还有个能出去的人么?” “我可不想出去。”戎叶淡淡道,“我是来找二元素双修之秘的,你们无论谁找到,记得一定分我一份,否则我就在这里陪着奢比尸过日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 先生存下来要紧。众人收拾起各自的情怀,开始仔细打量这片地下的封印世界,略略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半晌无言。 封印之门的前方,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平台,方圆四五十丈,周围怪石耸峙,走到平台的边缘,霍然浑身一冷,眼前虚空万丈,竟是个无边无际的异样世界。 悬崖之下,无数尖笋般的山峰兀然突起,形状奇异的山峰、河流、谷地、丛林交错在一起,此处大概是石灰岩地貌,无数年的融解与腐蚀之下,石灰岩分解、沉积,镂空了山峰,一座高达百丈的孤峰,竟会中腹中空,只有两根瘦骨伶仃的腿脚在支撑,让人担心稍微有风一吹就会晃动倒塌。还有些山峰,被腐蚀镂空成奇怪的动物与人体形象,有驼背大笑的老人,有展翅欲飞的巨雕,有恍若奔驰的骏马,有些山峰干脆就是无数孔洞的圆球。 在悬崖之下的左方,呈现一片橘红之色,一些山峰正往外喷出着浓烈的岩浆,那岩浆汇聚成河,在山峰之下形成一片熔岩之海,刺鼻的气息和灼热的高温直冲百丈,扑面而来;而在悬崖下的右方,却是一片晶莹冰冷的冰雕世界,稀薄的雪花从半空中飘荡而下,落在山峰与河流之上,那些山峰积雪皑皑,也不知多少年的挤压与雕刻,整片雪原形成了人工鬼斧般的奇异造型。山峰晶莹剔透,谷地处处冰花。 而在这冰与火的中间,却是一道狭窄的温润和煦世界,绿树繁茂,河流蜿蜒,高达数十丈的巨树成片成片,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密林。那密林中,有缕缕的炊烟飘荡起伏,间或传来阵阵的猛兽嘶吼,显示出生命的迹象。 地下世界没有日月星辰,但是左侧的火山与右侧的冰峰互相辉映,却织出一幕动荡绚丽的光芒。那光芒七彩纷呈,仿佛挂在空中的七彩丝绸,竟然微微摇荡,映得整个地下世界半明半暗,瑰奇无比。 “天哪!”戎叶叫道,“这里……竟然这么美!” 众人谁也没想到她竟会发出如许感慨,不禁呆了呆。偃狐叹道:“巫彭言道,此处原本乃是颖水与涡水之间的大荒地域,后来被封天印硬生生地将周围数十里的范围压入了地底,没想到竟会形成这种奇异的境界。” “这里火元素和水元素竟是如此充沛!”虞无极也是神情愉悦至极,“在此处修炼,一日等于大荒一年!” “各位莫要感慨了。”少丘淡淡道,“我们还是尽快去查清楚二元素双修的秘密,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你们去争霸你们的大荒,我去苗都救治我的野梨子。” “哈哈。”虞无极哈哈大笑,“少丘啊,老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代的金之血脉到了你身上,竟会变得与世无争,淡泊如隐士。当真稀奇。” 金破天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对少丘这种与世无争的性格也颇为烦恼。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遗忘世界(二) 少丘凝望着虞无极,慢慢道:“只因,你不知道生命的魅力,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美好。我在空桑岛时,有时候躺在沙滩上,碧海之旁,蓝天之下,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个渔夫,每日到大海中捕鱼,养活父母,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充满活力,青春灿烂,欢声笑语。你如果当时站在我的身边,看着他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享受生命,你还忍心去统治他们,让他们诚惶诚恐地跪在你面前么?去驱逐他们和异族作战,让战刀与骨矛撕裂他们身体,让他们青春活泼的身体在沙场中腐烂,让他们的父母妻儿每日悲伤啼哭,以泪洗面?” “咳咳。”虞无极干笑一声,转头望着众人,“争霸大荒的乐趣,又岂是你这种孩子所能明白的。哈哈。老夫的志向,就是为了使大荒和谐共处,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贸然发动战争,使生灵涂炭呢?” “你对帝尧心存不满,但若是你或者虞岐阜掌权,便不会发动战争南攻三苗,北驱戎狄么?你容许大荒间有人不听你的号令,无视你的权威么?”少丘冷冷地道。 虞无极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好啦,好啦!”偃狐道,“两位也不必争执了,此种大事便是争论千百年也没个结果,咱们还是想法子下了这座悬崖,摸清楚奢比尸族的聚居地要紧。” 众人纷纷点头,一起查看路径。这才发现,悬崖的左侧,竟然有一条几乎垂直的“小径”。说是小径,无非是有些可以手攀脚踩的岩石而已。 “这应该便是巫彭到奢比尸族的路径了。”虞无极道,“咱们下去吧!” “哪有这么麻烦。”金破天傲然道,“这百丈的悬崖,便能难住老子么?”他哈哈一笑,“老子去也!” 身子笔直地站在悬崖尽头,缓缓向下扑去,整个身子平平悬挂在虚空之际,身子猛然一弹,化作一道银光闪耀的长矛,嗖地射了下去。众人吃了一惊,齐齐朝下望着,只见那“长矛”闪电般射向密林的上空,堪堪到达巨树的顶端之时,嗖地一折,在空中一个盘旋,金破天现出本象,一头没入密林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虞无极哈哈一笑:“金系的家伙划出道了,老夫可要接招了。” 他的身子猛然间轰地燃烧起熊熊的烈火,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火球,那火球呼地射向了悬崖下的虚空之中,在光影交错的空气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影子,宛如一道流星般射向密林之中。堪堪落到地面,那火球忽然爆裂开来,现出虞无极飘逸的身影,凌空蹈步,缓缓落地。 “老子也走啦!”偃狐手中向天一招,一条木神之槎出现在手中,掷上虚空,轻轻巧巧地踩了上去,滑翔着落下悬崖。 “妈的,老子恨木神御槎。”戎虎士喃喃地道。 “你自己笨,恨人家作甚?”戎叶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喝道,“若是自己想不出办法下崖,以后莫要想让我和你再说一句话!” 戎虎士颓然无语。戎叶走到悬崖边,取出弓箭,嗖地一箭射向百十丈外的一座笋状的山峰,那山峰比悬崖低了二三十丈,这一箭恰好射到山峰顶端的一棵树干上,戎叶手中却持着一条细细的绳索。原来那箭上竟然连着一条细索。 戎叶将绳索的这端系在一节石柱上,弓身搭在绳索上,双手握住弓身的两端,嗤地滑了下去。速度惊人,瞬息间便滑到了对面的山峰之上。两人遥遥地望着,只见她收回绳索,又一箭射到了谷地的一棵大树之上,嗤地又滑向了大树,转瞬间没入密林之中。 “这法子也行?”戎虎士喃喃地道,望着少丘,“嘿,少丘小子,你如何下去?” “爬下去。”少丘淡淡道,“我没有他们那种神通,金系在飞行方面天赋极差,若修炼不到金破天那幻刃劫的地步,根本无法在空中滑翔。” “老子可不能爬下去。”戎虎士懊恼地道,“否则那小娘们说得出做得到,当真不理老子的。” 他想了想,巨大的身躯在地上兜了七八个圈子,兀自愁眉苦脸想不出法子。少丘也不理会他,径自攀着那条陡峭的小径,慢慢想悬崖下攀爬。这条悬崖陡峭无比,壁立千仞,少丘一手抓着岩间的石缝,一边用脚尖探索下面突出来岩石,慢慢地向下挪。 堪堪下了一二十丈,忽然悬崖上响起戎虎士的大笑之声:“看看老子发明的超级木神御槎!” 少丘愕然抬头,却见半空之中绿光闪耀,忽然无数条藤蔓凝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鸟巢。少丘诧异无比:“他这是作甚?” 一念未绝,只见戎虎士巨大的身躯猛然从悬崖上跃将起来,跳上了这座巨大的鸟巢。那鸟巢原本因为极轻,在半空中虚虚荡荡地浮着,戎虎士一坐上去,顿时呼的一声向下一沉,快极无比地坠了下去,瞬息间从少丘的头顶坠下。 “啊……他妈的。”戎虎士在鸟巢里手脚乱舞,“这么大的木神御槎还承受不住老子的……分量……” “分量”两字遥遥地从密林深处传来,少丘耳中似乎听到砰然一声巨响,隐隐只看见密林之内尘土四起,也不知被砸了多大的一个坑。 他摇头苦笑了一番,继续往下爬,也不知爬了多久,两脚终于踏上了地面。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奢比尸王(一) 脚下是一条浑浊的河水,从火山之处流了下来。也不甚宽,两三丈而已,河面上水雾蒸腾,冒出浓烈的硫磺味,流向下游的冰雪世界。 少丘涉水而过,进入了密林。这里的树木都叫不出名字,大荒间极为少见,一个个异常高大,动不动便有数十丈高,四五人合抱粗,这地下世界,也不知有多少奇异之物。 他纵目四顾,林木和灌木、长草密密麻麻,奇异的藤蔓植物将密林缠绕得密不透风,也看不到虞无极、金破天等人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敢呼喊,生怕惊动了奢比尸族,只好全神戒备,向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这怪异的密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些古怪的兽类在密林中嗖的一声蹿了过去,昏茫之中也瞧不见它们的影子。慢慢的,耳边响起越来越清晰的水声,仿佛有瀑布轰鸣。 少丘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往那水声处奔去。越来越近,水声中竟然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声,一股暴怒的大喝声异常清晰。 “是戎虎士?”少丘暗道,“这家伙再和谁搏斗?” 他蹿上一棵巨大的杉树,在枝杈间悄悄地纵跃,居高临下,却见面前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水流从火山的方向直泄而下,在起伏的山岭间形成了好几条巨大的瀑布,浓重的硫磺味笼罩了周围数里方圆,附近寸草不生,怪石突兀。 在一座瀑布边,戎虎士魁梧的身影正左奔右突,和四条怪影搏斗。 那四条怪影两人持矛,两人持剑,看那兵器沉厚的形状,通体都是青铜所造。这四人身材枯瘦,下身裹着不知什么动物的毛皮,腿部和胸膛都赤裸着,身体似乎只有一层皮裹着,肋骨几乎要撑破皮肤,宛如骷髅般的脸上画着古怪的纹饰。 奢比尸族! 这种怪异的形貌少丘一眼便认了出来,当下默不作声,静静地观战。四人中只有一名持剑的奢比尸在和戎虎士动手,巨剑翻飞,剑身上翻卷着浓烈的火焰,正杀得戎虎士节节败退。说来也奇,戎虎士面对的是灼热的火焰,但他自己的身上却凝满了冰屑,头发和眉毛上挂满了冰花。 戎虎士右手持着巨大的龙骨刃,抵挡奢比尸的攻势,左手却凝出数条灵蛇般的藤蔓,不住突刺。那奢比尸一边躲闪,一边爆出火球,将他的藤蔓击碎。两人又搏斗了七八个回合,那奢比尸虽然将戎虎士打得节节败退,但搏击之术却没有他高明,身上连连中刀。 “嗷——”奢比尸一声怒吼,右手在半空中一圈,戎虎士的身周忽然现出一张火焰之网,仿佛一张笼子般将他罩了进去,藤蔓瞬息间被烧成了腐灰。 戎虎士连连大吼,以龙骨刃劈那火网,却只是冒出了漫天的火星,竟劈之不碎。那火网慢慢地收缩,一点点地将木元素力腐蚀,眨眼间将戎虎士捆得结结实实。戎虎士那巨大的身躯在火网间挣扎,被灼烧得遍体伤痕,却如一条鲤鱼般挣扎不出来。 另一头奢比尸一摆手,仿佛说了些什么,持剑的奢比尸走上前去,在戎虎士的肝部拍了一掌,戎虎士长长吐了口气,不再挣扎。奢比尸也收回了火网。 少丘悄悄地潜行,距离奢比尸二十丈,躲在一块岩石之后。却听其中一个奢比尸道:“此人是木系的,未必是来找那老家伙的。不过还需禀明大王子,严密监视二王子的寝宫。” 四人踢了戎虎士一脚,喝令他站起来,带着戎虎士往瀑布的下游走去。 “那老家伙?”少丘皱眉暗道,“这些奢比尸说话当真莫名其妙。还大王子、二王子,奇怪。”他浑身警惕,落后二三十丈,悄悄跟在那些奢比尸身后。这可不是说着玩的,随便一个奢比尸,竟能将木之守护者第三的戎虎士活擒,那该有多么强横的实力!少丘自忖,自己比起戎虎士,仿佛还差的那么一截,平时也就是仗着玄黎之剑的锋锐和人比拼,一旦被奢比尸发现,恐怕讨不了好。 但戎虎士既然被擒,说不定有性命之忧,还需想法子救他出来才是。 少丘慢慢想着,从下游的水浅处涉过河流,又在密林中循着一条小路前行四五里,进入了狰狞古怪的山峰区域,到处都是形状古怪的岩石与山峰,道路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跟丢。一路上还碰上不少渔猎归来的奢比尸,一个个脚步轻捷,奔行如飞,看他们的实力,竟是个个都不比擒住戎虎士的那人差。 周围响起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四周出现了一些居住的石穴,石穴外架着烘炉,一些奢比尸正举着巨大的青铜锤,在青铜砧叮叮当当地敲击,火星四射。此处仿佛一座巨大的冶炼作坊,地上散落着不少未成型的兵刃和甲胄片。 “哈哈,你们也擒住敌人啦?”忽然远处有人大笑道。 少丘诧异无比,悄悄从一座山岩间探出头,却见一条怪石嵯峨的岔道上,又有四名奢比尸簇拥着一人走了过来,和先前那四人碰到了一起。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奢比尸王(二) 他们簇拥的那人,却是偃狐!只见偃狐神情委顿,身上的衣服撕裂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也被烧掉了大半,狼狈不堪。 戎虎士一见偃狐,忍不住哈哈大笑:“妙,妙,有你作伴,老子这回心里舒坦了。” “你他妈的,就要死了,还跟老子较真。不就是暗算过你一次么?”偃狐苦笑一声。 戎虎士大怒:“死就死吧,有甚大不了的!老子最恨的就是被别人暗算,尤其拿他当自己兄弟的人!” 偃狐长叹一声,也不理他。 那八名奢比尸一路交谈着,向山上走去。少丘悄悄跟着,面前是一座中空的山峰,便是在封印之门远处眺望看见的那座。整个山腹被腐蚀中空,只有两只细脚伶仃的石柱支撑起这座宏伟的绝峰。到了近处,才知道这奇异的山腹竟然是一座宏伟的巨殿之门! 这座巨殿之门可当真宏伟到了极点,以山峰做门,放眼大荒,只怕也只有这永生不死的奢比尸才有这个精力与时间,做这么一项浩大的工程。山峰被腐蚀成“人”字形,下部中空,两侧的石柱便成了神殿的门框,在这两边的“门框”上,奢比尸依着石灰岩融解腐蚀的边缘,雕刻了无数的神怪偶像,每一个雕像都有七八个人高大,宏伟无比。 神殿前是百余级石阶,石阶下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上立着两座青铜鼎,左侧的烈火熊熊,右侧的水雾蒸腾。那八名奢比尸压着戎虎士和偃狐到了广场之上,其中两名奔上台阶,片刻之后,台阶上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影在那些干瘪如骷髅的奢比尸中显得高大,但比起戎虎士依然矮小许多。脸上肌肉残缺不全,下颌肌肉甚至烂出一个大洞,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半秃的头颅上竟有个巨大的裂痕,以青铜片镶之。额上却箍着一道青铜箍,箍上雕刻着神秘的纹理,脸上纹着金、红、白三色纹饰,身上却穿着青铜铠甲,铠甲的下摆护到膝盖,脚下也穿着青铜所造的战靴。 八名全副青铜甲胄的奢比尸手持戈盾,簇拥着那奢比尸一出现,广场上的奢比尸一起躬身施礼。他站在台阶的边缘,向下望着戎虎士和偃狐,淡淡道:“发生了何事?” “尸王,我们在幽魔之林中打猎,抓到了两名木系的人类。”一名奢比尸躬身道。 “木系的人类?”那奢比尸王诧异地道,露出锯齿般的豁牙,“这数百年中,只有讨厌的巫觋能进入封印之门,木系的如何也能进来?难道封印之门的威力失效了么?” “没……没有失效。”那名奢比尸讷讷道,“属下一见有人类进来,也是如此认为,当即派人前去查探,结果被封印给撞了回来。” “奇怪。”奢比尸王皱眉苦思,问戎虎士二人,“你们是如何进入封印的?进入封印作甚?” 戎虎士哈哈大笑,斜睨着他道:“那不就是座门么?老子轻轻一推,这便进来了。听说此处风景不错,闲来无事,便来逛逛了。对了,你是什么妖物?” 那奢比尸王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烈焰,慢慢地踏下石阶,青铜战靴踩在岩石上,咔咔作响:“本王乃是奢比尸族之王,很久以前,你们人类的金之血脉者蚩尤神,曾送给本王一个名字,叫做王子夜。” “王子夜?”偃狐大吃一惊,脸色惨变,“你竟是王子夜?” 戎虎士诧异道:“你认得他?” “我怎么会认得他?”偃狐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凝望着王子夜,喃喃道,“他在黄帝时代名震大荒,我只不过听过他的传说。” 戎虎士不禁吃了一惊:“难道这老妖怪还认识黄帝么?” “何止认识黄帝,他比黄帝的历史还悠久。”偃狐苦笑,“传说这个王子夜乃是伏羲时代之人,年纪轻轻便威震大荒,所向无敌。不料有一年他到一个叫有易氏的部落中做客,却与有易氏之妻互相爱慕,发生淫乱之事。有易氏之君绵臣恼怒至极,派遣高手设计将他诛杀,并将其尸首肢解,并将头颅、双臂、胸腔、双腿、牙齿分散扔到各处,当时场景惨不忍睹……” 戎虎士和隐伏在岩石背后的少丘听得大奇,这个王子夜曾经被人肢解,为何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台阶上的王子夜听着偃狐的讲述,神情微微一怔,慢慢叹息了一声。 “后来呢?”戎虎士一迭声地问。 “后来,五元素诸神怜其死得凄惨,命人将他的残肢收拢,以大神通又将他炼合到了一处,但此后便再也没有了王子夜的消息流传。”偃狐道,“也有人说,五元素神当时离开这个世界,在大荒中挑选了不少神仆,其中就有这个王子夜。” “这个传说,前部分是真实的,后部分却是传闻了。”王子夜情绪凝定下来,慢慢走下石阶。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奢比尸王(三) 王子夜望着偃狐森然一笑:“我身被肢解之后,乃是本王的大将刑天奔走四方,将本王的残肢收集起来。本王因为二元素双修,身体乃是靠元素之力驱动,残肢重新拼接在一起,元素之力在其中流转,自然便能复活了。嗯。”他摸摸自己的嘴巴,“有十几颗牙齿刑天未能找到……绵臣当时将本王的身体抛弃四方,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唉,没想到本王被封印在此处数百年,大荒中仍旧有本王的传说。”他悠悠地仰头望着顶上的岩壁,“何时才能再看一眼大荒的瑰奇世界。” “刑天是你的大将?”戎虎士吓了一跳。刑天他可不陌生,战神刑天,在大荒中赫赫有名,辅助蚩尤与黄帝争霸,被黄帝所擒之后,“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这么说来,刑天也是奢比尸族了?如此便不奇怪了,断首之后,刑天体内依然有二元素力催动躯体,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与这王子夜残肢重续便能复活是一个道理。 “刑天……他再也无法复活了。”王子夜凄然长叹,“黄帝将他彻底炼化成了一抔黄土,唉,想当初,为了辅佐蚩尤,死了我多少族人。嗯,有几百年没听到大荒中的消息了,黄帝死了么?” “早死了三百五十年啦!”戎虎士叫道,“现下在帝丘称帝的,乃是第六任炎黄之帝,名曰帝尧。” 王子夜点点头:“到底是黄帝的子孙掌控了大荒。说吧,你们来这里作甚?” “自然是想学学你们的二元素双修啦!”戎虎士哈哈大笑,也不管偃狐拼命地使眼色,大嘴巴一张,就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王子夜勃然大怒:“二元素双修?你们早已骗去了二元素双修的秘诀,还来讨要什么?丑恶的人类,狡诈的黄帝子孙,当初骗我们说交出二元素双修的秘诀,便会破开封印,放我们出去,拿走秘诀之后却自食其言!” “啊?”戎虎士和偃狐面面相觑,便是隐伏的少丘也惊呆了。炎黄中已经有人获得了秘诀?怎么从未听说?是谁得到了二元素双修的秘诀? 王子夜望着他们惊诧的神情,也动了疑,皱眉道:“难道你们不知?嗯,是谁告诉你们进入封印的通道的?难道你们认识子楚那畜生?” “子楚又是谁?”戎虎士瞠目问。 王子夜满脸疑惑,正要喝问,忽然山下传来尖锐的呼哨声,密林中火影纵横,数十丈高的火焰直射天空,在半明半暗的封印世界中异常醒目。 “尸王。”一名奢比尸从山下奔了上来,大声道,“又在幽魔之林中发现两名敌人,一人火元素,一人金元素!四名尸兵正在围捕!” 王子夜一呆,喃喃道:“到底怎么回事?木系、火系……金系怎么也和他们并肩作战了?难道炎黄联盟要进攻奢比尸族,彻底消灭我们么?”他望着幽魔之林中的火焰,怒喝道,“本王告诫你们多少次了,在森林中不得使用火元素力!野果、肉类、茎芽,都是森林所产,焚毁了我们部落吃甚?喝甚?” “尸王……那是敌人在使用火元素力!”那奢比尸愁眉苦脸道。 戎虎士喃喃道:“这怪物居然还懂得保护环境。” “此人的火元素力倒颇为厉害!”王子夜冷冷地瞥了戎虎士一眼,喝道:“将他们押到火刑之牢!本王将他的同党擒来!” 说完也不见他作势,傲立在广场之上,面朝幽魔之林,左爪一屈一张,立时一股澎湃的水流咆哮着从掌心处奔涌而出,直蹿出四五十丈高,头尾一摆,竟然形成一条巨大无匹,头角狰狞,四爪乱舞的水龙! 那水龙当空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张牙舞爪,一头扎入参天而立的密林之中。那密林有如波翻浪涌一般,巨龙翻卷,尾部却握在王子夜的手中。 “好厉害!”戎虎士和偃狐被四名奢比尸过来押着,往这座百丈高的巨大神殿内走去,一边走,两人一边回头望,满脸骇然之色。 “铮——”密林中忽然射出一道雪亮的光芒,从水龙身上一扫而过。那巨龙嘶声怒吼,竟然断为两截!半截身躯飞上半空,复又化作一大团晶亮的水团。 “好厉害的金元素力!怎么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高手?”王子夜满脸凝重,持着龙尾一抖,龙头复又与龙身连接,他持着巨龙连连搅动,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水元素与火元素碰撞而引起巨大的爆炸之声,随即那巨龙摇头摆尾直冲天空,龙爪中却抓着一个人影! 王子夜一抖龙尾,那龙头呼啸一声翻转而归,半空中将那人影抛了下来,扑通跌倒在广场之上,浑身水淋淋的,狼狈不堪,却是虞无极!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囚禁 少丘心胆一缩,虞无极如此高的武功,雄视大荒,竟然片刻间便被生擒!这王子夜该多么强横! “你元素力修为很不错,可惜,比起修炼了千百年的奢比尸,还是差的远了。”王子夜凝望着脚下的虞无极,淡淡道,“你们为何来到这里?来了多少人?” 虞无极脸色惨白,闭口不答。他此刻万念俱灰,谋变大荒风生水起之际,却遭遇到生平从未有过的大败,简直让他如在梦中。 “押入水刑之牢。”王子夜也不逼问,喝令一声,“派出一百名尸兵,搜索周边地域,务必将所有来犯之敌尽数拿下!” “是!”周围的奢比尸大声呼喝。随即高大的神殿之内铠甲声响,奔出一队手持青铜剑的甲士,约有百名上下,下了台阶之后,分为四队,在广场上那四名奢比尸的率领下朝四个方向搜索过去。 少丘不禁暗暗为金破天担心,但当下是先救出戎虎士和偃狐要紧,两人被押到火刑之牢,虽然不知道这牢房有多么恐怖,但是听名字估计火元素之力甚强,这两个木系的家伙绝对抵受不住。 王子夜正站在广场上望着正对面极远处悬崖上的元素之门发呆,少丘瞥了瞥四周,忽然发现这座山峰的半截腰有不少融解腐蚀出来的洞窟,远远望去,仿佛蜂窝一般。他心中一动,急忙蹑足潜踪,从左侧的半山坡绕了过巨大的神殿之门。 山峰甚是陡峭,他将金元素力凝聚于十指之上,插在石壁内如插朽木,一点一点地攀爬上去,到了三十丈高处,便发现了一个“蜂窝”洞口。这个洞口内甚是光滑,螺旋着向下延伸,他一跳进去,嗤的一声,便有如坐滑梯一般,旋转着向下滑去。 说是光滑,但洞壁内也是凹凸不平,到处都是分叉的通道,宛如蛛网一般。磕碰之下,身子咕噜噜东倒西撞,片刻间满头是包,膝肘四肢无处不痛。向下滑了十多丈,忽然听见下面有说话之声,大惊之下少丘双腿用力,撑住了石壁,将身形稳定下来。 “尸王有令,将这三人分别关押。”一名奢比尸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来,“木系关押火刑之牢,火系关押水刑之牢。” “哈哈哈哈。”戎虎士的大笑声从脚下传来,“你们这些怪物,门道倒不少,喂,还有没有别的甚么甚么牢?金克木,有金刑之牢老子倒乐意去舒坦舒坦。” “哼,奢比幽,不用理会,这家伙的木元素力甚是差劲,又被封印了元素丹,玩不出什么花样。”一名奢比尸道。 “妈的,藐视老子?”戎虎士怒不可遏,连声怒骂。中间响起偃狐咯咯咯的笑声。 这笑声和怒骂声为少丘指明了方向,他在洞壁之内四处摸索,跟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向左,慢慢向下,也不知跟了有多远,周围的石壁渐渐热了起来,再行一段距离,简直灼热难当。 “难道到了那火山附近?”少丘暗凛,若是奢比尸把两人扔进火山,这两个木系高手可就转瞬间成为木炭了。火山熔岩的高温,只怕世间最强的火元素高手都承受不了。 “喂。这是什么地方?烤炉么……”脚下又响起戎虎士的大叫声,随即呀的一声惊叫,隐隐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声音渐渐归于沉寂。 少丘大惊,也顾不得石壁的灼热,顺着洞穴四处寻找,又往下爬了十多丈,眼前一亮,却见脚下出现了一个两尺大小的洞口,洞内灯火明亮,宽阔无比,却已经到了神殿的内部。 洞口离底下的地面大约七八丈高,少丘趴在洞口观察,只见有两名持剑的奢比尸往来逡巡,从这个方位,恰恰可以看到他们的脑壳。少丘将头伸进洞口,这一下视野开阔起来,此处是个巨大的溶洞,笋状石柱参差而立,地势复杂,不少石笋的尖端都冒出一股股的火焰,照的周围一片明亮。溶洞内只有两名奢比尸看守,却看不见关押戎虎士二人的火刑之牢在什么地方。 正诧异间,忽然下面隐隐传来怒吼之声,在溶洞内嗡嗡回荡,但声音轻微,几乎渺不可闻。少丘闭目细听,慢慢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他睁开眼睛细看,才发现在地面上,一处石壁的边角,竟然有个小小的洞穴。那洞穴口只有三尺方圆,恰好在石笋火焰照不见的暗影中。 少丘趴在溶洞顶的小洞口,心下盘算,四周灼热难当,整个身体犹如火炉一般,可知在这火刑之牢里的戎虎士和偃狐如何难受了。他有心偷袭这两名奢比尸,但一想起奢比尸无与伦比的强横实力,又有些犹豫。 身上的汗水一滴滴的渗了出来,却是没有丝毫办法。忽然间少丘只觉额头宛如蚁行一般,还没反应过来,一滴汗水答地滴了下去。少丘望着那滴汗水在半空中坠落,虽然浑身灼热,却瞬间犹如坠入了冰窟一般……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章 袭杀奢比尸 “啪——”汗水滴在了地上,声音虽然轻微,但奢比尸千百年的修炼,元素力实在厉害,两人竟然同时觉察。一名奢比尸诧异地望了望地上:“怎么有滴水的声音?” 他抬头往洞壁顶望去,眼前猛然白光闪耀,仿佛一道闪电直插下来。少丘这一剑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快得有如奔雷掣电一般,那奢比尸也是大意,竟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被玄黎之剑直插入脑,哼也不哼,扑通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奢比尸大吃一惊,身手快疾无伦,少丘的长剑刚刚插上那人头颅,他怒喝一声,青铜剑顿时冒出暗红的火焰,横扫而来,噗地一剑击在了少丘的背上。少丘闷哼一声,三色铠甲喀喀喀连连破碎了三重,伤口竟然直透肌肤。 顺着被劈砍之势,少丘在半空中拧身抽剑,一剑横扫,嗤的一声,锐不可当的长剑将那青铜剑一劈两半,余势不竭,竟然将那奢比尸拦腰斩为两段。 那奢比尸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锋利之物……” “喀——”两半身子倒在了地上,却连鲜血也没有淌出一滴。 少丘这时才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方才那两剑,实在已耗尽了他全身的修为,仗着玄黎之剑的锋锐,这才一举击杀两名奢比尸。但饶是如此,那奢比尸可怖的反应力和攻击力仍然将他后背劈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想起方才的惊险,简直有些不寒而栗。随便一名奢比尸的守卫,竟然如此厉害。少丘这才知道戎虎士被擒,当真怪他不得,换了自己,只怕更是输得彻底。 他不敢耽搁,急忙奔到那洞口之前,一股灼热难当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朝内低声喝道:“戎虎士、偃狐,你们在底下么?” 黑魆魆的洞穴内传来戎虎士的大叫声:“啊哈,少丘小子!老子在这里!嘿,偃狐不在……” “放屁,怎的说老子不在?”偃狐大骂道。 “我看你他妈的猫在这里挺舒服,让你多待些日子,不行么?”戎虎士理直气壮地道。 偃狐哼了一声,正待反唇相讥,少丘急忙道:“你们莫要吵了,能不能上来?” “上个屁!”戎虎士恨恨地道,“这洞穴七八丈深,肚子大,口子小,老子二人的元素丹被封印,浑身使不出元素力,怎么上去?妈的,这里面热得跟蒸笼一般,再过片刻,只怕我们成了烤猪了。” “你他妈的是烤猪,别拉上老子。”显然偃狐心情极端不好,平时不跟戎虎士计较,此时却也忍不住对骂。 “哎呀,你们别吵啦!我刚刚杀了两名守卫,一旦被奢比尸发觉,便救不了你们了。”少丘急得汗如雨下,“我再想想办法。” “你杀了两名奢比尸?吹牛!”戎虎士大为不信。 “你他妈别闹,让他好好想怎么救我们!”偃狐怒骂道。 “老子偏要闹!”戎虎士也怒道,“他杀了两名奢比尸,可能么?老子可是被一名奢比尸擒下的!岂不是说他比老子还厉害了?别忘了他的搏击术是老子教得!” 偃狐气急败坏:“你他妈再扰乱他,老子揍你!” “咦嗨?”戎虎士大叫,“没有了元素力,你这小瘦猴能打得过老子?” 偃狐不说话了。少丘忽然灵机一动,道:“对了,我将元素力逼出体外,凝成元素之矛,垂到洞内去,你们抓住矛身,我提你们上来。” 两人大喜,戎虎士赞道:“好主意,少丘小子,你学聪明了。哈哈,老子教导有方!” “啊呸——”偃狐呸了一口,却不说话。 “你呸老子作甚?”戎虎士怒道。 “我吐吐沫,不行么?”偃狐冷笑。 戎虎士无言以对,气得直哼哼。 少丘趴在洞口,右臂伸进洞中,体内巨大的元素球急速转动,将金元素逼出体外,顿时三色光芒映照,一条细长的元素之矛缓缓延长,探入洞中。大约六七丈左右,忽然矛端一沉,少丘身子一栽,险些掉进洞中。却听戎虎士哈哈大笑:“老子先抓住了,这回我要先上去。” 原来戎虎士仗着身子高大,抢先一把抓住了元素之矛,连个招呼也没打。偃狐哼了一声,少丘感觉到他在底下托着戎虎士巨大的身子,这才顺利地将戎虎士拽了上来。站到溶洞之中,只见他浑身烤灼的皮焦肉烂,浑身通红,宛如一只巨大的龙虾一般。 “哈哈,终于上来啦!”戎虎士大叫道,“好凉快啊!”沉闷的声音在溶洞中阵阵回荡。 少丘大骇,一时间浑身冰凉,眼神木木地盯着戎虎士,仿佛能杀人一般。戎虎士瞪大了眼睛,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捂住了嘴巴。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溶洞血战 已经迟了,溶洞之外响起咔咔的脚步声,也不知多少奢比尸朝这边赶了过来。少丘神情凝重,一掌拍在戎虎士的肝脏部位,解开他的元素丹封印,喝道:“你来抵挡敌人,若是不能把偃狐救出来,咱们就尽数死在此处吧!” 戎虎士干笑一声:“放心,只要老子不死,奢比尸就进不了这个溶洞!” 少丘急忙趴在洞口,元素之矛再度伸下,片刻之后矛端一紧,偃狐的声音出来:“提!” 此时,奢比尸已然快捷无伦地奔了进来,竟有十多名! 戎虎士脸色发白,大喝一声,也不用元素力,双手搂住一棵巨大的石笋当作武器,朝一名奢比尸狠狠砸了过去。“砰——”那奢比尸硬受一击,倒退了七八步,撞得身后的奢比尸东倒西歪。 戎虎士不禁骇然,深知这些奢比尸的强横,当下也不敢怠慢,手一张,在溶洞中织出密密麻麻的藤蔓,藤上的荆棘闪耀着蓝茫茫的幽光,显然含有剧毒。自己举着石笋左冲右撞,仿佛疯了一般。石笋比奢比尸整个人还要高大,虽然这些怪物都是不死之身,却也不愿让脑袋和石头碰撞,纷纷闪避。 这时奢比尸发现了地上被劈成两半的同伴,顿时被激怒,十多人同时凝聚出火焰之剑,藤蔓一旦触及,立刻纷纷燃烧起来。顿时整个溶洞成了人间炼狱。 扫清脚下的障碍之后,两名奢比尸急忙将地上被分尸的同伴拉到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四瓣尸体拼接起来。其他奢比尸进攻戎虎士,这两人则在掌心凝出火元素力,慢慢地烤灼、冻结尸身上被玄黎之剑斩出来的创口。 说来也奇,人肉分裂的伤口,在火元素力的烤灼下竟然慢慢“焊接”在了一起,就仿佛两截青铜剑在炉子里重新焊接一般。全身的伤口“焊接”完毕,两人双掌分别朝尸体的肾脏和心脏一拍,奇迹发生,那两名被分尸的奢比尸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其中一名奢比尸一看见趴在地上的少丘,顿时怒喝一声跳了起来,便要参战。医治他的那名奢比尸急忙扯住他道:“你头颅被劈裂,我无法帮你焊接,还是到铜器作坊打造一块铜片,给铆起来吧!” 那奢比尸无奈,恨恨地歪着脑袋退了出去。 少丘正趴在地上拽偃狐,正好看到,不禁目瞪口呆,宛如做梦一般。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人类……或者说生物的身体分裂之后还可以焊接起来! 眼见得戎虎士已然抵挡不住,身上被烈焰之剑和心之暗火射得伤痕累累,连合抱粗的石笋都断裂成了两截,他急忙一用力,把偃狐提了上来。 偃狐也是浑身如龙虾一般通红,踏上地面,立刻发觉情势严峻,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少丘和正浴血奋战的戎虎士,喝道:“三哥,你且寻找退路逃走,我来对付他们!” “三哥……”激战中的戎虎士愕然一怔,回头望去,一道火焰之剑立刻奔射到了他的胸膛。偃狐嗖地射出一道藤蔓,将那火焰之剑击碎,藤蔓也随之碎裂。 “戎大哥,莫要迟疑,你左上方有个岩洞口,可以逃出去。你先钻进去!”少丘掣出玄黎之剑,奔上去与偃狐抵挡奢比尸。 戎虎士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偃狐,牙一咬,大步走了回来,抬头一望,顿时傻了眼。却见那洞口大约两尺大小,他呆立片刻,大步走了回来,伸手捡起地上一把青铜剑,喝道:“少丘,偃狐,你们逃吧!老子给你们断后!” “你发什么疯!”偃狐怒道。 戎虎士淡淡道:“那洞口太小,老子的身躯钻不进去。你们走吧!既然你叫我一声三哥,老子把命抛给你又如何?” “三哥,小弟不是人……总以为你憨傻粗鲁,容易算计……”偃狐脸上热泪奔流。 “莫废话!”戎虎士气急,一手拎着一人向后甩去。 两人踉踉跄跄地站稳,望望那洞口的宽度,知道戎虎士所言非虚,偃狐无奈,拉住少丘奔了过去。 “老四,为兄弟而死,比被兄弟出卖的感觉……”戎虎士挥剑劈倒一名奢比尸,狂叫道,“爽多啦!” “戎大哥,实在不行就投降,保住性命!”少丘大叫,“小弟自会来救你!” 戎虎士哈哈大笑:“老子投降过么?”大喝一声,一剑将一名奢比尸的头颅斩掉,小腹已然被一把青铜剑、一把火焰之剑洞穿。戎虎士嘶声大吼:“快走!”随即被一条火元素之龙重重地撞在胸口,鲜血狂喷中,被击飞四五丈远,摔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三哥……小弟对不起你。”偃狐大叫一声,随即被少丘一扯,展开身形,“嗖嗖。”两人一前一后跃进头顶的洞口。 “呼——”火焰跟着他们的身形射入洞中,两人连滚带爬转入另一个岔道,避开了火焰。 “嗖嗖。”有两名奢比尸也钻进洞中,紧追而来。两人慌不择路,在岔道中滚爬多时,顺着一条光滑的洞壁嗖地滑了下去。扑通,眼前一亮,竟然跌进了山腹的内部。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蚩尤后人 此处仿佛是那座宏伟宫殿的尽头,也就是那座山峰的后山,他们又看见了七彩的光芒在天空中舒张,变幻,面前七八座山峰犹如巨大的石笋,直插天空,嶙峋的乱石四处横生。 “扑通,扑通!” 身后响起两声闷响,那两名追踪他们的奢比尸也从山腹的洞口掉了下来,一眼看见两人,大喝道:“在这里!” 声音在空洞的山腹中激荡起阵阵轰鸣,山腹外忽然出现了几条奢比尸的身影,却是守卫后山的奢比尸听到了喊声,奔了过来。 “向前冲杀出去!”少丘咬牙道,“只有闯出这座大殿,才有生机!” 偃狐点头,手心一拧,一条大腿粗的巨蟒翻滚而出,他手持蟒尾,大喝一声朝对面的两名守卫抽了过去。那两名奢比尸吃了一惊,何曾见过这么巨大的蟒蛇,一人猝不及防,被蟒蛇一口咬住。 但那奢比尸实在厉害,危急时刻浑身忽然爆出一团炽热的火焰,那巨蟒吃痛,嘶吼一声,重重地喷出一口气,把那奢比尸直喷出十多丈远,仿佛一团火球般撞击在了山壁之上。 那巨蟒身躯一摆,张开血盆大口,朝另一名奢比尸咬了过去。那奢比尸哼了一声,手中忽然多了一道火焰之剑,嗤的一声烈火翻滚,扫向蟒身。 那巨蟒头尾一摆,躲了开去,那奢比尸手腕一振,烈火之剑瞬息间竟然变作了火网封印,当头将那巨蟒的头颅罩了进去。巨蟒本是木元素所化,哪吃得住烈火焚烧,嗤的一声烧成了焦炭。 那奢比尸大喜,还未笑出来,只觉地上仿佛掠过了一道银色的电光,随即腰部一凉,身躯断为两截。 少丘提剑一指,道:“快跑!” 两人联手,一对攻,一偷袭,竟然瞬间击败了两名奢比尸,顿时齐声欢呼,身形展动,宛如流星般冲出了山腹大殿。后面的两名奢比尸全身化作一团火球,紧追在身后。 前面是八座石笋般的山峰,仿佛从地面上凭空涌起,笔直陡峭。峰与峰之间道路复杂,最前面那座山峰的山壁上,依稀可有几行大字。两人也来不及细看,偃狐叫道:“跑进去和他们捉迷藏!” 话音未落,只觉身后一股浓烈的元素之力轰然击来,那气势简直如轰天裂地一般。 两人大骇,不及回头,一人挥出巨蟒,一人刺出一剑,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巨蟒碎成了漫天的尘埃,玄黎之剑竟被击得缩回了少丘的手臂之内!两人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地撞击在了后背,偃狐身上匆忙凝聚的藤甲铠轰然破碎,少丘的三色铠甲则被击得瞬间瓦解,两人的身体更是直飞半空,抛出二十多丈远,重重地摔在了一座山峰的脚下,鲜血狂喷。 少丘自从得到玄黎之剑,还从来不曾见过有人能将它击得缩回自己体内,不禁慢慢爬起来骇然望去,却见三十丈外,一个高大的奢比尸宛如魔神般傲然而立,却是王子夜! 王子夜神色凝重地盯着少丘,半晌不语,看得他直发毛。 “不错,好厉害的锋锐之气!”王子夜凝望着他淡淡道,“你难道是金之血脉者?不对……金之血脉者哪有你这么差的元素力……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便是金之血脉者。”少丘拭了拭嘴角的血渍,挣扎着站了起来。 王子夜摇着头:“那种锋锐之气很像,蚩尤当年,元素力的锋锐也未必强过你。但你的元素力比起他,可差的太远了。当年蚩尤可以和本王的二元素之龙硬撼而不落下风,你……连我一成的功力都抵挡不住。” 少丘苦笑一声:“我的金元素力被体内的四元素封印给锁住了,我能将元素力逼出体外一丝半点,已然邀天之幸了。” “四元素封印?”王子夜悚然动容,“天下间居然有人敢使用这么邪恶之法,封印金之血脉者?大荒间的五元素岂不失去平衡,纷乱不堪了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当真愚蠢至极!” 少丘和偃狐面面相觑,只觉从他嘴里说出“邪恶”二字,无比的怪异。不过仔细想想,奢比尸仿佛除了长相类似于僵尸,倒也没见他们做过多么邪恶之事。 这时候奢比尸战士已经纷纷赶到,在他们周围聚成了一圈,却没有人逼近。王子夜蹙眉深思,忽然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四元素封印。不过好像破掉了两个,剩下土、水二元素,方才抵挡本王元素之龙的三色铠甲便是土、水、金三元素所凝。哈哈哈。”他忽然哈哈大笑,“你的确是蚩尤的后人!”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熊牧野 奢比尸战士中间一阵骚动,纷纷凝望着他,眼神中竟然透出一股崇拜的神情。少丘纳闷至极。 “你忘了么?”偃狐忽然附在他耳边道,“他们曾经帮助蚩尤与黄帝作战。这下咱们有救了。”他兴奋无比,“说不定看在蚩尤的面子上能放过咱们呢!” 少丘恍然大悟,踌躇片刻,望着王子夜苦笑道:“我不是蚩尤的后人,我根本不认得他。” 偃狐气得直哼哼。 “你自然不认得他。”王子夜摆了摆手,“他已经死去了四百多年,你们人类的寿命可没有这么久。嗯,蚩尤对我族有大恩,教会我们冶炼铜器,制作兵刃、甲胄,还教我们烤煮食物的方法,建筑屋宇房舍,脱离了千百年生活的冰冷的岩洞。虽说我族为他征战,死伤惨重,但我们承诺如此,却也无悔。少年,既然你是金之血脉者,本王也不难为你,说吧,你们这么多人,潜入元素之门到底所为何来?” “我们……”少丘苦笑,“我们是被巫彭给骗进来的。”说完将颛顼神殿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什么?你们杀死了子楚?” “什么?那王八蛋竟然如此为非作歹?” 身前身后同时响起惊呼声。 前一句自然是王子夜所说,后一句……两人缓缓转过头,却见身后数丈之外,站着一个面上罩着青铜面具的老者! 那老者长须飘拂,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地用一根骨簪插住,身上却穿着人类的一件丝质长袍。不过那长袍早已烂的不成样子,一绺一绺地垂在身上,到处都是破洞和污渍。 两人齐齐叫苦,前有狼后有虎,这下可完蛋了。 两人对视一眼,背靠背站住,偃狐面朝那老者,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傲然抬头,哼了一声,道:“子楚那王八蛋死了么?很好,很好!” “放屁!”对面的王子夜怒喝一声,“若不是你,子楚如何会叛族而逃?又怎会死在那颛顼神殿之中!”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你那兄弟若非贪图人间的花花世界,如何会背叛你?老夫让你逃,你如何不逃?哼,你们举族封印在此,忍受了数百年的孤独寂寞,人人都想离开,偏生你惧怕打仗,惧怕死亡,不愿离开,干我屁事?” “都是你妖言蛊惑!”王子夜怒道,“我奢比尸族生命无限,千百年的寂寞又算得了什么?比起臣服于你,为你征战大荒,让奢比尸族死得一个不剩,本王宁愿守在这封印世界之中!人间杀伐之惨烈,又岂是你这区区数十年寿命的人所能知晓,助那蚩尤征战二十年,我两千族人,死伤大半,只剩下如今这区区三四百人。再参与人间杀戮,我奢比尸族,将从此在大荒中抹灭!本王如何能上你的恶当,做奢比尸族的千古罪人!” 周围的奢比尸默默地听着,脸上五味杂陈,神情复杂。 少丘望着激愤的王子夜,想想在高阳部族中胡作非为的那奢比尸王子楚,这兄弟两人当真是性格迥异。望着七彩波动的天空,只觉此处远离人间战火,当真是天堂乐土。 那老者不再理会王子夜,望着偃狐和少丘,道:“你们……如此说,杞都如今正在经历战火?” 偃狐点点头:“我们进入封印之时,杞都的内战已然平息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那老者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庞微微低下去,似乎打量一眼自己的身体,喟然叹道,“老夫便是高阳之君,熊牧野!” “熊牧野?”偃狐和少丘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不错。”熊牧野呵呵惨笑,“十年前,老夫偶然得知,我高阳部族的大祭司巫彭,竟然身负着秘密使命,暗中与地下封印之中的奢比尸族沟通,研究元素双修之秘。虽然高阳部族的历任君主都知道颛顼神殿的地下封印着一群可怖的种族,我们受黄帝之名在此建都,目的便是为了镇守这个封印的出口,但一直没有人知道,巫觋竟然能够自由进出封印。老夫得知这个秘密之后,心中便涌起了一个念头。你们也知道,自颛顼帝归天以来,曾经辉煌的高阳部族日渐没落,先是唐部族崛起北方的平阳,伊放勋称帝,执掌联盟,这二十年里,虞部族崛起蒲阪,夏部族崛起夏邑,反观之,我煌煌高阳部族却声势日衰,再不复当年的辉煌。老夫……不甘心啊!”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十年之困(一) 偃狐和少丘初始的震撼已然渐渐平静,少丘望着这个戴着面具的老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大荒六大部族,他只见过两位部族之君,只觉这个熊牧野和东岳君姬仲之间,有太多的相似,都是一心渴望自己部族的崛起。可是…… 正思忖着,熊牧野又道:“嘿,十年前,老夫和高辛部族血拼了数场,互有胜负,但战士们死伤惨重,老夫一气之下,便想闯入地下封印,要么学到二元素双修,要么收服奢比尸族为我征战。嘿嘿,无论哪方面成功,老夫打败高辛部族,岂不是易如反掌?于是老夫便监控巫彭,找到了通往地下封印的密道,进入了奢比尸族的领地。没想到刚进来,便被一头奢比尸……王子夜的兄弟王子楚所擒。” 王子夜哼了一声:“当初子楚擒了你过来,本王就该一刀斩了你!可怜子楚,受你蛊惑,最终丧身杞都!” “嘿嘿。”熊牧野笑道,“别说那时,便是现在让你杀了我,你又能下得了手么?老夫一出现在地下封印,作为四百年来第一个出现在此处的元素力高手,你们还以为是黄帝的后人善心大发,要释放你们了。哈哈,好笑!” “闭嘴!”王子夜怒道,掌心凝聚出一团火元素之龙,抬头瞥了瞥面前的山峰,却强忍着没有动手。 熊牧野朝着少丘笑道:“当时老夫一出现,说有办法让他们脱离封印,到大荒中逍遥自在,奢比尸族立刻分成了两派,在奢比神殿中争辩了七八天……” “地下封印没有日月,哪来的天!”王子夜冷冷道。 “哦,哦。”熊牧野哈哈大笑,“是极,是极。他们无法以天来计算时辰,但火山区有一座最大的火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喷出狂暴的岩浆,届时天空七彩之光最盛,整个封印世界一片明亮。他们便以此来计算日子。嗯,废话少说,以王子楚为代表的一派人希望我可以说出破除封印之法,逃出封印,到大荒中逍遥自在;但王子夜却被蚩尤血劫那惨烈的搏杀吓破了胆……” “闭嘴!”王子夜大怒,“胡扯八道!” 周围的奢比尸也纷纷喝骂。熊牧野却夷然不惧,冷冷道:“老夫说错了么?你为了保存自己的族人,生怕一入大荒便牵涉入各族的争霸之中,使奢比尸族死得一个不剩。还说什么,怕成为千古罪人……我呸,你们奢比尸虽然永生不死,但你们无法生育,无法繁衍,眼下只有区区三四百人,今天被山峰崩塌砸死一个,明天被火山喷发熔化一个,后天活得不耐烦了再自杀两个,总有一天会死绝!在这人世间,想要生存,想要自由,便要把别人踩在脚下,统治他们,压服他们,将这片大地变成自己的农田,将所有的密林变成自己的猎场,将蓝天下的草原变成自己的牧场,让所有的人恭恭敬敬地向你献上粮食,赶来牲畜,进贡丝绸。这样你才能自由自在,纵横驰骋,你的族人才能吃饱喝足,欢声笑语,没有饥馑,没有灾荒,没有战争,没有疾病,没有任何不顺心。哪像你现在,被敌人封印在这黑暗、狭窄、污浊的地底,居然安之若素,自得其乐,心安理得地带着族人做驯顺的囚徒,每日带着族人啃那些肮脏的泥土,在石头缝里抠出嫩芽,在满是硫磺味儿的河水里捕食连狗都不吃的烂鱼,居然还有脸得意洋洋,腆着脸自称本王!” 熊牧野越说越鄙夷,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浓痰几乎吐到了王子夜的脸上,喝道:“有你这样的王么?” 王子夜怒不可遏,双拳紧握,脸色“铁青”——自然,他的脸上是看不出颜色的,铁青是少丘根据他怒极的样子所做的推测。 但方才还不断喝骂的奢比尸们却一个个默不作声,呆滞地望着他们的王,眼神里充满了屈辱与不甘。 “你说完了没有?”王子夜森然道。 “没有!”熊牧野大声道,“当时,你一手压住了奢比尸族奔向自由的声音,但你封得住他们向往大荒的嘴巴,封得住他们的心么?你弟弟因何反对你最激烈?因为他不甘心,他要奔向已经生活了千百年的大荒,去看看阳光、空气、碧草、天空,还有这人间的花花世界!他日日找老夫促膝长谈,打听破开封印之门的秘法,嘿,老夫便倾囊相告,就是要让你们看看,外面的繁华世界,有多么吸引人,老夫身为高阳之君,统治数十万人,有多么惬意。” “呸!”王子夜气急,怒吼道,“无耻!你是什么救世主么?一人出去,要以二元素双修的秘法来交换;一族出去,却要奢比尸全族为你效命,为你征战沙场。子楚一时糊涂,居然将二元素双修秘法告知与你,逃离了地下封印,最终死在杞都。这便是你所谓的繁华世界多么吸引人么?” 他不说这还好,一说,熊牧野更愤怒:“你那兄弟又是什么好人么?恶毒无耻,残暴凶狠——”他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青铜面具,“你看看他对我做了什么?”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十年之困(二) 少丘和偃狐一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浑身冰凉。只见熊牧野的脸庞——更准确地说是皮肉——整张面皮竟然被完整地揭了下来,那一层血肉,有些地方早已结痂发黑,有些地方依然在流脓,有些地方却皮肉翻卷,鲜红鲜红,整个面孔斑斑驳驳,没有了眼皮的遮挡,突兀的眼珠完全暴露在眼眶外,大片的眼白看起来阴森可怖,简直比奢比尸还要恐怖百倍。 “他套取了逃离封印的秘法,想起老夫诱惑他时告诉他,老夫在高阳部族如何声色犬马,舒服自在,居然黑了心肠,制住老夫,活生生从老夫的脸上把脸皮揭了下来!”熊牧野悲愤至极,大声骂道,“这个乌龟王八蛋,竟然扮成老夫的模样,大模大样地做了高阳君!将我高阳部族祸乱得乌烟瘴气!” 他转头问少丘和偃狐:“那王八蛋到底干了些什么坏事?” “呃……”偃狐苦笑道,“其实也没干什么坏事。他刚扮成你的样子没多久就被巫彭发觉了。” “巫彭修炼精神力,是何等样人,自然能发觉他。”熊牧野哼了一声,把面具重新戴上,“然后呢?” “然后,他和巫彭达成了交易。他教会巫彭二元素双修,将高阳部族由巫彭统辖,巫彭则掩盖他奢比尸的身份,助他扮演成高阳君,在颛顼宫里寻欢作乐。” “妈的……”熊牧野简直有些无语了,半晌才怒不可遏地骂道,“这对狗男女。再然后呢?” “再然后,王子楚舒服至极,把你颛顼宫中的守卫都改造成了僵尸一般的幽冥甲士,把你后宫那些舞姬、宠姬、乐师都用水火元素钉制住心神,每日为他弹唱、歌舞助兴。”偃狐苦笑,“他其实还是很知足常乐的,十年间居然一步不离颛顼宫,每日寻欢作乐。” “妈……妈的……”熊牧野气得简直骂都骂不出来了,“这个畜生,老子那些亲如手足的战士……那些千娇百媚的宠姬,居然……居然都被变成了僵尸?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熊牧野几乎想哭出来,“奢比尸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当了千百年的僵尸,难道就觉得僵尸才美么?” 王子夜揶揄地望着他,嘿嘿冷笑:“子楚真是太能干了,他若知道能把你气得当场气绝,只怕死后也会很欣慰的。” “哼!”熊牧野冷哼一声,平定心神。 偃狐继续道:“比他能干的是巫彭,这十年间,巫彭杀了你四位长老……” “什么?”熊牧野骇然,“她……疯了么?连长老都敢杀?十二长老联席会为何不罢免她?” “你不同意,长老联席会能罢免帝丘派来的大祭司么?”偃狐反问。 “我何时……”熊牧野醒悟过来,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然后,巫彭对夏部族发动了两场战争,死三千人;对高辛部族发动了一场战争,死九百人;主动攻击东苗的灵山,大败,死一千八百人。熊图鄂率军抗议,她将熊图鄂逐出杞都,派其率领战象军团驻扎在高阳之原的北部,处在高辛部族和金天部族交界处。嘿嘿。”偃狐笑道,“也亏得熊图鄂了得,在两大部族虎视眈眈之下,居然坚守了七八年,没把战象军团葬送。想必巫彭会很失望。” 熊牧野呆若木鸡,这回连骂也骂不出来了,身子缓缓坐倒在了地上,喃喃道:“这个……这个臭女人,她……她竟敢这么干……” “不过幸亏你做了件大好事,才使得这种局面得以扭转。”偃狐笑道。 “哦?老夫……做过什么好事了?”熊牧野道,随即觉得这话有语病,咳嗽两声道,“什么事?老夫怎的忘了?” “你贵人事多,整日想的是称霸大荒,恢复高阳部族辉煌,些许小事如何放在心上。”偃狐道,“高阳八恺可是你高阳部族的才俊?” “不错。”熊牧野颌首道,“苍舒、蒙降等人各具异能,乃是高阳部族的后起之秀,极受部族内的推崇。” “嗯,你的先见之明便是十年前将苍舒的恋人娆微抢走,纳为自己的姬妾,结果激怒了八恺,十年来他们苦心筹划,要发动政变。最终获得了虞部族的支持,在虞无极虎驳军团的支持下,攻入杞都,攻破巫觋神殿和颛顼宫,擒住巫彭,击毙了王子楚,反而为你报了仇,血了恨。”说完哈哈大笑。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雷影电芒 熊牧野呆若木鸡,众人也瞧不清他脸上神情是否尴尬,王子夜嘿嘿冷笑:“原来你这家伙也是强抢民女,打压人才,无恶不作。你统治一个部族,就鱼肉部族之人;统治炎黄联盟,也会鱼肉联盟之人吧?这便是你十年里念念不忘的英雄事业?这就是你要我们为你效劳的伟大功业?” 熊牧野半晌无语,闭目半晌,才低声道:“弼子现在可安好?”这一瞬间,仿佛苍老是十多岁,在地下封印中困居十年却没有抹灭的傲然与志向,仿佛突然间化作了虚无。 “还好。”少丘有些不忍,“巫彭很宠他,杞都内乱时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偃狐却叹道,“他听说金之血脉者经过杞都,便自告奋勇,率领飞虎军团去擒拿这位血脉者。”他瞥了瞥少丘,笑道,“却中了别人的诡计,将一千名飞虎战士尽数葬送在大荒之中,死得一个不剩。” “飞虎军团……全完啦?”熊牧野呆若木鸡,嘴唇抖动,喃喃道,“孽子……”噗地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身子委顿到了地上。 说来也是讽刺,他为了壮大高阳部族,争霸大荒,潜入封印世界来和奢比尸族交易,结果却使得奢比尸将他的部族糟蹋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自己也被囚居在此,永无回归的一天。 少丘吃了一惊,正要奔过去将他扶起来,王子夜忽然道:“金之血脉者!” 少丘诧异回头,王子夜道:“这八座山峰进不得!还是请跟本王回奢比神殿中吧!本王对你并无恶意,看在蚩尤的面子上,也不会留难于你。” “可是……”少丘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熊牧野,不禁迟疑。 “自做孽,不可活。”王子夜冷冷道,“他的元素之力颇强,只不过是心中绝望而已,死不了。莫管他,你且跟本王来。” “去不得。”偃狐低声道,“他神通太强,若被他擒住,可永世难以脱身。” 少丘迟疑片刻,喝道:“好。你放了我那两名同伴,我跟你走。” 王子夜摇摇头:“他们杀我兄弟,本王还没想好怎么惩罚他们。哼哼,当我奢比尸族是那么好闯的么?” “哈哈哈,奢比尸族有什么难闯的?”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大笑,一道人影电光般射了过来,半空中一个盘旋,落在少丘的面前。 竟是金破天!他转身朝着王子夜笑道:“嘿嘿,在密林中你们人多,老子不得不战略性撤退。如何,要不要公平较量一番?” 金破天和王子夜凝目对视,强大的气势席卷数丈方圆,周围的奢比尸纷纷散开。王子夜淡淡道:“你便是在幽魔之林中斩断我元素之龙的高手?嗯,金系的,不错,够强,但远远不是本王的对手。” 金破天气得直哼哼:“老子自从闯入炎黄联盟,挑战八方高手,还从来……还极少遇见过对手,哈,打遍大荒,不亦快哉?” “嗤——”偃狐忍俊不禁,“金兄,好像……你刚出现在大荒,就被我们擒住了吧?” “呸!”金破天脸皮涨红,“是你擒住的么?要不要老子跟你拼一场?看看是谁屁滚尿流?” “金大哥!”少丘皱眉道。 金破天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偃狐,倨傲地望着王子夜。王子夜面无表情:“血脉者,本王的诚意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本王就只好将你们擒下了。” 他双掌一翻,掌心赫然现出一团紫色的火焰,仿佛没有温度般盘旋在虚空,那火焰球的外缘电光交织,劈劈啪啪闪耀着紫色的电芒。 “雷影电芒?”金破天目光一凝,知道遇见了从所未见的超级对手,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银光闪闪的长矛现在手中。他这种金系高手,最怕的就是碰上火系,火系中对他杀伤最强的就是“雷电劫”。不过还好,掌握这种火系四劫的超级元素力之人凤毛麟角,金破天的老对手姚重华,也不过堪堪修炼出了天雷,还无法凝出电芒,饶是如此已经把金破天打得灰头土脸,屡战屡败。而面前的王子夜,毫不费力居然凝出了电芒,比之姚重华又高出何止一筹? 金破天乃是武痴,遇强则喜,当下也不说话,手一抖,银矛嗤的一声电射而出,直刺十丈外的王子夜。速度太快,矛尖撕裂空气,竟然带出一溜火花。眨眼间到了王子夜胸口。 王子夜轻轻弹出那枚火焰球,正击在矛尖之上。整条长矛竟然一阵弯曲,瞬息间被火焰球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火焰球余势不衰,朝金破天激射而去。金破天怪叫一声,嗖地射出一柄元素之剑,挑破了火焰球,火焰球猛然爆炸。 只听轰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十丈之外众人只觉呼吸一窒,仿佛一堵千百尺厚的铁墙涌了过来一般,无不震得身形踉跄,扑扑通通地摔倒在地。炫目的电光火影之中,站在爆炸核心处的金破天更是宛如一片落叶般被吹出去四五十丈,重重地撞在一座山峰上。 众人站稳身形,不禁全都骇然,金破天方才所站的位置,坚硬的岩石地面竟然现出一个深达两丈、周边三丈的巨坑!如此大的一块岩石,硬生生被摧成了粉末!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风后八阵图 王子夜的身形动也不动,冷冷地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金破天:“还来么?” “咳咳。”金破天整个人被这雷影电芒击得头发直竖,浑身黑漆漆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喉头一痒,一股鲜血喷洒而出。 说来也怪,血一喷出,他竟然精神一振,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呵呵大笑:“再来!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身形诡异地一折,仿佛弹簧般嗖地射上半空,双手连连拨动,嗖嗖嗖嗖,元素刀、元素剑、巨锤、利箭、大斧、戈、矛……一大堆元素兵刃破空朝王子夜击了过去,甚至连不规则的巨石形状都有,乱七八糟的各色兵刃遮天蔽日,呼啸而来。 王子夜对这个打不死的小强也颇感烦恼,金系防御力大荒顶级,想打败一个金系高手或许容易,想杀死他,便是王子夜这种超级高手也有些挠头。见这一大堆兵刃袭来,他哼了一声:“可惜,你还凝不出金刚之龙,否则倒可以一战。” 手臂飞扬间,半空中电光纵横,宛如漫天的灵蛇般飞舞,喀喀喀的雷声电芒响彻长空,元素兵刃纷纷化成了碎末,但半空中的金破天却忽然间消失不见。 “嗯?”王子夜一愕,突然大吼一声,掌心雷电生起,挡在了心脏之处,诡异之事发生,他掌心那道电光竟然在虚空之中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细线,曲折蜿蜒地爆闪!电光一击之下,虚空中现出了一道银色的长线,那长线被雷电催逼,渐渐粗大,最后竟然化成了人形! “砰——”金破天的身影刚刚被雷电逼得现身,便被远远地轰了出去,再一次撞到了山壁之上,哼哼叽叽爬不起来。 “好神通!”王子夜赞道,“金之血脉者被封印,你居然还能修炼到这种地步,不错,实在不错。” 原来,金破天发疯般射出一大堆元素兵刃,不过是扰乱王子夜的视觉,他趁着半空中雷电大作之机,施展幻刃劫,将身体幻化成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金属细线,直刺王子夜的心脏!不过功亏一篑,堪堪刺入心脏之际,被王子夜觉察,用雷电将他这条“金属丝”轰得现出了真身。 “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王子夜摇头道,“若是不服,不妨再战。” 金破天苦笑着吐出一口血,现在别说让他再战,便是动动指头都难,浑身麻痹,电芒在体内窜来窜去,身体仿佛要爆裂——连吐出的鲜血中都嗤嗤闪着电光。 “少丘,快去将他救过来。”熊牧野忽然站在身后十余丈之外,“进了这座山峰,他便奈何你们不得。” 少丘无暇深思,施展御风术,闪电般蹿过去,抱起了金破天。 “嗤——”少丘只觉身子一麻,金破天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原来他体内电流仍未散去,反倒让少丘中了电。 “嗖——”偃狐忽然射出一条藤蔓,卷起金破天拖了过来。 “不要进去!”王子夜脸色大变。他这脸色大变,乃是所谓变得更加狰狞,少丘一惊,身形电射而回,抱着金破天,和偃狐连滚带爬逃进了山峰群中。 王子夜呆若木鸡,追上两步,却望着面前的山峰,露出一种畏惧之感。 少丘刚刚进来,偶一回头,不禁呆住了,只见仅仅踏进山峰群几步,对面的王子夜却有如隔着千山万水一般,面前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波纹,他的身形摇曳不定,竟无法准确地判断到底人在什么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少丘望着熊牧野道。 “呵呵。”熊牧野淡淡一笑,“这八座山峰,便是风后八阵。当年黄帝将奢比尸族困住,便是风后在此处布下了八阵,奢比尸无论如何也无法破阵而出,封天印才有机会将几百名奢比尸尽数封印。不过封天印威力太大,竟然连周围数十里的地面整个压得沉陷下来,连这八座山峰也给压到了地底。” “咳咳。”这时金破天才咳嗽几声,慢慢驱散了体内的电流,坐了起来,打量打量四周,喃喃道,“妈的,才出虎口,又入狼穴。这是风后八阵图,咱们完蛋了。” “风后八阵?”少丘诧异道,“到底是什么?” 金破天恶狠狠地盯着熊牧野,冷冷道:“风后、力牧、常先、大鸿,都是当年黄帝手下的名将,风后当时拥有七大神器中的伏羲龟甲,从中习得奇门阵法之术,调集天地宇宙之力,布成小范围的阴阳世界,宇宙空间,无论人鬼诸神,皆无法逃遁。这套风后八阵图,据说便是伏羲龟甲中一种极为上乘的古阵图,本来必须借助伏羲龟甲才可以布阵,但经过风后改良,这套阵图本身便可以调集天地宇宙之力,自成一系,当真……当真是……唉,少丘,咱们只怕终生都要被困在此处了。熊牧野这个老乌龟,根本没安好心!” 少丘缓缓转头望着熊牧野。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从囚犯到贵宾 “哈哈……”熊牧野大笑,“你们乃是我高阳部族的敌人,难道放你们出去继续挑起我高阳部族的内战?老夫在这八阵图中已然困居了七八年,你道这王子夜为何没有杀死老夫?因为他被这风后八阵图吓破了胆子,不敢进来!嘿——”熊牧野懊恼地望着阵外的王子夜,喃喃道,“老夫被这王八蛋逼得逃进阵中,才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七八年了,也没破解出破阵之法。” “你想把我们困死在此处?”少丘冷冷道。 熊牧野摇摇头:“哪里。这七八年,老夫太孤独了,阵外的奢比尸不敢进来,老夫也懒得隔着大阵和这帮尸体们交流,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反正老夫这辈子是出不去了,拉你们进来解闷也好,顺便,还能给高阳部族消灭几名敌人。你们几人在奢比尸族之中虽然算不上多么厉害的高手,但在大荒之中,嘿嘿,却是名动八方的厉害人物。” “你个老王八蛋!”偃狐破口大骂,“老子明明是帮了你高阳部族,你却恩将仇报!” “哼。”熊牧野冷冷道,“你们金天部族和我争杀数十年,什么时候有这副好心肠了?还不是对我高阳另有企图么?闲话少说,总之咱们谁也出不去了,有本事你破了风后八阵。当年若不是封天印将整块地面压得沉陷下去,天崩地裂,使奢比尸族侥幸逃出去,只怕他们想破阵,也是难于登天。”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生出绝望之感。这风后八阵当年连数百名强横一时的奢比尸族都能困住,他们又如何破阵而出? 王子夜呆呆地望着少丘等人滚入风后八阵之中,半晌才长叹一声,一摆手:“走吧,进入此阵,便当人间没有这个人了。事已至此,该当人间劫数,哼,咱们奢比尸又操个甚心?” 炽热如火,戎虎士能感觉到自己肌肤在燃烧,那干裂的皮肤仿佛要一层层地脱落下来,在灼热的空气中烧成灰烬。迷迷糊糊的神智几乎无法思维,脑中尽是星星燃烧的火星,仿佛大脑都开始燃烧了。 他受伤颇重,被重新抓住之后就又被封印了元素丹,扔进这火刑之牢中,无法以木系治疗术疗伤,靠体内根本无法抗拒这炽热的高温。整个人躺在岩石地面上,仿佛躺在烧红的烙铁之上,他听得见自己肌肤嗤嗤燃烧的声响。 神思昏迷间,依稀感觉自己身上系了根绳子,慢慢地离开了地面,缓缓上升,也不知多久,肌肤又碰到了周围滚烫的岩石,眼前微微透出一丝光亮,温度也降下去许多。 “老子死了么?”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千斤般重。 “解开他的元素丹封印。”有个声音道,“你们怎么把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肝脏处猛然被拍击了一掌,元素丹重新开始急速旋转,生机沛然的木系力量溢满了全身,自动修复着身上的创口和溃烂的肌肤。 “笨木头!笨木头!”有人在耳边轻轻呼唤。 “笨木头……”戎虎士脑中一阵眩晕,是戎叶!只有戎叶才这样叫他!难道……她也被捉住了么? 戎虎士心脏收缩,拼命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戎叶的面容在自己眼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推开戎叶的身子,大吼道:“不要管我,快逃!” 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往哪里逃?” 戎虎士一怔,眯着眼睛望去,只见身前身后都是奢比尸,怕不下二三十个,说话的,却是王子夜。 戎叶神情复杂,微微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朝王子夜道:“让你的人抬着他,走吧!” 王子夜点点头,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奢比尸走了过来,先是在戎虎士身上挥洒出一蓬水汽。冰凉的气息令戎虎士只觉浑身的火毒之痛刹那间消失,随即被那两名奢比尸抬了起来,跟着戎叶和王子夜走出了溶洞。 “戎叶……”他如坠五里雾中,叫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戎叶回头嫣然一笑,“你现在是奢比尸族的上宾啦!” “哈哈。”一旁的王子夜也笑道,“不错,不错。幽魔之林中盛产於菟果,形状颇似猛虎,味道鲜美,营养大补,大荒中绝不可能吃到。本王已然让人采摘去了,一会儿你们尝尝鲜。” 戎虎士目瞪口呆地望着戎叶,戎叶却一笑不答,随着王子夜穿过复杂的溶洞区,进入山腹的大殿中。 这奢比神殿陈设简陋,但是宏大无比,简直有如一座练兵的广场。两座高大的岩石将整个山腹分为前后两部分,除了岩石前面一座黄玉雕刻的座椅,和中心中一座燃着熊熊火焰的青铜巨鼎,整个神殿中别无他物。 众人进入神殿,王子夜居中坐在那座黄玉座椅上,其他奢比尸就在两侧席地踞坐,兵刃和盾牌都放在面前。竟还有奢比尸提了两张脏兮兮的虎皮铺在王子夜作为旁边,让戎叶和戎虎士坐在上面,看来当真是贵宾的待遇了。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美女的诱惑 过了片刻,有奢比尸抬着一竹筐奇异的果子和一竹筐炖熟的熟肉,也不知是哪种野兽之肉,割了两条粗大的后腿放在两人面前,那种奇异犹如猛虎形状的於菟果也在地上摆了七八个。剩下的贡献给王子夜之后,二三十名奢比尸均匀分配,就着盾牌,拿剑切割,开始饕餮大餐。 “尝尝这火鹿肉和於菟果,味道很好。认识蚩尤之前,我们从未吃过煮熟的食物,哈哈。”王子夜笑道,“一旦习惯了烧煮食物,再吃生肉,简直难以下口。啧啧,尤其是蚩尤教给我们种植采摘的那些调味之料,以之烧煮食物,简直美味至极。” 两人稀奇地拿起一枚於菟果,咬了一口,果然鲜美之极,似甜似酸,极为爽口。不过又割了一片所谓的火鹿肉一吃,却大倒胃口,酸涩难言,那调味料也不知是什么,还带着辣辣的味道。看来蚩尤虽然厉害,但四百年前的饮食比之现在当真是差得太远,也难为奢比尸居然能吃得这么香。 “什么东西这么辣?”戎虎士张大嘴巴不住吹气。 “哦,是一种名为椒的调味料。”王子夜笑道,“是蚩尤教会我们种植食用的,怎么,大荒中仍旧没有么?” “这便是辣椒么?”戎虎士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水,“妈的,原来开明兽喜欢吃的就是这玩意儿。炎黄联盟极少吃这种东西,现下也就是三苗国才吃,老子都没见过。”戎虎士皱眉不已,道,“尸王,有酒么?你也恁小家子气,招待客人怎的不上好酒?” “酒?”王子夜愕然,“那是什么东西?” 戎虎士呆了,和戎叶面面相觑,半晌,两人才想起来,酒这个东西是在黄帝统一大荒之后才发明的,那时候这些僵尸们早已被封印了,还真不知酒味。 “老子这时才明白……”戎虎士叹道,“为何那王子楚在颛顼宫十年,一步不出。咳咳,这等美味,当真醉死也值了。” 王子夜握着鹿腿,诧异地想了半晌,也没明白“酒”这个东西为何能让自己的弟弟如此留恋。他摇了摇头,望着戎叶道:“说吧。你的想法很吸引人,第一,怎么破开封印之门;第二,让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戎叶放下火鹿肉,道:“尸王,封印之门想破开很困难,我正在想办法。但是你知道,我是可以自由进出的人,最起码的方法,可以带些土系的高手进来,暂时封住你们的水元素力,你们自己又可以以水封住彼此的火元素力,一个个将你们送出封印之门。” “嗯……”王子夜沉思片刻,点头,“这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最好能破开。” “第二,我不需要你们付出任何代价。”戎叶道,“我们西落鬼戎和北落方狄两大部族,在炎黄联盟的北部,只有区区二十万人,但占地数千里,地广人稀,到处都是繁茂的草原,土地肥沃,牛羊成群,各种野兽出没其中,河流蜿蜒流过。莫说你们区区数百人,便是数万人,也能划出一片肥沃的土地供你们栖息生存。” 戎虎士面色大变,他这时才听出来戎叶的意思,竟然是要收编这些奢比尸归属戎狄! “戎叶。”戎虎士面色凝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戎叶斜睨着他,淡淡道:“笨木头,金天部族可是你的同类?他们和你一条心么?” 戎虎士哑然无语。 这时神殿内正响起一阵嗡嗡之声,却是那些奢比尸听得如此优美的地方,不禁神往之,纷纷窃窃私语。王子夜也心意大动,点头:“听起来很诱人,条件!我们不愿意像四百年前一样给蚩尤征战沙场,参与大荒间的争霸仇杀。我族虽然个体战力强横,但毕竟人数太少,又无法繁衍,若是征战,只怕几年下来就要灭种了。” “我们不会让你们参与任何争霸仇杀。”戎叶肃然摇头,“尸王请想,我们区区二十万人,六万儿童,四万妇人,三万老弱,最多区区七万战士,且分布数千里方圆,如何跟三百多万人口的炎黄联盟争霸?莫说整个炎黄,便是一个金天部族,全族动员,也有十万战士,仅区区一个旸谷,就能动员五万战士。我们拿什么去争霸?戎虎士便是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可知我所言非虚。” 王子夜吃了一惊,狐疑地望着戎虎士:“炎黄联盟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口?四百年前,蚩尤争霸时,炎黄和蚩尤的战士加起来也超不过十万人。” 戎虎士苦笑:“和平了四百年啦,大体上百姓安居乐业,人口繁衍当然难以想象。金天部族大约三十万人,男子基本上人人皆兵,动员十万战士应该没问题。” 王子夜默然点头,望着戎叶缓缓道:“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本王是绝对不信你没有丝毫条件肯做这样的牺牲。又是破掉封印让我全族逃出去,又是割下一片丰饶的土地供我们栖息。”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章 地下四百年 “嗯,自然有条件。”戎叶笑道,“我们不进攻炎黄,但不代表炎黄不进攻我们呀!平素你们安居栖息,但是如果炎黄联盟大规模进攻我戎狄,你们有义务出兵,助我们对抗炎黄。击退他们之后,无论我们是追杀还是反击,你们都可以收兵回自己的领地,跟你们没关系。如何?” “原来如此。”王子夜点点头,望着大殿中听得入神的奢比尸们,道,“事关全族生死存亡的大计,本王也不擅自做主,你们说如何抉择?” “尸王!”一个奢比尸站了起来,大叫道,“属下,属下觉得可以接受!即使我们不是在戎狄,随便在哪里,如果敌人进攻我们,都会毫不留情地击溃他们!” “对!”两名奢比尸同时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一名坐在下首的奢比尸急忙坐了下去,站着那人道:“尸王,我们既然在戎狄取得领地,炎黄进攻戎狄,就是进攻我们。奢比尸连诸神也不怕,何况炎黄联盟!” 他说完后,方才那名奢比尸又站起来道:“尸王,咱们在这里封印了四百多年,当真腻啦!上个月奢比奇和奢比木自杀,就是受不了这枯燥无味的生活。他俩用剑把自己劈成两半,又被人救活;把头斩掉,又被人焊接上。两人最后干脆跳进了火山之中将自己焚成了灰烬。尸王,再好的火鹿肉和於菟果也会吃腻,要不然王子楚怎么会叛族逃走?” 众奢比尸纷纷响应,一时沸腾起来。这座大殿中的奢比尸都是族里的勇士和德高望重之辈,众人的决议,便是整个奢比尸族的决议。 戎虎士这时体力已然恢复,虽然伤势尚未大好,但精神已然好了很多,呆呆地望着这群奢比尸,霎时间便明白了戎叶的想法,她是想把这群战力恐怖的奢比尸带回戎狄啊!以一块无用的土地,换取数百名超级的二元素双修高手,那是何等声势?即使不用他们征战,震也能把炎黄联盟震得一个趔趄。 王子夜闭目长叹,望着戎叶道:“好,你的条件本王接受!” “我一定要出去!”少丘缓缓道,“甘棠被巫彭掳走,生死不知……她……生命之树破体而出的日子仅仅剩下几日了。”他凄然一笑,“我终究没能将她带到苗都。” “老夫也想出去。”熊牧野冷笑道,“在奢比尸族困居十年,在这破烂的山峰间困居了七八年,你当老夫不寂寞么?嗯,那那生命种子是怎么回事?” 偃狐这时也替少丘难过。与少丘虽然是敌非友,但两人间并无大恨,少丘千辛万苦潜入奢比神殿中将他救了出来,偃狐也是深感其德,朝熊牧野解释道:“少丘的妻子体内的金元素丹被人击碎,所幸丹力微薄,暂时以生命种子的生机维持着生命。他一路行来,便是要带她到苗都找金系高手救治。” “她……不是我妻子……”少丘脸色一红。 “咦,你又没有无数的美貌小娘为你自杀,为何不敢承认?”金破天哈哈大笑,此时他被雷电劫击得焦黑的肌肤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颜色,金系体质的强悍当真令人惊叹,“莫不是还因为那什么圣女?” “胡说八道。”少丘哼道,“那圣女对我厌恶至极……我是说……我和野梨子虽然有白头之约,但她不喜欢我这样一个无所作为的人。” 话虽如此说,但少丘心里却清楚地知道甘棠对自己浓烈的爱意。这一个月的奔逐逃亡、相濡以沫,由于甘棠无法动弹,便连日常吃喝拉撒都是少丘伺候,两人一开始的羞赧与尴尬,日子久了,早已使他们有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再也无法将对方的自己的身体上剥落下来。 可是,这便是爱么?少丘不禁陷入深深的惶惑之中。甘棠对他的爱他是知道的,对他逃避大荒争霸、不愿意为黄夷部落报仇雪恨的不满,他也是知道的;而他对甘棠则有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毕竟她是他在这个令人恐惧的大荒中遇到的第一个人,但这个恩怨分明、性格倔强强势、目标单一明确的少女,却让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她要把他往一条他不愿意走的路上拖,他无力抗拒。 “哈哈哈。我倒是蛮欣赏甘棠。”金破天笑道,“嗯,我老早就称她为三苗国未来的国母了,老子的高瞻远瞩当真厉害,她当了三苗国母,倒比你这个帝君更有魄力。” “我说了我不做三苗之帝!”少丘怒目而视,却是借着这个机会岔开了话题。 “你躲得过么?”金破天翻了翻眼睛,“千百年来金之血脉者都是九黎之君、三苗之帝,我就不信你能逃开。” “三苗之帝?嘿!”熊牧野点点头,忽然一笑,“各位,不妨老夫带你们参观一下这风后八阵?说不定,你二位这金系高手可以劈开这八阵封印呢!”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八阵星图力(一) “劈开八阵封印?”金破天和少丘面面相觑,两人适才在山峰的边缘,已经感觉到了这风后八阵的强大压力,简直携天地之力逼压而来。劈开它?你当是巫觋的巫神封印么? “周围这八座山峰便是风后八阵。”熊牧野却兴致盎然,许是在这里寂寞了太久,哪怕没法破阵而出,多说些话也是好的。 这八座山峰看似毫无规律,实则环绕着一个十多丈高的石丘,或者说石台。熊牧野带着众人循着崎岖的山路,穿过一道道洞窟和怪岩,爬上了石台。石台地面平整,刻了几行大字,中间却有数百个圆形的凹坑,直径三尺,深达九尺。这些凹坑仿佛依着一个极其古怪的规律排列,众人往地上一望,密密麻麻的凹坑仿佛急速旋转,让人头晕目眩。 “老夫在此八年,也研究出来啦!”熊牧野傲然道,“这三百六十五个凹坑,乃是以周天星象的分布排列,调集天穹宇宙之气。而这八座山峰,乃是以伏羲八卦的卦象排列,调集九地之气。天地宇宙之力在这座石台上相勾连,形成混沌之势,仿佛盘古大神孕育其中的那种包容万物之蛋壳,这便成了封印。” 偃狐骇然:“风后八阵竟然营造出了将盘古大神困于其中的混沌体?这……这他妈的别说我们,便是连五元素诸神,也无法破开啊!” “呸——”熊牧野啐了一口,鄙视道,“无知。风后模拟出的混沌体能和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混沌体相提并论么?风后八阵图只不过是七大神器的伏羲龟甲上所刻的阵法之一而已,威力还不及当年困死蚩尤的元素血劫阵。即使伏羲龟甲,也不过是伏羲氏所创制,与整个宇宙化出来的混沌体有天壤之差,何况这风后八阵了。” “哦,高阳君,能否细细讲明这个八阵图?”少丘点头道。 “风后八阵的灵魂乃是九副阵图,一副正图,就是风后台上这副,这些文字和周天诸星图案都是正图。”熊牧野指着地上的石刻文字道,“这些文字有些奇怪,却非阵法的总诀,而是兵法战阵之道。” 少丘等人低头望着周天诸星图中心的几行石刻,三寸大小的字迹刻了方圆三丈:凡推八阵,始于队伍。所以五人为伍,十五人为队,加五旗,军而五十有五,终于生成之数也。八队为一阵,有四百四十人;八阵为一部,有三千五百二十人,而为小成,可变为两阵也;八部为一将,有二万八千一百六十人,而为中成,八阵齐可变也,终于六十四卦也;八将为一军,有二十二万五千二百八十人,而为大成…… 众人看了看,这种沙场阵法与调集天地宇宙之力的风后八阵仿佛无甚关联,均是不得其意。 “周围的八座山峰上各有一副雕刻,便是八阵图了。”熊牧野指着周边的山峰道,“从左到右,依次为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哈哈,老夫只怕是在这座大阵中居住最久的居民了,便给这八座山峰按阵名依次命名。” 熊牧野自嘲地嘿嘿笑道。 众人放眼望去,在外面尚不觉察,从风后台看去,果然见八座山峰形态各异,有耸峙如天,有浑圆如地,有飘逸如风,有下垂如云,有形如龙飞,有护翼如虎,有冲灵如鸟,有盘曲如蛇。不禁惊叹,心里俱都是沉甸甸的。 这时候,地下世界慢慢变暗,左侧的火山也渐渐平息一些,瞬息间冰流就袭击过来,众人身在风后八阵之中也觉得寒风刺骨。 熊牧野道:“又一个封印天过去了,唉,各位且到我的……‘寝宫’内休息吧。这地下封印世界甚是奇特,火山狂猛之时,七彩闪烁,气候温润,便是人间的白天;火山之势一消,四周变暗,右面的冰峰严寒便会侵袭,寒冷无比。这风后八阵调集天地之力,对天地间的寒热变化尤其敏感,会将人间的寒暑千百倍地放大,晚上会冻得你们受不了。” “你居然有寝宫?”少丘诧异道。 三人大奇,跟着他在繁复的山道间走了片刻,面前是一个大溶洞,里面空空如也,但地面正中却有一个小洞窟,透出赤红的岩浆之火,使得洞中暖意融融。 “这便是你的寝宫?”金破天和偃狐捧腹大笑。 “咳咳。”熊牧野有些尴尬,却傲然道,“老夫乃高阳之君,无论到哪里,驻跸之处便是寝宫。你们还能在这八阵之中找到如此天造地设的所在么?哼,昔时有巢氏身为大荒帝君,也不过茹毛饮血,但大荒中最稀罕之物肯定由他享用,这便是帝君与众不同。也许千秋百代之后,随便一个平民百姓都比帝尧过得还好。时代不同,地域不同,咳咳,自然老夫的寝宫也会不同。” 众人面面相觑,他这话倒有些道理,反驳不得。不过此处当真是天造地设,非常稀罕,地下的火山在此处开了个口子,整个地面的石头都是暖洋洋的。 熊牧野水火双修,对酷寒与酷热都不在乎,随便在溶洞中着了个地方躺下休息;少丘等三人却纷纷躺到火洞旁边,只觉也舒服自在。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八阵星图力(二) 到了“晚间”,八阵之中下起了雪,飘飘扬扬,转眼一片雪白,厚大数尺。也许,“白天”来临的时候又会转瞬间化去,天地就是这样不着痕迹,在人体内形成规律,应和着天地的运行。 金破天和偃狐都受了伤,趁此良机,两人静卧运转元素力疗伤,洞中一片寂静。 这“封印夜”如此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依旧黑暗,仿佛无穷无尽。二人从深沉的冥思中醒来,只觉身上伤势已然大好,元素力运转充沛。洞内的火山光芒照的四壁通红,两人惬意地叹息了一声,却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 “少丘哪里去了?”金破天诧异道。 “睡了半晌,独自跑出去了。”熊牧野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道,“睡吧,离天亮还早,早饭还要等很久。” “早饭?”偃狐此时只觉饥肠辘辘,他们这等元素力高手,等闲三五天不吃饭也是寻常,不过日间元素力消耗过甚,体质却有些虚了。 “是啊!风后八阵中哪里能种庄稼,养牲畜,便是草木野兽也没有。”熊牧野道,“每日肚子饿了,老夫便到八阵边缘,找奢比尸要吃的。他们又不想让老夫饿死,于是形成了惯例,每日送一次食物。睡吧,睡吧,少丘也跑不远,嘿,他要能跑出去,老夫都乐懵了。” 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送饭,这……跟坐牢差不多吧? 反正也是睡不着,金破天笑道:“咱们不妨到外面瞅瞅八阵图中的夜晚是什么模样。” 偃狐也起了兴致。两人走出洞外,顿时冻得一哆嗦,偃狐道:“妈的,这……这是夜晚么?明明就是水系的水刃冰流……还是冰雪劫的力度。” 那风与雪从四面八方扑来,八阵之中仿佛漫天飞舞着无坚不摧的冰刃,刮得人肌肤生疼,偃狐走了几步朝脸上一摸,竟隐隐刮出了几条血丝。 金破天的防御力比他木系强多了,勉强笑道:“只当是和他妈的夏鲧那厮干仗来着。嘿,习惯了这等酷寒,说不定回头再碰上夏鲧,能把这水系第一高手给打趴了。” “嗤。”偃狐不理他了。 金破天嘿嘿一笑,虽然吹牛,却吹得面有得色。 两人顺着没膝的积雪走了一里地,早已冻得浑身发抖。金破天奇道:“少丘这小子到哪里去了?他元素力还不及老子,难道能这么抗冻?” 偃狐也奇怪,两人有往前走,忽然见前面平整的风后台上隆起一物,两人心中一震,难道八阵中发生了什么异变么? 他们施展元素力,在雪面上飞掠而去,风雪如刀刃般切割在身上,好歹只是一瞬,便到了风后台上,果然见台上隆起了一个半人高的柱子,通体都被风雪掩盖。 两人走近,金破天伸手一摸,积雪簌簌而落,却是少丘呆呆地盘膝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满身满脸都是冰碴,身上的衣衫也冻得凝固了,在寒风的吹拂下竟然一动不动。两人大吃一惊,金破天叫道:“少丘——” “天有冲圆,地有轴。”少丘忽然喃喃地道,眼珠子慢慢转动,“风附于天,云附于地。风居四维,故以圆;风居四角,故以方……” 偃狐急忙一把扯住金破天,沉声道:“他在破阵!” 金破天一惊,知道这时少丘正陷于一种神思飘渺的幽秘之境,将自身的全副精神之力散布四方,与天地沟通。惝兮恍兮,魂魄无所凭依。若是在此时打断他,很可能精神紊乱,元素力无法控制,分崩离析。 原来少丘心忧甘棠,急于破阵而出,竟然冒着如此酷烈的严寒,在此处也不知站了几个时辰,只是盯着那阵图,苦苦思索破阵之策。 金破天顺着少丘的视线望去,只见地上的三百六十五个石坑居然没有被积雪覆盖,惨白的雪地上露出密密麻麻的黑魆魆的石洞,异常刺眼。 金破天和偃狐只看了片刻,两人的身躯毫无征兆地倒飞出去十余丈远,口喷鲜血。半空中人影一闪,熊牧野飞身而至,将他俩接住,放到地上。 “究竟怎么回事?”熊牧野沉声道。 两人挣扎着站起身,满头满脸都是积雪,拭了拭嘴角的血渍,偃狐道:“我们方才看那风后台上的星辰图,那密密麻麻的星辰在脑子里乱撞,突然就有两颗撞在了一起,不知为何竟感觉到泰山压顶的冲击力撞进了身体……” “什么泰山压顶。”金破天怒道,“那根本和一颗真正的星辰撞过来没有丝毫区别!绝非人间之力!” 熊牧野嘿嘿笑道:“对了,老夫都忘了提醒你们。白天这星辰图在四周斑斓的色彩下并不明显,一旦四周积满了大雪,那三百六十五个黑洞就异常鲜明。望得久了,就会让人觉得头脑眩晕,仿佛漫天的星辰在大脑中盘旋飞绕,若是无法一粒粒地清晰分开,那宇宙中的星辰便会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这种宇宙级的爆炸中,莫说人的耳朵会被震聋,便是身躯只怕也会被炸得粉碎,连个肉末都找不到,直接湮灭。” 两人骇然色变。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八阵星图力(三) 两人骇然色变。熊牧野苦笑道:“七年前老夫还强撑着看了两次,企图破解,但连续吃了两次大亏,一次比一次重。后来那次在洞中躺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才复原……咦,少丘这小子怎的看了这么久也丝毫无事?” 两人也瞧出来异样,挣扎着和熊牧野走过去,却见少丘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小,似乎在看着星图,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眼睛里一片虚无。 “八阵四为正,四为奇。以正和,以奇胜。”少丘喃喃不休,“正者是天、地、风、云么?天覆之,地载之,虽有天地,却是死物,下有大风飞扬,上有长云四垂,充斥于天地之间,则宇宙具备。唔……我知道了……”少丘忽然发出一声呻吟,“龙从云,虎借风,鸟在天,蛇潜地……必须一正一奇相配合啊!……它这是在推演宇宙形成之过程么……” 三人虽然听不明白少丘在嘟囔些什么,却也人人骇然,原来他不但把那星辰图看了这么久,而且加以剖析,推演其理! “怎么可能……”偃狐呆呆地道,“他……他元素力比老子差远了……” “这不是以元素力高下来论的!”熊牧野双臂簌簌发抖,声音都有些颤动了,眼光透过面上的青铜面具,一片炽烈,“老夫知道了,他是金系血脉者……” “废话。”偃狐道,“你才知道么?” 熊牧野怒目而视:“金系的特性是清肃、严谨、冷静、精确,少丘是金之血脉者,金系的特性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才能将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在大脑中映现得丝毫不乱。你木系算什么?生长、升发、条达舒畅,论起计算分析能力,你差的远了。” 偃狐张口结舌,却是辩驳不得。 三人不敢打搅,静静地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也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四人都成了雪人。残夜将尽,大地轰隆隆震动,火山区的火焰开始缓缓喷发,越来越盛,天空中七彩光芒渐渐浓烈起来,仿佛一瞬间,地上的积雪就消没成了雪水,顺着四周的沟壑峰岭哗哗哗地流下山去。 再过了一瞬,雾气蒸腾,笼罩了四周,有过得片刻,云消雾散,地上干燥,重回昨日火热湿润的“白天”。 少丘仍是一动不动,整个人有如呆滞了一般。 这时,“早饭”来了。偃狐去取了早饭,却是十几枚干涩的果子和两只烤熟的鹿腿。金破天道:“要不要让他也吃点?” 熊牧野摇摇头:“咱们最好不要打搅他,这时候随便一个闪失都会功亏一篑。饿了,他自然会醒觉。” 三人就坐在少丘身边丈许处,啃着不知名的难吃的果子和辣辣的鹿腿,一边闲聊。少丘仿佛石雕一般,这一坐居然又是一天。 三人诧异无比,心中的希望却是越来越浓,就这样陪着少丘又坐了一个夜晚,寒冰与大雪覆盖了大地,四人又成了雪人。 到了第三个夜晚,三人正不耐烦之际,忽然只觉眼前一暗,身上的积雪猛然消失。三人诧异地睁开眼,顿时目瞪口呆,只见一瞬前还是白花花刺眼的积雪,竟然凭空消失,地面上的三百六十五个黑洞,仿佛缓缓抬升,虚虚荡荡地漂浮在了半空,凝成三百六十五个黑暗的微小星球,循着一种奇异的轨迹运行,组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宇宙空间。 三人张大了嘴巴,瞠目望着面前的宇宙,那宇宙静静地垂悬在少丘头顶,交错运行,日月与星河出没其中,虚空与生机充斥其内,说不出得神秘,说不出得动人。 三百六十五颗星辰仍旧沿着一种神秘的轨迹错综复杂地排列、组合,仿佛每一粒星辰都带着一股吸引力与排斥力,互相之间试探,排斥,吸引,却没有一粒碰撞,便如拥有了生命一般。组合在缓慢地完成,周天诸星每八颗互相聚拢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三十六组,而三十六组之间,又互相形成了六六之数,四九之数,最终浑然一体,凝为一团。 剩下那些星辰地纷乱了片刻,形成了七十二颗孤星,仿佛龙之睛、潭之月、海之岛一般,无比融洽地点缀于其中,每两颗围绕三十六组中的一组,有如日月般交错运行,此升彼落,无始无终,无休无止。 最终剩下五颗星辰,形成一个浑圆的珠链一般,缓缓旋转,依次闪耀着白、绿、黑、赤、黄五种颜色,散发出澎湃无比的和谐力量。 “五元素星……”熊牧野呻吟了一声,几乎摔倒。 “他……他到底在做什么?”金破天也紧张至极,“怎么如此诡异?” “他重现了宇宙从混沌到分裂再到和谐的经过!”熊牧野呆呆地望着,“从混沌一片,然后开天辟地,宇宙形成,诸星混乱不堪,最终依照一种世间最神秘的力量组合交融,便形成了如今天地间最奥妙的星图,而五元素便是从此中分离,成为一种伟大的力量,散布于天地之间。共工神哪,他掌握了宇宙的终极奥秘!” 金破天和偃狐也傻了,他们本等着少丘破掉风后八阵,却没想到最终等来了一个人间的半神!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八阵星图力(四) 三人魂魄震动,只见周天星图旋转,缓缓将少丘的身体吞噬其中,从远处看来,就有如无数的星辰环绕在他的周身,最终,七十二颗孤星形成一股星辰之洪流,嵌入少丘的脚底,三十六组星系则灌入他的额头,而那五颗色彩耀眼的五元素星,则缓缓没入了他的胸口……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雪不再飘,风不再刮,八座山峰凝立四周,无声无息…… 少丘睁开了眼睛。 “少丘——”偃狐天遥遥地大叫,扑过去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宇宙从诞生到分裂再到和谐的过程在我的身体里重演了一遍。”少丘此时浑身散发出了一种陌生的光彩:朴实,却不愚鲁;锋锐,却充满生机;柔和,却势不可当;炽热,却和煦如风;生机勃勃,却又内敛暗蓄。 “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运用宇宙之力?天上地下再无对手啦?”金破天兴致勃勃地问。 少丘摇摇头:“怎么会?我虽然掌握了宇宙的奥秘,却无法以单一的元素力推演出来。你也知道,我的整个身体就是一颗大的金元素丹,方才推演之时,混沌初开,我便不知不觉地将我这颗元素球分裂成了三百六十五颗小球;诸星分裂,我的小元素球也一团糟;后来宇宙重建,我的三百六十五颗元素球也随之模拟出了宇宙星系图。现在,我体内就相当于一个金元素的宇宙在运转。唉,我思考了很久也才明白,三六五,既是无穷无尽的空间,又是无始无终的时间,两者和谐,才是真正的宇宙……至于有没有对手……我不关心。宇宙之力便是平衡,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宇宙是不允许出现天下无敌的人物的。我怎敢违抗宇宙之力?” “咱俩打一架吧!”金破天跃跃欲试,满脸期待,“我还没有跟掌握宇宙力的人打过呢!” “去去。”熊牧野不耐烦地把他推到一边,郑重道,“少丘,风后八阵……破了么?” “风后八阵?”少丘笑了,“这个世界上有风后八阵么?” 熊牧野愕然,抬头一望,却见八座山峰似乎变矮了。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竟发现这岩石山峰正在如沙丘一般坍塌,岩石化作细细的沙粒,呼地一下化作了一地尘埃。忽然脚下一软,才发觉便连四人站的风后台也化作虚浮的尘埃沙粒…… 众人站在浮沙之中,恍惚如在梦中。此时再看过去,不远处的奢比神殿清晰可见,再也没有了那一层动荡的波纹。 “我……”金破天呆呆地拔出脚,拍打拍打腿上的浮沙,脸色古怪,“不跟你比啦!你……怎的连山峰都能摧毁?” “哪里是我摧毁了。”少丘摇头道,“这山峰本来就是土系元素力聚沙成山而化成,破掉它之后自然回归本原了。” “啊——”熊牧野忽然间疯狂地大叫,“老夫出来啦——” 高亢的呼声在群山间轰然回荡,周遭数十里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神殿内的奢比尸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提起剑盾,奔到后山,王子夜、戎叶和戎虎士也急忙过来一看究竟。 数百名奢比尸从山腹中穿过,到了后山,霎时间全都目瞪口呆,却见方才还巍然耸立的八座山峰,风后八阵,此时竟凭空消失,留下了一片白茫茫的空地。那空地上,熊牧野、少丘等四人并肩而立,望着自己。 “少丘——”戎虎士哈哈大笑,狂奔了过来,“你们破了阵啦?老子刚一醒来,就听说你逃进了风后八阵,还以为你小子这辈子再也出不来了。” “戎大哥!” “三哥!” 三人哈哈大笑着抱成了一团。偃狐诧异道:“三哥,你怎么出来啦?他们放了你么?” “呃……”戎虎士尴尬地望了望戎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 “你们怎生出来的?”王子夜凝重地问。 “嘿嘿。”熊牧野冷笑地望着他,“老夫吉人天相,又岂会被困一辈子?” “到底怎么回事?”王子夜大吼道。 金破天笑道:“你这怪物,少丘悟透了宇宙之力,破掉这风后八阵,还不是弹指之事么?嘿嘿,郁闷死你!” “宇宙之力?那是什么东西?”王子夜惊疑不定。 “没什么宇宙之力。那岂是人类可以掌握?我所掌握的,只不过是风后八阵图的力量而已,我将之命名为八阵星图力。”少丘淡淡地一笑,“尸王,我们要离开啦!能否将被你擒获的虞无极释放,我们将一起离开奢比尸族的领地。” 王子夜凝神看着他,虽然不明白宇宙之力到底是什么,却也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少年身上的变化。初见少丘时,这个少年身上的力量虽然锋锐无匹,但力度却仍不放在他的心上,论起元素力,只怕这里的任何一个奢比尸都远远胜过他许多。可是,如今的少丘,却带给他一种神秘的威压,仿佛面对着浩瀚的星空般感受到一股幽远而实在的力度。他身上的元素力倒未必能胜过自己,甚至还要差一些,但那种携带者诸天星宇般浩瀚无穷的力量,却让他无可面对。 “虽然破了风后八阵图,但你当真能破得了封天印?”戎叶怀疑地问道。 少丘望着她竟与王子夜并肩而立,身后的奢比尸还对她恭敬无比,虽然不知其中缘故,却淡淡道:“封天印我破不了,但既然能来,就一定有离去的办法。戎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咱们救出虞无极,一起离去吧!” 戎叶冷冷一笑,却不说话。 “为何要救那虞无极?”戎虎士和金破天双双反对,“那老狐狸给你吃的苦头还不够么?” 少丘回头望着他们,诚恳道:“金大哥、戎大哥,在大荒之中,他自然是我们的敌人,可是我们一起来到这个地下封印世界,他便是我们的同伴、战友,我们岂有抛下自己的战友之理?” 金破天哼哼了两声:“却不知虞无极能否像你一样区分得这么清楚!” 少丘摇摇头:“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谁又能要求每个人的想法都和自己一样呢?自然之界能包容万物生长,人类又岂能容不下与自身不同之人?正是这样,大荒之中饥荒、杀戮、计谋、灾难才处处发生。因为每个当权者都不容许别人与自己有异心,甚至风俗习惯、日常饮食、祭神习俗的不同,都会想将他们教化、归属,二位大哥,我不愿做这样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有他的天性,每个人都有他的自由,真正的天道,便是让所有人的都能够自由自在地享受自己的生命和自由。” 金破天摇摇头,不置可否。 “少丘。”王子夜却对这番话颇为欣赏,他们就是因为在大荒中是个异类,才遭人疏远、压制,最终被封印,这话颇让他共鸣,“本王曾经说过,对你并无恶意,原来是,现在也是。但根据我奢比尸族的习俗,我们俘虏了虞无极,他就是我们的奴隶。除非把他作为赌注,你可以战胜我们的勇士赢回他,或者用与他价值相当的宝物来交换。否则我们是不可能释放的。” “原来如此。”少丘愕然,浑身上下摸了摸,不禁蹙眉,“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宝物。何况以虞无极地位之高,世间也没什么宝物能和他相比。那么……我就挑战你们的勇士吧!” “很好。”王子夜大喜。他的目的正是想看看破阵后的少丘,神通达到了什么境界。虞无极对他而言,根本是可有可无。 “来人,把囚在水刑之牢的囚犯带过来。”王子夜一摆手,“奢比烈,你去试试这个少年的身手。” “呜——”身后的奢比尸们同时叹息一声,羡慕地看着被选中的那名勇士。与外族比武交换奴隶,在四百年前的奢比尸族中经常发生。被封印到这孤独寂寞的地下之后,别说外族,连个外人都没有,自然就再也没有了这种令人亢奋的比试,奢比烈居然是四百年里第一个与外族比武的幸运儿,真不让其他人失望。 两名奢比尸奔跑着去提虞无极,一名身材高大的奢比尸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缓缓走出人群,站在了少丘的对面。他脸上与其他奢比尸一样,斑驳糜烂,形如骷髅,不过光光的头颅上却卯着四五片铜片,看样子头颅开裂过不少次。一看就是好勇斗狠的家伙。 “就是这个奢比尸将我擒下的。”偃狐小声道,“这人厉害无比,我只抵挡了他不到十招,就被一股寒冰冻成了冰块。他搏击术也甚是了得。” “何止了得。”熊牧野哼了一声,“这奢比烈的神力在奢比尸中足以排到前十名之内。比那不争气的王子楚还强。” 众人想起颛顼神殿中王子楚那强横的力量,不禁打了个冷战。 少丘慢慢走上去,与奢比烈相隔三丈站定。 过了片刻,那两名奢比尸架着一根冰块飞步走了过来,咚地放在了地上。少丘一看,却见虞无极双臂高举,两眼怒瞪,竟然被冻成了冰雕。看来水刑之牢对这位火系高手而言,确实是一场酷刑,也不知这位高权重的虞部族三公之一,到底遭了多少罪。 王子夜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点在冰雕上,一股青色的火焰缓缓笼罩了冰雕。坚冰一层层化去,虞无极露了出来。王子夜又输入一团炽热的火元素,灌进虞无极的心脏,虞无极体内的火元素丹重新转动,烈火之气瞬间布满了全身,虞无极一声呻吟,四肢才能动弹。 “啊……”他叫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不禁一怔,前后看了看奢比尸和少丘,诧异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咳咳……老夫……老夫怎的在这个地方?” “虞公。”少丘道,“你被奢比尸擒住,关进水刑之牢了。” “我知道。”虞无极恨恨地盯着王子夜,“妈的,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冰寒彻骨,竟然硬生生耗尽了老夫的元素力,把老夫冻成了冰块。” 王子夜阴沉沉地望着他:“你现在是我们的奴隶。这位少丘小友要带你离开,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能赢了本王座下的勇士。如果他败了,你还要进水刑之牢。祈祷吧!” 虞无极浑身一抖,想是实在尝够苦头。他打量打量奢比烈,又看看少丘,忧心忡忡地道:“少丘,这便是你的对手么?这奢比尸异常厉害,你……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也不知道。”少丘脸色平静,淡淡道,“尽力而为吧,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虞无极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些惭愧之意,随即慨然点头:“冲你这句话,便是败了也无所谓,大不了老夫重新被冻僵一次。无论是胜是败,你的恩情,老夫领了。” “聊够了么?”少丘对面的奢比烈不耐烦地用青铜剑敲敲铜盾,沙哑着嗓子道。 “你出手吧!”少丘一笑,平静地站在那里。 奢比烈一怔,狞笑一声,青铜巨剑上忽然烈火熊熊,举剑一劈,霹雳声响,猛然间白光刺眼,一道蜿蜒的闪电有如怒龙般朝少丘轰然击来。 虞无极、金破天等人无不失色,没想到奢比尸族随便的一个勇士就能修炼到雷电劫的地步!火克金,电尤其对金系有这摧毁性的杀伤力,少丘看来凶多吉少。 闪电的速度当真是宇宙之终极,众人脑中闪念还未结束,那霹雳闪电已然击到了少丘的面前。这条闪电呈线状,粗愈手臂,轰地一下朝少丘的脑门击来,一瞬间,白光耀眼,耳中尽是霹雳之声,众人几乎眼盲耳聋,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不过在场的都是高手,略一闭眼,便适应了这种强光,勉强眯着眼睛细看,顿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却见少丘好奇地望着这条巨龙般的闪电,轻轻伸出右手,在半空中一抓,那条闪电竟然被他抓在了手心,仿佛龙蛇般扭曲不已,爆发出劈劈啪啪的巨大爆炸,却是挣脱不得。 爆响了片刻,闪电慢慢消失。少丘把手掌伸到了眼前,却见手掌上一片焦黑。他叹了口气,元素力运转,瞬息间手掌皮肤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初试神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抓住闪电?这……还是人么?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虞无极简直高兴得发了疯。他以为自己唯一的下场就是重新被关到水刑之牢里,渡过下半辈子……或者说千年万年之后,没想到少丘竟忽然间变得如此强大。 王子夜和奢比烈也是瞠目结舌,作声不得。 “闪电……无非是将火元素拆分成两股属性不同的部分,在体内以极高的速度撞击,碰撞摩擦之下,产生电流而已。不甚稀奇。”少丘道。 “原……原来如此……”虞无极悚然道,“十年前,老夫元素力已达万物劫的上品,十年中苦苦修炼雷电劫而不成,原来是拆分成属性不同的部分。少丘,到底是什么样的两种属性?” “一阴一阳而已。”少丘简短地道。 “啊——”虞无极大叫一声,一脸狂喜,“老夫明白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少丘啊。”他兴奋得几乎要哭出来,颤声道,“若是老夫日后能进入雷电劫,全是托你之福!” “虞公客气了。”少丘转头望着奢比烈歉然一笑,道,“抱歉了,奢比兄,你用闪电对付我,可当真是浪费了。我在风后八阵中枯坐了三日三夜,被那三百六十五颗星辰摩擦产生的闪电轰击了三日三夜,对闪电早已熟悉透彻,水元素甚或烈火都比雷电对我的杀伤力更强些。” “原来如此。”四百年前,奢比尸族被困在风后八阵中达月余,几乎哪个奢比尸都盯着星辰图研究过破阵之法,不过所有人都被星辰的撞击轰得一败涂地。 奢比烈提着剑盾,狂吼一声,大踏步上前,剑劈盾撞,直攻而来。少丘轻轻闪过巨剑,左拳与青铜盾对轰而去。噗的一声,一寸厚的青铜盾在玄黎之臂前宛如薄纸般穿了个窟窿。少丘的手臂嵌入盾中,一翻转,劈手抓住了青铜剑的剑柄,轻轻一捏,奢比烈只觉手中一轻,剑柄竟然被捏成了两段,剑身掉在了地上。 大骇之下,他连盾也不要了,闪身退出,揉了揉被玄黎之臂撞得麻木的手臂,见了鬼一般盯住少丘。少丘淡淡一笑,将盾牌扔在了地上,道:“再来。” 奢比烈嘶声狂吼,双手之中猛然现出两条数丈长的元素之龙,一水龙,一火龙,双臂一抖,双龙嘶鸣一声,张牙舞爪扑向少丘。少丘面色凝重,右掌放在眼前,缓缓张开五指,左右旋转。 恍惚中,旁观的众人只见那五指仿佛凝成了五颗色彩各异的星球,少丘的脸就隐藏在五星球之后,浩大虚无的宇宙映衬着他匀称的身姿,整个人空缈、虚无,笼罩了天地,而那水火双龙就扑向旋转的五元素星球! 一声嘹亮的龙吟声响起,那两条龙的身躯也随着五元素星球而旋转,仿佛面前是个不可抗拒的漩涡,硬生生要将两条数丈长的身躯往里面吸。双龙挣脱不得,两条身子眨眼间拧在了一起,水火碰撞,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两条龙身竟然拧成了一条,慢慢往那旋转的五元素星球漩涡里挤。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数百人鸦雀无声。却见那水火双龙彻底钻进星球漩涡之后,庞大的身躯竟然凝成了一个苍黑与赤红色交织的小球,攥在少丘的手中。 少丘低头看了看那小球,屈指一弹,嗤的一声,小球直击奢比烈。奢比烈面色凝重,大吼一声,凝出一面火神之盾推过来抵挡。 “不可!”王子夜大吃一惊,屈指一弹,一滴水珠嗤的飞了过来,正撞在那小球之上。 “滴水成山!”金破天对这可怖的小水滴记忆犹新,惊叫一声。 水珠和小球撞在一起,轰然一声巨响,尘土四起,石屑纷飞,三道人影闷哼一声,王子夜噔噔噔倒退了数步,奢比烈和少丘却凌空抛飞出数丈开外。两球撞击的岩石地面上,赫然竟爆出一个深达两三丈的巨坑! “少丘!”金破天嗖地掠出,将少丘凌空抓住,放了下来,紧张道,“你没事吧?” 少丘面色惨白,只觉浑身筋骨欲裂,却摇摇头:“没事。咳咳,王子夜的元素之力毕竟强我太多,还是抵受不住。” “哼!”金破天哼了一声,“他们两打一,无耻之极。”转头向王子夜喝道,“你们奢比尸族比武,就是以多欺寡么?” 王子夜击退少丘,自己也受到撞击,只觉浑身元素力紊乱。奢比烈干脆就被击得骨骼断裂,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方才这小球若是击实在他身上,只怕能将他击得粉身碎骨。 王子夜也是有苦说不出,方才少丘那一击,其实是将奢比烈自身的水火双龙之力反击了回来,少丘自己并没有出多大力,方才可以说是王子夜和奢比烈两人硬拼了一记。但表面看来,那不就是王子夜和奢比烈两人联手击退了少丘么?而且奢比烈还遭到重创。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情难舍,剑难拔 “好,很好。”王子夜点点头,无论如何自己这方算是败了。他摆了摆手:“放了那个……虞什么,虞无极。” 虞无极甩开身边的两名奢比尸,大步走到少丘身边,躬身施礼:“少丘,你救了老夫,老夫深感大德!大恩不言谢!” “虞公过谦了。”少丘站直了身子,笑着摆了摆手,望着王子夜道,“尸王,我们可以走了么?” “可以。”王子夜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少丘点了点头:“多谢尸王。”他回头笑道,“各位,咱们——” “不可!”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你们走不得!” 众人吃了一惊,却见戎叶慢慢走了过来,俏脸之上一片沉冷:“尸王,你真要让他们离开么?” 王子夜诧异地望着她:“嗯,怎么了?” 戎叶深深吸了一口气,修长的身躯站得笔挺,冷冷道:“尸王可曾想过,即便我们破开了封印之门,炎黄联盟之人,可会容许你们奢比尸投奔异族?千里关山,一路经过多少部落,若是消息泄露,血战一路,这三百名奢比尸,最后还能剩下几个?” 王子夜脸色一变,半晌无语。 众人的脸色也变了,虞无极惊道:“怎么回事?奢比尸想投奔谁?” 众人都不知晓,一起望着戎虎士。戎虎士脸色尴尬,支支唔唔了半晌,却不知该怎么说。 王子夜思忖半晌,脸色阴沉地望着众人,缓缓道:“不错。各位还是留在奢比尸族吧!本王会将你们当作贵客招待,直到破开封印之门,再让各位离去。” 少丘、虞无极、金破天和偃狐都是惊疑不定,却不明内情。 “戎叶!”戎虎士满脸涨红,喝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别忘了,少丘是你的朋友,甘棠和你情同姐妹,若是不出去救她,她很快就要死了。” 戎叶静静地望着他,忽然道:“笨木头,如果我要你留在奢比尸族陪伴我,你愿意么?” 戎虎士愣了愣,决然道:“愿意。” “无论多久?” “无论多久。” “是因为我是你的族人么?” “不……不是。”戎虎士艰难道,“是因为你。” 戎叶脸上涌起了红晕:“那么……我求你留下来好不好?待到此事办成,你我回归部落,啸傲草原,放牛牧马,岂不甚好?” 戎虎士想起奢比尸族那辣得难以下咽的鹿腿,又想起与面前佳人长伴,蓝天白云,放牛牧马,不禁悠然神往,迟疑片刻,点点头:“好,我留下来陪你。只要你想做的,我都帮你去做,可是,他们……便让他们离去吧!你知道,甘棠等不得多久了。” 戎叶初时听他留下来陪自己,面色晕红,竟颇有些忸怩之色,但后来一听,却不禁玉面发寒,冷冷道:“笨木头,你还未理解我的意思!这些人一个也不能走!要么留下来待我破掉封印之门后再走,要么就将命丢在这里。少丘和甘棠与我感情甚好不假,但此事关系到我部落生存的大事,便是我自己的命也可以为之抛掉,又岂论什么朋友之道!” “你……”戎虎士惨然变色,望了望戎叶,又望了望偃狐和虞无极,喃喃道,“戎叶,你此举和偃狐、虞无极有何区别?把自己的部落利益看得比人间的一切都重要,为了部落,爱、友情、道义,统统一抛了之……难道部落的利益,便可以抹煞人性的一切么?” “你……”戎叶怒气上涌,却有勉强抑制,耐心道,“笨木头,你不知道我们部落生存之艰难,不知道你的族人每日都在过着多么可悲的日子!如果你看到,你会甘愿为他们抛弃一切,哪怕变成一个比虞无极更烂的烂人都在所不惜!” 虞无极不住苦笑,暗道:我招谁惹谁了?怎么成了如此不堪的烂人? “戎叶。”戎虎士凝视着她,缓缓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部落在我心中很重要,族人很重要,爱情很重要,可是……它们重不过我心中的道义!在场的这些人,包括少丘,他们谁都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分量,可是,戎虎士之所以是戎虎士,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他坦然面对这个大荒,这个天地。我笨,说不上那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违背……” “好,好,好。”戎叶惨笑着,慢慢别过了脸,淡淡道,“你是英雄,是男子汉,我是妇人,小人。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部落!话已至此,你我从今便是陌路之人。你的道义若抵触我的部落,莫怪我拔刀相向!” “哈哈哈——”金破天却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戎虎士的右肩,赞道,“好样的,老子我交了你这个兄弟!” 戎虎士正哀伤满腹,一不留神被他拍了个趔趄,怒道:“去你妈的,老子老婆没啦!” “老婆没了有兄弟!”少丘也哈哈大笑,伸手拍在他左肩。 “扑通!”戎虎士顿时坐在了地上,一脸恐惧:“兄弟跟老婆一样么?你们……你们难道有……那种癖好?”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封印我一生 顿时所有人都捧腹大笑,连被看作烂人的虞无极都忍俊不禁。金破天大大咧咧:“别恶心人,咱们杀出去之后,老子带你到苗都,想要多少老婆随你挑。啧啧,你这体格,苗都的少女只怕都两眼发直。” 众人大笑声中,戎虎士苦笑着站了起来。王子夜冷冷地望着他们:“你们杀得出去么?” 金破天正想说话,熊牧野挥手止住了他,望着少丘道:“少丘,你有没有把握击败此人?” “难。”少丘皱眉道,“他元素力实在太强,八阵星图力虽然玄妙,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难以抵挡,十有八九不成的。不过……”他迟疑片刻,“以我八阵星图的威力,若是破掉体内的二元素封印,倒可以和他一拼。” 金破天大喜:“你……你可以破掉二元素封印了么?那……那岂不是我金系从此就翻身啦?” “可以一试,只要我自己的元素力强过它们,就可以破去。”少丘也甚是愉快,纠结多年的心结,被人封印的彷徨和孤愤,这一刹那似乎全都烟消云散,他从此就要解脱这个桎梏了,“其实封印我的土系和水系高手,自身的元素力远远强过我,甚至不比王子夜要差,但我以八阵星图力催动体内的金元素力,未必不能和它们抗衡。毕竟,留在我体内的只是他们的一股力量而已,还达不到他们本人的层次。” “快破!快破!咱们一起打出这个鬼地方!” “快破!快破!咱们一起逍遥自在,啸傲大荒!” 却是金破天和戎虎士分别大叫道。 “破不得!”王子夜忽然沉声道。 金破天愕然望着他:“为何?怕破了封印你打不过他?” “哼!他破了封印便会是本王的对手么?”王子夜傲然道,“当年的金之血脉者蚩尤可无人封印,本王和他比拼也未落入下风。难道他会比蚩尤还厉害么?少丘,你可知道么?”他凝重地望着少丘道,“你若破掉封印,便会为大荒带来巨大的灾祸!” “哦?”少丘诧异道,“这是为何?我自身的封印,关大荒什么事?” “具体本王也说不上来,毕竟四元素封这等逆天而行的邪恶封印,有史以来从未有人做过。”王子夜沉思道,“但本王活了千百年,这其中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四元素封印,目的便是以四种元素压制另外一种元素。大荒中五元素本身是平衡的,即使存在某个地方某种元素浓烈,某种元素稀薄,但从整体而言,五种元素的量相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咱们修炼元素力之人,便从中吸取元素之力,成为元素高手。你作为金之血脉者,本身便是天然的调和金元素的巨大容器,若大荒中金元素淡薄,便释放出来补充;金元素浓烈,便加以吸收,储存在你体内。如此来维持大荒五元素的平衡。可是,若是你这个容器被四种元素合力封印……” “什么若是?本来就是!”金破天怒道,“本来以老子的天赋,早就可以突破幻刃劫的中品境界,踏入上品,凝成元素之龙,都是他妈的少丘被封印,大荒中金元素稀薄,老子才十数年来毫无寸进!” “好,就是吧!”王子夜出奇得没有发怒,修正了自己的用词,道,“可是你这个容器被四种元素联合封印,失去了调和的作用,只能进不能出。土生出来的金都被你这容器吸纳,而大荒中本有的金却生成了水,再加上金破天这等金系之人每日吸纳,大荒中的金元素不稀薄才怪。五元素便是如此产生了不平衡。十六年来,土系、水系、火系、木系均旺盛无比,偏偏金系衰弱。但天地之间五元素的本性必然是趋于平衡,若是你一旦彻底破开四元素封印……” 他蹙眉不语。少丘吃惊道:“那会怎样?” “难说,毕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王子夜叹道,“只恐怕金系那种天然具有的强烈攻击性,会使五元素在一瞬间达到平衡。” “那不好么?”金破天冷冷道,“平衡乃天地之道。五元素平衡,符合天道。有甚不好?” “话虽如此说,总之……大大的不好。”王子夜苦笑,“本王也说不清楚,但隐隐觉得极为可怖,只怕会给大荒带来遍地的杀戮与灾难。” “哼!”这回连戎虎士和偃狐都有些不屑,偃狐翻了翻眼睛道:“只怕你还是怕少丘破除封印,打败你,使我们逃走!” 王子夜怒不可遏,正要说话,熊牧野忽然叹道:“少丘,他说的是对的。” 金破天和偃狐、戎虎士顿时朝他侧目而视。熊牧野苦笑:“你当我不想让少丘打败王子夜么?老夫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尸王这话确实不错。十六年前,帝尧征召四元素顶级高手布置四元素封印,水系的第一高手非夏鲧莫属,便找到了夏鲧头上。夏鲧心中犹豫,找老夫商量,我们分析了许久,所顾虑者与方才尸王所言几乎无二。但当时一则迫于帝尧的压力,二则夏鲧直接面临三苗国的强大攻击,为了从根本上削弱三苗国的能量,只好答应了帝尧。” 这等炎黄联盟高层的密事一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均不知如何是好。少丘一瞬间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浑身颤抖,嘎声道:“那……那便是说……我终生都要被封印?永远也没有自由的那一天?”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嘿!”熊牧野叹道,“你被封印的时间越是长,在你体内金元素淤积的就越多,解除封印后带来的灾祸就越可怕。可是……眼前解除封印,灾祸眼前便至……何去何从,你……你自己抉择吧!” 少丘呆若木鸡,半晌才惨笑道:“你……你们知道么?我……我有多么痛恨这个封印?” 数百人无言地望着他,心中均不是滋味。少丘慢慢地想着,仿佛又回到空桑岛时的岁月,一瞬间脸上泪水横流:“我……从小,就因为这个封印,变得体质虚弱,无法练功,别说元素力……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元素力这回事……便是搏击术,也无法习练,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废物。女人采桑养蚕,男人打猎捕鱼,我身体虚弱,无法打猎,于是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个渔夫!成为一个……可以养活父母,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对部落,对族人都有用的人。可是……”他忽然慢慢地软倒,坐在了地上,靠着一块岩石捂着脸呜呜地痛哭,“可是我连个渔夫都做不好,只能捕上来一些小鱼,因为大鱼……我拉不动网……后来,直到那个晚上,碰上了玄黎,他破了我的其中一个元素封印,告诉我说,为我打开了一扇门。于是我忽然发现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可是……这个强大的力量却被人封印着,让我成为一个弱者,处处被人欺辱,处处招人冷眼,在这个大荒之中,仿佛丧家之犬一般被人追得四处奔逃,狼狈不堪,连自己……自己所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 “你们说——”他霍然站起,咬牙望着众人,“如今我可以破掉这个让我屈辱了十六年的桎梏,我……我为什么不破?” 众人无言以对,怜悯地望着他,均感觉到了这个少年内心的挣扎与厮杀。那本就是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内心撕裂的痛苦。 “可是……可是你们说,我破了之后会给大荒带来灾祸……”少丘哈哈大笑,热泪奔流,“我……我能破么?” “破!”金破天大吼道,“他对我不仁,我对他不义!天下人全都负我,老子若是讲什么仁慈、怜悯,岂不是傻子么?” “我就是一个傻子……”少丘惨笑着望着他,“戎大哥说的好,很多东西都很重要,可是他们重不过我心中的道义。我的生命重要,我的尊严重要,野梨子的生命更重要,可是……可是它们都重不过我心中的另一种东西。”他拭了拭泪,微笑地望着戎虎士,“戎大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我知道那是让我仰不愧于天,俯不祚于地,坦然面对这个大荒的东西。” “所以。”他慢慢地道,“就让它封印我一生罢!” 数百人一起默默地望着这个少年,内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仿佛奢比烈朝他出手时所面对的一样,无限悠远,无限神秘,带着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凛然不可面对。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元素力。 “我要走了。”少丘望着数百名奢比尸战士,静静地道,“你们出手吧!” 他慢慢地朝奢比尸走去,数百名奢比尸仿佛一道恐怖的长城,全副武装,每个人都是超级的战士,一起出手,恐怕他连个肉渣都剩不下来,可是他一步步地朝这道无法摧毁的不死战士走去。 身后,金破天大步跟上,戎虎士也跟了上来,然后是偃狐、虞无极,最后是熊牧野,他们全神戒备,元素力周身运转,爆发出强大的气势。 可是奢比尸们却丝毫没有看他们一眼,每个人都盯着少丘慢慢踏过来的脚步,一动不动。王子夜皱眉深思,戎叶一脸茫然,也全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奢比尸们看着少丘缓缓走近的身影,慢慢地散开,一条大道通往远处的山腹。少丘就这样与他们擦肩而过,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少丘!”戎叶忽然道。 “戎姐姐有何赐教?”少丘转回身,微笑道,“若想留住我们,小弟也无话可说。” 戎虎士也默默地转回身,一脸惨然,掣出龙骨刃铮地插在了地上,雄伟的身躯傲然而立,却是一言不发地望着戎叶。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联手破印 戎叶看也不看他,朝少丘道:“我和尸王均不愿与你为敌,我们的目的,只是想破除封印,离开炎黄联盟,回到戎狄部族,在草原上为奢比尸族划出一片乐土而已。若是你信得过我们,你我不妨联手破掉封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何?” 少丘等人这才知道戎叶的真实目的,虞无极和偃狐脸色大变,都知道这数百名奢比尸到了戎狄之后,会带来多么大的破坏力,齐声道:“不可!” “少丘!”虞无极颤声道,“绝不能让这群奢比尸和戎狄联手!戎狄之人年年南下,给炎黄联盟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浩劫,若是奢比尸族加入,北部的唐部族和金天部族根本抵挡不住,只怕戎狄蛮人径直杀入中冀之原,那可是……那可就天下大乱啦!” “呸!”戎叶喝道,“我们南下牧马?你可知道丹朱在幽都,康仲在北疆城,年年北上掠夺,曰‘圈奴’,将我族男女老少仿佛是牲畜一般捕来,作为炎黄的奴隶么?” “胡说八道!”虞无极怒道,“幽都和北疆城是炎黄北部的防御型堡垒,若不遭受你们的攻击,他们又怎会主动出击?” “你到过幽都和北疆城么?”戎叶冷冷道。 虞无极哑口无言。幽都是唐部族的地盘,北疆城是金天部族的地盘,他到那里去作甚?没事提着脑袋到丹朱和康仲的地头去晃荡么? “戎虎士。”戎叶瞥着他道,“你到北疆城去过,不妨把那里真实发生的给这些炎黄贵胄们讲述一番。” 戎虎士怔了怔,望了望少丘,皱眉道:“戎狄与炎黄的冲突自黄帝以来就频频发生,两族你退我进,你攻我守,哪里又分得清谁是谁非?” “戎虎士,你还是男儿么?”戎叶大怒,一脸煞气地怒视着他。 “戎大哥。”少丘皱眉,“你不妨说说看。” 戎虎士叹了口气:“少丘,我若仍是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心中自然以部族为重,对戎狄说不出得憎恨,可是如今跳出部族纷争,在回头想想,当真谁是谁非,实难讲清。戎狄缺盐、缺铜、缺丝绸,总之几乎炎黄所产的东西他们什么都缺,大多数还都是日常必需品,一开始双方还进行正常贸易,但贸易越久,摩擦越多,炎黄人又视其为野蛮人,于是双方就开打,这一打就是成百上千年。”他望了望戎叶,苦笑道,“既然都撕破脸皮了,也没人想着贸易了,抢多好呢?于是戎狄人就南下抢掠,称之为‘牧狼’。炎黄人也怒极,干脆北上抢掠,称之为‘圈奴’。至于那丹朱和康仲……咳咳,丹朱是个浮浪子弟,康仲是个莽夫,有一次丹朱觉得生活无趣,八百里传书到北疆城,约康仲北上‘圈奴’,两人以百名女奴为赌注,看谁圈到的奴隶多。结果各率领一个千人军团北上,在狼山脚下被戎狄人伏击,大败而归……” “事实便是如此。”戎虎士苦笑,“虞公,你也别骂我;戎叶,你也别恨我。当真奇怪,人啊,一离开自己的部落,看问题的角度不知为何竟然原来有着天壤之差。” 虞无极和戎叶各自叹气,均是不言。 王子夜摇头道:“你们双方谁对谁错,并不放在本王的心上,本王率领奢比尸族,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让我的族人离开这个地下封印。本王已然和戎叶姑娘达成协议,即便我奢比尸族身在戎狄,若是炎黄不主动来犯,我族绝不会主动攻击炎黄。嘿,少丘,无论你是否和本王联手破印,我们破出封印,都是势在必行,已经在这寂寞的地下封印生活了四百年,已经有上百名族人忍受不了这孤寂无味的生活自杀而亡,若是再呆过数百年,只怕我族就灭绝了。” “尸王。”少丘沉吟片刻,肃然道,“你们的处境在下深感同情,既然你们决心破印,那么就必定要找一个去处,只要你们能够抛下与炎黄的旧怨,无论在哪里生活对炎黄没什么影响;若是你们抛不下旧怨,嘿,无论到戎狄还是到三苗,哪怕到南方的大海之中,照样掀起腥风血雨。” “说的是啊!”王子夜喟叹道,“是仇敌还是朋友,想生活的动荡还是宁静,全在乎自己一心。” 少丘点头:“既然尸王能认识到这点,你我便可以联手破阵。” “少丘——”虞无极大惊。 少丘伸手止住了他,凝望着王子夜:“只望尸王回到这大荒之中,哪怕不以他族的人命为甚,也要多想一想自己的族人。兵者,乃是凶事,一旦开战,死得并不仅仅是那些异族人!” 王子夜肃然道:“本王受教!” 奢比尸们齐声欢呼,一些狂热的奢比尸甚至敲击盾牌,跳起了舞蹈,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只觉这群僵尸们的舞蹈用一个词形容甚为贴切——群魔乱舞。 逐巫之卷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人工火山(一) 虞无极和偃狐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少丘说的对,他们既然决心要破出封印,自己是阻止不了的,他们进入大荒,只要心中怀有仇恨,到哪里都一个样。那么……目前唯一可行的便是祈祷吧,祈祷丹朱和康仲也珍惜自己的鲜血。 众人缘着火山的边缘攀上封印之门前的山崖,白色的封印光幕依旧在无声无息地旋转,光幕正中心那面封天印的铭文散发出五色光芒,一圈一圈地朝四周荡漾开去。 奢比尸们敬畏地望着这座封印之门,一个个屏住了呼吸望着面前的少年:他真的能够破掉封印之门么? “可有什么办法吗?”王子夜比所有人都紧张,低声问少丘。 少丘蹙眉摇头,慢慢地走上去,把手掌抵上了白色的光幕。封印之门嗡然一声,旋转陡然一疾,爆发出一圈圈的五色光芒,朝少丘团团涌来。 众人急忙闪避,这封印之门的反噬之力谁都知晓,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抗,不由心提得老高。便在此时,却见少丘的手掌中突然出现了五颗白、绿、黑、赤、黄小球,悬浮在封印之门的五色漩涡之上急转起来,越旋转,那五颗小球越小,就仿佛五颗泥丸在河水的漩涡中慢慢溶化一般。 “砰——”就在五颗小球消失的刹那,少丘的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一撞,身子凌空飞起,半空中咳出一口鲜血,直往身后的悬崖下跌去。 王子夜飞身而起,凌空一抓,将少丘抱住,半空中身子一折,又飘回悬崖平台上,大惊道:“少丘,你觉得如何?” “咳咳。”少丘咳嗽了几声,面色惨白如纸,他拭了拭嘴角的鲜血,苦笑道,“这封印果真不是人力可以抗拒,我能感觉得出它内蕴的天地之力,却无法破去。毕竟,我体内的星图力是以金元素模仿成五元素,而它本身就是五元素融合而成。” 王子夜心中绝望,喃喃道:“那便是说……破不了么?” 奢比尸们也都颓然不语,一个个如丧考妣,失魂落魄。 少丘却嘿嘿一笑:“我是说,以我自身的力量无法破去,却没有说这封印之门破不掉。” “啊?”王子夜顿时呆住了,众人无不惊喜交加,说到底,无论虞无极也好,偃狐也好,谁也不想在这里陪奢比尸们过一辈子……一辈子也不算完,自己死掉后,奢比尸们还好好地活着呢。 “少丘,你真有办法?”熊牧野却面色古怪地问。 少丘点了点头,转头问戎叶:“戎姐姐,你既然有把握带奢比尸离开这里,估计也是有法子的吧?” 戎叶傲然一笑:“自然有法子,不过……工程颇大……” “的确工程颇大。”少丘笑着点了点头,“但目下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你们到底在说甚?”戎虎士诧异道。 戎叶转过脸不理他,戎虎士讪讪地把脸瞅着少丘。 少丘笑道:“各位可知道天地之力的本源是什么?” “金木水火土。”虞无极张口答道。 少丘摇了摇头,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笑道:“错了,是水与火!” “水与火?”虞无极诧异道,“水与火如何是天地的本源?” 便是水火双修的奢比尸们也诧异不已,齐齐望着少丘。 少丘点头道:“天地宇宙原本是一团混沌,混沌破裂,始分阴阳,阴生阳长,才有五元素组成多姿多彩的人间世界,宇宙万物。这阴阳,便是水火的本源,水乃是阴,火乃是阳。方才我以五元素星融入封印之门,这封印之门乃是由五元素凝成混沌之物,当然是人间万物都破它不掉。可是它融解我的五元素星时,很奇怪,却先把五元素凝成了水火两颗星,然后水火交融,又凝成了混沌,被封印之门吸收。也就是说,所有力量进入封印之门,都会沿着万物进化的反向轨迹,恢复到混沌之体。因此我才说,天地的本源是水与火。” “原来如此!”王子夜叹道,“亏的我们修炼了千年的二元素,却知其用不知其本!” “那要如何才能破掉呢?”金破天兴奋道。 少丘瞥着戎叶,呵呵笑道:“戎姐姐心中已有策略,何必小弟多言。” 戎叶哼道:“我没有那么多大道理,只知道弱胜强,乃是颠扑不破之理。”她指了指两侧的冰峰与火山,“左侧是火山,右侧是冰峰,我们先以冰峰撞击封印之门,这些万载寒冰……”她瞥了瞥虞无极,“连大名鼎鼎的虞公都能冻成冰棍,何况这封印之门了?等到封印之门温度下降到一定程度,再把火山中的岩浆移过来,以火山之力灌它,我就不信它不破掉。” “呃……”众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王子夜望了望火山与冰峰,面露苦涩,喃喃道:“这……何止是工程颇大,看来……我们奢比尸又要劳碌几百年了……”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章 人工火山(二) 戎虎士同情地望着少丘:“咳咳,若是这么一来……少丘啊,你干脆就在奢比尸里看哪个母的顺眼,娶个当老婆过日子算了。甘棠那小娘,也许等不到你大发神威,破掉封印之门了。” 少丘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子夜呵呵苦笑:“若是少丘愿意,本王这些女奢比尸,任他挑选,嗯,想找三十个五十个都不成问题……” “呕——”少丘一俯身,又吐出了一口……自然不是鲜血。他直起身,捂着肚子大笑:“戎姐姐,我……小弟真是佩服死你了。你想和戎大哥在奢比尸族过日子,也不用出这样的馊主意啊!” “放屁!我如何能看上他?”戎叶怒道,“你……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哎呀呀。”少丘连连晃头,“戎姐姐,你真是太有头脑了,嗯,果然不愧姓戎,和戎虎士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处。超级可爱。” “不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戎叶怒极,一脚踢了过去。 少丘翻身跃开,笑道:“小弟和你的想法一样,也是移来火山与冰峰,不过却不用这样的笨方法。” “那还有什么方法?”戎叶不屑地道。 少丘含笑瞅了瞅金破天:“金之守护者第一高手在这里,自然有方法。” 金破天吓了一跳,只觉头皮发炸,梗着脖子道:“你小子又想怎的折磨老子?” “不会,不会,对你大大有利。”少丘笑道。 这是戎叶也猛然醒悟,激动地瞅着金破天,眼冒异光。金破天只觉脊梁骨寒气直冒,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颛顼宫中,宫外飘起了雪花,整个杞都银装素裹,犹如冰雕玉砌一般,宫殿中空气沉凝得有如一整块坚冰。 苍舒坐在白玉石阶之上,青铜巨鼎之前,身前古朴的青铜几案衬着他古朴的衣冠,直如神仙中人,但他的脸上,却露出凝重之色,双眉紧皱,指节不住地叩打青铜几案,发出沉闷的扑扑声,回荡在浩大的宫殿中。 台阶下是两列几案,左侧坐着高阳部族的十二长老,右侧却是蒙降等八恺中的四位和虞封瀚、固鸠君二人。 大殿中的幽冥甲士早已撤走,换成了五百名持矛列盾的高阳战士,森然站在大殿两侧。 “代君,如今形势堪危,须得您早早继承君位,早做决断才是啊!”蒙降拱手道,“三日前,高辛部族已然派出三大军团,共五千人,直逼涡水西岸,我族濒临涡水的谯城、葛邑和桑邑正在遭受攻击。东南方的女娲氏和葑吕部落也发出檄文,要求我族停止驱逐巫者,否则将响应太巫氏的召令,发动战争!” “继承君位之事,且缓缓再说吧!”苍舒道,“虞无极大人深入地下封印,若是破除封印归来,必定能带回高阳君的消息。若是高阳君仍然在世,我岂能越厨代庖?若是高阳君不幸谢世,此事再议不迟。嗯,还是讨论目前的局势吧!” 十二长老中的大长老高桓哼道:“哼,便是熊牧野立刻便回来,那又如何?他失踪十年,让奢比尸和巫彭祸乱我高阳部族还不够么?与夏部族、三苗国、高辛部族三战三败,死伤无数,若非如此,那高辛部族怎敢未经帝尧授命,仅仅太巫氏一个命令,便挥师东进,攻击我族?苍舒,你还是莫要迟疑了,我们十二长老联席决议,你还是及早即位吧!” 苍舒一摆手:“我意已决,大长老还是体谅苍舒之心吧!嗯,目下熊图鄂的战象军团到了什么地方?” “已经抵达涡水东岸,离谯城三十里。”蒙降道。 “嗯,命庭坚和仲容的军团火速进发,支援桑邑;命葛邑守军莫要出城迎敌,尽量防守,能守七日,重重嘉奖;命熊图鄂军团立刻进军,击溃围攻谯城之敌,然后挥师沿涡水南下,待庭坚、仲容击退桑邑敌人后,南北夹击,击溃围攻葛邑的敌人。”苍舒一连串地发布命令,自有人记录下来,以信隼立刻发出,遥控前线战局,“哼,我高阳男儿何时怕过他高辛!至于女娲氏和葑吕部落,还是以怀柔为主,大长老,您率领三位长老亲自走一遭吧!将我族被巫彭祸乱的事实相告,备上厚礼,争取获得他们的谅解,起码也要拖延他们出兵日期。” 高桓长老点头答应。 “虞统领。”苍舒皱眉道,“目下偃狐不在,麻烦你修书给荀季子,让他出动战犀军团,跨过大泽区,作出攻击尉都之势,给高辛君姬兰叔一个警告。” “放心,我这就去告知荀季子。”虞封瀚点头,“若是你人手不足,我这虎驳军团也可以投入战场,给姬兰叔一个教训。不过,我还要到地下封印处想办法把大哥弄出来,就没法随军出征了,交给固鸠君即可。” 原来,这短短数日,炎黄联盟已然是风涌云起。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工火山(三) 自高阳、金天、虞,三大部族联合驱逐巫者之后,大荒震动,帝尧并未作出明确的表示,但太巫氏震怒,命令高辛部族出兵保护高阳部族的巫者。高辛君姬兰叔笃信巫者,在大祭司巫即的鼓动下,出动手下的五大军团,一万战士,跨过涡水,兵锋直进,数日间连连征服高阳部族十多个小部落,目下正攻击涡水岸边的谯城和桑、葛两邑。 高阳部族的兵力大都分散在杞都周围,部界处并无大军防守,高辛部族突然入侵,只能靠各部落自己的兵力进行抵挡。这些小部落焉能抵挡住高辛部族的三大军团,甫一交锋便纷纷溃退。高辛部族的大军一日之间挺进二百里,直逼杞都外围的界河——涡水,以四千战士围攻高阳部族西部的第一大城谯城,剩下的六千大军则分为两股,分别对桑邑和葛邑发动猛攻。 苍舒紧急命令八恺中的庭坚、仲容二人,各率领临近涡水前线的一支千人军团,昼夜兼程,开赴桑邑,抵挡敌人的攻势。又调令驻扎在东北部的熊图鄂率领战象军团急进支援谯城,从南北两面对敌人形成夹攻之势。 熊图鄂的战象军团实力强大,千头战象,四千战士,配合谯部落的军队,击溃四千敌军绰绰有余,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看庭坚、仲容的两大军团是否能抵挡高辛的攻势了。事态紧急来不及调兵,他们两大军团合在一起才两千人,而无论桑邑还是葛邑,都有三千的敌军。一旦高辛拿下桑邑,沿涡水南下,与葛邑敌军合并,吃掉他们这两千人和整个桑邑,可谓易如反掌。 苍舒端坐在白玉台阶之上,凝眉望着青铜几案上的大荒山河图,额头慢慢渗出了冷汗。忽然,他浑身一震,望着虞封瀚道:“虞统领,数日前,那巫彭挟着甘棠逃离杞都后,是向哪个方向去了?” “夺了两头飞虎,然后向西北逃去。这臭女人。”虞封瀚大骂道,“竟然连杀我十多名战士,还把我大哥骗入地下封印,嘿,老子当时知道地下有变,没时间和她纠缠。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向西北……”苍舒以手指在大荒山河图上慢慢勾画,额头冷汗涔涔。 “大哥。”蒙降数日前在地下封印门前大耗功力,将少丘等人送入封印之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直隐藏着实力的巫彭重伤,此时伤势仍未大好,一直抚着胸口不停咳嗽,他瞧出苍舒神情有异,细细思索,脸色顿时也变了,“大哥,你是担心……那巫彭会逃向帝丘?” “嘿!”苍舒重重一击几案,扬眉道,“她必然逃向帝丘!既然咱们与帝丘撕破了脸,都也不在乎她逃回去,可问题在于,她前往帝丘,恰好路经葛邑或桑邑!” 此言一出,族长老脸色也变了,高桓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惊道:“葛桑两邑此时恰好是战场,庭坚和仲容此刻只怕已然开始鏖战。这……这巫彭在我族做大祭司数十年,权势及威望盛极一时,若是她以诸神的名义惑乱将士,只怕……只怕……” 正在此时,苍舒猛然间只觉一股庞大的火元素力如山岳般逼压而来,直摧得肌骨凛冽,整个身体便欲裂开一般!那股力量直欲毁天灭地一般,在苍舒的生命中,还从未接触过如此强大的力量。 杀气来自背后! 苍舒大吼一声,体内元素丹疾转,一道水幕天壁凝结在了身后,自己则将御风术施展到了极致,拼命向前扑去。与此同时,蒙降、虞封瀚、固鸠君、八恺等人也惊觉到了那股毁天灭地般的力量,火、木、水等各种防御性神通异彩纷呈,纷纷凝现。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中,只见苍舒身后的那座青铜巨鼎猛然炸了个稀烂,一股庞大无匹的火元素力瞬息间将青铜鼎熔成了铜水,随着那爆炸之力四下射出。苍舒身在半空,看看逃出两丈,身后的水幕天壁轰然破碎,一股庞大的力量推来,浑身竟然丧失了知觉,犹如一片落叶般被吹出去数百丈,直撞出颛顼神殿,“喀”的一声撞破睡眠的坚冰,跌入颛顼洲的水中。 其他人更是不堪,元素力高强者直推到数百丈之外,犹如下饺子一般扑扑通通掉进水中,那些未来得及逃走的数百名普通战士,则犹如灰尘一般直被吹上半空,一去百丈高,嗵地跌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更多的人则是被当场汽化,连个骨头渣都没有留下来。 苍舒勉强运转水元素,嗖地破开冰面,跃了出来,抬头一望,不禁目瞪口呆。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人工火山(四) 面前金碧辉煌的颛顼神殿,眨眼之间竟然成了一片瓦砾,青铜鼎所在的地面则出现了一个深达十数丈的巨坑,周围的地面呈波纹状,一圈圈荡漾出去。天空中,赤红一片,浓烈的红色晨雾笼罩了数里方圆,上冲百余丈,整座颛顼洲都笼罩在恐怖的赤色火云之中。外围那些破碎的房梁、椽、檩之类正在哔哔勃勃地燃烧,简直如同地狱一般。 满地都是碎裂的尸体与重伤的族人,惨叫声,呻吟声,呼唤声,让人脊骨生寒。四周的雪地则被鲜血漂染得通红,雪地受到热血的蒸发,竟然冒出丝丝的蒸汽。 苍舒呆呆地爬出水面,浑身湿淋淋的,身边的水面咕嘟咕嘟一阵响,露出一颗大脑袋,虞封瀚仿佛水鬼一般从水中爬了出来,身上的甲胄衣衫尽数碎裂,露出遍体黑毛。 “苍舒……”虞封瀚浑身颤抖,喃喃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苍舒一脸惨然地摇头,忽然发疯一般朝废墟中奔去,大叫道:“蒙降……大临……叔达……” “大哥,我在这里。”数十丈外的一棵水杉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忽然探出一颗脑袋,却是蒙降,他朝苍舒挥了挥手,浑身发软,扑通跌到地上。 苍舒急忙奔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五弟,你……怎么样?受伤了么?” “还好。”蒙降噗噗吐出嘴里的烟尘,整个人却已然被熏成了黑炭一般,“我刚刚抓着高桓长老施展御风术飞了起来,那股庞大的爆炸力就将我推到了半空,当场就昏迷了。唉,幸亏挂到了树上,只断了条胳膊,若是摔在地上,只怕脑浆迸裂了。” “待会儿再找巫觋为你医治,我先找其他人。”苍舒将他扶坐在一边,正要往废墟中奔过去,一转身,顿时呆若木鸡。 此时,幸存的人也都慢慢缓过了神,一起站在远处望着这座已成废墟的神殿,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黑漆漆的。固鸠君更是不堪,身上的丝袍几乎被焚烧成了灰烬,翘胸、长腿、细腰尽皆展露无疑,不过此时谁也没有心思欣赏她傲人的身材,更重要的是,那白皙的肌肤被烟尘熏得一片焦黑,仿佛在墨石堆里滚爬了出来。 “是谁发动了这场袭击?”高桓长老方才被蒙降从高空扔进了水中,湿淋淋的刚爬出来,浑身颤抖,望着苍舒怒喝道,“我们要报复!向他宣战!” 苍舒木木地摆了摆手,指了指废墟,高桓长老讶然望去,顿时也目瞪口呆。 只见废墟正中心的巨坑之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影。那人面部不甚清楚,只看见他诧异地朝四周张望,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即山岳般的身躯冒了出来,站在废墟之中。尘雾与火光之下,那人仿若巨神一般,手中拄着一把长达丈许的巨型骨刃! “戎虎士——”固鸠君忽然大叫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那魁梧的身影竟然是被封印在奢比尸族之中的戎虎士! 戎虎士诧异地望了过来,众人木呆呆地对视,这时,戎虎士的身后出现了五六条身影,却是虞无极、少丘、偃狐、金破天等人! “大哥!”虞封瀚大叫一声,噌地踢开身边燃烧的檩条,奔了过去。 苍舒望着安然归来的众人,又望望一片废墟的神殿,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是悲是喜。戎虎士巨大的嗓门发出欣喜的狂吼:“啊哈,老子终于出来啦!老子要喝酒!果酒!五谷酒!菟丝酒!寇脱酒!还有——百草仙酒!” “你他妈的……”金破天面色灰败,喃喃骂了一声,扑通倒在了地上。 “戎大哥,轮到你背他了。”少丘提起金破天,一把扔进了他的怀中。 戎虎士急忙接住,大怒道:“怎的又是老子?老子刚刚放下他不到一刻钟,明明轮到你了。” “方才是谁结出小范围封印护住你的?”少丘翻了翻眼睛道。 “你……你和王子夜。” “这不就对了么?”少丘嘿嘿笑道,“救人这种技术活我来,背人这种笨活你来。分工明确。” 戎虎士张大嘴巴,喃喃地骂着,把软嗒嗒的金破天扛在了背上。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虞封瀚叫道,“刚才的爆炸是你们弄出来的么?” “是……”虞无极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一指少丘,“是他!” 少丘瞪大了眼睛,瞅了瞅周围的废墟和满地的尸体,依稀看得出来这是颛顼神殿的位置,再看看苍舒和高桓长老的神情,顿时汗如雨下,急道:“明明是你们要我干的!” 众人对视一眼,捂着肚子齐声狂笑起来,逃出封印的那种狂喜之态表露无遗。这帮人谁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何况死得是高阳族人,事急从权,自己活命要紧。不过苍舒、蒙降等人脸色难看至极。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交易 苍舒冷冷道:“各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虞无极忽然躬身一礼,“苍舒兄,老夫实在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大灾难。我们为了破开封印之门,少丘小友想出一个法子,让金破天化作一把金矛,转透了近百丈的岩石,直接与地下的火山熔岩贯通,企图以火山来摧毁封印之门……” “火山?”苍舒大吃一惊,“那地下封印之中竟然有火山?” “嘿。”虞无极苦笑,“不但有火山,还有冰川与原野,直如另一个天地……嗯,不料钻透之后,那火山找到了宣泄口,从通道中直冲而出,狂猛的熔岩将封印之门瞬间摧毁。那天地之力的庞大实在超出我们所料,竟然顺着地下通道冲出了地面,殃及了颛顼神殿,实在……老夫实在……” 他望着遍地废墟的颛顼神殿,一时无话可说。旁边的高桓长老惨叫一声,气怒攻心,竟然昏了过去。 苍舒也是不知所措,虽然损失惨重,但终究是出于意外,还能说什么呢?估计高桓长老也是想通此节,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干脆昏死算了。苍舒苦笑一声,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可想昏死又昏不过去,不得不面对善后事宜。 “苍舒兄。”虞无极诚恳道,“老夫等实出于无奈,除了人命,高阳部族一切的损失,虞部族……”他瞥了瞥满地的废墟,急忙改口,“和金天部族一并赔偿。” “干嘛拉上我金天部族?”偃狐不满道。 虞无极一翻眼睛:“这么大的损失,我虞部族赔得起么?荀季子是个暴发户,不会吝啬的。” 偃狐无言以对。 苍舒苦苦一笑,摆了摆手:“各位无心之失,赔偿便不……”他瞥了瞥虞无极,见他一脸惊喜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急忙改口,“便不急于一时了……” 虞无极和偃狐面面相觑,同时大叹,心中有如滴血,这一大笔赔偿,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虞公。”苍舒正色道,“你们在地下封印之中,可见到了熊牧野?” “呃……”虞无极顿时张口结舌,回头望了望少丘。 少丘满脸苦笑,走了过来:“苍舒大人,熊牧野确实在奢比尸族之中。” 苍舒、蒙降、大临以及活着的七八个长老同时色变,齐声道:“他现在何处?” “仍在地下封印之中。”少丘摇摇头,“破掉封印之后,原本说好一同出来,可是,跨出封印之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拒绝回到地面上来。” 当时,封印之门瞬间被摧毁,浓烈的岩浆朝地面上狂涌而去。不过众人毫不在意,这些岩浆虽然可怖,但身边有王子夜这等水系高手,在铺满岩浆的路上开辟一条通道当是轻而易举之事。 除了被当作钻子,在岩石中磨得遍体鳞伤,耗尽元素力的金破天,大伙儿一拥而出,仿佛飞蛾扑火般朝着久违的地面奔去。尤其那些四百年未见阳光的奢比尸,竟然把封印之门堵塞得水泄不通,结果近百个奢比尸卡在封印之门的石壁内,谁也出不去。 少丘大为不满,拎着那些在半空中乱蹬乱舞的胳膊腿,一个个扔了回来,喝道:“你们暂时谁也不要出去!” 王子夜也被冲昏了头脑,奇道:“为何?” 少丘哼道:“你们和炎黄联盟势同水火,高阳部族世世代代的使命就是为了镇压你们。若是你们贸然到了地面,只怕双方就会引发一场大火拼。若是尸王觉得你这些战士当真永生不死,那不妨去把高阳部族数十万人尽皆给灭了。” 王子夜猛然醒悟,干笑道:“说笑了,本王又如何能灭得了数十万人。只怕一场仗下来,我能剩下三五个族人便不错了……呃,本王还有家当要收拾,这便失陪了。”说完吆喝奢比尸们,“都走,都走,封印之门既然已破,还争个屁啊?且去收拾家当!” 奢比尸们兴高采烈,是啊,他们生命漫长,既然可以出去了,何必急于一时呢?给高阳部族造成误会,说不定一露头就遭到围攻,尽数死在杞都呢!刚刚可以自由,刚看一眼阳光就挂掉,也太委屈了。 少丘见奢比尸们掉头回去,忽然想一事,叫道:“尸王,记得出来后多带些辣椒!” 王子夜诧异无比:“你要辣椒作甚?” “咳咳。”少丘笑道,“在下养了个宠物,这家伙口刁,喜欢吃辣椒,炎黄联盟却是没有,恰好你们种植辣椒,给我带个几袋子吧!” “原来如此。”王子夜心情极好,笑道,“放心,这等小事,不牢挂怀。” “少丘。”戎叶道,“我去和尸王商量一下行进路线,高阳部族那里,就麻烦你去说项了。嗯,只要他们答应放我们自由离去,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少丘诧异道:“真的?为了此事你竟然什么都答应么?” “当然。”戎叶傲然道,“奢比尸到了我族,起码可保我们十年太平,族人安居乐业,乃是天下任何重宝都买不来的。” “好。”少丘笑着点头,“如果我答应了,你又不同意,那么……高阳部族一怒之下围剿奢比尸,你可莫要怪我。” 戎叶虽然奇怪,却也没时间细思,匆忙道:“放心,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带着奢比尸安然离开,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少丘含笑点头,挥了挥手,戎叶飞身下了悬崖,追王子夜去了。众人心中舒畅,嘻嘻哈哈地笑着,走出封印之门。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四章 高阳印符 “少丘小子。”戎虎士边走边哭丧着脸,“她一走,老子可没有老婆了。” 少丘瞪着他:“你明明夸口说你在旸谷有七八个老婆。” “老子何时说过?”戎虎士怒道,“老子至今单身一人。” 少丘翻着眼睛道:“我初入大荒时,被巫谢追杀,你与巫谢搏杀之时,有没有说过你有七八个老婆?” “我……”戎虎士眨巴眨巴眼睛,猛然想了起来,顿时叫屈道,“那不是……为了气那巫谢么?老子对天盟誓,的确一个都没有。”他笑嘻嘻地凑到少丘近前,蹲下身子道,“少丘,你鬼点子多,想个法子让戎叶这小娘跟了老子,嗯,老子终身做你的守护者。” “真的?”少丘顿时心动,为了给甘棠求医,这一路上还不知遇到多少艰辛,若是有这么个巨人开路,那岂非大大节省时间? “好。”他慨然应允,眼睛扫了扫虞无极和熊牧野,“你们俩作证,这大个子说话不算,你们负责教训他!” “好。”虞无极含笑点头,“这女子野性十足,若是你怎能办到,老夫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熊牧野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封印之门内,遥遥摆手道:“少丘啊,老夫却不能作证啦!嗯,你们速速离去吧,老夫还得追上那王子夜,别让他把家当都带走了。” “这是为何?”少丘等人诧异地注视着他。 “老夫不走啦!”熊牧野喟然长叹,眺望着四周的火山与冰川,“这里景色壮美,老夫在此处待得舒畅,这便留下来颐养天年吧!” “胡扯。”偃狐哼道,“当初在八阵图之中,是谁哭着喊着非要离开的?” “老夫何曾哭过喊过?”熊牧野大怒。 “君上,你为何不肯离去?”少丘细细一想,便明白其中缘由,“莫不是怕与苍舒有仇?他如今掌握部族政权,怕他对你不利?” “老夫一生怕过谁来?”熊牧野傲然道,“老夫纵横大荒之时,他不过一毛头小子而已。”他脸上现出羞惭之色,连连摆手,“莫要再问啦!老夫决计不走了,嗯,日常家什用具万万不可让那群奢比尸拿光了,老夫还要吃饭哪!” 虞无极到底身居高位,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君上,可是为了那三战三败之事?” 熊牧野满脸羞红,尴尬半晌,忽然叹道:“虞公知我啊!想我熊牧野,一世英雄,却心怀贪念,到此图谋二元素双修之秘,没料到却为部族造成了如此大的祸患,令那奢比尸和巫彭掌握政权,三战三败,丧师失地,战士血洒疆场,连长老都被诛杀。唉,老夫……还有何面目去见高阳部族的列祖列宗?还有何面目面对神殿之中颛顼帝的在天之灵?这个部族,已然不是我的啦!便让苍舒他们,带领高阳族人,在大荒中奋起吧!” 少丘默默地望着他,只觉这些炎黄贵胄的思维实在让人不明白。熊牧野苦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副刻着水神共工雕像的玉雕,挂在了少丘的脖子上:“少丘小友,这个印符,乃是高阳之君的信物,便托你送给苍舒吧!告诉他,熊牧野愧对高阳部族,今生不再离开,就让他放手而为吧!” 众人一时无语,少丘打量着身上的高阳印符,心中却忽然想道:“这些高高在上的炎黄贵胄,似乎过得丝毫也不开心。” “走啦!走啦!”熊牧野哈哈大笑,摆摆手,身子飘然而起,脚下升腾着一团水雾,犹如一片落叶般朝悬崖下飘去。瞬息间,没入远处的幽魔之林。 “那个印符呢?”高桓长老听完少丘的讲述,面色顿时大变,颤声道。 蒙降等参与反叛的战士一听熊牧野自闭于地下封印之中,终生不出,齐齐松了口气。 少丘从身上取出印符,递给他。高桓长老颤抖着手,接过印符,喃喃道:“果然是颛顼之印!君上……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说罢,老泪纵横,颤巍巍地走到苍舒面前,将颛顼之印托在手上,“苍舒啊,既然熊牧野将高阳君位托付于你,你便受了吧!” 苍舒心中五味杂陈,没料到一场叛乱,最终却是这种结果。他慢慢接过颛顼之印,肃然道:“长老放心,苍舒定然不负君上所托,让我高阳子民屹立于大荒!” “苍舒大人。”少丘打断了他的话,眼巴巴地望着他,“甘棠……现在何处?” “她……数日前被巫彭掳走,当时虞统领阻截,却没拦得住。惭愧。”苍舒叹道,“随后黄夷部落的独角兕战士便追了过去,至今杳无音讯。” 少丘脸色惨变,一把抓住他:“她……她三日之后便到了一月之期,生命之树就要破体而出了!那巫彭逃亡何处了?” 苍舒长叹一声,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温言道:“少丘,你此番取来了颛顼之印,对我高阳部族恩惠之大,无可言喻。别说熊牧野当真出来,便是他不出来,我没有这个印符而登上君位,高阳部族也会陷于分裂,杀伐不断。若是能救甘棠,我高阳部族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愿意帮你,不过,此事另有玄机,你且听我讲来。”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鬼谈判(一) 苍舒将高辛部族入侵,两族正在涡水之畔激战之事简单讲了一遍。少丘大吃一惊:“如此,只怕那巫彭此刻已然到了葛邑或者桑邑?巫门与高辛部族一向交好,若是巫彭躲进高辛军团的大营之中,要救野梨子……只怕……” 一时间额头汗如雨下。 “我们方才在颛顼宫便在讨论此事。”苍舒露出森然的杀气,“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绝不能让巫彭活着抵达桑、葛两邑!否则以她的蛊惑之力,只怕我高阳战士军心大乱,敌军就会长驱直入,直杀到杞都城外了!” “我这便去追杀巫彭,救出野梨子!”少丘心焦如焚,他直至此时也不明白为何巫彭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非要掳走甘棠,只觉这里面有个极大的阴谋。左右看了看,少丘诧异道:“我的开明兽呢?” “哦,少丘。”蒙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叹道,“自巫彭逃离后,开明兽也不见了踪影。嘿,老子当时被打成重伤,追着巫彭来到地面之上,最牵挂的就是开明兽。可是巫彭杀出杞都后,那开明兽一闪便不见了踪影,让老子好一番寻找。” 少丘淡淡道:“你是觉得我被困进封印之门,想替我豢养几日吧?” 蒙降脸一红,尴尬不已,他的确打着这个心思,心想少丘被困入封印,十有八九这辈子是没有出来的机会了,这开明兽正在颛顼神殿里大吃大喝,若是抱来几坛美酒,也许能将它驯服。却没料到,刚刚在颛顼宫的酒窖里找到那头醉醺醺的开明兽,那家伙身影一晃,踪迹不见。他受了伤,也没力气追,顿时傻在了那里。 “别想开明兽啦!”偃狐摇着头走了过来,“你胳膊腿全断了,老子且给你疗伤吧!” “呃……多谢偃兄。”蒙降恋恋不舍地转回头,龇牙咧嘴地把胳膊抬了起来。 偃狐笑道:“很好,回头若是问我金天部族要赔偿,你这条胳膊作价五百匹马。” “啊?”蒙降目瞪口呆,气急道,“让你治疗老子的胳膊,就要我五百匹马?你……你他妈太黑了吧?” 偃狐翻起了眼睛:“治不治?” “治!”蒙降咬牙道。 “少丘。”这时戎虎士背着金破天走了过来,催促道,“你快些将奢比尸们的要求和苍舒交涉一番,咱们便去追那巫彭吧!记住啊,帮你治好老婆,你得还我个老婆,不可反悔。” 少丘尚未来得及说话,苍舒等人一震,面露骇然之色:“你们……见到奢比尸啦?” “何止见到啦,我和虞公、偃狐还被他们给囚禁了起来。”戎虎士笑道,“我俩差点变成烤肉,虞公差点变成冰棍。” “那么……”高桓长老浑身颤抖,“那么……你们破开了封印,奢比尸们岂非可以自由出入了么?” “是啊!”少丘笑道,“他们一会儿就上来了,正在收拾家当,不在地下住啦!” “扑通”一声,高桓长老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几乎再一次昏厥过去。也难怪他,这一场浩劫,十二长老死了四个,战士死伤千人,整座颛顼宫夷为废墟,再加上西有高辛五千大军入侵,东南有女娲氏族和葑吕部落虎视眈眈,正值内外交困之际,自己的屁股地下,忽然封印了数百年的奢比尸族破出封印,神经再强悍的人也受不了。 这时苍舒、蒙降、虞封瀚等人全都惊呆了,驻守杞都各洲的战士正在废墟之中救助伤者,四周乱糟糟一团,很多战士都还不明所以,一些虔诚的战士和平民跪倒在废墟之外,双手向天,正在呜呜痛哭,不知道诸神为什么降下如此灾祸,摧毁他们的神殿。 苍舒脑子里一片昏乱,浑身颤抖着跃上一座高大的废墟之上,喝道:“高阳男儿,集结!列阵——” “苍舒兄——”少丘吃了一惊,没料到自己这句话造成如此大冲击,急忙奔到苍舒身边,一把将他拽了下来,“苍舒兄,此事另有隐情,莫要慌乱。” “什么隐情?”饶是苍舒如此沉静优雅之人,此时也是乱了方寸。奢比尸族他虽然没领教过其战斗力,但颛顼宫中击毙的那名奢比尸,神通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若非当时娆微呼唤幽冥甲士一举将它击杀,高阳部族还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奢比尸并无意与高阳部族为敌!”少丘见苍舒如此模样,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尽量放松语调道,“他们在地下封印了四百年,全族只剩下三百余人,好容易机缘凑巧,破除了封印,只想享受几天自在日子,不愿再卷入大荒的仇杀纷争之中。” “还有三四百人?”蒙降叫道,“我的天老爷……” “奢比尸何时变得如此善良?”苍舒却冷冷道。 虞无极走了过来,笑道:“苍舒兄,少丘所言不错,我们在地下封印之中,和那群奢比尸在一起呆了数日,他们的确如此想法。”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人鬼谈判(二) 高阳部族的高层均是一脸讶异,面面相觑。少丘道:“小弟上来见你,附带的一桩任务,就是受奢比尸王王子夜所托,和你商讨此事。奢比尸们唯恐突然出现在地面,引来诸位的误会,就委托小弟来和诸位协商。” 苍舒疑虑地望了望虞无极、偃狐等人,两人频频点头,他们在封印之中吃够了亏,深知奢比尸的恐怖,若是和平解决,自然求之不得。 “那奢比尸有什么条件?”蒙降叫道,“炎黄联盟将他们在地下镇压了四百年,我高阳部族便是守护者,焉知他们不怀恨在心?” 这时十二长老中幸存的八位、八恺之中的几位、以及虞封瀚、固鸠君等人,也都围了过来,众人将少丘围了一圈,七嘴八舌地质问。少丘还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不禁连连苦笑:“各位能否稍安勿躁?且听在下一言。” 高桓长老慢慢爬了起来,挤进人群,虚弱地摆了摆手:“此事事关重大,你们谁也勿要多言,老夫和苍舒来询问少丘小弟便了。” 高桓长老身为十二长老之首,德高望重,在族中的地位仅次于族君和大祭司,众人谁也不敢再多嘴,静静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大临,叔达。”高桓长老叫来八恺中的大临和叔达。 大临是个温厚古雅的中年男子,年纪瞧来比苍舒还要长几岁,三绺长髯,面如枯木般毫无表情。叔达则是个飞扬跳脱的年轻人,年近二十五六岁,相貌英俊,无论何时脸上总带着笑。两人齐齐走过来,躬身施礼:“大长老有何训示?” “大临,你率领五百头猲狙和一百头象骑,扼守住颛顼洲四周的长桥,禁止任何人出入。”高桓长老振作精神,喝道,“叔达,你调集一千名重甲精骑,将这颛顼……嗯,这片废墟团团围住。若是奢比尸族但有异动,立即射杀之!” 两人领命,正要离去,苍舒忽然道:“叔达,你去武库中调来一万支凝水箭和一万支两年前从帝丘购买的垕土箭,装备重甲精骑。这三百多名奢比尸,个个精通水火二元素,届时你定要指挥重甲战士,以垕土箭对付他们的水系神通,以凝水箭对付他们的火系神通,专朝他们的心脏和肾脏处射杀!” “大哥所虑甚是。”叔达点头,“请长老和大哥放心,除非我重甲精骑全军覆没,否则那奢比尸绝逃不出颛顼——妈的,废墟!” 两人一拱手,运转御风术,宛如一片水雾般飘然而去。 少丘苦笑:“不必如此戒备,大长老,苍舒先生,你们有所不知,奢比尸族此次出来,是想离开大荒,远赴异地生存。戎狄部族派来一位少女,与奢比尸搭成协议,愿意划出一片土地供他们居住……” 少丘将奢比尸们的状况讲述了一番。众人面面相觑,苍舒默默思忖片刻,淡淡道:“小弟,奢比尸族与我炎黄仇深似海,又被镇压四百年,心中的怨恨哪里能够如此容易便消去?他们此时身在我炎黄的包围中,自然想妥协,但若是到了戎狄,嘿,和那戎狄合并为一,只怕整个炎黄联盟都将处于亡国灭种的危机之中。” “是啊!”高桓长老忧心忡忡道,“三百名奢比尸,战力足可抵得过三万名炎黄战士,将如此强大的力量拱手让与戎狄,只怕炎黄北部的屏障在他们的联手攻击下无人可以抵挡,一触即溃。届时戎狄牧马中冀之原,整个黄河以北的部落都会有灭族的危险。你我岂非是千古罪人!” 少丘心中发沉,看来自己这个和平使者甚是难做啊!他摇摇头:“奢比尸族经过这数百年的封印,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凶悍之气,他们无法生育,目下只剩下三百余人,若是再挑起战争,全族覆亡之日不远,这是奢比尸王所极力避免的。在下看来,他们所言,只求在戎狄求得一片安乐之土,意态甚是诚挚。大长老若是心中有疑虑,在下可以替他们为高阳部族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苍舒和高桓长老异口同声道。 少丘嘿嘿一笑:“目下在西北部的涡水之畔,高辛部族兵锋直进,依苍舒先生所言,只怕桑、葛两邑形势堪危啊?便是西部第一大城谯城,也受到四千高辛战士的狂攻,一旦西北屏障一破,杞都将直接暴露在高辛的眼皮子底下,高阳部族如何应对?” 苍舒淡淡道:“此事在下早有安排,高阳男儿,怕得了谁?” “此言固然不错。”少丘笑道,“却不知高阳此番抵挡外敌,要死伤多少人呢?西部的部落,要有多少被灭族呢?高阳部族即便惨胜,实力大衰之下,在周围皆是强敌的高阳之原上,又如何自保呢?若是南部的神农氏族、东南的女娲氏族和葑吕部落,甚至淮水之南的三苗国,诸多势力趁势夹攻瓜分高阳,苍舒先生如何应对呢?” 周围的高阳部族之人汗如雨下,苍舒和高桓长老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此乃他们的心病,高阳部族发出檄文驱逐巫者,实已触怒了整个巫门,那些巫门祭司分布于各大部落,各族君在祭司们和太巫氏的压力下,便是帝尧不表态,只怕对高阳部族也怀有敌意。若是高阳部族实力大衰之下,面临四面瓜分的命运,也是可以预料之事。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七章 重见天日 “少丘有何良策呢?”苍舒沉声道。 少丘笑道:“苍舒先生乃是智者,面临此事何其愚也。这奢比尸族不是要北迁么?你只管将西北处的通道让他们借路,经过葛邑,沿涡水北上,再经谯城,却不知奢比尸们若是碰上那群高辛战士,双方是否会把酒言欢呢?” 苍舒和高桓长老面面相觑,四周的众人也瞠目结舌。蒙降大叫道:“少丘此言甚是!这群奢比尸的战力不下于三万战士,涡水战场在这群怪物的扫荡之下,那群高辛龟儿子定然会全军覆没!” “嘿!”虞封瀚一拍大腿,狂喜道,“届时老子的虎驳军团和你高阳军团兵合一处,攻入高辛部族的大本营尉城,趁势灭了姬兰叔这王八蛋!” 苍舒深深吸了口冷气,望着面前身材瘦弱,仍是孩子的少丘,竟有一种恐怖之感。他强自镇定,淡淡道:“少丘小弟居然能想出这么一条驱虎吞狼之计,苍舒佩服!” 少丘遥望着西北的方向,心中却不禁揪紧,漠然道:“巫彭掳走甘棠,实乃少丘心中大恨,此番必将誓志追杀巫彭,只要她不交出甘棠,她逃到高辛军团,就会给高辛军团带来覆灭;她逃到尉城,尉城就会片瓦不留。哼,哪怕她逃到帝丘,我也要像冤魂一般缠着她!” 蒙降大喜:“你有这志向,何愁高辛不灭!哈哈——” 少丘望了望他,淡淡地道:“我灭那高辛何来?在下在封印之中悟透八阵星图之力后,才知道那些炎黄贵胄为何丝毫无视平民的死活,想镇压便镇压,想凌辱便凌辱,只因他们手中掌握了太过强大的力量。在这些力量的支撑下,他们无所顾忌,还不在意这蚂蚁般的众生。少丘一向痴傻,只以为自己若是不与其抗争,便会自由自在,无所羁绊,直到悟透了八阵星图力,掌握到了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才知道,拥有力量的人,若是任由这种力量作废,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我的使命,就是要消灭他们这种力量,让他们体会到做百姓的痛苦!” 众人一时沉默无声,心中怪异无比,人人都脑中闪念:“似乎我便是拥有力量之人……” 便在此时,忽然废墟边的战士一阵大哗:“那是什么?” “行尸——” “怪物——” 众人大吃一惊,转头望去。此时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天地间簌簌抖动,摇落下亿万计洁白的精灵在空中漫舞。废墟中的火势仍在熊熊燃烧,冰与火,洁白与焦黑,构成一副诡异凄美的画卷。 就在这火焰与废墟中,一群形若僵尸、面如骷髅的战士慢慢从地下钻了出来。他们衣衫褴褛,却身着青铜甲胄,手中举着青铜剑与长矛,密密麻麻地站在高耸的废墟上,一起昂首望天,发出沉闷的嘶吼之声…… “结阵!上弦——”叔达骑着一头飞虎,站在废墟之外嘶声大喝。 周围的一千名重甲精骑纷纷虎吼,弯弓搭箭,对准了这群可怖的怪物。重甲精骑乃是高阳部族的精锐力量,马身上罩着青铜和皮甲,战士们则身披两重的鳄龙皮重甲,头胄将面目遮挡起来,只露出眼睛、嘴巴和鼻孔,每人配备重盾一具、强弓一张、青铜尖刃的骨矛一柄,鳄龙肋骨所造的骨刃一把。一旦在战场上冲锋,重盾一举,丝毫无视对方的箭雨,乃是极其强大的攻坚力量。 那群怪物纷纷停止了呼喝,贪婪地吸着新鲜的空气,对这强大的重甲精骑毫不在意,嘻嘻哈哈地互相打闹。而四周的高阳战士却是如临大敌,一个个面色惨白,强忍着心中的惧意,默默打量着对方。 这时候,从地底涌出来的奢比尸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奢比尸居然抬着青铜锅灶、锅碗瓢盆、各色黑陶器皿,一应家什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名奢比尸嘿呦嘿呦扛着一张白玉雕制成的巨大座椅。看得周围高阳战士一阵郁闷,这些怪物是要做什么? 奢比尸之中忽然走出一个魁梧的骷髅状行尸,傲然望着脚下的众人,那两个扛着白玉座椅的奢比尸殷勤地将座椅放在他身后。那魁梧的奢比尸抬脚坐上去,哈哈狂笑道:“少丘——本王的要求何曾传达了么?” “他就是奢比尸王,王子夜。”少丘朝苍舒等人介绍,接着遥遥一摆手,喊道,“尸王稍待,且欣赏欣赏大荒的景致吧!在下正在沟通。” “好,本王等得起!”王子夜大笑道,“妈的,四百年没见到太阳了,一出来,居然仍旧没有太阳,诸神也与本王作对否?小子们,想不想见见太阳啊?” “想!”奢比尸们嘻嘻哈哈地吆喝道。他们在封印之中每天夜晚都受到冰雪的洗礼,四百年来早就厌烦了,没料到一出来仍旧是大雪来迎接,一个个颇为郁闷。 王子夜哈哈大笑,昂然站起,眺望着长空喝道:“天界诸神,我奢比尸此番重见天日,因何躲起来不见本王?” 声音滚滚,直如雷霆般从众人的耳边呼啸而过,众人只觉头脑中嗡然一响,忽然听见身后咔嚓咔嚓之声响起,却是水面上的坚冰成片成片地碎裂,周围百丈之内的地面上,积雪忽然消融,仿佛逃命般拼命钻入地面之下,地上连滴水痕都没有。 众人满脸骇然,这奢比尸王,竟然有如许神通!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元素诸神,佑我奢比 王子夜哈哈笑完,双手一抖,在半空中循着一道诡异的轨迹画了一个圈,喝道:“冰消雪化,日出长空;元素诸神,佑我奢比!咄——” 众人远远望着,只见废墟上空的虚空一阵扭曲,即使身在数十丈外,仍感觉到一股庞大无匹的元素之力扑面而来,那种元素间的相生相克之气,让人浑身欲裂。苍舒和蒙降相隔只有一丈,恍惚间,苍舒只觉蒙降竟然身形扭曲,犹如隔着千山万水,整个人变成了一团虚影!正震骇间,忽然脑门上一痛,噗的一声,一颗冰凉的东西打在了头上,苍舒一摸脑袋,却是一团水渍。 “奶奶的,是谁砸老子?”戎虎士粗犷的声音大声喝道。 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天空中忽然落下密密麻麻的冰雹,砸得浑身生疼,密如骤雨,竟然覆盖了方圆千丈的范围。众人一阵哗然,不过叔达手下的重甲精骑仍旧纹丝不动,任那冰雹砸在身上,甚至连弯弓的手臂都不成抖一下。 冰雹雨噼里啪啦下了片刻,天空中一片明朗,仰天望去,天空中的大雪竟然消没不见,千丈高处,积压的浓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狂风驱赶一般,惊慌失措地在空中翻卷逃遁,一忽儿散得干干净净,高空中阳光照射,铺满了大地! “哗——”无论是奢比尸还是高阳战士,齐声哗然。 “太阳!太阳——”那群奢比尸大声欢呼,有些奢比尸竟然激动地热泪盈眶——这些骷髅们是否有眼泪众人不得而知,只听见他们跪在地上激动得嚎啕大哭,誓若疯狂。 “唉,任谁被封印四百年,见到太阳都会比见到亲爹还高兴啊!”戎虎士忽然回头朝着背上软绵绵的金破天感慨。 金破天无力地哼了一声:“老子也想被封印四百年,可惜没有那么长的命。你好生驮着老子,还有十二个时辰老子的元素力才能恢复。” “十二个时辰?”戎虎士大怒,“就这样驮着你?老子又不是马匹!” 金破天嘿嘿笑道:“你小子比马匹还强壮,老子无比舒畅。” 戎虎士郁闷无比。 “奢比们——”王子夜大喝道,“想不想见到更多的阳光!让天与地见识一下你们的力量!” 奢比尸们齐声怒吼,三百多人手臂齐举,划出一团诡异的弧线,众人只觉眼前一暗,仿佛废墟之上的天空无声无息地炸裂了一般,庞大无匹的元素之力瞬息间笼罩了整座杞都,杞都的天空噼里啪啦下起了冰雹雨,原来他们竟靠元素力将空中的雨云尽皆冻成了冰雹,让它在瞬息间落尽,再以狂风将空中的云朵尽数驱走,硬生生改变气候,让阳光照耀下来! 周围的高阳部族高手们尽皆骇然,三百多名奢比尸,当真拥有与天地争锋的实力。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一件事——和这帮恐怖到极点的怪物作战,自己的族人会死伤多少? 苍舒心知这王子夜纯粹是为了向他们示威,却也深感震撼,若是当真围剿他们,只怕整个杞都的战士倒是将所剩无几。 “少丘小弟。”高桓长老深深吸了口气,“你告诉那王子夜,若是他们愿意从那条路线撤退,我高阳部族不加干涉。但前提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可伤我高阳之人!” “少丘明白。”少丘点点头,遥遥叫道,“尸王,高阳部族还有比阳光更好的东西,想不想欣赏一下?” 王子夜奇道:“比阳光更好?什么?” 少丘大笑:“就是你那不争气的兄弟在颛顼宫十年,足不出户每日品尝的东西——美酒。”转头朝蒙降道,“帮忙去搞来几坛好酒。” 蒙降哼了一声:“我去找找吧!颛顼宫的酒窖被你那头开明兽折腾得乱七八糟,五千多坛百年酿的五谷酒,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一坛囫囵的。对了,你的宠物破坏的财产,你这个做主人的要赔偿。” 少丘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道理?你们酒窖看守不严,怪我何事?” “放屁!”蒙降怒极,“天下哪个酒窖的守卫能抵挡开明兽的进攻!这畜生,一进去不好好揭开泥封,偏要把酒坛打破,你看看,几十丈宽的酒窖,那酒起码三尺深!” “可……可开明兽又不晓得如何揭开泥封啊!”少丘叫屈道,“它即使把泥封揭开,那大头,能伸进酒坛么?自然要把酒坛打碎啦!当真要讨债的话,我便是破产也赔不起这数千坛的美酒……好啦,好啦,大不了我把颛顼之印问苍舒要回来,你们拿五千坛美酒来换。好不好?” 蒙降一呆,不敢再言语,心里暗骂:“放屁,那颛顼之印明明是我们的圣物,你拿我们的东西来赔偿我们,当老子傻子么?”一溜烟地去废墟中寻找酒窖了。 逐巫之卷 第二百五十九章 逼婚逻辑(一) “尸王。”少丘走上废墟,让王子夜辛辛苦苦“制造”出来的阳光照耀着自己,只觉浑身暖洋洋的,“高阳部族已然答应诸位平安离开了。” “当真?”王子夜大喜,“少丘小弟对我族功高至伟,本王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了……来人,把辣椒抬过来!” 周围有奢比尸抬着几个大筐,吭呦吭呦地走了过来,少丘目瞪口呆,原来感谢自己的竟然是十几筐辣椒,看分量不下五六百斤! “尸王……当真好生慷慨……”少丘一时无言。 “哈哈,小事一桩。”王子夜大手一挥。 “少丘。”戎叶却皱眉道,“他们有什么条件么?” “条件却是有的。”少丘笑嘻嘻地打量着她,只觉这身躯修长的美女跟戎虎士当真是一对,不过好像性格强硬了些,当真娶了她,也不知戎虎士是福是祸……嗯,只怕挨打是少不了的。 “什么条件?”两人紧张地道。 “两个条件。”少丘正色道,“一,高辛部族出动了一万战士,正在入侵高阳,双方在涡水之畔展开血战,高阳部族希望你们从西北部渡过黄河,路经葛邑和谯城,将围攻此地的高辛军团一举击溃。” “葛邑和谯城的敌军有多少?”王子夜皱眉。 “攻打葛邑的有三千,攻打谯城的有四千。”少丘笑道,“不过这两地的守军会和你们一起破敌,此外还有高阳部族第一高手熊图鄂率领的千头战象也会投入战场,相对而言,你们压力不大。” 王子夜沉吟道:“千头战象,定额四千战士。四千对七千,再加上两座大城的守军,多少也有一两千人,基本一比一,嗯,问题确实不大。本王答应。” “就这么简单的条件?”戎叶怀疑道。王子夜也有所怀疑,的确,放过自己这三百奢比尸族,别说配合六千人打七千人,便是让自己单独消灭掉七千人,也不算太苛刻的条件。毕竟当年奢比尸族曾经把黄帝和诸神打得屁滚尿流,那战斗力高阳部族不会不清楚。 “呵呵,还有第二个条件。”少丘斜眼看着戎叶,笑道,“为了带奢比尸离开炎黄,你当真什么条件都答应?” “自然……”戎叶毫不犹豫,忽然看见少丘笑得有些奸诈,急忙改口道,“不过,若是让我戎狄付出特别大的代价,例如割地、进贡之类,却需好好斟酌。” “除此之外,什么条件都答应?”少丘逼问一句。 “不错。”戎叶奇道,“难道他们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条件么?” 少丘不答,缓缓道:“这个条件我已经答应了他们,但若是你无法兑现,兵戈一起,只怕小弟就无能为力了。” “快说,快说。”王子夜急道,“别婆婆妈妈的,哪怕让本王给高阳夫人刷马桶,都可以考虑。” “咳咳,这个到不至于。”少丘笑道,“第二个条件就是,戎叶,需要和无家可归、孤苦无依的戎虎士成婚!” “啊?”两人尽皆呆住了。 “扑通——”废墟下的戎虎士只觉一阵眩晕,庞大的身躯轰然到地,随即响起哇哇大叫之声:“你这个王八蛋,把老子压死啦!老子现在浑身发软……快他妈起来!” 却是金破天倒霉,正趴在他背上舒服地凝聚元素力,这戎虎士一倒,竟然将他直挺挺地压在了身下。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戎虎士五六百斤的分量,金破天却奇瘦无比,身上刚好元素力耗尽,一时间只觉浑身骨骼嘎嘎作响,眼前金星乱冒,连气都喘不上来。没了元素力,什么金刚劫“体如金刚,百刃不伤”,尽数无用,惨叫连连。 戎虎士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傻傻地望着戎叶,竟是乐蒙了。 “少丘,原来你在算计我!”戎叶这时也醒悟过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玉面生寒。 “姐姐此言差矣。”少丘嘿嘿笑道,“你知道小弟为了说服高阳部族,费了多少口舌么?最大的问题就是,高阳部族怕你带着奢比尸族到了戎狄之后,与炎黄为敌。小弟苦口婆心,嘴皮都磨干了呀,可是他们不信。尸王,这个情有可原吧?” 王子夜点头:“可以理解,本王和炎黄联盟仇深似海,虽然想放下仇恨,但他们的确未必相信。” “于是小弟就思来想去,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少丘脑袋乱晃,一直晃了大半晌,两人盯着他的脑袋屏息凝神望着,只觉眼睛都晕了,却是他借机拖延时间在找措辞,“嗯,后来我说,戎叶其实很向往炎黄,对炎黄联盟毫无敌意,乃是戎狄中的温和派,只想两族修好,并无挑起战争的意思。戎叶姐姐,这样说并无不妥吧?” “嗯。”戎叶点点头,“自然没有不妥,可是这干我是否嫁给戎虎士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少丘肃然道,这回却是一直点头,两人这次不随着他点头了,少丘自己点了半晌,脖子开始发酸,这才想好,“他们不信啊!在他们看来,戎狄之人尽皆不可靠。我说,若是诸位不信,我告诉你们一件事,金天部族的守护者戎虎士和戎叶心心相印,情深似海,两人非彼不嫁,非彼不娶。若是戎叶嫁给炎黄之人,是否能说明她对炎黄的善意与亲近感呢?”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章 逼婚逻辑(二) 戎叶瞠目结舌,脑子一阵糊涂,却是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其中的关键,只觉少丘这一路推理,句句在理,当真反驳不得。 “然后呢?然后呢?”王子夜也听上了瘾,津津有味地道。 “然后,他们说,戎狄之人素来言而无信,还是告诫虎士不可上当。我言道,诸位,如果戎叶确实嫁给戎虎士,那就是半个炎黄人了,自然可以表达对炎黄的亲近之态吧?他们思考半晌,说如此倒确实可以相信那戎叶的诚意。”少丘这时已经想清楚其中逻辑,侃侃而谈,说得王子夜和戎叶呆若木鸡,却均感有理。少丘身为金之血脉者,金系的严密、清肃属性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简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断,将两大高手套入其中。 “然后我就与他们达成协议,戎叶与戎虎士成婚,算是炎黄联盟与戎狄联姻,高阳部族则开放通道,一路供应酒食,让奢比尸族前赴戎狄。若是戎叶不答应,则是对炎黄毫无诚意,他们哪怕全族身死,也要剿灭奢比尸族,为炎黄联盟断了后患。”少丘诡秘地凑在戎叶耳边,悄声道,“戎虎士早跟我讲了,他是戎狄的秘猎者,嘿嘿,算是骗了他们一把!你赚大了!” “我……我赚了么?”戎叶脑子里嗡嗡直响,脸上汗珠滚滚而落,这便要嫁给这粗笨呆傻的大个子么?她可想都未想过呀!她狠狠地望了戎虎士一眼,目光犹如利刃一般,简直想在戎虎士身上割下一块解解恨。 戎虎士离得近些,众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楚,一时间整个身子都酥了,刚要说话,被少丘狠狠地瞪了一眼,急忙憋了回去,只是嘿嘿哈哈地笑着。 这时,蒙降带人提着七八坛美酒奔了过来,边走边叫:“他妈的!他妈的!开明兽……老子下回见它,非烤了吃不可!五千坛百年陈酿的美酒啊,只剩下这八坛……” 少丘只做没听见,招了招手:“抛过来。” 蒙降恶狠狠地将那黑陶酒坛呼地抛了过去,少丘伸手接过,拍开泥封,朝王子夜笑道:“高阳部族酿酒闻名大荒,嘿嘿,水系之人酿出来的酒,甚至比木系还要强。尸王要不要尝尝这让你兄弟十年足不出户的美味?” 王子夜疑惑地接过一坛,凑到鼻子边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顿时头脑一阵眩晕,惊道:“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如此动人!” “尝尝看?”少丘笑道,自己先拍开一坛咕嘟咕嘟地猛灌几大口,长长吁了口气,“自从来到大荒,还没尝过如此美酒!不愧是百年陈酿啊……妈的,小金啊,你当真是暴殄天物啊!”他这时却也恨起开明兽了,咬牙道,“如此好的美酒,你居然都打碎了,也不给你的主人留些,看我见到你怎生收拾你!” 王子夜学着少丘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咕嘟一入口,顿时眼睛瞪得溜圆,这种表情发生在奢比尸骷髅般的脸上,无比怪异,“哇呀!少丘,这是……这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美味?嗯,嗯,辛辣之中带着香软,绵软之中带着凛冽,回味无穷!回味无穷啊!你说,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在高阳部族中整日喝的便是这个?” “是啊!”少丘笑道,“这叫做酒,是黄帝统一大荒之后才发明的。如何?” 王子夜不答,拎起酒坛咕嘟咕嘟有如长鲸吸水一般,片刻间一坛二十斤的谷酒一饮而尽。他意兴未酣地抛下酒坛,脚下忽然一个趔趄,醉意朦胧地骂道:“果真是好东西!子楚这王八蛋,自己每日喝酒,居然也不想想他这个哥哥!” 远处的高阳部族之人看得又骇异又好笑,没料到这恐怖的奢比尸居然如此好酒。 “少丘,你……你方才说……”王子夜小心翼翼地道,“我们若是从葛邑和谯城行军,他们会一路供应酒食,这个……这个酒也包含在内么?” “自然。”少丘笑道,“这一路上绝对会让你回味无穷。” “好啦!答应啦!”王子夜大喜,喝道,“两个条件本王都答应啦!” 这声音吼得如晴天霹雳一般,远处的高阳部族之人听得真切,心中同时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为何会有“两个条件”,但知道部族的危机是接触了,莫说高辛的一万大军,便是帝丘的云师六旅,碰上这等恐怖的奢比尸只怕也讨不了好。蒙降喃喃道:“一坛酒,居然灭掉了高辛部族的大军……姬兰叔只怕要口吐鲜血了。” “你答应……”废墟上,戎叶却是又羞又恼,怒视这王子夜道,“这是本姑娘的自家事,你答应算甚?” “呃……”王子夜这才醒悟,嘿嘿笑道,“本王瞧这戎虎士人品很好,元素力也不差,一时为你心喜嘛。” 戎叶气炸了肺,一肚子苦水却是无法倾倒,她瞥了瞥戎虎士,冷冷道:“你过来!” 戎虎士笑呵呵地张大了嘴巴,背着金破天乐颠颠地奔上废墟,嘴巴都笑得何不拢了:“戎叶……嘿嘿,戎叶……” “你去死吧!”戎叶羞怒交加,一脚踹在他胸口,戎虎士巨大的身躯倒飞而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两声惨叫响彻长空,惨叫者之一自然是戎虎士,另一个却是倒霉的金破天。两人从半空跌落,这下子又被戎虎士六七百斤的分量压在了地上,比方才还重,压得他眼睛反白,几乎昏厥过去,口中噗噗地吐出几口白沫。 “戎叶……”戎虎士急忙爬起来,也顾不得金破天,大步奔了过来,急道,“你……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我戎虎士一定会好好待你,若是口不应心,天雷亟灭,让诸神收回我的元素力!” 这可是修炼木元素力所能发下的最强毒誓了,原因无他,木元素高手每过一劫都会被雷亟电劈,诸神想收回他们的元素力,只消在他们渡劫的时刻,一个超级天雷,便能将他们亟得粉身碎骨。 “罢了,罢了。”戎叶闭目长叹,忽然怒道,“我何必让你好好待我,日后谁打谁还说不定呢!” 戎虎士瞠目结舌。 “好了。”少丘心花怒放,“大功告成,我这便跟高阳部族回复,让高阳部族设置酒宴,欢迎诸位。” 一听“酒”字,王子夜口舌流涎,催促道:“快去!快去!”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日之命 杞都西门,风雪弥漫。高阳之原雪花飞舞,一片苍茫。 少丘骑着一头飞虎,默然站在城门之外,眺望着苍茫的高阳之原,只见满目混沌,白雪逼人,又到哪里去寻找甘棠? 他身后,金破天骑着飞虎,戎虎士却骑着一头强壮的虎驳兽——飞虎是远远驮不起来他这体重的——一起回头望着杞都之内。远处,一队队的奢比尸们正在收拾行装,即将跟随着高阳部族的三支千人军团开赴葛邑前线,奢比尸们破出封印之后最大的收获便是学会了喝酒,一边列队,十多名奢比尸还摇摇晃晃地拎着酒坛不放。身披狐皮大氅的戎叶正奔行在奢比尸的队伍中,一个个从他们手中将酒坛夺下来。 “老子刚刚定下婚姻盟约,还未洞房花烛这就要分离。”戎虎士喃喃地嘟囔道,“少丘,你太残忍了。” 原来戎叶答应与戎虎士成婚之后,虽然戎虎士急不可待地要洞房花烛,问题是涡水战事紧急,苍舒急着让奢比尸族赶赴前线,便一迭声催促;少丘也急着追踪巫彭,谁都不理会戎虎士的茬。戎叶心花怒放,长出一口气,爽快地和他各以天狼神和木神的名义盟誓,定下婚姻盟约,便紧急开赴葛邑。 少丘眼露哀伤,眺望着飞雪的深处,一时神思飘渺,思及两日后甘棠体内的生命之树就要破体而出,心中犹如油煎一般。自己一路艰辛,远赴三苗为他治伤,却终究没有能成功。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么? 昨日在杞都面对诸多高手纵横捭阖,高谈阔论的少丘,直到一个人面对这浩茫的天地,才陡然感觉到,面对心上人的安危,面对这无可预测的天地与命运,当真想笑都笑不出来。 “你他妈的。”飞虎上的金破天骂道,他此时元素力已经恢复大半,精神好了许多,“少丘给你娶了老婆,他自己的老婆生死未卜,你他妈竟然还想着自己洞房花烛!” “是,是。”戎虎士满脸尴尬地道。 “别忘了你的承诺,以后你便是少丘的守护者,他到哪儿去你到哪儿去,他死了你以身相殉!”金破天哼道,“让你背老子十二个时辰,压了老子两三次,险些没把老子肚子压爆,等老子元素力恢复,看如何收拾你!” 戎虎士翻了翻眼睛,明知理亏,便闭嘴不答。 金破天还要再说,少丘淡淡道:“咱们出发吧!此番无论上天入地,都要追杀巫彭,救出甘棠!她躲进军阵,我就要破阵;她躲进尉都,我就要破城;她哪怕躲进帝丘,我也要将帝丘闹得天翻地覆!” 两人感受到少丘心中那股难言的郁愤之气,一时沉默无言,胸口俱都涌出一股凛冽之气。 少丘仰望着灵蛇般抖动的虚空,忽然间嘶声大喝:“天阻我,破天!地阻我,覆地!炎黄,人生来平等,我生来自由!你以神的力量剥夺我的一切,我就以神的力量——夺回来!” 闷雷般的呼喝之声滚滚掠过高阳之原,满空的雪花忽的一凝,震颤片刻,随即无知无觉的依旧飘落,覆盖着这片曾经染满鲜血,曾经流下眼泪,曾经埋葬尸骨,曾经抹灭幸福的土地。 大雪弥漫了高阳之原,四野茫茫,尺许厚的积雪压住了苍黑的泥土,压住了连绵的丘陵,也压住了深灰色的密林。天地之间风雪弥漫,呼啸的北风仿佛利刀般划破了虚空,切割下斗大的雪花织满了视野,数尺之外不辨人影。 两头飞虎斑斓的花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八只虎爪印在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印痕,转瞬就被席卷的风雪所抹平。两头飞虎的肉翅耷拉着,无精打采,皮毛上结满了冰屑。其中一头飞虎背上骑坐着一个墨色巫觋长袍的女子,她长发披肩,悠然而行,宁静的脸上不沾染丝毫雪花,光滑洁净,那刺骨的风雪仿佛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风,意态无比舒爽。她宽大的袍服上绣满了龙族图腾,呼啸的风雪中,宽大的袍服飘然而舞,那苍龙仿佛灵动欲飞。 另一头飞虎背上,却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头上戴着皮帽,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只露出一双灵动照人的大眼睛和红润的两腮。她双手都抄在袖筒里,兀自冻得瑟瑟发抖,绝美的脸颊也红扑扑的,一脸不耐烦。 “喂,巫彭,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那少女侧了侧头,冷冷地道。 这二人却是巫彭和甘棠。那日在颛顼宫被少丘等人所擒,巫彭说将甘棠藏在了地下封印的奢比尸族之中,将少丘等人骗入奢比尸族,伺机重伤了留守在洞口的蒙降,立刻回到颛顼宫中,挟着甘棠扬长而去。 她神通高绝,当日在巫觋神殿中,虞无极、苍舒、偃狐等人联手也被她打得大败亏输,灰头土脸,留守在颛顼宫中的虞封瀚又如何能抵挡?被她削瓜切菜般连杀十多人,逃出了杞都。虞封瀚见巫彭独自出来,知道地下有变,也无心追捕她,匆匆忙忙跳进青铜鼎中,进入密道寻找虞无极去了。 巫彭挟着甘棠,在城门口夺了两头飞虎,一路向西北而行。三天前,高阳之原飘起了雪花,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涌,一日一夜间覆盖了整片原野。巫彭身具水火元素力,丝毫不在意这点寒冷,但甘棠却受不了,一路上破口大骂,奈何巫彭精神力强悍,抗骂能力也出众,竟然毫不理会。 “喂,你这个死巫婆。”甘棠大怒,叫道,“这么多天也不说句话,把我憋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原来你还会被憋死?”巫彭淡淡地斜了她一眼,“我只以为两日后你体内的生命种子就会破体而出,将你撕裂而死呢!” “什么?”甘棠花容失色,愣愣地道,“两日……两日后我就要死了么?”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命之树的尽头 巫彭神秘地一笑,却不说话,甘棠失神地望着满目的雪原,喃喃道:“我……我真的要死了么?我怎么能死呢?还有黄夷部落的几百名族人要养活,他们……还在成侯山里苦等着我回来……我还有大仇未报……我几百名族人的血,就这样白白地流了么?我黄夷部落受了几百年的欺压,就这样算了么?” “谁没有仇恨?谁没有受过欺压?”巫彭悠悠地道,“英雄与凡人的不同,就在于,受了几十年几百年的欺压后,英雄最终翻过身,有能力去欺压别人;而凡人,在翻身之前,运气不好,被人一刀斩成两段而已。” “我不想死,这口气,我一定要出!”甘棠喃喃道,一张嘴,大蓬的雪花涌进她口中,一股冰凉的寒气直透肺腑。她缓缓转过头,望着巫彭,“你费尽心机掳走我,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抓我到这里,就是为了看我怎样死?” 巫彭淡淡一笑,转头望了望身后,满目雪花,丛林挂满冰霜,白雪铺满山岗,无边无际的风雪在虚空中簌簌抖动。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你长得再漂亮,死后的样子和丑八怪没有丝毫区别。”巫彭诡秘地朝她笑了笑,“你知道,我身怀水火二元素双修之力。你也知道,我的水元素力强,火元素力弱,水火不交融,二元素在体内冲撞,此强彼弱下,便会将我的精神撕裂,成为一个精神分裂之人。奢比尸族水火双修,都是平衡进展,否则就会成为一个变态的怪物。可我不行,我身在水系部落,自然偏重水系,对火系所得甚少,因此就需要加强火元素力。” “那又如何?”甘棠诧异地望着她,“干我什么事?” 巫彭笑容畅快,瞥了瞥她娇弱的身躯,咯咯笑道:“当然有很大关系了,你体内有生命之树呀!那可是最精纯的木元素力,仅次于木元素血脉者。木生火,难道你不知道么?” 甘棠脸上变色:“你……你是说……” 巫彭点点头,慵懒地抚摸了一下光洁如玉的面颊:“是啊!我只要将你体内的生命之树连根拔起,吸入我的心脏,火元素丹将它彻底吸收。嘿嘿,火元素自然会大涨,水火二元素岂非就平衡了么?” “你……”甘棠怒不可遏地望着她,目光仿佛比风雪还冷。 “你放心,那生命之树的根须长在你的金元素丹之中,我拔的时候一定会很小心的。你浑身的骨骼、经脉、气血中都蕴含木元素,我会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拔出来。届时,你会变成一小团软绵绵的肉球,皮肤包裹着血和脂肪,除此什么都没有。”巫彭咯咯直笑,在飞虎背上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很好,很好……你也放心,你的死亡即将是诸神所见过的最古怪的死法!”甘棠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气,还是怕,半晌才冷冷道,“我会代诸神见证!” 巫彭望着这个少女冷酷的表情,神情不禁一滞,勉强笑道,“只怕你没这个机会啦!” 甘棠漂亮的眼睛宛如一只野猫般细细地眯着,射出一股冰寒之意:“怕了么?堂堂七巫之一,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 巫彭咯咯一笑:“莫要逼我现在便动手。” “既然如此好的算盘,为什么不赶紧动手?”甘棠讥讽道。 “你以为我不想么?”巫彭淡淡道,“咱们身后一里之外,有个跟屁虫一直跟着,三天里和我已经交手十数次了,把我弄得疲惫不堪。若是得暇,你当我容你活这么久么?” “谁在后面?是少丘么?”甘棠惊喜之下,急忙回头望,飞雪无边,什么也看不到。她皱了皱眉:“你们交手数十次了?怎么我丝毫不知?” “你自然不知。精神力的较量无形无影,又怎会等同于莽夫似的刀剑搏杀?”巫彭瞥了她一眼,“也不怕你知道,那个跟屁虫是一头牲畜。” “阿金!”甘棠惊喜交加,“一定是阿金!除了开明兽,还有什么东西的精神力如此强悍!”她转头大叫,“阿金——快来救我!” 四野无声,面前的飞雪簌簌颤抖了几下,又开始无知无觉地飘落。 “你喊也无用。”巫彭森然道,“开明兽若是有把握救你,凭它那可怕的速度,早已经救走了。它精神力虽然强过我,但那精神风暴将我大脑轰得稀烂的同时,我也能将它轰成白痴。你在我身边,两股强大的精神力碰撞,你的整个大脑只怕都会被挤压成破鸡蛋壳。” 甘棠呆若木鸡。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逐巫之战 “这三日我们精神力碰撞了十多次,它早已将我的力量摸透。”巫彭哂笑道,“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这种神兽精神力强悍,异常精明,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冒险的。你见过猎豹什么时候惹过大象么?动物天性,可不像人类一样有什么舍己为人的心思。” 甘棠瞪了她一眼,继续大叫:“阿金——” 声音在空旷的雪野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巫彭也不理会,骑着飞虎悠然而行。又喊了七八声,忽然间背后百丈之外,金色的光影在飞雪中一闪,开明兽巨大的身躯出现在了甘棠的视野中。 “阿金!”甘棠惊喜交加,遥遥挥手,“快过来救我!” 开明兽身形闪动,犹如移形换影般已然到了三十丈外,却不再向前走。它蹲在雪地里,迟疑地望着甘棠,甘棠猛然只觉头脑一震,一股念头油然生起:“这个女人精神力太强,我无法靠近她。” 甘棠知道是开明兽和她对话,喝道:“不要管我!把这臭女人的脑袋轰成臭鸡蛋!” 开明兽为难地摇摆着头颅,金毛飞舞,将一股精神力送到甘棠脑中:“我还不是成年兽哎,在三十丈之外无法精准地施展精神风暴。而三十丈内,这个女人的精神力就可以对我构成威胁啦!” 甘棠撅着嘴,一阵憋闷,喃喃骂道:“笨阿金,懒鬼,馋鬼,回头见了少丘,把你卖给野蛮人,让你吃不到辣椒,喝不到美酒,吃不到烤肉……” 阿金呜呜地叫着,委屈地趴在雪地上。 “哈哈哈。”巫彭笑得前仰后合,“我没骗你吧?哼,在我的手里,谁都夺不走你!走吧!” 催动飞虎,踏着满目的积雪继续前行,甘棠一步三回头,那种凄楚的感觉看得阿金几乎要热泪盈眶,却是毫无办法,只好抖动鬃毛,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转过一片积满大雪的松林,站在山岗上,连绵起伏的雪岭下,葛邑城池的轮廓已经遥遥在望。高阳部族以涡水与高辛部族分界,涡水以帝丘北部的允泽为滥觞,流向东南,将高阳之原切割为两半。涡水东岸,由北向南分布着三座高阳部族的大城: 谯城,濒临黄河,乃是高阳西部第一大城,也是黄河两岸各部落物资交换的重地。有谯部落世代居住于此,城中有居民两万,战士五千人。 葛邑,葛天部落聚居地,以盛产葛布闻名大荒,周边种植着十万亩葛林,城中居民五千,战士两千人。 桑邑,鱼桑部落聚居地,以渔猎为主,也种植着大片桑林,养蚕制丝驰名大荒。城中居民三千,战士六百。 巫彭带着甘棠经高辛部族前往帝丘,葛邑乃是必经之路。 “这是怎么回事?”甘棠忽然望见远处的葛邑方向,浓烟四起,一片混乱。 巫彭淡淡道:“五日前,高辛部族出动一万大军攻打高阳,已然扫平了涡水周边的十多个小部落,正集中兵力攻打葛邑。” “什么?高辛出动一万大军……攻打高阳?”甘棠大吃一惊。炎黄联盟中各部落之间虽然各有仇怨,但表面仍旧保持大体的和平,一致对付三苗国,万人的战争近几年极其少见,何况是高阳、高辛这两大部族之间了。 “你知道为何么?”巫彭咯咯一笑,傲然道,“便是因为我!” 甘棠怔怔地望着她,巫彭把高阳部族发出檄文,驱逐巫者之事讲述了一遍,冷笑道:“且让苍舒那小子得意几日,待得我吸收了生命之树,再度归来,我让他们一个个匍匐在我脚下!” “嗯,祸族殃民能做到你这种地步,当真不易。”甘棠讥讽道。 巫彭怒气勃发,回头怒视了她一眼,却又笑了:“多谢夸奖。小妹妹,如果你能不死,只怕论起祸族殃民,我可是大大的不如啊!” 甘棠哼了一声,正想反驳,忽然巫彭沉声喝道:“噤声——” 甘棠一愕,纵目望去,却见数百丈外的雪原之上,一队人马自东南方向逶迤而来,一个个持矛弯弓,马腹上挂着巨盾,足有三四百人,在一个头戴奇形鱼纹冠的老者率领下,正从山岗下的一个豁口经过。 “这是高阳部族所属的东浦部落,看来是要去支援葛邑。”巫彭冷笑道,“前面那老者便是东浦君,哼,东浦部落擅长渔猎,却不知这回要做别人的猎物了。” “你怎么知道?”甘棠道。 “且看看便知。”巫彭咯咯一笑。 空中的雪花已经停了,四野茫茫,三百人的队伍排成一列纵队,在东浦君的率领下在雪岭下迤逦而行。东浦君遥望着远处的烽烟,回头喝道:“加紧行军,一个时辰内赶到葛邑!” 血气方刚的战士们齐声应诺,催动马匹,踩着一尺厚的积雪,艰难地跋涉。看看要通过隘口,猛然间东浦君一声大叫:“有埋伏!就地隐蔽——” 话音未落,猛然松林之中破空声起,嗖嗖嗖的箭镞从两面雪岭上的松林之中激射而来,东浦战士措手不及,顿时被射了个人仰马翻。一名手疾眼快者则撤出巨盾,翻身下马,蹲在雪地上,以巨盾将自己覆盖了起来。不过箭镞从两面射来,巨盾只能挡住一面,那战士还未来得及挥刃抵挡侧面,“噗”,一箭正中后脑,竟然从鼻梁间穿了出来! 那战士摇晃了一下,还未摔倒,忽然间头颅及面目缓缓变色,竟然成了土灰色的一块雕塑!眉目宛然,发丝纤细,却全然化成了一块泥土。 “扑通。”那战士倒在地上,头颅磕在巨盾上,四分五裂,化作了一地土灰色的尘埃。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独角狰,猎狞兽 东浦战士纷纷中箭,一时间惨呼四起,更恐怖的是,中箭的部位大片大片土化,有的人腹部中了一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变成了一坨丑陋的黄土,扑簌簌地变成粉末,然后躯干和四肢分裂开来。 “是高辛部族的垕土箭!贴近左面山坡,抵挡右面的袭击!”东浦君大喝一声,左手巨盾,右手青铜剑,率领战士们亡命冲向一侧的山坡。 “嗖——”一枚劲箭激射而来,东浦君巨盾抵挡,那枚劲箭噗地一声竟然穿透了巨盾,正中他的左臂。东浦君脸上变色,只觉左臂一阵麻木,瞬间没了知觉。 东浦君情知不好,四下箭镞纷飞之际,却来不及运转元素力化解,仅仅劈飞三枚利箭的当口,那股狂暴的土元素力便再也抑制不住。“扑通”,巨盾掉在了雪地上。左臂自肘部一下先是变成一条土块,随即化作满地的灰尘。 “啊——”东浦君惨叫一声,摔下战马。 “君上——”两名战士纵马而来,提起他朝山坡奔去。追来的劲箭嗖嗖嗖地射入雪地,竟然直没土中,连箭羽也没留在外面,便如一根青铜棍刺入了水面一般。 经过两三轮箭雨的突袭,三百战士损失达一百余人,族君身受重伤。不过此时东浦战士们已然奔到了一面山坡下,只要到了山坡底下,上面的敌人便无法隐藏起来在高处放箭,只消抵挡对面山坡敌人的攻击即可。 堪堪奔到山坡下,猛然中面前的积雪一阵翻滚,嗖嗖嗖嗖,积雪中射出数十道闪电般的细瘦黑影,直扑而来!甘棠远远地望着,那数十条黑影,竟然是一种形体狼一般大小的黑猫类怪物,长着四只獠牙,通体乌黑,只有眼睛闪耀着烂熠熠的光芒,极其诡异。 那怪物身形快如闪电,弹跳力极强,在地上一纵,便跃起三四丈高,蹿出去七八丈远,瞬间从松树枝梢、雪面下、半空中发起凌厉的攻击,眨眼便到了面前。东浦君强忍疼痛,嘶声喝道:“是猎狞兽——” 那猎狞兽闪电般从东浦战士的周围掠过,就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发动攻击,“嗤——”借着纵掠之势,獠牙和利爪从马匹和战士的腹部、脖颈等处一掠而过,顿时漫天血雨砰然爆起,战马惨嘶,战士狂吼,却是在这瞬间,肚腹和脖颈等薄弱之处竟被那猎狞兽硬生生撕裂! 那猎狞兽刚刚纵过去,便又倒纵而回,这次东浦战士有了防备,弓箭如雨,将十多头猎狞兽钉死在了地上,但剩下的猎狞兽又一次得手,二十多名战士惨嚎着捂着脖子倒撞马下。 “好恐怖的怪兽!”甘棠喃喃道,“这种猎狞兽是什么东西?” “高辛部族的狰狞军团可知道么?”巫彭淡淡道,“有狞必然有狰。狞便是这种怪物,属土系,长于潜地,突袭;狰则是一种状如赤色猎豹的奇兽,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狰喜欢猎杀大型动物,狞便与其合群而居,吃狰剩下的腐肉。高辛部族有奇人发明驯养狰狞之术,以一头狰配五十头狞,组成狰狞军团,专门用来猎杀、伏击。” 此时战局又发生了变化,猎狞兽虽然猎杀了近百名战士,但时间久了也丧失了突袭作用,东浦战士箭矢如雨,一头一头将那恐怖的怪兽射杀。正当稳住阵脚之时,两侧山坡突然响起一声嘎嘎的巨石交击之声,二百名浑身甲胄的轻装骑士出现在了两侧的山坡之上,当中是一头赤红的奇兽,状如猎豹,体型却有如一头猛虎,一只巨大的螺旋状独角傲然翘起,身后是一大蓬五颜六色的尾巴。想来便是那独角狰了。 这头独角狰上骑着一名战士,面色白皙如玉,额头画着一副古怪的符印图案,长长的黑发批在肩上,身上披着黑色的甲胄,手中却是空无一物。那战士凝望着山坡下结阵应对的东浦战士,一挥手,二百名轻装骑士呼哨一声,踏着积雪从山坡上席卷而下。 双方战士相隔百丈便开始了弓箭对射,那土系的垕土箭土化功能极其强大,而东浦部落却属于水系,用得乃是水系中的蚀水箭,一箭射中,整个身子以中箭部位为核心,肌体迅速被腐蚀,死相更惨。 甘棠亲眼看见数名战士被射穿喉头,身形摇晃还未栽下马,面孔便开始变黑,继而脸上肌肉腐蚀成了一团团的烂肉,大块大块的肌肉往下掉。等人跌倒在雪地上,已然化成了一副骷髅。 不过战事还是很快便结束了。 东浦战士虽然人多,一开始受到了劲箭和猎狞兽的突袭,三百人死伤二百,高辛部族的二百战士便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况且水系天生受到土系克制,东浦战士的蚀水箭根本射不透对方的巨盾,而自己附着有水元素的巨盾却不时被对方的垕土箭穿透,如此一来片刻之间一百名战士便剩下十多人,拼命杀出重围,护着断臂的东浦君朝葛邑的方向突围而去。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统帅季狸 高辛战士呼喝着欲策马追杀,那名长发战士喝道:“穷寇勿追!” 甘棠对此人甚为佩服,击杀了东浦部落三百战士,自身损失不过三十人,可谓一场完美的伏击,不禁盯着他观望。 忽然那战士的眼光隔着百丈的距离遥遥望了过来,甘棠竟然看到了他嘴角的一丝笑意,手臂一挥,喝道:“射——” 高辛部族的战士毫不犹豫,连目标也没看清,抬手弯弓,顺着首领手臂指向纷纷放箭。箭镞如雨,却是向甘棠和巫彭所在的方位射来。 甘棠大吃一惊,这人判断力倒还可以,尤为可怖的是,对手下战士如臂使指的能力,更是让人叹服。 巫彭却冷冷地盯着那闪电般的箭镞,冷然不语,待那箭镞射到丈许开外,忽然娇叱一声:“坠——” 说来也奇,密如飞蝗的箭镞随着这一声大喝,在半空中一抖,一头扎进了雪地之中,便如树上折断的树枝,零零散散落了一地。甘棠知道巫彭的神通,对高辛部族的箭雨也不以为意,让她惊奇的是,那些箭镞一插在地上,竟然嗖地一声直没入地底,连根箭杆也没有! “咦。”甘棠惊叫一声,“这是什么箭?好生奇怪!” 巫彭端详着雪地上箭枝射出来的孔洞,淡淡道:“这是土系的垕土箭,这地面在它面前自然如一片豆腐一般。”望着对面那长发战士喝道,“你是高辛八元中的哪一位?过来见我!” “好!”那长发战士响起一声轻笑,却纹丝不动。 甘棠忽然听见一阵咯咯的磨牙声响起,巫彭脸色一变,松林里座下的飞虎猛然狂暴了起来,怒吼一声,展翅欲飞,却被巫彭的精神力牢牢地镇住,丝毫无法动弹,不禁发出一声哀戚的惨叫。 就在这一瞬,甘棠已然看见了十多头猎狞兽从地下卷着雪花爆然而出,迎面扑来!她甚至连这些怪物的口涎都瞧得清清楚楚。 巫彭淡淡地望着,忽然喝了一声:“坠!” “扑扑通通”的落地声响起,那群猎狞兽一个个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砸在积雪中,乱雪飞溅。在雪地上奔行的猎狞兽身子一个趔趄,随即又爬起来急射而来。巫彭看也不看,轻轻道:“缓——” 猎狞兽的身形忽然一滞,快如闪电的身影转瞬竟有如蚯蚓一般在地上缓缓爬行,只是张牙舞爪,獠牙突张,拼命挣扎着往前奔,却有如驮着千斤重物一般。 百丈外的高辛战士响起阵阵惊呼,那长发战士讶然道:“好个预言术,当真叹为观止!您莫非是高阳部族的大祭司——巫彭大人么?” “不错。”巫彭傲然道,策动飞虎,缓缓走了过去。 那群猎狞兽龇牙咧嘴围在一旁,兀自不肯散去。不料正张牙舞爪间,三十丈外的阿金却抖动这金毛,懒洋洋地跟了过来,对这群恐怖的猎狞兽丝毫无视。猎狞兽们觉察到身后来了一头大家伙,刚刚回过头来正想张牙舞爪一番,一看见是开明兽,立刻呜咽一声,嗖嗖嗖地飞窜而去。开明兽连看也不看它们一眼。 这头修炼精神力的昆仑神兽,当真是傲得不得了。 “当真是巫彭大人!”那长发战士惊喜交加,策动独角狰迎了上来,远远地跳下来躬身施礼,“在下高辛八元中的老八,季狸。数日前就知道您离开杞都,往西北方向而来,我和大哥伯奋、二哥仲堪、三哥叔献率领一万大军进攻涡水,在涡水沿岸布防,就是为了迎接您的到来。没料到今日却在这里遇上了。” “原来他便是季狸!怪不得指挥能力如此出众!”甘棠暗道。 对高辛八元她可不陌生,高辛八元与高阳八恺齐名,是高辛部族的八大才俊,闻名大荒,尤其是这个老八季狸,乃是炎黄联盟中不可多得的天才军事统帅,六年前巫彭主政高阳时,曾经对高辛发动进攻,双方血战涡水,巫彭的大军便是被这个季狸打得落花流水,战死者近千人。 “嗯。”巫彭点头叹道,“久闻季狸之名,六年前涡水破我五大军团,斩首近千,果然少年可畏。” 季狸淡淡一笑:“彼时在下与大人尚处于敌对状态,不得不尽人事。五年前,吾父起兵叛乱,与高辛为敌,在下率领千余轻骑夜奔八百里,将他三千战士杀个一干二净,亲手斩下他的头颅。战场上,季狸绝不会对任何人仁慈,不过今日巫彭大人既然反出高阳,便是我高辛的朋友,季狸当执子侄之礼。” 巫彭淡淡一笑,却不做声,甘棠却笑得前仰后合,险险从飞虎上跌下来:“巫彭,你若有这样一个子侄,只怕要夜不安枕,辗转反侧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头颅就会被人斩下当酒壶了。”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桑邑城,鱼桑血 季狸毫不介意,仿佛骤然翻脸,弑父杀母再也平常不过,只是诧异地望着甘棠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从杞都带出来的一件宝物。”巫彭摆了摆手,显然不愿多谈,“目下战局如何?” 一谈起战事,季狸立时面色冷静,白雪般的面颊上现出一抹异彩:“高阳部族溃不成军,我已经扫清了涡水东岸的大小部落,远距离困住了葛邑,围而不攻,只是以游骑扫荡周边赶来的小股援军。三哥叔献正在攻打谯城,争取在熊图鄂援兵抵达前攻陷。” 甘棠奇怪地道:“葛邑之南,不是还有个桑邑么?你们竟然放过它?” “谁说我会放过它?”季狸微微一笑,“二哥仲堪正在猛攻,鱼桑君的大腿都让我二哥做了烧烤。” 甘棠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你们高辛正在闹饥荒么?人肉也吃?” 季狸龇了龇牙:“那要看谁的肉。你这个小姑娘肉嫩嫩的,味道蛮好。”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吼吼两声怒吼,季狸只觉脑袋一震,座下的独角狰嘎嘎嘶鸣一声,双膝一软,扑通摔倒。季狸脑袋发蒙,连元素力都来不及运转,重重地扑倒在地。 “想吃我的肉,看看我这个保镖答应否。”甘棠笑得前仰后合。 季狸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脸色一变,脚下泥土翻滚,凝成一把元素之剑,森然的剑锋对准了巫彭:“巫彭大人,这是何意?” “不是我。”巫彭笑吟吟地瞥了瞥身后,“诺,袭击你的人在那儿。” 季狸朝她身后一望,不禁呆若木鸡,却见三十丈外的松林中,正懒洋洋地趴着一头比猛虎还要大一倍的金毛怪兽。 “这是什么怪物?”季狸大吃一惊,“难道……方才以精神力轰了我一下的便是它?” “不错。”巫彭笑道,“这便是开明兽。是金之血脉者饲养的宠物,一路跟着我,便是要夺这个小姑娘,你要吃她,它自然要轰你。” “开明兽……”季狸呆若木鸡,喃喃道,“这……这等昆仑神兽,竟然出现在大荒……被它轰一下,也是百年难遇了。”他皱了皱眉毛,“巫彭大人,咱们这便要到营地去,让这头开明兽跟着,只怕颇有不妥。” “很好,你把它赶走吧!”巫彭淡淡道,“我也挺讨厌它。” “呃……”季狸望着这头开明兽,一阵苦笑。怎么赶?这种精神力奇兽,狰狞军团丝毫派不上用场,难道让战士们下马步行射杀它?难道战士们的大脑就是铁石做的么?想了半晌,季狸颓然道:“那边让它跟着吧!” 话音刚落,脑中又是嗡然一响,一道思感灌进了大脑,却是那开明兽发出一阵脑波,映在季狸的脑中:“很好,很好,我跟你们道营地去……有酒么?” “天哪——”阿金发出如此细致的脑波之时,颇不精准,周围的高辛战士同时收到了它的话,纷纷惊叫道,“它会说话!” 上百人呆呆地站在雪地上,失魂落魄地望着这头懒洋洋的神兽,作声不得。 桑邑城,城墙残破,尸体堆叠。 积雪茫茫中,城上的鱼桑战士迷茫地望着刺眼的白雪。比白雪更刺眼的,是城下高辛战士兵刃上的寒光。城下,黑压压的三千名轻骑甲士,排成了三列横队,手中骨矛朝天斜伸,密密麻麻的骨矛仿佛怪兽狰狞的獠牙,形成一片荆棘之林。 这群轻甲骑士身披厚厚的豪彘甲,灰色的头胄罩住了整个面孔,整个战阵冷寂无声,在冰雪之中透出森然的杀气。看得鱼桑战士心胆摧裂,满面惊惧。 鏖战三日,鱼桑部落的六百战士如今已剩下不到百人,甚至连平民都被征召守城,持着耒叉、鱼叉,握着石斧和木棒,一脸恐惧地望着军容整肃的高辛军团。城门两日前便已被摧毁,成了一座废墟,连贯的城墙在城门处形成“V”字形的豁口,可以说,只要高辛军团愿意,随时可以马踏桑邑,将鱼桑部落诛杀个鸡犬不留。 可是,两日来高辛军团只是进行骚扰性攻击,大量射杀鱼桑战士,摧毁他们的城墙,焚烧他们的房舍,毁坏他们的庄稼,让他们目眦欲裂,看得椎心泣血,却是无法反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在战火中毁于一旦。 一个断了腿了老者斜倚在城上的一块废墟上,浑身都是血迹,怀中却抱着一个幼小的女孩,目光迷乱,血淋漓的手掌正轻柔地抚摸着那女孩儿的秀发。 “君上,您的腿还痛么?”小女孩儿惊恐地望着老者的断腿,仰起脸问道。 “叫我爷爷吧!”那老者鱼桑君苦笑一声,“平日里爷爷规矩大,连自己亲人的称谓也不准称呼,儿子不敢喊我为父亲,妻子不敢喊我为夫君,便是唯一的孙女儿,也从未敢喊过一句爷爷。哈哈。”他忽然热泪纵横,“如今儿子死啦,妻子死啦,想听一听他们亲热的呼唤也不可能啦!人生至此,有何趣味?功名盖世,豪奢尊荣,又怎及得上亲人环绕,一家和睦?” 那小女孩似懂非懂,却欢呼一声,抱着鱼桑君的脖子喊道:“爷爷!爷爷!爷爷!采桑早便想喊您爷爷啦!” “采桑啊。”鱼桑君怜惜地望着她满脸灰尘的小脸,“你告诉爷爷,保全部落,一家人在一起重要,还是效忠部族,对十年未见的熊牧野忠心重要?” “我不认识那个熊。”小女孩撅着嘴巴摇头道,“可是我要爹爹、妈妈和奶奶。” 鱼桑君哑然。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 高阳,高辛 “君上!”身旁一个头发蓬乱,战甲支离破碎的战士惊道,“您……您是要……降了?” “嘿!”鱼桑君苦笑道,“今日即将覆灭,老夫才真正恍然啊!若是老夫还能还给你们父母妻儿,降了又如何?可是,鏖战三日,高辛部族欠下我血海深仇,老夫宁可轰轰烈烈地战死,如何能降!” “君上——”一个战士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大声吼叫道,“快看,东北方向——援军!” 轰,城上顿时炸了锅,衣衫褴褛的战士们精神一振,齐齐往东北方向望去,极目之处的雪原尽头,隐隐有一缕黑色的丝线正在快速移动。白雪交映,无比醒目。 仅仅一瞬间,那缕丝线嘿粗大了许多,甚至可以隐隐看到马匹的轮廓,众人眼前乱光刺眼,仿佛有无数的兵刃正迎着西去的落日,投射在桑邑城头。 “十里!”鱼桑君泪水奔涌,哈哈惨笑,“咱们有救啦!” “爷爷。”小女孩儿睁大眼睛望着他,“爹爹、妈妈他们能活过来了么?” 鱼桑君一愕,慢慢摇头,表情严肃起来,那个瞬间前还枯朽的老人忽然浑身焕发出王者的生机,傲然道:“叫我君上!” 城外的空中,一头黑色的信隼从北部的天空疾飞而至,在军阵的上空一个盘旋,落在军阵中央一名魁梧的战士臂上。那名战士从信隼腿上解下一卷丝帛,匆匆扫了一眼,手臂一震,将那信隼抛上半空,随即地上朝身边一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道:“仲堪大人,季狸大人传来消息,那个贵人到了。” 仲堪四十余岁,一身文雅之气,和熊弼子颇有相似之处,浑身上下挂满了金玉饰物。他比熊弼子更进一步,将满头的黑发编成了近百股,每股头发的发辫上都缀着各色玉玦,琳琅满目,头稍稍一晃便叮当乱响。 仲堪眼中霍然现出一抹异彩,淡淡道:“很好,八恺的仲容军团也到了,你是老二,我是老二,便看看哪个老二更厉害!” “当然是您这个老二厉害了。”身边那战士哈哈地恭维道,“您曾经夜御十女,仲容那软蛋,只配被女人夜御,他哪里是您的对手!” “混蛋,你以为这场战争是老二之战么?”仲堪哈哈大笑,面色一冷,大喝道,“前锋营,狙杀一切目标,一个不留!中卫营,突入桑邑,将它给我彻底摧毁!攻——” 三列横队,剩下一千名后卫营战士齐刷刷地排列在他身后纹丝不动,前两营同时呐喊,催动战马,犹如天崩地裂般杀向桑邑。 城上的鱼桑君将小女孩交给一名仆妇,在一名战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喝道:“鱼桑部落的荣耀在此一举!杀——” 话音未落,只见城内的雪地猛然向上涌起,“噗噗噗”之声不绝,那白雪覆盖的地面之下,竟然蹿出来近百条浑身漆黑的猫形怪物,快如闪电般朝众人扑去。也不管战士还是平民,老弱还是妇孺,嗖地掠过,尖齿和利爪便将人剖得肠穿肚裂,喉咙溅血。一时间惨叫之声布满全城。 “猎狞兽——”鱼桑君目眦欲裂,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较之城内猎狞兽的肆虐,城外的高辛战士更加恐怖,在前锋营弓箭齐射掩护之下,中卫营犹如一团滚烫的龙卷风一般突入了桑邑,一进入城内,便分做十个百人纵队,策马狂飙,所过之处,骨刃一掠而过,眼前所见到的东西无不四分五裂。 有些勇士呐喊着挥舞骨矛上前抵挡,高辛战队停也不停,前面战士挡开对方的骨刃,纵马而去,后来者纵马掠过,挥刃便将他握着骨矛的手臂斩了下来,接着的战士紧随而上一刀斩去头颅,随后的战士犹不过瘾,在无头尸身尚未栽倒的瞬间一刀将其腰斩……十数人奔驰而过之后,这个战士已然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这些高辛战士仿佛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发泄,纵马奔突,所见的一切都在刀矛之下化为齑粉。这些土系战士还想方设法在城内纵起了火,熊熊燃烧的房舍,哭喊奔跑的妇孺,残肢断首的战士,哈哈狂笑的杀人者……还有冰冷洁净的雪地,整个场面仿佛人间地狱。 “杀——”鱼桑君大吼一声,率领鱼桑战士冲下城墙,与高辛战士正面拼杀。不过刚下来数百人便被前锋营围住,这群高辛战士将鱼桑战士围城了一个圈,纵马奔驰,毫不停歇,仿佛一个急速转动的圆形绞肉机,凛冽的骨刃四下飞舞,每一刀都带走了一条生命,一片人肉。 鱼桑君被困在核心,上百名战士和平民簇拥在他周围四下奔突,却是突破不出去。前锋营战士箭射刀砍,这团巨大的“人肉”越来越小,越来越薄,不到半炷香时间,身边只剩下十多名战士,个个带伤,便连鱼桑君自己,身上也中了三箭一矛,倒在地上挣扎不起。所幸中的不是垕土箭,没有顷刻间化为尘土。 看来这垕土箭也不是可以大批量装备军团的,只能装备某些负担有特殊任务的战士。 便在此时,猛然东门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奔驰之声,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动了整个城池,甚至将城中的呐喊与哭泣,惨叫与嘶鸣尽皆掩盖了下去。 “杞都援军到了!” “是仲容大人!庭坚大人!” 一个正在浴血拼杀的战士惊喜之下回头望去,刚刚看到杞都的熊罴图腾旗帜,猛然间脖子一凉,脖腔热血飞溅…… “高阳熊的老二终于来啦!”城外按兵不动的仲堪哈哈大笑,挥手道,“好了,撤军!” “呜——” 凄厉的孛马号角响彻长空,正在城内四下奔突的高辛战士一闻号角之声,勒马奔回,各个纵队在城门口的废墟旁会合,纵马奔出了城外。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掠杀 这时候,仲容和庭坚的军团方才冲入桑邑。 烟尘与尸体,鲜血与白雪,惨烈的景象让所有的高阳战士目眦欲裂。仲容勒马立于西门的长街上,瞳仁贯血。 今年三十九岁的仲容,相貌慈和,为人却凌厉如锋刃。他在高阳八恺中年龄于仅次于愦恺,但八恺中却排行第七。高阳八恺并非是亲兄弟,乃是十多年前部族中八个投契少年结成的组合,苍舒年仅三十一岁,但武功才华均称道一时,七人便以他为首。仲容武功不著,却以兵法战阵驰名,他为人谦逊,自居第七。高辛八元恰恰相反,是高辛两个部落中各有四个亲兄弟,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亲兄弟四人,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亲兄弟四人,八人彼此投契,结为生死至交。 八恺和八元均是大荒中的一时才俊,偏偏处于两大敌对的部族,彼此均以对方为生平最大敌手,两部族和平时期暗中角力,战争时期便都渴望着在沙场上击败对手。 仲容一眼瞥见正在撤退的高辛军团,立时勃然大怒:“庭坚,你在此救治伤者,我去追杀仲堪那王八蛋!” 说完一声怒吼,率领千名轻骑直奔西门,堪堪到了城门的废墟,猛然瞥见城外三千战士黑压压一片,严阵以待。仲容大吃一惊,勒马停住,只听一声大笑声遥遥传来:“本人仲堪!仲容,此处残破,不值得本人驻跸,你我且到葛邑决一生死吧!” 仲容心中一沉,眼睁睁看着杀人者们嘻嘻哈哈笑着,拨马掉头,在后卫营长弓的掩护下,扬长而去。远远望去,便如一把斜长的锋刃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劈开了一道缝隙…… “仲容大人……鱼桑君快不行了!”这时候四五名战士抬着重伤垂危的鱼桑君来到他面前。 “啊,君上……”仲容大吃一惊,急忙扑过去,双手虚划,向他的体内输入一大团纯净的水元素力。 鱼桑君咳嗽几声,嘴角血沫直涌,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仲容苦笑一声,却不说话,眼睛只是茫然四顾。望着族人满地的尸体和残破不堪的家园,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仲容心中黯然,知道鱼桑君生机已灭,治疗乏术了。 “仲……仲容……”鱼桑君猛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喃喃道,“阴谋……大阴谋!” “我知道。”仲容黯然点头,“仲容来迟,以桑邑的力量,根本抵挡不了仲堪军团三天的攻势。他三天之后趁我军抵达时才破城,无非是激发我的怒火,将我诱到葛邑罢了。” “仲容大才……必能……必能为我鱼桑部落报了此仇!”鱼桑君口中血沫喷涌,咳咳地喷出一大团血块,眼睛四下里张望,“采桑……采桑呢?” “君上……”周围的战士呜呜痛哭,其中一名战士挣扎着爬起来,从城下一口井中将小女孩抱了出来:“君上,采桑在这里……她安然无恙!” “不要叫我……君……上——”鱼桑君厉声喝道,凄然长叹,“直到……眼睁睁看着……亲人……在眼前死去,老夫……才知道……世间权势……名声,敌不过……敌不过亲人在侧,子孙承……承欢。” “为何……为何老夫……非要死了才明白?”他爱恋地伸出血淋漓的双手,想去抚摸小女孩儿的面颊,小女孩早已经被吓得傻了,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爷爷,只是流泪,却说不出话来。 “采桑……叫一声……爷爷。”鱼桑君双目迷离,已然是濒死之际,犹自喃喃地道。 小女孩儿嘴唇翕动,充满恐惧的小脸一片惨白,好半天才哇哇地哭了出来:“爷爷——” 再看鱼桑君,早已经瞪大双眼神死魂灭,这最后一声爷爷,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啊——”仲容暴喝一声,抽出青铜剑狠狠地劈在了地上,嗤,入地三尺,几乎将整个剑锋都嵌在里面。他双眼通红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来人,全军集结,将高辛这群土狗杀个一个不剩!” 高阳战士气势悲烈,齐声“吼、吼”大叫,眨眼间两千战士尽数集结。 “七弟!”八恺老六庭坚急忙一把抓住他,急道,“你没听鱼桑君提醒么?他们明明有诈!只怕在葛邑张网以待!” “六哥。”仲容满怀悲郁,喝道,“仲容知其有诈,也要迎刃直上。” “你疯了!”庭坚长于政事,并不通军事,但为人冷静,喝道,“难道要把咱们两千战士尽数都葬送么?” 仲容长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六哥,便是明知敌人有诈,咱们也非去葛邑不可!葛邑只有区区两千守军,面临高辛三千人的攻击勉强可以守住,若是仲堪与其兵合一处,便是六千人,想攻破葛邑,可谓易如反掌!一旦葛邑有失,杞都西部门户大开,高辛君团便可以长驱直入。嘿,这个网,又不得咱们不钻!” 庭坚立时恍然,沉思片刻,叹道:“如此凌厉诡诈的战术,只怕是季狸那小子在指挥啊!哼,他八元之中除了季狸,还有谁能构想出如此精密独到的计谋!” “自然便是季狸。”仲容淡淡道,“仲堪一直扬言老二对老二,要与我一战。哼,他只配上床与女人一战,我真正的对手,是那老八季狸!” “呵呵,你不吃亏。”庭坚笑着点头,“你八恺中老七,他八元中老八,有言道,七上八下。嗯,好彩头。” 话虽如此说,但庭坚望着仲容铁青的面皮和指骨崚嶒的双拳,不由暗暗忧心:“老七兵法战阵当不输于那季狸,却远远不如他冷静啊!” 逐巫之卷 第二百六十九章 开明兽的手段 在他人眼中冷静多谋的季狸,此时正两眼冒火,盯着酒窖之中碎得满地的酒坛,恨不得把那个偷酒者活活剐了。可是,盯着那个喝得酩酊大醉,正呼呼睡得口涎直流的偷酒贼,即便喉咙中几乎要喷出血来,他也没敢动手。 因为,偷酒贼便是名叫阿金的开明兽。 自从开明兽跟着巫彭和甘棠进入高辛军团的营地,季狸便没有过过好日子。本来,驻守营地的八元之首伯奋还想以强弓将这头开明兽射死,起码将它拒之门外,没想到箭镞一射出,还没有开明兽跑得快。 一脸刚硬的胡须、身形魁梧如天神一般的伯奋几欲被这畜生气得吐血。后来想了个法子,派出高手以网罾诱捕,结果六名高手张着网,距离开明兽还有三十丈,忽然将网罾一翻,把自己给套了起来,然后一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却是被它的精神力轰击得险些成了白痴。 后来季狸出了个主意,开明兽的精神力再厉害,总无法穿透地面吧?咱们土系,进了地底还不是像到了自己家里么? 伯奋大喜,派出十二只猎狞兽,远远地钻入地面,向开明兽的方向掘进。不料那些猎狞兽在地底下钻得不亦乐乎,却是在五十丈外兜圈子——它们比人类还精明,傻子才想靠近开明兽呢! 伯奋气得险些昏厥,大怒之下命令三名精通地行术的高手潜入地底,突袭开明兽。没料到这三名高手进了地底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仿佛当真回了自己家一样。伯奋等了三个时辰,只看见开明兽懒洋洋地坐在辕门前的雪地上,却不见那三名高手突袭。 后来伯奋等不及了,托巫彭以精神力探查。巫彭远远的以精神力和开明兽一接触,便道:“莫要等了,你的手下早已在地底闷死了。” “怎会这样?”伯奋立时傻了。 巫彭摇摇头:“他们正在地下潜行时,被开明兽的精神力催眠了,结果在地底睡着了……那还有不死的么?” 伯奋当场崩溃,喃喃道:“这是头野兽么?它是我大爷!”最终无力地摆了摆手,“莫管它了,只要它不破坏咱们的营地……爱作甚作甚吧!” 战士们也齐齐松了口气,谁愿意跟这头诡异的神兽为敌啊!三千战士,尽皆对巫彭不满至极:“你自己要逃就逃吧,干嘛要惹来这头麻烦不断的家伙?你自己都驱逐不走它,干嘛还要我们出手,白白折损了三名高手!” 随后,更麻烦的事情来了。 这开明兽在杞都偷酒,喝馋了嘴,守在辕门外一方面是为了甘棠,另一方面却是闻到了营地内的酒香,垂涎欲滴。伯奋找人对付它时,它不敢造次,但伯奋通令全军不搭理,开明兽立刻便觉察到了战士们对自己杀气消失。 它大喜过望,摇头晃脑地竟然朝辕门走了过来。驻守辕门的战士瞠目结舌,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开明兽精神力强大,随便释放出一团脑波,把辕门边的战士脑袋弄得迷迷糊糊的,竟然眼睁睁看着它大摇大摆地进了营地。 营地内巡逻的战士也呆住了,一想,既然辕门守卫都放它进来了,自己又何必跟这头神通广大的神兽过不去呢?因此全都不理会,看见它就远远地躲开,竟把这么大的一头野兽当成了空气。 等伯奋和季狸知道的时候,是一大群战士饿着肚子来诉苦:“大人,那头开明兽太欺负人了。我们战队每人两斤烤肉,两斤麦饼,一斤酒,今日午时刚刚分发下来,却被那开明兽给抢了!” “啊?”伯奋和季狸大吃一惊,“它……它怎么会跑进营地来抢你们的酒食?” “我们也不知道啊!”战士们哭丧着脸,“我们战队十人,围坐在营帐里吃喝,那开明兽忽然闯了进来,吼吼的叫了两声,我们全都昏睡不醒,待到醒来,酒全被它喝光啦!肉也被他吃光啦!就剩下几块麦饼,被它啃了两口,嫌不好吃扔在地上……那饼子上全是它的口水,能吃么?” 伯奋和季狸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良久,伯奋无力地摆了摆手:“随它,随它……咱们三千大军的酒食,怕养不起个畜生?只要它不伤人,莫理会它。” 至此,开明兽阿金算是过上了天堂般的日子,白天在营帐之间溜达,闻见哪座营帐里有好吃的东西,大大咧咧便闯进去吃个溜溜圆,然后躺在巫彭和甘棠所在的营帐外睡大觉。巫彭和甘棠若是出帐,它一骨碌就醒了,麻溜溜地跟在她们身后,即使巫彭参加军事会议也不例外。 把巫彭弄得不厌其烦,却是无可奈何。甘棠则是没口子地夸它,把开明兽夸得心花怒放,吃得舒服,喝得痛快,还能得到表扬,整日写意得眉开眼笑。 若是少丘这个穷酸主人知道自己的宠物混得比自己还滋润,真不知做何感想。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章 葛天氏族(一) 这一日,让季狸怒不可遏之事终于发生了。 原因起于高辛君团的司务兵,酒被开明兽喝得太多了,严重供给不上,结果每日都得跑到营地后面的酒窖内去般。开明兽犯了疑,觉得这个家伙怎的像神仙一般,只要出去溜一圈就能搬来美味的酒。它便悄悄跟了过去,正好跟进那间巨大的酒窖。 高辛部族乃是土系,在黄土之中开辟一间临时储酒的酒窖轻而易举,也并未做什么防御,结果开明兽一见之下眼冒金星,一个精神风暴把那司务兵给轰晕了,将酒坛尽数砸烂,灌了一酒窖的美酒,自己躺在酒海里可劲儿的喝…… 季狸得报,慌不迭地跑过来一看,顿时傻了——这酒是他对付高阳军团的武器! 高辛部族属于土系,元素力无法生出烈火,但酒可以啊!一般是绝对没有人以火来对付水系的,季狸却想反其道而行之,火烧高阳军团! 但,酒尽数被一头畜生给糟蹋了。 季狸气得满眼金星,拔出青铜剑便要向喝得醉醺醺正呼呼大睡的开明兽斩去,伯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且慢,这孽畜精明无比,睡梦之中也有所防备,你杀不了它的!若是激怒了它,此处是营地之中,眼看仲容的大军就要抵达葛邑,激战在即,一旦营地被它破坏,只怕咱们就会全军溃败!” 便在此时,忽然有战士飞马来报:“大人,仲堪大人已经从桑邑撤退回来了。按您的吩咐,就驻扎在葛邑西门一里之外!” 季狸瞬间冷静了下来,和伯奋出了酒窖,沉声道:“高阳军团是否进了葛邑城?” “是的。”那战士答道,“高阳军团由仲容率领,三千轻甲骑兵紧咬着仲堪大人追了过来,我们在外围的游骑与其略一接触便掩护仲堪大人撤退了回来,高阳军团从南门进入葛邑。” “很好!很好!”季狸眼中精芒闪烁,森然道,“天要灭高阳,谁都救不得你!”他大喝一声,“来人!吹号角,全军集结,与仲堪大人会合,进攻葛邑!” “八弟,那个火攻之策……”伯奋皱眉道。 季狸望了望正在呼呼大睡的开明兽,怒不可遏:“便是不用火,难道我就灭不了仲容么?” 高阳之野,冰雪匝地,旷野垂悬。 站在葛邑城头望去,连绵起伏的葛林在冬日里高擎着光秃秃的枝条,宛如城下高辛大军那纷乱的刀矛之阵在无穷无尽地延伸。 一葛一裘经岁,一钵一瓶终日。葛天部落是出名的以闲散而又勤劳著称的部落,历时之悠远据说比伏羲氏还早,世代便以种植葛林为业,与世无争。他们以葛茎中提炼出来的纤维织布,所织出来的葛衣、葛履乃是大荒中人夏天必备衣装;而以葛根酿出来的葛根酒,更是口味独特,甚至南方三苗国的人都为之倾倒不已。 然而,它的不幸,便是处于高辛、高阳两部族交界处的要道。从杞都到尉城,取直线距离,恰恰葛邑处于其上。因此两族恶战,涡水边,葛邑城,变成了避不开的战场。至于南面百里外的桑邑,只是用来牵制或者布置疑兵的倒霉蛋;北部三百里外的谯城,则是黄河两岸面对更大范围争霸的要塞;葛邑,才是两部族之战中角逐的主战场。 只要破不了葛邑,高辛军团死都不会绕过去攻杞都;高阳军团只要葛邑在手,随时都可以跨过涡水进攻高辛部族的主城尉城。 仲容站在葛邑城头,默默忖度着葛邑的战略位置,一边遥望着城下军容肃然的高辛军团。六千大军此时已然全数集结,在城下布成了三座方阵,每座两千人,隐隐然从西、北、南三个方位形成了钳形攻势。 每座方阵最前面都是五百名巨盾手,分两重排列,战士们竖起巨盾横在队伍之前,各形成了一道长达百丈的盾墙;其后便是五百名弓箭手,仅仅贴在盾墙之后,宛如要伺机跃出来的毒蛇一般;最后则是一千名轻骑甲士,骨矛斜举,密密麻麻的骨刃反射着雪地上的寒气,凛冽至极。 “北部方阵是伯奋,南部方阵是仲堪,西门正对的是季狸。”庭坚沉声道,“三人各自主持一座方阵,相隔二百丈,遥相呼应,难道他们想从三面发起齐攻?” “哈哈,他们三面攻击最好!”一旁的葛天氏大笑道。 “氏”在炎黄联盟是个极为崇高的称谓,炎黄中的部落之主大都称“君”,只有神农部落、女娲部落等寥寥几个历史悠久的上古部落之主,不像三苗国,随便一个中小型的部落就敢僭妄称氏,这也是导致炎黄不满的一大因素。而葛天氏乃是比伏羲更早的古帝,氏这个称谓源远流长,炎黄之中谁也无甚异议。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 葛天氏族(二) 仲容斜睨了葛天氏一眼,城头上战士们全副甲胄,严阵以待,但这个巨大的胖子却斜倚在一张葛藤椅上,椅上铺着厚厚的白虎皮,两侧冰冷的条石地面上,还跪着四名盛装少女,冰雪严寒的天气里,只穿着薄薄的丝衣,绝美的身材玲珑浮凸,白腻的肌肤和酥胸大部分裸露在外,冻得瑟瑟发抖。脸上却强自欢笑,冻得乌青的纤手上,托着是个白玉托盘,分别盛放着百年陈酿的葛根美酒、产自遥远的南海之滨的龙眼、几块烤得金黄却发出难闻之气的烤肉、葛根粉制成的焦黄发脆的甜饼。 这个体重三百斤、身高只有八尺的巨大胖子,正微闭双目,粗笨的手指敲打着葛藤椅,任由一名少女小心地端起青铜樽,将葛根酒喂进他肥厚的嘴唇。 葛天部落以交易葛布和葛根酒闻名,部落富有,族人安逸,蓄奴之风甚盛,这些来自三苗、戎狄的奴隶在葛天部落极受欢迎,甚至各部落沦为奴隶的平民他们也照买不误,以之种植葛林,织布酿酒。几乎每一户平民都会拥有两三个奴隶。 这种蓄奴的风气无论是面临戎狄、东夷战争压力的金天部族还是崇尚渔猎的杞都,都是不可想象的。也只有那种农业发达或者淫祀之风较重的部落,才会对奴隶有比较现实的需求。自然,农业部落奴隶是为了开垦农田,崇尚淫祀者则是为了杀奴祭神。 但炎黄联盟中至今尚无以奴隶来作战的傻子。据说在蚩尤血劫中,各部落战士死伤惨重,曾经狂热购买奴隶,驱之作战,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奴隶的战力非但不如职业战士,甚至连平民也不如,一到战场立马倒戈,更有些与对方略一接触便溃败,反而把自己的战阵给冲击的七零八落。黄帝定鼎后,各部落对蓄养战奴便失去了兴趣。 “为何?”庭坚对葛天氏的享乐至上见怪不怪,奇道,“三面齐攻,我们需要分兵守卫啊!如此兵力单薄,只怕难以持久。” “庭坚大人有所不知啊!”葛天氏微微睁开双目,面对这个杞都贵胄,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赔笑道,“老夫这座葛邑城,正面临与高辛部族争端的主战场,因此数百年来不住加厚,坚不可摧。”他傲然翘起了足有三四层肉的下巴,“那些土系高手可以施展元素力摧毁弱小部落的城墙,且让他来动动我葛邑试试?” 庭坚沉思片刻,慢慢点头,讶然道:“看不出来,氏君颇懂守城之道。” 葛天氏哑然半晌,烦闷地呷了口酒,苦笑道:“老夫平生最喜享乐,坚决不想死,奈何这葛邑城却是两族战争的前线,为了保命,研究醇酒美人之余,不得不关注如何防御啊!”他心头暗骂:“娘的,还不是被你杞都给逼得么?若是高阳不搞出那多事,老子何苦担惊受怕,每年都要耗费人力物力加厚加高城池。” “季狸不会分兵进攻!”仲容忽然沉声道。 “啊,为何?”庭坚与葛天氏一起惊讶地看着他。 仲容凝目望着城下,一脸重忧,淡淡道:“他若分兵便好了,分兵之后,各以两千战士攻城,你我战士则有四千,北、西、南三门可以投入近一千五百战士。攻城者与守城者接近一比一,他季狸可能攻下来么?” 两人顿时恍然。葛天氏难得地扬起身子,一名盛装少女急忙拿过一只枕垫搁在他身下:“仲容大人,这帮王八蛋不三面齐攻,又分兵作甚?” “若是季狸这么容易便让人猜出他的意图,他早已被无数对手砍掉了脑袋。”仲容转身望着他,“氏君,他的狰狞军团到了何处?” “呃……老夫怎知啊!”葛天氏皱眉道,“老夫接到苍舒大人的命令,要我守城,便将兵力收缩于城中不出,哪里知道他的动向。” 仲容一脸不可思议:“难道让你守城……你便老老实实的从未派游骑到过城外?” “自然!”葛天氏理直气壮,“苍舒大人的命令,老夫焉敢违背。” 仲容脸色惨变,怒视着他:“也便是说,这葛邑周围,便是高辛军团如何折腾,你也丝毫不知么?” “他还能如何折腾。”葛天氏微微慌乱道,“周围尽是葛林,他总不能一把火给我烧了吧!” “氏君!”仲容厉声喝道,“你在这城中喝酒享乐,却知不知道四面八方无数部落的战士纷纷赶来支援?苍舒大人命令左近六个部落派人而来,到如今有几人进了这座葛邑城?” 葛天氏额头见汗:“只有……只有东浦君率领十几名战士到了,个个受伤,正在城内将养。” “六个部落一千余人,只有十几人抵达!”仲容怒不可遏,“你可知道为什么?只因他们全都在葛邑郊外中伏!尽数覆灭啦!可怜那些战士,奔驰数百里赶来支援,明明敌人在西面,明明葛邑未被攻破,却在葛邑之东遇上了伏击!若是你派出游骑,保持葛邑东侧道路畅通,那一千多名各部落战士,会冤死他乡么!” 葛天氏浑身肥肉发抖,哭丧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工神罚(一) “七弟!”庭坚见葛天氏太过难堪,知道仲容有些过火,何止道。 “六哥。”仲容惨然道,“氏君如此一来,非但那一千战士冤死,连葛邑周围敌人如何埋伏,如何布置我们都两眼一抹黑了,又如何判断季狸的战略企图?” 便在此时,忽然城上的战士呼喝起来,仲容和庭坚抢到城垛口往下观看。葛天氏也脸上惨变,喝道:“快,快,把老夫扶起来!” 四名盛装少女急忙放下白玉托盘,将他巨大的身躯搀扶到了城墙边。战士们都拥在城头弯弓搭箭全力戒备。 城下百丈之外,军阵之前,忽然地面翻涌,坚冰与白雪四散,冷硬的黄土竟然如喷泉一般缓缓涌起,直堆叠起两丈高下,形成了一个方圆三丈的黄土台! 仲容等人不由诧异,这群土狗在搞什么?土系神通只要达到第四劫的“藏纳劫”便可以移土成山,军中的伯奋和季狸只怕都上窥“藏纳劫”的门径,虽然未必达到“藏纳劫”上品形成元素之龙的境界,但堆起土山绰绰有余,却又筑起个土台作甚? 若要压制城头的箭镞,起码这土山也该堆到四五丈高,与葛邑城墙的高度持平才是。 众人疑惑不解,此时,季狸所在的方阵中忽然走出一名身着墨色巫觋长袍的女人! “哗——”城头战士顿时乱了起来,众人都认得,这名巫觋竟然是高阳部族的大祭司巫彭! 巫彭掌握高阳政权十年,担任高阳大祭司近三十年,在高阳部族几乎是半神般的存在,无论在高层还是民间,都拥有至高无上的号召力和影响力。高阳部族的战士和平民几乎就将她等同于水神共工在人间的代言人,一见巫彭居然出现在了敌人的阵营中,心中均是止不住的骇异。 仲容这时候才明白了季狸的意图,不禁额头满是冷汗——他竟然是要以巫彭这个杀手锏来分化瓦解己方的战斗力! 炎黄联盟虽然因为巫彭叛出高阳部族弄得沸沸扬扬,但事实真相只有那些高层贵胄才清楚,普通战士和平民虽然略有耳闻,却不明白来龙去脉,心中对巫彭的崇拜与迷信并没有彻底抹掉,一旦巫彭以精神力蛊惑人心,可当真棘手至极。 庭坚和葛天氏也醒悟了过来,脸色顿时灰白一片,葛天氏浑身肥肉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喃喃道:“完啦!完啦!好日子到头啦!”他无限留恋地望着自己的葛根酒、细腰翘胸的女奴、还有百食不厌的葛粉甜饼,忽然有一种凄凉之意。自己为什么这么苦,哪怕生在另一个偏僻点、穷点的部落也好,当个部落之君还能享受到百年之后安然死去,虽然当个葛天氏日子富裕,生活舒服,却每年都要面临两大部族之间的兵祸战乱,担惊受怕,说不得正在美女身上享受,一刀就被人斩掉了头颅。 这时候众人又是一声惊呼,葛天氏收拾心绪往城下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身材修长端庄的巫彭缓缓踏上土台,身后却还跟着一头飞虎,虎背上骑着一名身材动人、裹着狐裘的少女。巫彭在土台正中盘膝坐下,那飞虎便驮着少女在一旁静静地卧倒。 “这少女便是少丘要寻找的甘棠么?”庭坚诧异道。 “想来是了。”仲容皱眉,“巫彭掳走甘棠,究竟是什么目的?怎的把她带到两军阵前的土台上?难道要以之祭天么?” 两人均是不解其意,皱眉望着。 巫彭刚刚上了高台,忽然间方阵之中一阵大乱,犹如波开浪裂般一分为二,战马群嘶,慌慌张张往两侧疾奔,战士拼命勒马抽打也制止不住。有些马匹干脆四蹄一软,扑通摔倒在地,把马背上的战士摔得一溜滚。 “咦,传说季狸用兵如神,怎的手下战士比老夫的奴隶还没有规矩?”连葛天氏都不禁诧异,“这是在演什么戏?” 话音未落,却见季狸的战阵中懒洋洋地奔过来一头躯体庞大的金毛怪兽,形似猛虎,头如骆驼,怪异至极。那怪兽悠悠然地从军阵之中走了过来,所过之处人仰马翻,高辛战士狼狈不堪。 那奇兽竟然一路跟着巫彭到了那高台下,在距离巫彭不远的雪地上一趴,开始晒着太阳,伸出爪子懒洋洋地挠痒。墨色袍服的巫觋、骑着飞虎的少女、懒散挠痒的奇兽,在剑拔弩张的战阵之中甫一亮相,便让人觉得怪异无比,也好笑无比。 “莫非这便是开明兽!”庭坚忽然叫道。 这自然便是芳名“阿金”的开明兽了。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人工神罚(二) 巫彭连到高台施展精神力,鼓惑城中战士都不得不带着甘棠,也是怕自己一走之后被开明兽将甘棠抢去——除了自己,整个军中还没有人能抵挡开明兽的突袭。 问题是,开明兽可不管她面临多么严峻的局势,它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救甘棠。只要巫彭带着甘棠,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便是洗澡如厕也在门外守着,莫说是两军阵前了。 但洗澡、如厕可以被容忍,剑拔弩张的军阵前开明兽再跟,季狸就无法容忍了,堂堂雄伟之师,被这头畜生给搅和成了什么样子! “给我射杀它!”季狸大喝,“五百弓箭齐射!” 阵前的巨盾手一俯身,中间的弓箭手前冲数步,张弓搭建,嗡然响动,密集的箭镞朝高台之下的开明兽激射而去。箭镞尚未落地,众人只见眼前金色的光影嗖然一闪,开明兽不见了踪影。 嗡——箭杆插在雪地上,犹自震动不已的当口,光影又是一闪,开明兽一溜小跑地走了过来,踩着那些箭枝,竟然在原地一卧,将箭枝坐到了屁股底下。 城上的战士轰然大笑,葛天氏更是笑得肥肉颤动,波浪起伏。 “季狸小儿!”仲容大笑道,“连个畜生都对付不了,还是回尉都找你奶妈哭鼻子吧!” “季狸乖,不哭鼻子。”庭坚大笑着应和,“羞愧地一头撞进母猪的肚子里,重新投胎!” 城上的战士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打跌。城下的战士虽然不敢笑,却都同情地望着自己无敌的统帅,只觉这么对付一头畜生,当真…… “射——”季狸恼羞成怒,大喝道。 箭镞开始追着开明兽射击,开明兽烦不胜烦,干脆跑到高台后趴了下来,继续守着巫彭。这回箭镞射不到了。 “给我张网,将高台四周围起来!”季狸怒道。 近百名战士奔出方阵,手中拎着一道近百丈长的巨网,开明兽一见巨网就烦躁,冲着战士吼了一声,那群战士如遭重击,扑通一声倒下一大片。 季狸目瞪口呆。这时北部的方阵之中奔来一名战士,摇摇喊道:“季狸大人,伯奋大人言道,且莫管这畜生,攻城要紧!” 季狸强自按捺,狠狠地摆了摆手,方阵恢复原状。 见众人不理会它了,开明兽忽然站了起来,鬃毛一炸,抬起头颅若有所思,猛然间一声怒吼,身形嗖然蹿出,便如半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闪电般,瞬息间不见了踪影。 “咦。”季狸倒诧异了,“这畜生哪里去了?难道被我吓怕了么?”但心中隐隐知道,这畜生是未必会怕了自己的。 但无论如何,这头讨厌的畜生终于是走了,眼前清净了。 “高阳子民——”巫彭端坐在高台上,见开明兽走了,心中一松,这才有情绪施展既定的计划。她眺望望城头,声音平淡,但城上城下却清晰异常,便是相隔百丈,也只觉在自己耳边喃喃低语一般。 “八恺乱政,苍舒弑君,高阳部族已经惹来了神罚!”巫彭的声音里充满了让人朦胧之力。 她宝相庄严,双手捏着巫印,一团淡淡的光芒在她指尖闪耀,那是庞大的精神力凝聚而形成的元神之气。屈指弹动,精神之力一团团弹飞到空中无形无影地散布开来,笼罩着整座葛邑城。 “信我者得永生,叛我者遭神灭。你们是诸神的子民,高阳部族为八恺篡夺,已然临于深渊之上,烈火边缘,勇士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剑,杀死你们所能看到的所有高阳贵胄吧!这一刻,你们是神的使者!你们是神的宠儿!向这苍天与大地,这神创的世界,用刀剑展露你们的骄傲,表达你们的忠诚——” 喃喃的絮语直贯进每一个人的耳朵,这一瞬,城头上的所有人,耳朵之中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那缕声音在回荡,它钻进耳鼓,钻进大脑,钻进他们身体里每一个地方。无数的战士面色血红,如痴如醉,手中握紧了骨刃与骨矛,弓箭与石斧,望着周围的同伴,面色渐渐狰狞。 仲容猛然一咬舌尖,噗地喷出一口血,脑筋瞬息清醒,望了望周围,心中发沉,顿时一声暴喝:“巫彭——” 双手一翻,水元素力奔涌而出,在城头上织成了一片巨大无匹的水幕天壁,企图抵挡那股精神之力。但精神力无形无影,根本不属于五元素范畴,水元素又如何能破得了。眼见得周围的战士渐渐露出无情的杀机,仲容大喝一声,将水幕天壁移上半空,猛然催动元素力,那片水幕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坚冰,哗地碎裂,冰冷的冰凌散布全城。 正在呼哧呼哧与精神力抗衡的葛天氏脸上一接触冰凌,倏然一呆,顿时清醒过来,却发觉自己的手已然掐在了一名女奴的脖子上,立时额头上汗如雨下。他手一松,那名俏美的女奴翻身栽倒,竟是已然被掐死! 葛天氏极其宠爱这四名女奴,顿时心疼得直打哆嗦,但更庆幸的是,自己捡了一条命。 城头的战士受此刺激,也尽数恢复了神智。也幸亏巫彭离得远,攻击范围过大,若是近处集中攻击一人,只怕仲容以下,谁也挣脱不出来。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工神罚(三) “妖人!”庭坚嘶声大喝,拔出青铜剑,狠狠劈在城墙之上,朝四周战士吼道,“大家切莫信她妖言蛊惑!这妖人精神力厉害,她是为了让咱们自相残杀,好让高辛土狗到咱们高阳部烧杀抢掠!” 城上战士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也是了,每个大部族都有自己的巫觋,她在高阳部族呼风唤雨,让高辛灭了高阳对她有甚好处?巫觋背叛部族之事极少,反之部族内争权夺利却屡见不鲜。 “信口雌黄。”巫彭淡淡地笑道,“你以为高阳战士都是白痴么?你八恺杀害族君,篡夺君位,我誓死反对,遭受你们追杀,这才连夜逃出杞都。哼,帝尧和太巫氏联合下令,命高辛部族吊民伐罪,恢复高阳正统!事实真相如此,焉容你出言狡辩!” 城上也有不少从杞都赶来的战士经历过颛顼宫血战,亲眼见过巫彭与假熊牧野联手,指挥幽冥甲士发动攻击的可怖场景,见她如此诡辩,不由纷纷怒骂。但葛天部落的战士却是茫然不知,望着仲容和庭坚的表情便多了几分怀疑。 仲容喝道:“巫彭,任你谎言汹涌,又掩盖得了谋杀族君熊牧野的罪名么?”庭坚不禁苦笑,熊牧野明明未死,这个说他杀,那个说她杀,只怕熊牧野不死也被迷糊死了。 “巫彭,你以他人假扮熊牧野,将颛顼宫的宫卫炼成僵尸战士,诛杀部族长老,又与三苗国、虞部族和高辛连年发动战争,葬送了我多少高阳男儿!你还知耻么?”仲容厉叱道,“若非是你挑起此次战争,引得高辛土狗杀过涡水,我高阳部族又岂会一片血海烽烟,残垣断壁!我高阳各部落有多少战士因你而死,你还有脸站在此处么?” “信我者得永生,叛我者遭神灭。”巫彭也不恼怒,哀悯地摇摇头,“诸神啊,宽恕他们吧!”她凝望着城头忽然眼泪奔涌,“仲容,庭坚,若是你们还有丝毫良心,就不要让诸神惩罚这些无辜的战士!不要让女人失去丈夫,让老人失去儿子,让孩子失去父亲!让他们一家人团聚,让他们幸福安乐地过日子吧!” 仲容冷笑:“诸神与我们同在!难道你这个妖言惑众之徒,也敢迷惑诸神么?” “住嘴——”巫彭厉声大喝,“仲容,神罚已然降临,就让你看看诸神是站在谁的身边!” 仲容一怔,和庭坚对视了一眼,见战士们都露出惊惧的神情,却不知如何应对。难道这女人真能降下神罚? 甘棠坐在巫彭身边的飞虎上,咯咯笑道:“巫彭,你还挺会表演的呀!连神罚都敢吹嘘!” “哼。”巫彭瞥了她一眼,傲然道,“神与我同在,天地之间的秘密,又岂是你这个黄毛丫头能理会得了的。” 甘棠惊疑不定,眼睛叽里咕噜转着,却不明白她到底如何才能降下神罚。要知道,这神罚可不是凡人以元素力所能模拟的,一旦触怒诸神,那种庞大的力量直可以毁城灭国,毁天灭地。正因如此,神罚极少降临大荒,自颛顼帝以降,二百年来,大荒之中还从未有过神罚,众人几乎都要忘记了诸神的存在。 “诸神啊!”巫彭朝着她轻轻一笑,转过头仰望城头又开始哭喊了起来,“饶恕他们吧!我,巫彭,愿意折寿十载,为这些迷途的战士承担您的震怒,万方有罪,惟予一身!诸神啊,请熄灭你的怒火,减轻您的霹雳之怒,向这些失去信仰者略作薄惩,由我替您来教化他们吧!” “呸。”城头的仲容按剑而立,冷冷道,“折寿十载?诸神应该把你这妖妇挫骨扬灰才是!” “他们在干什么?”庭坚忽然惊道。 众人望去,却见三座方阵中的高辛战士齐齐跪伏在地,随着巫彭一起三拜九叩,口中跟随巫彭振声呼喊:“信我者得永生,叛我者遭神灭。惩罚那些渎神者吧——” 六千人同时呼喝,声音惊天动地一般,众人站在城头都感觉到城墙在簌簌发抖,不禁面色骇然。葛天氏喃喃道:“他们疯了么?” 话音未落,就在这惊天动地的呼喊中,高阳战士只觉脚下一阵颤动,地面仿佛如波浪般翻滚,南门、西门、北门,三座高大的城门猛地如巨大的龙蛇般剧烈地抖动,随即向上一抛,又重重地陷了下去,远远望去,三座城门如同被地面吞噬一般,轰然一声巨响,四五丈高的宏伟城墙霎时间四分五裂,在漫天的尘灰中,塌散成了一片碎石! 四千名战士除了一千余名后备力量,大多数聚集在城头,谁也没有想到城墙会突然塌陷,三千名战士撕心裂肺的呼喊中,轰隆隆地被卷入山洪般的乱石之中。当初葛天氏为了保命,修建这座城墙不惜成本,均是以巨大的条石砌成,唯恐不坚固,被土系高手以移土成山之术给轰塌。这时候那些巨大的条石全成了要命的凶器,从四五丈高的空中跌落,数千名战士被巨大的石块砸个正着,一个个骨断筋折,被砸成了肉酱。 尘烟散尽之时,满目尽是巨石、尸骨、鲜血和一堆堆不分彼此的肉酱。场面之惨,直如人间地狱。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五章 神秘杀人术(一) 此处乃高阳之原的西部,水网纵横,丘陵迭起,桑、葛、柘、榆、杉,密密麻麻的树林覆盖了山冈,在凛冽的西风中被冰雪雕成了玲珑莹白的琼枝。结冰的河流在低洼之处流过,积雪覆盖这坚冰,在夕阳下银鳞抖动,仿佛蛰伏的龙蛇排挞而去。 正奔行之间,前队的战士忽然一声惊呼:“季狸大人,前面有人!” 季狸纵马跃至队伍前面,哼道:“是否追上仲容的败兵了……”正说着,遥遥往前方望去,不禁一呆,却见百丈之外,一人一马孤零零地立在雪原之上。在呼啸的风中凝立不动,仿佛在静静地等待他们。 季狸心中狐疑,沉声道:“前锋营跟我过去,中卫营、后卫营以作战阵型散开,命令两翼游骑扩大搜索范围。走!” 两千战士哗地在雪原上散布开来,季狸率领五百前锋营小心翼翼地策马驰过去,走进了才看见那却是一名高辛战士,一身黄色的甲胄,骑在战马上,动也不动。那战马也如木雕泥塑一般。 “大人,这是咱们的哨探!”一名战士道。 “是炎琨么?”另一名战士居然从背后认出了这名哨探,喊道,“你在那里作甚?” 那炎琨仍旧一言不发,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寂静无人的雪原之上,一人一马凝立在满目的积雪之中,端的诡异。 季狸默不作声,缓缓策马奔过去,走到那炎琨背后两丈,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沉若冰雪。身后有战士奇道:“大人,这炎琨到底怎么了?他们二十骑哨探在前面开路,怎的他自己却在这里?” 季狸挥鞭一指前方:“你再往前看。” 身后的战士们纷纷伸长脖子,眯着眼睛望向东面的雪原之上,不禁同时呆住了。 此处是一片山冈中间的缓坡,缓坡中间是杂沓的乱雪,被无数的马蹄踩出一条光滑的道路,看来仲容便是从此处逃走。周围是连绵的榆林,也不知生长了几百年,枝干虬生,造型怪异。就在这道路中间,他们的二十名同袍,每隔数十丈便有一人呆若木鸡地在马背上静静伫立,一律面朝东方,仿佛栩栩如生的冰雕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高辛战士纷纷惊呼,“他们怎么了?” 季狸长叹一声,从背后的中空牛角弓囊里抽出一枚箭枝,折下箭镞,轻轻掷了过去。嗖地一声撞在了炎琨的后背。诡异之事发生,僵立不动的战士,身子忽然四分五裂,哗地散开,仿佛被砸碎的一尊陶俑般散了一地! 高辛战士目瞪口呆。这种场景他们见得多了,中了垕土箭的人,被箭镞上的土元素入侵,身子便会化作泥土。 “难道他是中了垕土箭?”前锋营统领鼎枭喃喃道,“据说高阳部族曾经从帝丘购买过一批垕土箭……” “他不是中了垕土箭!”季狸凝重地道,驱马到了战马的旁边,细细查看,原来那战马双目紧闭,却在酣睡。这情景实在诡异,正在追踪敌人的战士,忽然在马背上化成了土像,而战马却站在地上呼呼大睡。 季狸皱着眉头,跳下战马捡起一块炎琨化成的土块握在手心闭目沉思了片刻,道:“炎琨的土元素力炼到了什么境界?” “据说修炼到了第三劫的‘无破劫’。”一名与炎琨交好的战士道。 季狸点点头:“是‘无破劫’的中品境界。嘿,垕土箭上附着的土元素力,力度与第一劫‘无攻劫’中品的力度相仿,一支垕土箭,也不过能使人的某个部位土化,又怎能使达到无破劫的炎琨全身化为土像?除非他浑身中了十支以上的垕土箭,体内的土元素力方才抵抗不住垕土箭的土元素力攻击,被土化。” “可是,方才没看见他身上中箭啊!”一名战士喃喃道。 季狸大踏步走到二十丈外凝立的第二个战士身边,果然也与炎琨一模一样,身上罩着甲胄,甚至双臂扔在作出抖动缰绳的姿势,脸上表情栩栩如生,张开嘴巴仿佛在大声呵斥马匹赶路,身体却已然化为土像! 季狸细细查看他的全身,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更没有箭镞射中的痕迹,看来是在全速疾驰的过程中突然体内发生变化,竟就在一瞬间凝结。 “难道就没有丝毫外力施加?”季狸诧异无比,“将人土化或者石化,是土系元素力特有的能力,难道有极其厉害的土系高手突袭他们?可是,如果有高手突袭,怎么后面的战士土化之后,前面的战士已然毫无觉察,仍旧赶路?要知道他们负担的使命是侦查敌人,在明知前面有八九百名敌人的情况下,是极其警惕的呀!” 季狸一头雾水,心中泛起一股寒意。 这时候前锋营的战士已然将前面的十八名哨探全都查看了一遍,与炎琨一模一样,身体化为土像,马匹闭着眼睛在沉睡。 “大人,这……”鼎枭迟疑道,“咱们是否继续追杀仲容?” 季狸咬了咬牙:“追!” 说完翻身上马,刚刚在马背上坐稳,忽然身体一颤,只觉一股极为怪异的气息缓缓涌来,他凝目四顾,雪原沉寂,榆林静谧,只有大雪压断枯枝的嘎嘎声偶尔传来…… “大人——”一名战士惊叫道,“你看……浊尹他……” 季狸霍然回头,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在自己前锋营的队伍之中,一名战士静静地骑在马背上纹丝不动,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战士,瞬息间化成了土像!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六章 神秘杀人术(二) “怎么回事?有没有发现敌人?”鼎枭大怒。 “没有……”浊尹周围的战士惶然摇头。 “不可能!”鼎枭嘶声道,“你们在他外围,怎么最外围的战士没有事,偏偏他……” 战士们面面相觑,只觉头皮阵阵发凉,若是真有敌人,能消灭里面的同伴,凭什么就不能把自己给灭掉? “大人!”鼎枭满头汗水,“这……是否是个警告?” 季狸哼了一声,扬声喝道:“哪位土系的高人在此?若是想与季狸一战,这便出来!” 四周悄然无声,喊声在山冈间回荡不息。回答他的,依旧是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单调之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雪原中,更添幽秘之意。 “继续追杀!”季狸大怒,挥鞭喝道。 “吼——”众战士齐声呼喝,一起催马奔驰,不料刚刚奔出十数丈,只听队伍之中哗啦啦一阵响,七八名正在策马驰骋的战士身体忽然四分五裂,栽倒地上,化作一地尘埃! 队伍中一阵惊呼,饶是这些战士如何凶悍铁血,但面对无形无影的对手和无可抵御的杀人方法,仍是禁不住的浑身颤抖,充满了惊惧。 “你究竟是什么人?”季狸嘶声大喝,忽然间纵身跃起,嗖地蹿上一株榆树之上,纵目四顾。一看之下,身子重重一颤,险些从树枝上跌了下来。 榆林与雪原中依旧无人,在队伍两翼的百丈外,便是自己撒出去的两队游骑,防备仲容杀个回马枪,从两翼包抄自己。他站在林梢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翼的游骑正在忠于职守,整整两百骑,一个不少。 可是,那两百战士却是如此诡异,静立在雪原之中一动不动……季狸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已然尽皆化成了土像! 季狸提着青铜剑,茫然站在积雪的林梢,怔怔地望着长空与雪原。这片冰雪的世界,在他的眼中忽然陌生无比,充满了难测的杀机与凶险的气息。 他呆呆地站了半晌,跳下树梢,落地一个踉跄。鼎枭急忙奔过来扶着他的身子,却见这个无敌的统帅这时候充满了疲惫,无力地摆了摆手,喃喃道:“撤退……” 回去的路上再也没有了死亡,季狸却如死亡一般,脸色更加惨白,漆黑的长发与死白的面孔对比更加鲜明,无比诡异。战士们谁也不敢打搅他,默默地在雪原上奔驰,马蹄上沉闷而无力。 这是季狸生平所遇到最诡异的凶杀,杀人者渺不可测,杀人手段无可防御,杀人动机无可猜测,这一切让这个少年统帅涌出一股无力之感,他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半日前还以精准的谋划霹雳般摧毁了仲容的四千大军,可是半日后却又被一个无形无影的对手悄无声息地摧毁了他的斗志。 回到葛邑,城中战事早已平定。伯奋、中凯和巫彭等人正在葛天神殿议事,甘棠照旧坐在巫彭身边,被俘虏的葛天氏和东浦君坐在下首的葛藤坐垫上,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因为议题便是如何善后葛邑。 “氏君。”伯奋端坐在葛天神殿的正中,那原本是葛天氏的位置,笑吟吟地盯着脚下的大胖子,“既然你愿意投降,我高辛自然不拒绝。我不收回你对葛邑的治理权,但我会另外委派高辛战士担任葛邑统领,替你防守城池。如何?” 葛天氏微微有些意外,肥厚的下巴抖动了几下,也不知是喜是悲:“大人宽宏大量,老夫自然感激涕零。老夫老矣,只求能带领葛天部落安逸地过日子,嘿,这种大部族之间的征伐,又岂是我们这些小部落所能干涉的。” “如此想最好。”伯奋点点头,“但你要记住,虽然你葛天部落的葛布和葛根酒对我高辛部族很有用处,但你葛天氏却不比葛布更有价值,甚至离开你葛天部落的族人,葛布和葛根酒照样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若是你对我高辛不忠,休怪我灭了你的族!” 葛天氏淡淡道:“大人,如此你最好立刻将我葛天部落斩尽杀绝吧!” “为何?”伯奋讶然道。 “经此一役,老夫算是活明白啦!在你们这些大部族的夹缝中,我们这些小部落忠也是死,不忠也是死。老夫此后,只愿平安地享受醇酒美人,你高辛统治了葛邑,保护老夫过这种小日子,老夫便替你们生产葛布和葛根酒;若是你打不过高阳,保护不了老夫,老夫便替高阳来生产葛布和葛根酒。”葛天氏冷冷道,“老夫忠于你们作甚?高阳被你们打跑,老夫不会自不量力来抵抗你们,难道你们被高阳打跑之后,还指望老夫奋勇抵抗高阳么?” “如此势利之徒,还留你作甚!”仲堪拍案而起,激动得头上的玉玦环饰叮咚作响。 伯奋也愕然,忽然间哈哈大笑,摆手让仲堪坐下,朝着葛天氏笑道:“氏君,你真算是活明白啦!如此,我倒也放心了!”然后笑吟吟地望着东浦君,“东浦君,你呢?是否也向葛天氏学而习之啊!” “呸!”东浦君怒目而视,一手抱着断掉的左臂,冷然道,“老夫世世代代乃是高阳子民,高阳有难,毁家纡国,马革裹尸而已。焉能学这无耻的贱人,跳梁的小丑!” “好气节!”伯奋击掌叹道,“如此,我只好斩掉你的头颅送往杞都了。好歹也能让你的一部分回归故里。” “谢了。”东浦君冷冷道,“斩首之时用快刀,让老夫见识见识你高辛的刀法!”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占领军 高辛战士们崇敬地望着这群视死如归的战士,一时失神。便在这时,季狸满脸铁青地走了进来。 “八弟。”伯奋诧异道,“怎的此时便回?歼灭仲容了么?” 季狸颓然坐下,举起几案上的青铜樽猛灌了几口葛根酒,把雪原中遭遇的诡异狙杀讲述了一番。众人顿时呆住了。一片沉默中,甘棠忽然笑道:“咦,你这个无敌狸猫居然也被人搞得灰头土脸?倒也难得。” 季狸怒目而视,却拿甘棠无可奈何,半晌才道:“大哥,我已经命令全军警戒,在没有弄清楚对手的杀人手法之前,只怕我们整个行动都会受到影响。” “不错。”伯奋点点头,皱眉道,“你至今也想不出眉目么?要说能将土系的战士化成土像也并不稀奇,只要那对手的土元素力强过他,就能将他化为泥土。可是,明明百丈之内毫无人影,对方又是如何将内围的战士土化,而外围的战士却懵然不知呢?” 季狸颓然道:“这也是小弟想不明白之处。” 甘棠听着他们讲述这种奇怪的现象,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望着巫彭道:“喂,你活了这么大年纪,有没有听说过这种诡异之事?” 巫彭大怒,她自负美貌,最在惜自己的容貌和年龄,生平也最恨别人说她老,事实上她四十多岁,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左右。偏生甘棠对她恨之入骨,女人也敏感,知道巫彭恨什么,常常拿此事来刺她。 忽然间巫彭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她,脸上一片怪异之色。 正在这时,前锋营统领鼎枭慌乱地奔了进来,满脸骇然:“大人,东浦君那十几人在刑场被人救走啦!” 仲堪大吃一惊,一跃而起,叮铃铃之声充满大殿:“有敌人进攻了么?” “没……没有发现。”鼎枭强自镇定道。 “是什么人救了他们?”伯奋道。 鼎枭瞥了瞥季狸,一脸惊惧:“不……不知道,属下赶到的时候,只发现神殿外的刑场上十多名战士尽皆……尽皆化成了土像……东浦君等人不见了踪影……” “哪个王八蛋干的?抓住你老子非剥了你的皮不可!”仲堪脸色铁青,手中的青铜剑喀地将一株巨桑劈为两段。 伯奋、季狸和巫彭则是站在葛天神殿前的广场上,一片沉默。 地上散了几堆黄土块,那是化作土像的战士崩裂所致,还有几个战士则仍旧僵直地站在周围,举着手里的骨矛和骨刃,表情生动,宛若活人,只是肤色和眼珠都已经凝成了土灰色。 季狸遇到狙杀时,伯奋等人并未在场,虽然对季狸的转述感觉诡异,却远远不如眼前这种真实的场景来的震撼,一时间内心翻腾,浓烈的恐惧感遍布全身。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敌人? “哎呀。”甘棠懒洋洋地骑在飞虎上,打了个呵欠道,“高辛的英雄统帅们,你们若是觉得害怕,还是哇哇地哭出来吧!别让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还强自摆谱。” 高辛战士一起怒目而视。 甘棠翻了翻眼睛,不予理会。 “大人……”一名战士飞马奔过来,恍然大吼道,“又发现两名战士土化!” 众人大吃一惊,跟着那战士往前奔去,转过两个街角,果然见一处路口的岗哨位置上,两名持矛警戒的战士浑身僵立,面色土灰。旁边的两匹战马也逼着双目,在冰天雪地中沉睡。 “你到底是谁?出来——”季狸嘶声大喝,狠狠地一掌拍在那名土化战士的头颅上,喀的一声,尘土飞溅,瞬间前还是鲜活的血肉之躯扑簌簌地化作一地尘埃。 然后冲到街头,双手握着青铜长剑,脸色狰狞地四处怒视,宛如疯狂一般。 “八弟!”伯奋大吃一惊,急忙抱住他,俯在耳边低声道,“不可对战士遗体无礼!更让战士们觉察到咱们内心的恐惧!否则军心必乱!” “我何时恐惧了?”季狸脸色狰狞,“这王八蛋杀了我如此多的战士,我要复仇!我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伯奋担忧地望着季狸的神情,无言地摇了摇头,目光一瞥之间,忽然发现巫彭静静地站在一匹沉睡的战马前,左手紧贴着战马的头颅,双目微闭,脸色怪异。 “巫彭大人。”仲堪也发现了巫彭的异样,急忙道,“可有发现么?” 巫彭闭目不答,甘棠撇着嘴道:“她是大祭司嘛,马死了,自然要哀悼凭吊一番啦!” “哼。”仲堪对这个口齿刁滑的古怪少女也甚是头痛,撇开头不说话了。 众人正绝望之时,巫彭忽然睁开了眼睛,淡淡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伯奋、季狸和仲堪等人一起惊道。 巫彭笑着摇摇头:“很快你们便能见到他了。”说完大袖一挥,“跟我来。”缓步在雪地上漫步向东而行。 众人一头雾水,便连甘棠也兴致大起,不待巫彭精神力催动,主动催促飞虎跟在她身后,季狸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暗中调集了五十名前锋营的战士,一律装备垕土箭,一旦发现凶手就射他娘的。 逐巫之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杀人者,少丘 浩劫后的葛邑,狭窄的街巷周围满是燃烧的房舍与废墟,尸体仍旧没有处理干净,檐下、街头、井沿、户牖等处伏尸遍地,凌乱的家什用具经过高辛战士的抢掠,废弃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向东弯弯曲曲行了百丈,果然又看见两名战士跨马持矛站在长街之上,浑身僵硬早已死去。季狸等人目眦欲裂,巫彭走上去抚摸这马匹的头颅,一股无形无影的精神力灌输入战马的体内,忽然手心一震,只觉另一股庞大的精神力直撞过来,硬生生将她的手掌弹开。 “大人。”伯奋沉声道,“有什么发现么?” 巫彭面色古怪,却摇头不答。季狸忽然冷冷道:“大哥,你还没看明白么?这是一条逃亡的路线!” “什么逃亡路线?”伯奋奇道。 “那神秘人救了东浦君之后,将神殿前的战士土化,带着东浦君等人从这条路线逃亡。”季狸这时冷静了下来,仿佛一条觉察到猎物的猎狗,一片狂热之色,“一路遇见巡逻的战士,立即出手击杀。哼,从这个方向来看,他是向东门逃去,咱们不必迟疑,直接赶到东门!”季狸嘴角露出一股残忍的微笑,“东门战士众多,如果我所料不错,只怕会死得更多!” 巫彭这时抬起了头,淡淡一笑:“季狸所言不错,这是个很有趣的敌人,我已期待他很久了。” “好!赶赴东门!”伯奋大喝一声,“全军示警,调集三千战士赶赴东门!” 早有战士将伯奋的命令传达下去,立时远处传来唔唔唔的孛马号角之声,瞬息之间,轰隆隆的铁骑震撼了全城。此次高辛部族出动的六千战士尽是精锐,铁血征伐,从无败绩,虽然这个敌人的恐怖之处已经传遍了全军,但一旦正面遭遇,季狸相信谁也不会胆怯。 待众人赶到东门,果然又在一处倒塌的房屋旁发现了四具化成土佣的战士,其中一名战士甚至面朝城墙,作出突刺之态。显然是发现了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杀。 城门口已然有二百多名战士来往巡逻,料来敌人并未从城门大摇大摆地出去,却是越城而过,不用问,城墙上的战士定然也会遭到毒手。 季狸神色狂热,纵马直奔东门,这时已经有两千多名战士在城门周围驻守,等待统帅的号令。 “开城!”季狸大喝道,“敌人并未走远,高辛的勇士们,杀——” 城门轰隆隆开启,季狸和仲堪一马当先,奔出城去,伯奋则率人登上城墙,加强防御。巫彭却没有随他登上城墙,戳唇一声呼哨,自己的那头飞虎从远处飞掠而来,她跨上飞虎,带着甘棠跟在季狸身后,出了城门。 东门之外,茫茫雪原依旧如来时一般静谧,夕阳已落,朦胧的暮色笼罩雪原,宛如罩上了一层薄纱。远处传来野狼的嗷叫,悠远而深邃,空中没有一只飞鸟,沉闷的冬云笼罩长空,浓重得宛如涂了一层铅,在久远的岁月中苍然发灰。 成了城门,季狸狂喝一声,正待催马狂奔,忽然城头的伯奋嘶声大喝:“八弟,当心——” 季狸猛然一勒缰绳,那战马前蹄高扬,希律律一声长嘶,与疾奔中猛然停住。城头上忽然间鸦雀无声。 铮的一声,青铜剑掣在手中,季狸凝目望去,不禁一呆,只见昏黄的夜色中,白惨惨的雪原深处忽然现出一尊巨大的影子。那巨影一路西来,踩踏着厚厚的积雪,孤单的影子在雪地中无比刺目。 “那是怪物?”战士们纷纷交头接耳,伸长脖子观望,距离有些远,视野模糊,却有些看不甚清。 季狸长长吸了一口气,神色一瞬间冷静无比,将青铜剑横在马背上,端坐不动,静静地等待着那巨影。 那巨影越来越近,终于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了高辛战士的面前,赫然是一头巨大的奇兽,骆驼头,狮鬃,虎身,遍体金毛…… “阿金——”甘棠失声叫道。 巫彭呵呵一笑:“不但有开明兽,还有你盼了许久的人儿。” “少丘……”这时候甘棠也看清了,开明兽巨大的背上,一个懒洋洋的少年一步三晃,端坐着似乎在打盹。这时双方大约三十丈,连眉目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少年长相清秀,却极瘦,一脸的惫懒之气,即使在打着瞌睡,嘴角也在微微翘着,仿佛在做什么好梦。 “少丘,你这死东西,还假装睡觉!”甘棠惊喜过后,却气坏了,自己担惊受怕这么久,惦念着他被困在地下封印中无法逃出,这死人还睡得蛮香。 少丘正酣睡间,听到甘棠的斥骂,顿时打了个寒战,睁开了眼睛。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望着巫彭身边的甘棠,对两千余人的战阵睬也不睬,微微一笑:“野梨子,我来啦!” “少丘……”甘棠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我还以为你再也出不来了呢!明日生命之树就要破体而出啦,我就要死啦,我还想着死后去找你呢!” 少丘吓了一跳,慌忙摆手:“别别,鬼我可不想见。你虽然长得漂亮,变成鬼魂只怕也恐怖惊人,我胆小,莫要被你吓死了。” “贫嘴!”甘棠扑哧一笑,伸手抹了抹眼泪,“你怎么追到这里的?是阿金去接你的么?这死阿金,两军阵前正撒着欢就跑了,我还以为它不管我了呢!” 开明兽委屈地哼哼了几声。少丘笑道:“它是感应到了我,跑去接我了。这大冷的天儿,若非躲在阿金浓密的鬃毛里,我可怎生熬过来呀!” 逐巫之卷 第三百章 五元素的奥秘(一) 季狸一直诧异地打量着他,自己追杀那个神秘的凶手,怎的跑过来一名稀奇古怪的少年。他皱了皱眉,淡淡道:“你便是那个金之血脉者少丘?” 少丘嬉笑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季狸哼道:“你可看见有十多名东浦战士向东而去?” “看见了。”少丘点头道。 “他们去了哪里?”仲堪大喝道,“除了东浦战士,还有多少人?” “这位……咦,你编的头发蛮好看的,叮叮当当,耳朵不怕聋了么?”少丘正说着,望着仲堪那几十条缀满玉玦环饰的发辫好奇地道。 仲堪气得七窍生烟,喝道:“老子在问你话呢!” “哦,哦。”少丘恍然,以手指了指身后,“那些东浦战士就十多人,没有别人了,我刚刚把他们送到百里之外,告诉他们径直往前走,就可以遇上仲容的大军,这便赶回来了。” “你说什么?”城上城下顿时呆若木鸡,三千名战士鸦雀无声,骇然望着这个瘦弱的少年。 少丘眨巴眨巴眼睛,诧异地望着他们。甘棠惊道:“你……少丘,你说什么?你把他们送走……方才是你把他们救出葛邑的?” “是啊!”少丘打了个呵欠,不满道,“野梨子,你知道我多累么?我在地下封印数日不眠,好容易破掉封印爬出来,就听说你被巫彭这老妖婆掳走了,于是带着金破天和戎虎士立刻追踪过来。唉,几日前高阳之原雪下得真大,足迹很快就被覆盖了,急得我四处兜圈子,后来遇见了先期追踪过来的孟贲等人,这才找对了方向。” 季狸等人心中狂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呵欠连天的少年,一些战士甚至悄悄拉开了手里的弓箭,箭镞森然对准他。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城墙高耸,积雪覆压,城上城下三千战士,无数高手,面对着这个荒原中孤单的少年,均是涌出一股股的寒意。 “可怜我骑着飞虎在雪原中跋涉,后来连那飞虎都活活累死了。”少丘哭丧着脸道,“孟贲那帮家伙的独角兕体力强悍,骑着实在舒服,这时候才怀念起我的阿金呀!今日上午,正发愁之时,忽然阿金跑过来找我,这才免去了在雪原中跋涉的日子。不料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仲容的败兵,一个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说是后面有个叫季狸的家伙在率兵追杀他。” “哼。”季狸冷哼了一声。 “哦?”少丘诧异道,“你就是季狸?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季狸冷冷道。 少丘摇摇头,道:“你的水元素力很强大,我不费吹灰之力灭掉了你的哨探,却不得不对你有所顾忌。也好,此举原本就是给高辛一个警告,既然当时便是你在场,再好不过了。” 原来少丘方才打瞌睡倒也并非是装睡,他这两天真是忙晕了。 带着金破天、戎虎士和孟贲等独角兕战士一路西行,遇见仲容的败兵之后,闻得前面有两千大军正在追杀,少丘便让金破天和戎虎士二人带着仲容撤退,因为王子夜的奢比尸族正从杞都方向朝此处赶来,他们可不认得仲容,一旦遭遇非打个唏哩哗啦不可。 后来想了想,少丘也命孟贲率领黄夷战士随着撤退。孟贲和柯野大为不满,嚷嚷着要救甘棠,少丘气道:“你们以为披上乌铜甲便是乌龟了么?你们的面前有两千大军,你们二十一名战士可以击败两千高辛战士么?” 孟贲等人不说话了。 然后少丘骑着开明兽迎着季狸大军而上,击杀哨探、消灭两翼游骑,迫得季狸撤回葛邑。接着他又潜入葛邑,却恰恰遇见东浦君即将被斩杀,只好出手相救,带着东浦君逃出葛邑城,驱驰百里,见他们送到安全地带,让他们与仲容大军会合,然后又马不停蹄赶回葛邑。 如此长途跋涉,莫说是他,便是开明兽也几乎累得趴下。结果,一人一兽赶回葛邑之时,开明兽闭着眼睛边睡觉边走路,少丘则缩在它的背上呼呼大睡。本想到了葛邑悄悄把甘棠救出来,没想到路上一人一兽都睡着了。 好梦正酣,却到了葛邑城;刚一睁眼,面前却是三千敌军。 少丘一边讲着,一边懊恼地抽打着开明兽的脑袋,骂道:“都是你这个懒鬼!笨猫!好好的干嘛要睡着?” 开明兽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一副委屈之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日子爽得不得了。鬃毛上一股酒味,定然是偷偷喝酒了,哼,居然还长胖了一圈!”少丘只觉酒虫从腹部往外钻,越说越怒不可遏。 “呃……你还是别打它了。”甘棠违心地道,“其实这些天它也蛮辛苦的。” 开明兽喜笑颜开,冲着甘棠嗷嗷地叫了两声,随即又被少丘一拳给打得脑袋耷拉了下来。 高辛将士望着这个瘦弱的少年和他的宠兽,想笑,却又心里发寒,怎也笑不出来。季狸和仲堪对视了一眼,沉声道:“我那些战士,你是如何将他们变为土像的?” “这个简单呀!我也是刚刚悟透五元素的奥秘,要不要我告诉你?”少丘笑道。 “五元素的奥秘?”季狸雪白的脸上猛然一抽搐,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口气却极为淡漠,“什么奥秘?”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一章 五元素的奥秘(二) “你看。”少丘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忽然银光闪耀,一股锋锐无匹的金元素力奔涌而出,缓缓溢出了指尖,竟就在指尖上两寸的高度凝成了一枚有若实质的金元素球!表面银光环绕,元素球本身凝聚不动,但表面却有一层淡淡的光芒在流动,夜幕之下无比醒目。 城上城下惊呼一片,季狸眸子收缩,沉声道:“你居然可以将元素力凝成实质!” 要知,元素之力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一股天地之气,无形无影,无可捉摸,金木水火土五元素修炼者将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凹坑,吸引着各系元素力向自己体内凝缩,最终化为大小不一的丹体,藏于不同的脏体内。但即使是在脏体内的元素丹,也并非就是实质,只不过这股元素力高度凝缩而已。 至于元素高手将之催发出体外,凝成各形各色的元素之器,烈火之剑也好,凝沙之剑也好,身子金系的百兵也罢,虽然全然逼真,却并非实体。因为体内高度凝缩的元素丹尚非实体,更何况元素丹所催发的元素力了。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怎的能将自己体内的元素丹凝成了实体一般,还逼到指尖之上?完全不可能啊!金元素丹只能在肺部存在,离开了肺部,人还能活么?莫说离开人体,便是在体内崩裂,人也必死无疑呀!甘棠就是例证。这少年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我恕你眼拙,此球还没有达到实体的地步。”少丘遗憾地道,“你眼力不好不是我的错。” 季狸气得脸色更白了,强忍着气,道:“也罢,此球如何能让我的战士化作土像?” 这个奥秘事关重大,如果不明白其中的秘密,他就无法破解少丘的杀人手段,难以抵御事小,最可怖的是它会在人的内心留下挫败的阴影,让这个无敌统帅每每念及都又无可抵抗的感觉。众人也全都明白了这点,大气不出地看着他。 “少丘。”甘棠忽然道,“不要告诉他们。” 少丘迟疑了一下,城上的伯奋忽然道:“少丘小友,如是可以见告,伯奋不胜感谢。” “好吧,我本也没打算隐瞒。”少丘坦然道。 “你总是不听我的话!”甘棠怒道。 少丘苦笑:“野梨子,你知道我的心愿,便是要探求出为何五元素使大荒间杀伐不断的秘密,而元素自身的相生相克之道,便是其奥秘所在。我不自专,有所发现便要让世人知道,好让他们好好思考五元素为大荒之人带来的灾难。” “哼!”甘棠冷冷道,“你以为他们对五元素奥秘了解的越多,杀戮便会越少么?人性本恶,尤其是五元素使他们如此?” 少丘愕然片刻,沉思着摇了摇头:“人性并非本恶。你还记得曾经在固鸠部落中救了咱们的那个孩子固蕖儿么?他那样天真,那样富有爱心,可是,我想,他长大之后还是会向面前这些高辛战士一样,变成一个毫无怜悯之心的杀人者。你知道为何么?” 甘棠极其不感兴趣,只是耐着性子道:“为何?” “因为他们掌握了超出常人的力量!”少丘肃然道,“我原本也不明白,直到在地下封印中掌握了八阵星图力之后,才发觉那种庞大的、只属于天地所拥有的力量,竟然能使一个满怀淳朴的人内心充满了杀机,充满了征服欲望。因为在他看来,他人在他眼中手无缚鸡之力,无论是对他们的生命、财产还是肉体和精神,他都可以生杀予夺,主宰一切。” “你……你拥有了这种力量么?”甘棠精神一振,眼放异彩。 少丘颓然点点头:“是啊!虽然元素力仍旧很微薄,充其量能达到偃狐甚至虞无极的水准,甚至比金破天还差了一些,但如何使用元素力,其中真正的奥秘,却能给我带来庞大得不可想象的力量。” “你……”甘棠惊喜交加,“那么你现在也有征服欲了么?少丘啊,你终于真正明白这个大荒了!” “呃,也许有一些吧!”少丘赧然道,“我一直在和自己内心的征服欲抗衡。” “你……你去死吧!”甘棠大怒,“你就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屁孩!你永远也无法像个男人一般面对这个大荒!” 少丘愕然望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却不知如何回答。 “你们两位若是调情,回头有的是机会。”仲恺冷冷道,“好伟大的怜悯之情,你杀戮我高辛战士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双手一样沾满了鲜血?难道常人和平民的血是血,我高辛勇士就不是人养的么?” 甘棠瞥着他:“高辛战士是人养的,但你不是。” 仲恺怒目而视。 “好啦,好啦。”少丘打了个呵欠,急忙摆手道,“你是不是人养的回头再论证,但你可冤枉我了,我并没有说杀死高辛战士。” 仲恺停了前半句正想怒骂,一听后面半句却又呆住了,半晌才怒道:“你没杀我高辛战士?你他妈把二三百人变成了土像,一碰就碎成了尘土,这跟把他们剁成肉块有什么区别?” “你……你把他们碰碎了?”少丘愕然。 “不碰碎又如何?难道土像还能跟老子吃喝拉撒骑马打仗?”仲恺简直气疯了。 “二弟!莫要打岔,听他说!”城上的伯奋隐隐觉得不对,急忙打断了仲恺。 少丘怜悯地望着他们,摇了摇头:“说了五元素的奥秘你们不明白嘛。好,我这便演示一下如何将你们化成土像!” 此言一出,高辛战士大哗,拿我们演示?你他妈怎的不拿自个儿演示?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二章 五元素的奥秘(三) 也不知哪个战士一不留神一兜马缰绳,那战马一声长嘶,转身退去,这一下城下的高辛军团两千战士轰地砸开了锅,人喊马嘶之中,如潮水般哗地退后数十丈,幸好城门狭窄,否则退得更远。 “列阵——”季狸气得面如寒冰,大喝道,“再退一步,全部斩杀!” 少丘无奈地笑了笑,喃喃道:“难道这么可怕么?没发现啊!”好容易等季狸重新稳定军心,这才问道,“我可以演示了么?” 季狸亲眼见过土化战士的惨状,一时也惊悚不已,浑身的元素力运到了极致,口中却淡淡道:“阁下请吧!” 少丘点点头,屈指一弹,一缕极为细锐的银光陡然射出,在夜幕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此时夜色已重,繁星出现在了灰褐色的夜空,但城上城下的战士点燃火把,将城门外照得一片通明。 那光芒嗖地如细细的电光般之射入军阵之中,高辛战士大哗,却也不敢后退,巨盾来挡,不料那光球射入军阵之上却悠悠然地在季狸的头顶悬停了下来,在周围跳跃的火光中急速旋转,怪异无比。 “这是何意……”季狸话音未落,猛然感觉到了不妥,只觉脾脏内的土元素丹霍霍霍地急速跳动,宛如一颗忽涨忽缩的心脏!问题是元素丹又岂能如心脏般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那不要命么?片刻之后,自己那颗元素丹便欲爆裂开来一般,竟然在强烈的收缩中,把内中凝聚的元素力一股一股往外挤压! 季狸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僵立不动,拼命将散布于浑身各处的元素力往丹内逼压,费了好大心力,这才慢慢压制住元素丹的收缩,逐渐平息下来,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他知道,就在这一瞬间,自己在鬼门关打了个转。 “咦,果然厉害。幸亏当时在雪原中我没偷袭你,否则糗大了。”少丘露出惊奇之色,手指虚虚一拨,那粒悬在季狸头顶的元素球嗖地又射到了另一个战士的头顶。 那战士正惊奇地望着季狸头顶,忽然间元素球一闪,消失不见,他心中发奇:“这球跑哪里去了?” 一回头,见所有的战士都傻傻地望着自己,尚未醒悟,只觉体内的元素丹急速涨缩,顿时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的元素力比之季狸差之天壤,无非土元素第一劫的功力,元素丹也就芝麻粒大,不过这芝麻粒大的元素丹一旦往外挤压元素力,也是不可思议。那战士只觉自己体内的元素丹就像一个水囊,被人两手攥着不停地用力挤压,元素力瞬间就被挤压得干干净净,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控制,遍布全身! 少丘的确是在“演示”,因为他还带着讲解:“你看,平时你们将元素力逼到身体各处,丝毫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因为是你们在控制着它。可是当它不受控制地涌遍了全身……那就只会发生一种现象了。请欣赏——” 他像个魔术师一般,颇有风度地一摊手,三四千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倒霉战士的身上,随即所有人都骇然色变,只见那名战士在一瞬之间脸色变成了土灰色,随即裸露在外的肌肤迅速变色,皮肤——或者说身体表面——越来越粗糙,竟在众人的目光中化作了黄土雕像! “明白了么?季狸大人?”少丘笑道。 季狸恍然大悟,恨恨地道:“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将他们化作了土像!嘿!土生金,你的金元素球悬停在他们身体周围,硬生生将他们元素丹中的土元素力给吸了出来!一旦不可控制的土元素力涌遍了全身,他的人自然会被土元素力异化成黄土了!” “看不出来,你还蛮聪明的。”少丘赞道。 季狸心中充满了无奈:明白是明白了,可是该如何防御呢?以少丘的功力,将这么小的金元素球弹出百丈毫不困难,况且在白日雪原中,金元素球散发的银光根本觉察不到,自己还能抵御它的吸力,这些普通的战士又如何能抵挡? “呵呵,果然是匪夷所思啊!”城上的伯奋忽然鼓掌道,“少丘,你说你并未杀害我高辛战士,以如此诡异的手段将他们化成土像,还不是杀害么?” 少丘摇摇头:“杀害他们的是你们。我只不过剥夺了他们所拥有的元素力,却并未剥夺他们的生命。” “这是何意?”仲堪大怒,“老子把你变成土……变成金像,看你死不死!” 少丘翻了翻眼睛:“你的能力只怕不足。谁说变成土像就会死?你肯定没有蹲过金天部族的元素之牢,我蹲过,当时牢中那庞大的木元素力几乎将我的全身都化成了一桩枯木,老子不是活蹦乱跳地站在你面前?” “放屁!”仲堪气急,“那外界侵入体内的木元素,只要你将之驱散,自然便恢复了。这……我们战士是变成了土块,能一样么?” 少丘哂笑道:“有何不同?只不过是他们的体内的木元素力在体内凝结了而已,火生土,你让火系高手重新激活他们的土元素力,一旦那元素力重新活跃,便可以重新收拢了嘛。笨,找虞部族的高手帮忙啊!虞岐阜远在蒲阪,可虞无极就在杞都呀!” 仲堪呆住了,和季狸等人面面相觑,又喜又愁,喜的是这种诡异的杀人手段还留着一线生机,愁的是,为何这线生机偏偏掌握在虞部族这群火耗子的手上?要知道,虞部族和高辛部族可是死眉不对眼啊!更何况目下虞部族站在宿敌高阳部族的一边,两族是敌人!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三章 相约而死 “怎么?为难了么?”少丘催动开明兽踏前几步,端坐在高大的兽背,面对着三四千名悍不畏死的铁血战士,竟有如哀悯地望着一群蝼蚁,“季狸大人,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在雪原中袭击你么?” 季狸哼了一声:“为何?” “我听仲容说了你攻破葛邑的手段,先以能钻地的猎狞兽掏空了葛邑城墙的地基,再让巫彭宣布神罚即将降临,然后合并数千名战士的土元素力震动大地,使城墙塌陷,高阳战士以为神罚,即便不死也丧失了斗志……果然是匪夷所思,按照这大荒中的军功战绩而言,兵不血刃杀敌三千,拿下重镇葛邑,称你为一代名将也毫不为过。”少丘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赞赏了一番,却忽然叹道,“可是,我之所以在雪原中狙杀你,就是要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遭遇那种渺不可测的恐惧,再厉害的无敌统帅,也会碰上自己完全无法抗拒的杀戮!” 季狸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少丘冷笑地望着他:“你不妨回忆起白日雪原中你那惊惧的模样,与即将被屠杀的羔羊有什么分别?与被你围困,即将被杀戮、正在瑟瑟发抖的他族战士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上一刻是你赢了,下一刻却是你输了而已。” “荒唐!”季狸长发飞舞,忽然哈哈哈仰天大笑道,“你杀了我二百多人便以为我输了么?你以为你靠孤身一人用些怪异的手段便可吓退我身经百战的高辛男儿么?” 少丘摇摇头,叹道:“你还是不明白,嗯,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只是想告诉你,战争,不单单是你给别人带来伤害,别人也会给你带来伤害。” “是么?”季狸轻轻一笑,“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还想告诉你……”少丘沉吟了片刻,诚恳地道,“各大部族虽然属于不同的元素,却是谁也离不开谁。土固然能够克水,却需要水来滋润。你哪怕灭敌千万,对天地而言,也不过是将石头推上山坡。” “这是何意?”季狸皱眉。 “它仍然会滚下来回到原点。”少丘呵呵笑道。 季狸嘿然一声,淡淡道:“你还有告诉我的么?” “没啦!”少丘摊了摊手。 “很好。”季狸遗憾地望着他,“作为统帅,我很渴望在战场上击败你。据说历代金之血脉者,都是三苗之帝,也许到了那一天,你会率领三苗大军与我沙场交锋……可惜。”他狞笑一声,“你活不到那一天了。前锋营,齐射——” 话音未落,夜色之中到处响起了嘎嘎嘎的拉弦之声,少丘诧异地抬起头,却见城上城下,森然的箭镞密密麻麻,何止是前锋营的五百人,只怕三四千战士齐齐拉起了弓。 “很好,开始靠拳头说话啦!”少丘呵呵冷笑,心里却暗暗叫苦,如此大面积的箭雨,只怕开明兽的速度也未必能避得开去。他眼珠急转筹谋着主意,脸上却满是嘿嘿的笑意:“唉,季狸呀,我知道你虽有改悔之意,却脸皮太薄,羞于承认。嗯,害羞不要紧,但你一定要镇定!镇定!千万别害怕!我来此处,并无意涉入高辛、高阳的战争,只是为了救回甘棠而已。嗯,你们还是尽快赶回尉都吧,这场战争你们必输无疑,且让巫彭那老女人出来,我们二人决战即可。” 季狸气得脸色煞白,冰寒之色欲浓,森然望着他,嘴角漾开一丝狞笑。 “少丘!”甘棠对他颇为了解,知道他脸上笑得最盛的时候往往是心里最虚之时,不禁大急道,“你怎么一会儿精明,一会儿犯傻?快快逃啊!” 少丘微笑地望着她,慢慢摇头。 “你到底走不走?”甘棠厉声道,“我体内的生命之树明日便要破体而出,你便是救出我,也挽不回我的命了!” 少丘仍旧微笑地望着她,眼眶却慢慢发红,是啊,自己终究救不了野梨子的命啦!他这时早忘了示敌以强的战略,禁不住哽咽了一声,痴痴地望着她:“野梨子,若是你明天便会死去,今夜,我就和你死在此处吧!” “你……你这个傻子……”甘棠喃喃地骂了一句,满面泪痕,哽咽无言,半晌才喃喃地道,“少丘,你是个好人,不像我,对欺辱我的人,只想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若是我死了……答应我,也不要为我复仇了,就带着我的族人,让他们安安乐乐地生存下去吧!” “我就是个傻子。”热泪流上了冰冷的脸颊,少丘笑着抹了抹,“野梨子,你最大的心愿便是扬眉吐气,把欺辱你们部落的人都踩在脚下。我……我无法强迫自己去将你所憎恨的人斩尽杀绝,但是我会让这葛邑的六千高辛战士统统为你陪葬,然后杀了归言楚,就带着你的族人远离大荒……” 季狸和仲堪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闷哼,心道:“我便是六千只鸡,只怕你一个人也杀不完吧?” “少丘。”甘棠凄然一笑,“人活着,才能去思考那些仇恨与志向,死了就什么也想不了啦!你知道我为何一直逼你助我称霸大荒么?” 少丘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你透明得像一滴水!”甘棠眼睛里慢慢涌满了泪珠,“虽然你很聪明,鬼主意也多,但你无欲无求,只向往自由自在,你这种性格对别人根本没有威慑力,根本无法在大荒中活下去!而我……舍不得你死……” 她痴痴地望着他,失声痛哭。 少丘的眼前一片迷蒙,泪水一颗一颗地滴在开明兽柔软的鬃毛上。 “如果我死了,那便罢了,你……你自己一路珍重!”甘棠骄傲地抹了抹泪水,大声道,“如果我死不了,哪怕你恨我,我也会逼你去以铁和血来迎接这个大荒!” “我懂了……”少丘狠狠地擦干了眼泪,嘴角翘了翘,笑道,“野梨子,我懂了。” “好凄美的爱情故事,可惜,今夜他必定会乱箭穿心,而你也必定明日才能死。”巫彭咯咯笑道,“射——”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四章 三百六十六支箭 “不——”甘棠嘶声大叫。 纷乱的火光中,明月清辉,朗照雪原,嗡然一声巨响,有如群蜂振翅,瞬息间密密麻麻的箭镞遮蔽了天空。少丘迎着箭镞默然望着甘棠的身影,那裹着狐裘的纤影在纷乱抖动的箭矢中模糊不清,宛如被石子惊破的湖面。 少丘微微抬起头,万千点寒光呼啸而来,教繁星失去了颜色,明月也黯然无光。他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为什么我做得再凶恶,别人都不怕我?”右手缓缓抬起,五指一握一弹,高阳战士的眼前只觉城下的景物霍然一变,眼前一片澄净,荒原不见了,积雪不见了,少丘不见了,开明兽不见了,甚至夜空与繁星也无影无踪! 那是一个无穷无尽的虚空,日月之行,出于其中,星汉灿烂,出于其里,无数的星球和谐自然地运行,浩茫无尽的空间将他们包容于其中。每一个人都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这时候,他们看见了自己射出去的千万枚箭矢,宛如密密麻麻的流星般向宇宙的深处射去,在虚空中划出一缕缕微渺的虚线。他们谁也没有在意,那群流星,在这片虚空中简直是微不足道,犹若尘埃。 “啪啪啪啪——”纷纭迭起的破碎声响彻虚空,宇宙的深处宛如烟火般闪耀出三百六十五颗璀璨的光芒,一瞬而灭。虚空消失,雪原仍是雪原,明月仍是明月,巨大的开明兽和那个瘦弱的少年静静地立于城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方才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箭矢哪里去了? 高辛战士瞪大眼睛朝城下搜索,不由地长大了嘴巴,只见那个少年骑着他的宠兽,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而周围方圆十丈的地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有如一夜中长出来无数的细竹笋! 而那个少年的身上却……少丘抚摸着自己的肩头,一支箭矢插在他的左肩,几乎将肩膀贯穿,鲜血淌满了衣襟。少丘咬着牙,右手握着柘木箭杆,一用力,将露出体外的箭杆捏碎,随即体内金元素轰隆隆转动,将体内的一截箭杆绞成了粉末,这才望着甘棠苦笑不已:“我还是托大了,我一次最多可以凝出三百六十五颗元素球,没想到射来的居然有三百六十六枚箭矢……” 甘棠早就看呆了,半晌才张大嘴巴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哪,你居然可以避开三千战士的弓箭攒射……” 少丘摇摇头:“三千支箭,射向我身体的只有三百六十六支。嗯,这种箭矢的速度,比之我在风后八阵图中遇到的那些星球飞舞的速度要慢多了,挡开它们自然不难,不过……”他懊恼不已,“居然多出一支。” 季狸等人眼睛收缩,心中骇然至极,这还是人么? 城上城下的战士寂静一片,一个个身体僵硬,握着弓箭,却不知如何是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杀戮那些弱者时无论多么铁血冷酷,可是面对自己根本无法抵抗的超级强大力量,这些战士同样也涌起了浓浓的惧意。 “妖人!杀了他——”仲堪忽然嘶声大吼,挥鞭一指,他身后的数十名战士跨马而出,疯狂地大喝道:“杀——” 轰隆隆的蹄声震动了大地,斜月星辉中,马蹄溅起澎湃的积雪,长刀之上霜刃凛冽,五十名战士爆发出愤怒的呐喊,席卷下斜坡,杀向面前那个令人恐惧的少年。 三四十丈的距离,无非百多步远,战马瞬息即到。三十丈,是开明兽的心理安全距离,它见这群战马竟然敢冒犯自己,不禁大怒,抬头“吼”地一声,庞大的精神风暴当即轰了过去。 “嘶——”五十匹战马齐齐仰头狂嘶,俊美的身形猛然一滞,犹如一团融化的蜡般软沓沓地倒了下去。马上的战士一往无前的气势也硬生生被掐断,一脸呆滞,随着倒下的战马扑倒在了雪地上。 少丘哀悯地望着这群宛如飞蛾扑火的战士,见季狸和仲堪等人远远地躲在战阵之中,伯奋更是在城楼被战士们团团护卫,不禁对这些英雄们鄙夷到了极点,大喝道:“季狸,难道这些战士,便是让你拿来送死的么?今夜少丘决意抛尸在这葛邑城下,有胆子你自己过来拿!” “很好。”季狸轻轻一笑,长剑一举,一团土黄色的光柱直冲上空。与此同时,仲堪和城楼的伯奋双手齐扬,各射出一道光柱,三道光柱盘曲环绕,犹如土蟒一般翻腾纠结,渐渐合成了一道粗大无比的土龙! “嘿,找大人帮忙了?”少丘哂道,凝聚元素力朝那土龙轰击过去,忽然脑中映出开明兽的思感:“快退——” “退什么?”少丘奇道,“它威力很强大么?” 话音未落,季狸森然一笑,大喝道:“九地黄泉狱——” 那道土龙猛然沉入地面,便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中,连丝波纹也不起便消失不见。少丘正在讶异,开明兽早就觉察到不好,也不理会少丘这个呆瓜,纵身而起。四蹄堪堪离开地面,巫彭大喝一声:“陷——” “吼——”开明兽怒吼一声朝她击出一团精神风暴。巫彭闷哼一声,浑身颤抖,口鼻之中鲜血直流,几乎坐不稳虎背。 但她的精神力也成功将开明兽留在了地面。地面翻腾,泥土翻滚中,一条土龙翻卷而起,将开明兽和少丘已然裹成了一团,随即地面霍然现出一张巨口,竟然将他们给吞了下去!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五章 伴君入黄泉 “少丘!”甘棠大吃一惊,只见平整的雪原上居然瞬间便失去了少丘和开明兽的身影,地面上的土层犹如沸腾了一般,方圆数十丈的地面形成了河流中方才会出现的漩涡,周围的泥土一团团地被那漩涡吞噬。 “你这个丑女人,非要将卑鄙无耻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么?”甘棠望着巫彭怒目而视,大骂道,“少丘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惨不堪言!” 巫彭木然不动,哇地一声咳出一口鲜血,只觉脑袋一片混沌,怔了良久才清醒过来,与季狸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骇然。方才四大高手联手,同时使出预言术和土系的九地黄泉狱,却险些大败亏输。少丘虽然精明,人类的反应毕竟慢了一些,这开明兽号称“洞察万物、预卜未来”,想算计它可不容易,只怕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人能成功算计开明兽。 两人一念及此,庆幸的同时也颇有些得意。 “死巫婆,老女人……丑八怪!”甘棠破口大骂,双手一抽飞虎的臀部,不顾一切地往九地黄泉狱的入口处奔去。巫彭大吃一惊,但方才遭受重创,精神力一时恍惚,连控制飞虎的能力都不够。 那飞虎狂吼一声,肉翅一展,凌空掠起。巫彭大叫道:“拿下她!万万不可让她逃掉!” “哈哈,对付女人,老子拿手!”仲堪哈哈大笑,一挥手,率领数十名战士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 甘棠催动飞虎到了九地黄泉狱的边缘,却见那巨大的漩涡扔在翻卷不息,急速动荡。她一骨碌身从飞虎背上摔了下来。仲堪哈哈大笑,伸手便抓了过来。甘棠盯着巫彭大叫:“让他们撤,否则我就跳下去!” “嘿嘿,在老子面前,你跳进地底岂非等于跳进老子的床上?”仲堪淫淫一笑,劈胸就抓。 甘棠望着他如魔神一般纵马而到,心中一横,撑着地面,翻身一滚,身子已堪堪悬在了九地黄泉狱的边缘。便在此时,季狸猛然一声大叫:“二哥小心——” “什么?”仲堪仿佛听见有人再喊,但他满头都是叮叮当当的玉玦碰撞之声,美则美矣,一步三晃之间乐声不断,可谓至高享受。问题是听觉却会受到影响,若是被人骂自己听不见倒也无所谓,但若是危机来临别人的提醒也听不见,那可是要命之举! 便在这一迟疑间,仲堪猛然只觉数丈外的雪地之间透出来一股庞大无匹的凶暴之气!面前的平整的雪地猛然隆起,一道乌沉沉的微芒无声无息,几乎无形无影一般,却透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嗖然朝自己胸膛射来! 若不是在明月繁星的反光下,那条东西根本就看不出丝毫的征召,便连破风声也没有,几乎就是一缕空气一般。待得仲堪惊觉,那奇物已然射到了胸前! 仲堪大叫一声,身上黄色的光芒一闪,心随意动,一层土之护符已然罩在了身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股无形无影的奇物噗地射穿护符,穿透了身体! 便是到了胸前,他已然看不见那到底是何物! “噗——”仲堪浑身一抖,木然不动,大睁着双眼,长长吐了口气,颓然栽下战马。 他的躯体仿佛对那奇物没有丝毫阻碍一般,透体而过,胸膛正中现出一道拇指粗细的孔洞,体内竟然没有鲜血淌出,那伤口便如石头上钻出的一个洞一般,甚至身后火把的光亮都依稀透了出来…… 身后响起连绵的惨叫,却是正好跟随在他背后的三名战士接连被这奇物穿透了身体! 季狸人在远处,更是看不清那射来的奇物,但透过那东西庞大的摧毁力,却觉察到了它的运行轨迹,只见它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战士的护甲和身躯在它面前便如枯草一般无不被穿透,便是接连穿透了仲堪和三名战士的身躯之后,那奇物疾飞之势仍然未竭,直向高辛战阵中扑来。 “躲开!”季狸大叫一声,抓起独角狰腹部的圆盾掷了过去。那圆盾既非木盾,也非甲盾,而是一副千年旋龟的甲壳所制成,虽然达不到对五元素免疫的程度,但寻常的青铜刀剑劈斫上去,连个白痕也不会留下。 “喀——”旋龟盾恰好迎在那奇物的前方,撞在了一处!旋龟盾便如也张薄木板一般被穿出一个孔洞,翻滚了出去。但那奇物也终于力竭,喀地射入城墙之内,深深地没了进去,葛天氏以青石所造的城墙上,只留下个深深的孔洞。 “这究竟是何物?”季狸一头冷汗,但心忧仲堪,也顾不得查看,正想催动独角狰奔过去。却听巫彭一声厉喝:“什么人?留下!” 眼前一暗,墨色的人影凌空飞扑。季狸仰头望去,却见九地黄泉狱边的甘棠不知何时被一条白色衣袍之人提在了手中,朝雪原深处飞奔而去,身形快如闪电一般。 “坠——”巫彭大喝一声。 那白袍人丝毫不受影响,飘然而行,宛如御风。 “缓——”巫彭又是一声大喝。 那白袍人奔行的速度仿佛更快了。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七章 黄泉炼狱(一) “为何预言术对他毫无效果?”巫彭瞠目结舌中,身影闪电般追去,自知追之不及,双手齐扬,一赤一墨两条巨龙乍然出现在半空,咆哮一声,双双朝那白袍人吞去! 赤者烈焰灼空,墨者流水灵动,竟然是火系与水系所凝出的元素之龙! 季狸和满城战士顿时目瞪口呆:“巫觋……何时居然懂元素力了?居然还水火元素双修了?” 一念未绝,更让他们目瞪口呆之事发生了。 长达一二十丈的水火双龙厉声咆哮,暴怒着席卷而去,看那声势,莫说是人类,便是一座小山也会被硬生生撞塌。但就在双龙即将噬咬住那人之时,白袍人连头也不回,左手托着甘棠,右手袍袖向后一拂,飘洒自然,宛如掸去了一缕灰尘,但这双龙却忽然怒吼一声,仿佛身体被一股无形的绳索卷住一般,两条龙的两条身子竟给扭在了一起,竟给扭成了一段十多丈长的巨大麻花! 水与火扭结在一起是何种结果? 水火交织中,两条龙长长悲吟,身躯轰轰隆隆地炸了起来,顷刻间巨大的身躯同时灰飞烟灭,漫空之中只留下飘散的余火与濛濛的雨雾。 “你是什么人?”巫彭心胆收缩,望着那白袍人的背影充满了恐惧,但是一想起甘棠体内的生命之树,却是怒火中烧,袍袖一展,施展御风术凌空飞起,朝雪原深处直追而去。 高辛战士看得眼花缭乱,这瞬息间的变故,简直抵过了征战十年所见识到的精彩场面。先是一种无形无影的绝世神箭,接连穿透了四个人的身躯和一张旋龟盾;又是一名巫觋施展出了元素力——确切地说是大荒中根本不可想象的双元素力,而且凝成了两条元素之龙;更离谱的是如此强大、在大荒中骇然听闻的攻击,居然被那神秘的白袍人一拂袖便化解了。任何一桩奇迹说出来都会震惊大荒! 季狸却无心想这些东西,急忙奔到仲堪的身边,将他抱了起来。眼前人影一晃,伯奋也从城楼上跃了下来。两人轻轻抱起仲堪,却见他胸膛被穿了一个拇指粗的孔洞,双目紧闭,浑身软绵绵的,竟是早已毙命! “二哥——”季狸嘶声大叫。 伯奋长吸一口气,左掌抵住他的脾脏,缓缓输入一股元素力,忽然喜道:“元素丹还在旋转,二弟他……他还有救!” 季狸大喜,也伸过手去按着他的小腹,凝神细查,不禁泪流满面:“大哥,元素丹……的转速越来越慢了,渐渐有丹力凝结之象。若是元素丹彻底凝结为一块硬丹,二哥……无论是木系的再生术和巫觋的治疗术,都是回天无力了!” “巫彭——”伯奋忽然扭头朝雪原处吼道,“莫要追了,请速来救我二弟!” 幽深的雪原连绵起伏地铺展在星月之下,却渺然寂寞,无人回应,无论是巫彭还是那抢了甘棠的白袍人,这瞬息之间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 “大哥,你来守护二哥,我去追她!”季狸愤然而起,跃上独角狰,大喝道,“前锋营,随我出发!” 少丘和开明兽仿佛一包大粽子般被泥土挟裹着埋入十余丈深的地下,厚重的冻土覆压而来,他几乎感觉到自己浑身骨骼嘎嘎的断裂声,喉咙里更是要窒息一般。 “跟了你这个主人,简直要倒霉死!”开明兽的思感涌入了大脑,这庞然大物哀叹一声,“我可把开明兽们的脸都丢尽了,居然遭到了人类的算计。若非你反应慢,这区区九地黄泉狱还未发动,我便逃之夭夭了。” 少丘哼了一声:“这当口了还在抱怨,你还能喘得过气么?” “怎么不能?”开明兽愤愤道,“当初我的身体被封印硬生生压缩成狼犬般大小,照样舒畅自在,这九地黄泉狱又怎能必得上那封印的力量。” “舒畅自在?”少丘艰难地吐出嘴里的泥土,哂笑道,“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我把它从封印里救了出来,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哪里……”开明兽正欲分辩,忽然九地黄泉狱急速旋转起来,嗖地一声两人顿时被转了个晕头转向,所有的念头都抛之脑后了。 “不好!”少丘只觉身上猛然一紧,那无穷无尽的土层原本仅仅是带来巨大的压力,此时不知为何竟然变得锋锐起来。开明兽惨嘶一声,身上已然被割伤了几条口子。 少丘急忙凝出三色铠甲,将自己和开明兽重重包裹起来,耳中却听得当当当的剧烈切割之声。他伸手朝外面一摸,只觉手掌嗤地一声仿佛切断了一根尖锐至极的东西,仔细一感触,这才发觉周围旋转的泥土中竟然生出无数坚硬的锋刃,随着转动的九地黄泉狱急速切割着自己的护甲。 这情形,分明就是被撞进了一口巨大的搅拌器里面。 少丘顿时瞠目结舌。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土系的这种绝顶神通,当真是威力绝伦。他不禁有些奇怪,在旸谷时孔任大战姬孟和东岳君,为何孔任并没有使出这种神通?细细一想,这才恍然大悟,土系天生被木系克制,若是将木系之人埋入泥土中,那简直就是将一颗种植埋进地里压死它一般愚蠢。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八章 黄泉炼狱(二) “阿金!”少奇大喜,勉强张开嘴,顿时满嘴都是泥土,呜呜呀呀地道,“咱们可以出去啦!” “那就快出去啊!”开明兽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家伙,跟随我才几天,脾气倒越来越大了。”少丘不满地喃喃道,挥手凝出一枚金元素球,那元素球在他的掌心滴溜溜急转,方向与九地黄泉狱一致,但转速更快了数倍。 纵是在十余丈深的漆黑地下之中,开明兽的精神力已然查知一切,不禁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少丘闭嘴不答。开明兽不满地放出了一股精神力,朝着少丘的神经刺了一下,少丘只觉犹如电灼一般,嗷地一声大叫,随即怒道:“你做什么?耽误我运行元素力,莫不是想闷死在这里?” “我好奇嘛!”开明兽知道理亏,讷讷地道。 少丘气不打一处来,呸呸呸吐出几口泥土,怒道:“你他妈说话不用张嘴巴,老子要张开嘴巴才能说话啊!” “那又怎的了?”开明兽奇道。 “你张开嘴巴试试?”少丘几乎疯掉了,“被泥土灌满嘴巴你以为好受么?咳咳……”急忙闭嘴,心里却暗暗骂道:“这阿金怎的好奇心这么大?好奇害死开明兽,此言当真有理……不对,现在是它的好奇还是老子!” “我也不是特别好奇。”开明兽的思感随即涌入大脑,“只不过想看看你如何破掉九地黄泉狱。这是土系的第四劫神通,很厉害。” 少丘哼了一声,再不搭理它,凝神运转元素球,说来也奇,元素球运转得越快,九地黄泉狱旋转得便越慢,到后来金元素球甚至发出一股澎湃的光芒,居然渐渐涨大了许多。开明兽忽然便明白了:“无聊,还以为有什么新鲜花样,仍旧是用土生金的道理,以金元素球将土元素力给吸纳过来。土元素力被吸纳没了,九地黄泉狱自然不转了……” “你……你他妈闭嘴!”少丘气急败坏,“快要把老子闷死了你还嫌不新鲜……哦?你没张嘴……是了,没张嘴大脑就别乱转,莫要把思感给老子灌输进来……” 开明兽呜呜几声,终于不再折磨他了。 少丘已然被闷得头晕眼花,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九地黄泉狱终于渐渐停止了。此时金元素球内已然蓄满了土元素力,还未来得及转化,少丘大喝一声,扬手将元素球激射而出。金系本就锋锐,加上庞大的土元素力,破开十几丈深的地面简直犹如切豆腐一般,噗——地面波开浪裂,翻卷的泥土上冲数十丈,开明兽一声欢呼,四爪一弹,嗖地跃了出来。 猛然间无数的惨叫声响起,耳边扑扑通通之声不绝。开明兽凌空一个翻身,呼地落在了地上,少丘一眼望去,不禁揉了揉眼睛,却见自己竟然落在了高辛战士的军阵之中,周围的战士甚至战马均是七倒八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远处还有一些战士正策马朝自己撞了过来…… 原来季狸调集五百名前锋营战士,急速奔驰而来,正要去追巫彭,不料经过九地黄泉狱之时,少丘和开明兽恰好破土而出。那颗吸取了所有土元素力的元素球是何等威力,一炸之下,将整个黄泉狱彻底炸裂,强大的冲击力四散而出。那帮战士也倒霉,首当其冲,顿时被土浪冲击得人仰马翻,倒了一大片,后面的人只看见地面猛然炸裂,一股土浪冲上半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勒马不住,稀里糊涂地冲了过来。 “九地黄泉狱居然也杀不死你?”季狸兜回独角狰,诧异地望着少丘。 “幽冥有地狱,却不是我的归属。”少丘看也不看他,双眼只是四下扫视,高辛战士戒备森严,持矛扶盾,阵前的雪地上,涌起了密密麻麻数十丈宽的土刺,便如营寨外面的拒马一般,将城门前防护得严密至极。远处阵中的伯奋正抱着仲堪,满面哀痛,身边十数个战士扶着骨矛站在城门口,一脸悲愤。 却不见了巫彭和甘棠。 “季狸,巫彭和甘棠去了何处?”少丘心中惊疑不定。 “她们去了地狱!”季狸森然道,回头指着伯奋怀中的仲堪,咬牙道,“都是那个该死的女孩,累得我二哥丧命!若是救不活他,我要你们统统埋骨荒原!说,那个白袍人究竟是谁?” 少丘吃了一惊:“你是说甘棠么?她被人救走了?是什么样的白袍人?往哪里去了?” 季狸冷冷地盯着他,慢慢道:“不错,她被人救走了,那个白袍人以一种极为神秘的武器击杀了我二哥,夺走了甘棠。”他指了指远处的雪原,“便是往那个方向去了,巫彭已然追去。” “谢了。”少丘抱拳瞥了瞥仲堪,点头道,“若是他还未死透,你可以去求木系之人来救他,木之守护者戎虎士和偃狐只怕离此不远,不过和仲容在一起,你快马而去,也还来得及。” 季狸露出嘲笑的神情:“多谢。还有要说的么?” 少丘摇摇头,拨转开明兽,道:“我要去追甘棠了。” “不必。”季狸摇头,“我会带着你去。” “你带我去?”少丘诧异地回头。 “不错,我带着你的头颅去。”季狸眼睛一眯,冷冷喝道,“我要用你和那那白袍人的头颅祭奠我二哥。杀了他!” 高辛战士虎吼一声,如潮水般退到五十丈外,长弓掣动,嗡嗡之声震天响起,密密麻麻的箭镞激射而来。 逐巫之卷 第三百零九章 溃败前夕 开明兽吃了九地黄泉狱的亏,不再征询少丘要不要躲,身形如闪电般跃动,在箭矢间穿来绕去,箭镞几乎将方圆数十丈的地面尽皆覆盖,却没有一箭射中。 “裂地刺!”季狸早知道这种效果,也不焦急,大喝一声,双手虚握成球,浑然激荡的土元素力在他手掌间爆闪开来。 在前锋营弓箭的掩护下,五百名中卫营战士一起巨手,同时大喝,五百团土黄色的光芒闪耀起来,周围百丈的地面猛然间隆起千万根土刺,如同疯长的竹笋般破土而出,那尖刺锋锐闪耀,直如铜铁一般,只怕巨石都能被刺透。 开明兽也没料到对方竟然五百人一起施展元素力,那种庞大的力量又岂是它可以抵挡?怒吼一声,弹上半空。问题是它窜得再远,终究有落下之时,周围数百丈的地面尽皆是尖锐朝上的裂地刺,无论落到哪里都免不了被活生生穿透,挂在半空中的下场。 少丘骇然一惊,一手抓住开明兽的八叉角,左臂一展,玄黎之剑勃然而出,寒光闪耀中,延展出一丈多长。他大叫一声,抡剑横扫,嗤——地面上的裂地刺便如朽木般碎裂,手中剑翻来覆去地搅动,顷刻间周围空出一大片地面。 开明兽大喜,空中一折身,腾地落在了地面上,一股怨气这才得以发作,扭头狂吼,精神风暴四面轰击,五六十丈外的战士和战马如遭重锤,连哼也未哼,轰隆隆倒下一大片。在地上挣扎了片刻,呆怔怔地爬起来,茫然好久,这才呐喊一声,把马匹拽了起来仓皇后退。 却是距离太远,兼之打击面太大,精神力的力度有限。 “阿金,莫要理会他们,杀出去!”少丘喝道。 此时他对金元素力的特性已然研究颇为透彻,玄黎之臂依然如手臂模样,却在掌心处涌出一截剑尖,仍旧化作惯用的玄黎之剑。长剑一指,喝道:“季狸,尔等灭亡在即,犹自不知,还是早早退去,莫让尉都满城都是孤儿寡妇!” 说完长剑一挥,催动开明兽奔杀而出。周围战士早已胆怯,面对开明兽闪电般的冲阵,玄黎之剑的面前犹如摧枯拉朽般被摧毁,少丘硬生生在军阵之中犁出了一条大道,朝着雪原的深处扬长而去。 季狸望着少丘消失的方向,心中挣扎片刻,轻轻喝道:“追——” 独角狰一声嘶吼,数十头猎狞兽从地底嗖嗖地钻了出来,簇拥在它周围。季狸刚要策骑而出,忽然前方一名战士惊叫道:“大人,快看!” 季狸一惊,抬头一望,却见雪原的东方天际,闪耀出连绵的火光,那点点滴滴的火光覆盖了半个原野,密密麻麻,宛如繁星般朝葛邑的方向缓缓而来。季狸凝望着远处的火光,慢慢跳下独角狰,双脚踩上地面,闭目感触着大地的异动。他的土元素力已然修炼到第四劫“九地劫”的上品境界,双脚直接吸收大地之力,周围百里之内,大地所带来的异动一波一波地传入他的大脑,不禁浑身一颤,只觉雪原的深处忽然传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直欲撕裂人心。 他慢慢地睁开眼,淡淡道:“高阳的援兵到了,列阵,布防。本部战士随我城下迎敌;仲堪部分为左右两翼,各向北向南推进五里潜伏;其余人入城,伯奋部后卫营防守西城坍塌处,其余人东门布防。” 仲堪部的两千战士立刻分为左右两翼,悄无声息地向南北方向散开,与葛邑城形成了V型阵势,遥遥呼应。 “八弟,来了多少人?”伯奋在远处问道。 “大哥勿忧,极少,千余人而已,他们以火把故作疑阵。可是有一股极为奇异的力量……”季狸摇摇头,回头道,“二哥伤势如何了?” 伯奋摇摇头,抱着仲堪站了起来:“至多还能支撑一日一夜……鼎枭。”他唤来前锋营统领,将仲堪递给他,“你带二十名达到第二劫的高手,护送仲堪大人到葛天神殿中,二十人轮流,毫不间断输入元素力,莫使他的元素丹停滞。” “大人……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呢?”鼎枭道。 伯奋沉默道:“若是巫彭未归……看天命罢!” 鼎枭默然,选了二十名达到“无破劫”的战士,护送着仲堪业已僵硬的身躯入了城。伯奋和季狸商议一番,然后率领大军入城,在城头布防。城下百丈之外,季狸率领自己所部的两千战士昂然直立,默默地凝视着东方的天际。 那片连绵的火光正在数十里外缓缓推进,远远望去,与天边的繁星连为一体,冰冷的雪原和苍灰的夜空有如在燃烧一般。 季狸默默地望着敌人推进的速度,道:“裂地刺准备。阵前三十丈,覆盖面二十丈。” 两千战士同时施展元素力,阵前的地面波浪翻涌,无数土刺涌出地面,斜斜朝着东方,形成了宽达二十丈的拒马防御带。 “布盾。” “哗——”巨盾手急冲而出,长盾一竖,喀喀喀,左右相扣,阵前形成了一道长达百丈的盾墙。 “来吧!”季狸喃喃道,“便以你们的血,来祭奠我二哥!”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章 混沌虚空 火光摇曳中,马蹄之声越来越近,轰隆隆的铁骑震动了雪原,一股黑色的洪流在灰白的雪地中席卷而来,声势惊天动地。城上城下的战士凝神戒备,目光中透出狂热的杀意。 高阳大军果然只有千余人,逼近至二里之外,火把倏然熄灭,高辛战士只觉眼前一暗,方才还狂暴肆虐的战士猛然间化作了一座冰冷的战争城堡,默然悄立在雪原之上,夜幕之中,仿佛一座乌沉沉的山丘。 那种静默与黑暗带来的威压,比高举火把之时更增添了几分肃杀。 “季狸——”雪原深处的高阳军中忽然响起一声大喝,“你假冒神罚,塌陷我葛邑城墙,今日我便让你见识真正的神罚!” 却是仲容的声音。 “神罚?”季狸哈哈冷笑,“仲容小子,你莫不是被神罚吓破了胆子吧?神不佑汝,罚从何来!” 高辛战士想起破葛邑时以神罚作弄仲容的场面,都不禁哈哈大笑,嘴里朝着高阳军团指指点点,嬉笑不已。想到彻底歼灭这群高阳恶贼,所有人都战意昂扬,甚至连战马都忍不住嘶声长啸,几乎扬蹄飞奔,卷入厮杀之中。 仲容冷冷一笑:“自做孽,不可活。”说完勒马兜回阵中,整个军团悄无声息。 “听我号令,高阳人接近五十丈,以强弓射之;百步,以骨矛射之!”季狸举剑喝道。 便在此时,异变突起,远在二里外的高阳军团毫无动静,但面前裂地刺地带的雪地上,地面猛然炸裂出二三百道巨坑,数百道火球呼地从地下腾起,直射半空,便如同地面上忽然燃起了无数的烟花,摇曳的火球在两军阵前急速升高,璀璨无比。 “那是什么?”高辛战士大吃一惊,齐齐仰头观望。 季狸脸色巨变,望着半空数百团剧烈燃烧的火球,大喝道:“射——” 话音未落,空中的火球猛然一折,朝着葛邑城激射而来,便如空中突然闪耀出二三百颗流星一般,在半空中拖出了长长的尾巴,挟着霹雳闪电,从季狸的军中一扫而过!在这等狂暴的流星面前,再坚固的巨盾也无济于事,严密的军阵被撞得支离破碎,近千名战士在这巨大的火球下化作灰烬,一时间葛邑城下成了人间地狱,无数的战士浑身起火,嘶声惨叫,战马也浑身是火,悲鸣着撒腿狂奔,瞬间前还固若金汤的军阵仿佛被洗劫的村庄,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和燃烧的烈焰。 季狸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那数百颗火球从自己的军阵中一扫而过,撞向城墙,轰—— 葛邑城巨大的条石城墙被这火球一撞,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石块崩飞,城门坍塌,巍峨坚固的城墙竟然被撞出了百余个巨大的豁口,数以千计的战士惨嚎着从半空中摔落,有些还未落地就被崩飞的石块砸得脑浆迸裂。 然而更惊人的是,这几百颗火球与城墙一撞之下,竟然尽皆化成了人形! 巫彭心怒欲狂,在雪原上展开身法急速飞奔,微曦的荒原上,整个人便如同一滴巨大的水滴在空中激射,一掠近百丈,只在去势尽时那团水滴方才化出两条双足,在雪地上略略一点,便有腾空飞起,坠往远处。 这等神通实在是达到了御风术的极致。 但无论如何追赶,百丈外那神秘的白袍人仍旧不疾不徐,身姿飘逸,纵是抓着一个大活人巫彭也追之不及。两人身法均是快如电闪,一路向南而行,越过结冰的涡水,已经是高辛部族的地界。 巫彭惊奇不已,怎么此人居然跑到高辛部族?难道他是高辛部族派来的高手?不可能呀,高辛部族的人怎么会杀了仲堪呢?正思疑间,又追了两个时辰,那白袍人仍旧一路南行,居然到了高辛部族与神农部落的交界处。 惊怒之下巫彭越来越骇然,难道是神农部落派了高手涉入高辛、高阳之战?这到底是什么人?大荒中何时竟有如此高手,无论是水火双元素还是预言术,竟对他毫无用处? “你究竟是何人?”巫彭以精神力将这句话远远送出,“因何与我作对?” 那白袍人身形毫不停滞,忽然朝身后招了招手,一缕声音清晰地传来:“巫彭,罢手吧!这少女与你毫无缘分,贪多必失,诸神绝不会允许人类修炼成至高无上的力量。你身为巫觋,尚不知天地平衡之理么?” “我不甘心!”巫彭嘶声喝道,“你知道水火不平衡对我造成了多少痛苦么?它们在我体内冲突奔腾,每日子午孤阴孤阳之际,我浑身的肌肤甚至精神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如遭凌迟,痛不欲生。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年,我再也不愿忍受!” “痴人。”那白袍人轻轻一叹,身子快如电闪,疾风之中这声音居然清晰无比地传到她耳中,“老夫引你前来,便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太巫氏之位乃诸神选定,非人力可以争夺,虽则太巫氏预言自己三年后将薨灭,继任者会在自己死后出现变故,但诸神早已选定了那人。便是你击败了巫咸也是无用。因为那天命之人,不是巫咸,也不是你。” 巫彭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元素力紊乱,半空中巨大的水滴一散,几乎现出了本体。 原来十年前太巫氏得到了一面万年玄龟甲,裂其纹理,上窥天命,发觉自己十三年后将薨灭。更关键的是,自己身故后,继承者将出现变动。巫彭从一个极为隐秘的渠道获知了这个消息,心中立时蠢蠢欲动,巫门七巫,巫咸排第一,巫彭第二,根据顺位继承之理,巫咸便是下一任的太巫氏。可若是继承者出现变动,那岂非就是她巫彭? 顺位继承为何会出现变故?这其中难道没有人力因素么? 巫彭从此便对这个预言念念不忘,自知以自身的巫术击败巫咸毫无可能,于是便将心思打在了被困在封印中的奢比尸族身上,这时机缘巧合,熊牧野潜入地下封印却将奢比尸王子楚给引了出来。巫彭大喜之下以为天意,这才与王子楚合作,修炼起了双元素力…… 她心中震骇,继续追了上去,喝道:“你究竟是谁?你怎生知道这等隐秘?” “水归其壑,火散诸野。巫彭,天地循环便是人循其理,将那不祥的二元素力散了吧!”那白袍人不答,淡淡道。 “决不——”巫彭嘶声喝道。 “痴人!老夫言尽于此!”那人幽幽一叹,忽然探出一条手臂在虚空中轻轻一划,巫彭顿时目瞪口呆,急遽停步。 此时微曦苍茫,雪原延绵,天地苍白一片。那人身着白色袍服,身形又快,犹如天地间一道为不可查的虚影。这时单手一划,眼前白茫茫的天地间竟猛然现出了一道黑色的裂纹! 那漆黑的裂纹犹如一道巨大的龙卷风般立于苍天之下,大地之上,一开始只是细长的一缕,那白袍人将甘棠抛了起来,双手握住一撕,竟然如同撕裂一张黑色的丝布一般将它撕裂成了极宽的一道门。随即他一手接住坠落下来的甘棠,大袖一拂,飘然而入。 那黑色的裂纹随即合拢,转瞬间变得如同丝线般细,接着,无影无踪。 “混沌虚空?”巫彭张大了嘴巴,那种浓浓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原来是他……”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奢比之威(一) “啊——”数百名战士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浑身起火,眨眼间被烧成勒焦炭。 季狸恐惧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高辛军团乱做了一锅粥,所有的战士都魂惊胆裂,被那群僵尸般的怪物杀得尸横遍野。那群怪物在军阵之中来回两个冲杀,自己防守严密的阵型已然溃不成军。 季狸仿佛陷入了一场梦靥之中。 仲容此番再次杀来,竟然带着这种可怖的生物。他将一千多名残兵布在二里之外,牵着自己的注意力,暗地却让这种怪物潜伏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突然发动袭击,二三百名僵尸化作了一团团的火球,从自己的军阵中穿过,将大阵轰得支离破碎。这种僵尸化成的火球甚至崩毁了城墙,彻底摧毁了高辛军团的斗志。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狸浑身颤抖,望着那群肌肉萎缩,甚至连脸上的肉都腐烂剥落只剩下筋骨的怪物,浓烈的恐惧感袭满了全身。这怪物一手持着青铜剑,另一只手居然凝出水火两系元素之龙,黑色的水龙将大地和战士的肌骨腐蚀得一片焦黑,赤色的火龙则漫卷长空,一扫之下往往数十人化作焦炭。 季狸几乎要疯掉了。方才巫彭使出水火双元素让他好一番惊异,没想到仲容带来的这群怪物人人都懂得双元素,而且都能凝出元素之龙。这个大荒到底怎么了? 城下的两千战士在这群怪物的冲荡下顷刻间死伤千人以上,但那怪物却不肯罢手,十多人合力凝出巨大的火龙,仿佛摧枯拉朽般摧毁了城门,然后欢呼一声犹如一道澎湃的岩浆般灌入城中,战士的惨叫随即传来。 城外的仲容军团终于动了,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仲容长剑一挥,一千多名战士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分做两股,绕过阵前的裂地刺障碍带,仿佛两股洪流般席卷而来。 这一刻,季狸知道,自己败了。 “传令!”季狸当机立断,大喝道,“命令全军撤退,放弃葛邑,退回涡水大营!” “传令!南翼伏兵就地潜伏,北翼伏兵掩护大军后撤!”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身边的战士立刻飞马而去,将命令传达到战场的各个角落。季狸拼力收拢残兵,带着战士们杀出重围,自己反身退回,到了葛邑城墙边飞身而上。 站在城墙上一望,东门之处早已成了人间地狱,那群僵尸战士仿佛无数颗火球般来回奔突,大哥伯奋刚刚将战士聚在一起,被它们一个冲荡便溃不成军。 “大哥。”季狸大叫着奔跃过去,旁边一个怪物正杀得兴起,反手一剑劈来。 季狸大喝一声,迎头直劈,“当”的一声,长剑交击,同时折断。季狸随手抛去断剑,一拳击在了那僵尸的头颅之上。那僵尸没料到杀得正酣畅之时忽遇高手,被打得一个踉跄,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颅上箍着的青铜片也裂开了,脑壳上裂开了一条大缝。 “啊吔?”那僵尸却是奢比烈。他们随着少丘一路东进,半路上遇见仲容的败兵,才知道葛邑失守。少丘骑着开明兽当先去了葛邑之后,奢比尸们从戎虎士那里打听到葛邑盛产葛根酒,登时精神大振,催促着仲容打他们去葛邑。 仲容看见这三百名奢比尸,胆气大壮,他可知道奢比尸们的厉害,莫说季狸只有六千人,便是三四万人只怕也敢和他一拼。二话不说,兜马而回,重新进攻葛邑。 仲容积极,奢比尸们比他还积极,众人在杞都初识酒味,一个个馋得要命,骨子里对人类虚弱的战斗力鄙视得很,自愿做前锋杀入葛邑。 奢比烈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季狸一呲牙:“瞧不出你功力挺强,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这个好勇斗狠的家伙几百年未碰上过血腥的厮杀,除了几日前在少丘手底下吃了苦头,早憋得狠了,双臂一张,一出手便是顶级神通,一水一火两道元素之龙长啸一声席卷半空,张牙舞爪朝季狸吞噬而来。 季狸骇然一惊,没想到这个怪物居然如此厉害,大喝一声,双手一掀,三丈方圆的地面横掀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了阔达两丈、厚大一丈的巨型手掌——后土巨灵掌! 暴喝一声,双臂一推,后土巨灵掌朝那水火双龙直迎而去。两条巨龙毫不客气,头一闷,齐齐撞上了这个巨大的手掌。轰然一声巨响,两条巨龙的头颅被彻底撞碎,只剩下半截身子在空中一闪,缩回奢比烈体内。 漫天都是飞舞的火星与腥臭的水雾,粘在周围战士的身上,立刻透肌入骨,引起了连连的惨叫。 季狸更惨,后土巨灵掌被撞得支离破碎,化作了漫天尘埃,甚至那巨龙体内蕴含的元素力竟然突破它的阻拦,直接撞在了季狸的身上。季狸惨哼一声,身体抛飞,直跌出去十多丈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八弟——”伯奋心惊胆裂,飞身扑了过来抱住他,“你……你怎么样?” 季狸挣扎着站起来,咳咳几声,咳出一大口鲜血,推开伯奋:“大哥,这场仗咱们败啦!你率领战士们撤回涡水大营,我已安排好人狙击接应。我……我去葛天神殿救了二哥,便去追你们。” “八弟……”伯奋担忧道,“你能撑得住么?” “没事。”季狸一把推开他,喝道,“快走!莫要全军覆没!”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奢比之威(二) “八弟你保重!”伯奋一咬牙,开始收拢残兵去了。 奢比烈充满兴趣地望着这个对手,遥遥喝道:“兀那小子,还要再打么?来!” 季狸咬着牙,在地上摸索片刻,抓过一把青铜剑,支撑着身体,盯着奢比烈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老子乃是奢比尸族的第一勇士奢比烈!”奢比烈洋洋得意,毫不惭愧地给自己加了个封号。 “奢比尸!”季狸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高阳部族居然敢与奢比尸合作,屠杀我炎黄战士!” “哈哈哈,季狸,你敢假冒神罚,以诡计破我葛邑,我为何不敢用奢比尸?”却是仲容依然消灭了城外的高辛战士,在众人的簇拥下攻进了城门。 “很好。”季狸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狞笑一声,“这个账,老子日后再跟你算!”身形一旋,仿佛锥子般急转,哗的一声漫天尘土四射,身影已消没不见。 “咦!”奢比烈惊叹不已,“这个小家伙竟然达到了九地劫的上品,借土而遁。” “奢比兄,莫要管他,速速扫清残敌要紧。尸王还在四处寻找少丘呢!”仲容道,“我去擒他,他跑不掉的。” 刚碰上个高手就被支开,奢比烈极为不爽,但王子夜的命令却又不敢违背,喃喃道:“少丘那小王八蛋难道还怕有人伤了他不成?他肯定在寻找那个小娘们……” “大人……”远处有数十名战士飞马而来,远远叫道,“仲容大人,我等救出了葛天氏!” 此时天色已亮,仲容远远地就望见葛天氏肥大的身躯在那群战士的簇拥下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仲容凝望着葛天氏,淡淡道:“氏君,咱们又见面了。” 葛天氏望着旁边相貌恐怖的奢比尸,涩然一笑:“是啊!这些日子老夫交了俘虏运,无论谁来老夫都是俘虏。” 这时候东门之处喊杀连天,却是伯奋率人正往东门突围,双方战士在东门废墟处绞杀成了一片。仲容向东望了一眼,皱眉道:“困兽之斗。传令,网开一面,让他们逃。” “大人,不全数歼灭么?”一个战士道。 仲容摇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必要。他们只不过想退回涡水大营,嘿,待我攻击他们大营之时,前有奢比尸,后有滔滔涡水,我看他们往哪里逃!” 那战士领命而去。 仲容这才望着葛天氏道:“氏君,在下从不曾将你看做俘虏,没有杞都的命令,你永远都是葛天部落之君。不过,此后葛邑的军事却要由杞都直管了,你只带好你的子民就是,抵御外敌方面不必再操心了。” 葛天氏苦笑:“季狸也是这么说。” 忽然间猛兽嘶吼,数十头独角怪兽快速奔驰而来,其中一头怪兽上却坐着一名身形犹如巨神般的魁梧大汉,一路奔驰,一路狂笑:“哈哈哈,你猜少丘有没有救出甘棠那小娘儿?我敢打赌,他此刻一定搂着那小娘儿,喝着偷来的葛根酒,爽得不得了。” “定然救出来啦!未来的三苗之帝何等神通,岂会拾掇不下区区一个女巫?咱们快去,开明兽那畜生喜欢糟蹋酒,迟了怕是一口也喝不到啦”一个身材瘦长有如竹竿一般的家伙道。 “哈哈,若当真救出来,咱们便要赶往苗都治伤啦!”又一个魁梧大汉道,“金破天,我们跟你一路去,嘿,喜欢跟你在大荒中晃悠,吃得好,睡得香……” 那瘦长汉子悚然一惊,怪叫一声,身形忽然一折,化作一股长矛形状嗖地射上半空,一掠百丈,轻轻巧巧落在仲容的面前,却是金破天。除了他,只怕没有人如此恐惧跟孟贲这帮黄夷战士一起在大荒中旅行的了。 “仲容。”金破天道,“你可知少丘去了何处?” 却是金破天喝戎虎士。两人带着孟贲等人随仲容攻入城中,四下寻找却不见少丘的影子,金破天知道巫彭神通惊人,大为焦急,便带着独角兕战士在城中乱串,兜了好几圈却也没见到少丘。 “这位大人。”葛天氏忽然道,“老夫却知道那少年的下落。” “哦?”这时戎虎士也奔了过来,大吼道,“你他妈知道就快说啊!” 葛天氏敬畏地望着这个身高两丈的巨人。他虽然地位尊崇,这几日的变故早已将他的尊严和优越感打得不见了踪影,受到辱骂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躬身道:“老夫亲眼看到,那少年在城外大战季狸,不料巫彭带着的那个少女却被一个神秘人给救走了,巫彭便追了过去,随后那少年也追了过去。” “被一个神秘人给救走了?”金破天大讶,“谁能从巫彭手下将人救走?奇哉!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是个白袍人,神通惊人,快得像闪电般向南而去。”葛天氏躬身回答,接着将城外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金破天点点头,面色凝重,回头望着戎虎士:“这神秘人不知是敌是友,若是敌人,以他从巫彭手中抢人的手段,只怕少丘未必是对手。” “还说甚啊!”孟贲大叫道,“谁敢伤我家甘棠,老子以独角兕撞死他,追吧!” 戎虎士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你这独角兕能撞死比巫彭还厉害的高手么?” 孟贲一滞,金破天哈哈大笑:“有高手就好,老子就发愁到这炎黄联盟里举世无敌,备受孤独……” “啊呸!”孟贲和戎虎士一起呕吐。 金破天哈哈大笑,跃上独角兕,数十头独角兕轰隆隆地涌出城门,踏入茫茫的雪原。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人间半神(一) 疾风凛冽而来,刮得脸颊生疼,开明兽快速地奔驰将寒风凝炼成了无数的刀锋,切割着少丘的肌肤。他已然越过涡水,向南奔出了一百多里,在雪原中追踪巫彭也极为困难,御风术施展开来,几乎在雪地上不留下丝毫痕迹,也就是百丈之外有两只浅淡的足印。 不过开明兽追踪巫彭却不费力,都是精神力超强,双方之间自然有一种极为微妙的感应,就靠着这种淡淡的感应力,一人一兽进入了一片山区。积雪覆压着山林,山间的溪流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河岸处积雪高出数尺。 太阳升了起来,山间的雾气渐渐稀薄,数里之外仍旧朦胧不清。开明兽不需要少丘指挥,身形在山林甚至树梢上飞奔,蹿过了几座山头,少丘遥遥望见远处的山巅上凝立着一人,墨色衣袍在寒风中翻飞,一片苍茫中极为惹眼。 “巫彭!”少丘大喜道,“快追上去!” 开明兽后足一蹬,仿佛化成了一道金色的闪电,绵密的山林在脚下掠过,瞬息间便到了山顶,在巫彭三十丈外站定。 少丘凝望着巫彭的背影,知道此人神通实在厉害,一个不慎就是饮恨的下场,心中立时沉甸甸的。开明兽忽然传来一道脑波:“主人,你能击败她么?” 少丘缓缓摇头,轻声道:“难。这女人的精神力和元素力都异常厉害,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她精神力不如我,元素力却比你强吧?”开明兽斜着脑袋回头望他,仿佛一脸蔑笑。 少丘被气个半死,附在它大耳朵下低声道:“好,你应付她的精神力,我来对付她的元素力!敢出岔子,罚你三个月不准喝酒!” 开明兽悚然一惊,呜呜叫了几声,发出脑波道:“你……太刻薄了吧?你自己须得应付那精神力呀!你与她决斗时,务必带给她巨大的压力,如此她的精神力便会打折扣……” “晓得,晓得。”少丘嘴里连声说着,心里却暗暗踌躇,如何才能给巫彭带来压力呢? 他想了想,脸上换上一副冰冷的表情,冷冷地喝道:“巫彭!” 那话音中他暗运金元素力,挟裹着金系的锋锐与冷酷直涌而去。没想到巫彭头也没回,忽然间咯咯直笑,身子如弱柳般抖动,前仰后合。少丘满脸诧异,巫彭大笑着转回身,笑吟吟地望着他:“你……你这孩子当真有趣。别绷着啦,你的话我都听见啦!” 少丘顿时面红耳赤。 巫彭悠悠地望着他:“少丘,你的神通颇为强大,便是放眼大荒,能胜过你的,也超不过二八之数,但你可知为何你的敌人即便再弱小,也不会怕你么?” 这个少丘还当真不知,当下摇头。 “因为你太透明啦!”巫彭叹息道,“无论你作出如何凶狠的模样,他们也能一眼看出你的内心。你的身上,别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气,反倒是一种哀悯之气。你想别人会怕你么?” 少丘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我无需让别人怕我,我只希望能够与他人和睦相处。不过,你例外,今日我必定会杀了你。”他眼神中渐渐迸发出怒色,“若非是你掳走甘棠,耽误这许多时日,我何至于眼睁睁看着她体内的生命之树破体而出,救她不得?” “我明白。”巫彭叹道,“此事终将了解,我在此等你,也是为了与你了断此事。” “此事不急,既然被我追上,你就绝无可能逃脱。”少丘冷冷道,“甘棠现在何处?” 一提起甘棠,巫彭顿时一脸懊丧:“她被人抢走了!那人实在厉害,嘿,我便是再厉害十倍也不是他的对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甘棠带走,却不敢追赶。” “什么?”少丘大吃一惊,怀疑道,“这世上竟有比你还厉害十倍的人?” 巫彭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的,精神力与双元素力齐施,打得苍舒、虞无极与偃狐三人灰头土脸,虽说当时三人出于意外,但实力之强,绝对高出他们任何一人甚多。虞无极位高权重,未排入火之守护者,但实力也仅比金破天略逊一筹;偃狐乃是木之守护者第四,实力之强自不必说;苍舒的神通他是领教过的,虽然不知他在水系的守护者中排名如何,但当初能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只怕比虞无极还要强。 后来少丘才知道,水之血脉者乃是夏部族的夏鲧,因此水之守护者排名一向以夏部族为正统,不过后来巫彭主政高阳部族,与夏部族交恶,废掉部族内的水之守护者排名,自己另排,因此高阳部族不大喜欢谈论水之守护者排名。按高阳部族内部的排名,战象军团统领熊图鄂排名第一,苍舒排名第二,蒙降才排名第七。这数十年来水系兴旺,仅仅高阳部族的排名,整体实力已然比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要强了。 比巫彭还厉害十倍的人,那该是何等神通? 巫彭脸色憔悴,无力地摆了摆手:“你莫要问了,若是他有恶意,你便是率领奢比尸族也未必能从他手里抢回人来。” 少丘的心猛然一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奢比尸族的力量他和巫彭都清楚,尤其是王子夜,更是他至今见过的最强高手,比巫彭高出何止一线,便是自己悟透了八阵星图力,也是大大不如。 “那人到底是谁?他究竟为什么要抢走甘棠?”少丘沉声道。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四章 精神力对决 巫彭露出奇怪的表情,喃喃道:“是啊,以他的身份,为何要抢走甘棠呢?难道也是为了生命之树?不可能啊,以他的神通,又如何看得上区区生命之树?” 少丘一惊:“生命之树?难道你们抢走甘棠便是为了她体内的生命之树?” 巫彭摇摇头:“他是为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的确是为了生命之树。你也知道,我体内水火双元素力度不均,一强一弱,威力大打折扣尚是小事。痛苦之处却是这属性截然相反的元素力将我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如此一说少丘便明白了,点头道:“不错,水属阴,火属阳,若是阴阳平衡自然无虞,但你体内既然水强火弱,只怕水火争锋之时,当真能撕裂你的身体,这种痛苦我虽未经受过,却也明白。” 巫彭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来日前程当真不可限量。不错,准确地说,是子时和午时,水系与火系各自达到自己的巅峰状态,那种元素力此长彼消之的攻守之下,我体内便如万把利刃凌迟而过,苦不堪言。每日都两次坠入地狱,痛苦得只想撞墙自杀。” 这种滋味少丘也尝过,当时他被玄黎灌入金元素力,硬生生在肺部凝成了元素丹,那种痛苦此时想来还心有余悸。况且巫彭体内的元素力比玄黎灌输给他的要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那种痛苦自然更要强烈十倍百倍。 “当时在巫觋神殿中我第一眼看见甘棠,便觉察到了她体内的生命之树。那种庞大的木元素力让我几欲发狂。”巫彭苦笑道,“当时我便想,若是能吸收了她体内的生命之树蕴含的木元素力,木生火,来加强我体内的火元素力,与水元素力平衡,岂非可以阴阳平衡了么?” 纵是对此人恨到了极点,少丘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方法。不过硬生生将生命之树从甘棠体内吸出来,简直就是要抽灭甘棠的精血一般,却又歹毒之极了。 “如今,甘棠没了,美梦终将破去。”巫彭遥望着万里云天,涩然叹道,“天下再也没有可以短期增加火元素力的法子。我难道还要日日经受这种折磨么?” “未必。”少丘摇头道,“增加火元素力的法子很多,譬如魔兽。木系魔兽潜藏地下,极难寻找,你可以寻找带有火元素丹的魔兽。火元素丹一样可以增加你体内火系的力量。何必非要杀人取丹?” 巫彭苦笑:“魔兽可遇不可求,但凡魔兽无不是极为厉害的角色,又哪里比人容易欺负?再说,火元素丹哪里有木系的元素力好?我体内是以水系为主,外来的火元素丹一进入体内便会引发水元素力的冲撞,折磨更甚,木元素力便不虞有此问题。水生木,水元素力不排斥木元素力,这生命之树乃是我的最佳选择。” 少丘默然,对这等丝毫无视他人性命的女人,他实在无话可说。 “再有几个时辰,又是午时啦!”巫彭仰望天空,唏嘘地叹道,“难道就这样熬下去么?” “你可以不必熬。”少丘哼道,“将双元素力散出体内,还有谁来折磨你?” “我决不散功!”巫彭厉声喝道,“我经受了如此磨难,修成了双元素力,眼看就可以击败那个女人,一偿我终生之愿,我为何要让自己只剩下精神力,继续仰她鼻息?” “你要击败谁?”少丘诧异道,“哪个女人?” 巫彭一怔,讪讪地一笑,闭嘴不言,半晌才道:“关你何事?今日我等在这里,便是要与你决一死战。若是击败了你,说明上天眷顾我,我便继续日日受那折磨,再度隐忍;若是败在你的手下,千万丈的雄心再也莫提,自当以身殉之,结束这令人痛苦的日子。” “原来你是这般打算。”少丘点点头,忽然一笑,“那么你会无比凄惨。” “为什么?”巫彭厉声道。 “因为……”少丘慢慢道,“为了甘棠,我必须击败你,然后却不会让你死,我要带着你去找那神秘人。” “你疯了!”巫彭怒道,“那神秘人若是不想见你,这辈子你也找不到他!” “那我就带着你找他一辈子。”少丘冷冷地望着她,“所以,你祈求上天,最好击败我!” “你去死吧!”巫彭怒不可遏,森然道,“今日,我便毙了你这狂妄的小子,然后前去帝丘杀了巫咸那臭女人,便是被这二元素力折磨死,那也心甘!” 少丘见她发狂,急忙凝神以待,猛然间开明兽嗖地一声横移数丈,原本立足之处,无声无息地从地上长出数十枚冰锥!锥尖上闪耀着蓝汪汪之色,显然蕴有剧毒。 “又是你这畜生坏我大事!”巫彭大怒,双手一抬,仰天喝道,“巫神封印,封——” “吼——”开明兽一龇牙,精神风暴随即轰了过去。 少丘还没来得及出手,精神力高手和高兽的两大神通轰然碰撞,三十丈,正是这两大死敌的有效攻击范围,少丘只觉浑身一僵,身子犹如被无穷无尽的海水挤压一般,一股荡漾的波纹将他和开明兽牢牢罩在其中,那层波光甚至不停地逼压,似乎要将人的骨骼压碎一般。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五章 神巫之崩灭(一) 少丘不由骇然,只以为巫彭于精神力只精修预言术,没想到封印术也如此厉害。双手努力一展,八阵星图力勃然而发,无数的星体盘绕其中,抗拒着这股封印压力。 “阿金。”少丘怒道,“这封印算是精神力,快快破去!” 开明兽龇牙咧嘴地瞪着巫彭,竟是无暇发出脑波。少丘诧异地望了望巫彭,却见她好似木雕泥塑一般,身子几乎化作了一座山石,面上却是又惊又怒,似乎拼命想挣扎,却无力移动身体。 原来这两大精神力高手和高兽,这一战竟然两败俱伤,开明兽固然被她的封印术给困住,但它喷出的那股精神风暴却也让巫彭如遭巨锤,浑身麻痹,除了守住大脑的一股力量,浑身肌骨失去控制,丝毫动弹不得! 精神力的较量玄之又玄,双方一旦角力,若是有一方稍弱,就会被对方的精神力趁虚而入,攻破大脑灵海,直接将大脑摧毁,沦为白痴。因此开明兽只是一心一意地以精神风暴轰击巫彭的大脑,巫彭也只好紧守灵海,不住地强化封印,企图将开明兽压扁。 一人一兽竟然僵持住了。 唯一倒霉的是少丘,巫彭精修数十载,那精神力何等强大,这般不计性命地疯狂进攻,他所感受到的封印压力简直如苍天崩裂、大地覆压一般。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全力施展八阵星图力,便如一颗蛋黄般抵挡着蛋壳的压力。 “你个死阿金!”少丘又惊又怒,一边以上百颗元素球轰击封印,只撞得封印波纹起伏,凹凸荡漾,一边大骂开明兽,“让你抵挡她的精神力,你这算搞得什么事?你把她制住了,却要老子来承受她精神力的攻击。罚你禁酒三个月……不对,方才便是三个月……半年!” 开明兽也是一肚子委屈,苦于无暇争辩,对美酒的眷恋全化作一团怒火,撒到了巫彭的大脑上,精神风暴狂轰,巫彭抖得更厉害了。 一时间,二人一兽谁也无法动弹。 也不知耗了多久,少丘对这种无形无影的精神力攻击当真头皮发麻,汗如雨下,思忖片刻,望着巫彭道:“巫彭,咱们如此比拼太煞风景,不若双方同时罢手,另找决斗方法如何?” 此言一出,开明兽大头连点,巫彭眼皮乱眨。 少丘气个半死:“原来你们也都烦了啊?既然如此,都撤了吧!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罢手,谁若不守诺言,谁就是天下最丑最烂的女人!” 巫彭险些气疯了,心道:“你们便是反悔,充其量最丑最烂,也变不成女人呀!”但三人之中她经受的压力最大,早已被开明兽轰击得脑袋发木,几乎思维钝竭,也无暇多想,忙不迭地眨眼。 “一,二,三——”少丘大叫一声,陡然只觉浑身压力一松,巫彭也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险些坐到地上。 “你个死妖巫!”少丘连气也未来得及喘一口,右手一挥,连绵不绝的金元素球嗖嗖嗖激射而去。反正大家都已经罢手了,他自己又没说罢手之后不准出手。 少丘心中得意,十数枚金元素球射出,便瞪大眼睛看着巫彭如何粉身碎骨,不料刚刚射出元素球,眼前空间一乱,冰流暗涌,面前的虚空中竟赫然凝出一条巨大无比的水元素之龙!面目森然,斗大的巨口张开,挟裹着森冷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两人卑鄙所见略同,都是趁对方刚罢手间使出了看家手段,偷袭对方! 巫彭方才耗费的只是精神力,元素力丝毫没有浪费,这冰龙的一击当真惊天骇地,十余丈长的巨龙几乎要将山峰都扫平。 “巫觋难道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么?”少丘喃喃地道。 巫彭也没料到少丘居然和自己想到了一起,也是瞠目结舌,苦于浑身发软,眼睁睁看着金元素球和水元素龙轰击到了一起,轰轰隆隆巨响连连,排成一列的十数枚金元素球连珠撞上了水元素龙,第一枚金球便将龙头撞了个稀烂。但这枚金球却也同时被液化——金生水,金元素碰上水元素当真没有一点优势。 然而少丘对巫彭过于忌惮,一下子便撒出去十多颗金球,第一颗金球撞碎了龙头,第二颗又撞碎了龙颈……十多颗金球瞬息间将水元素龙撞得节节寸断,直到龙尾化作漫天的水雾,却还有一颗直奔巫彭而去! “很好。”少丘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庆幸不已,“幸亏我舍得下本钱……” “卑鄙!”巫彭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金球撞到了胸前,仓促间凝出一张水幕天壁,轰然一声巨响,那薄薄的水幕天壁只将金元素球消解掉了一小部分便四分五裂,剩下核桃大小的金球正中胸口。 巫彭惨叫一声,整个身体被撞得凌空飞起,在山崖上空翻滚片刻,直坠而下! “糟!悬崖颗摔不死水系高手!我得再补她一颗,击碎她脑袋!”少丘一拍开明兽。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六章 龙战于野 开明兽早已被人类——具体说是“二人”——尔虞我诈的诡计弄得发呆,醒悟过来,嗖地窜到悬崖边。刚要低头望去,却见半空中火光缭绕,巫彭下半身化作一道火影,嗖地激射而上。 少丘和开明兽木呆呆地看着,一起傻了眼。 论起御风之术,最厉害的首推水系,其次便是木系的“木神御槎”和火系的“碧空火影”,金系除非修炼到金破天那种层次,将身体化为长矛之类射上半空,否则根本无法长距离飞行。 “少丘小儿——”巫彭腾身半空,下半身是一团烈火,上半身却仍是人身,望着他嘶声怒喝道,“敢用诡计暗算,日后我要让你死得惨不堪言!” 少丘仰头哂道:“难道你没有暗算我么?你暗算不过本人,吃了亏,只能怪自己智力不及,还有脸说!” 巫彭气得几欲发狂:“好,好……算你狠!我哪怕再忍受每日那无穷无尽的折磨,也誓要将你斩杀。哼,如今日已正午,甘棠体内的生命之树已经开始破体而出,我偏要再忍受一次折磨,看看你痛断肝肠的模样……” 少丘一呆,慢慢地转过头,望着那轮滴血般的太阳,果然已是正午时分,从那也济水之畔甘棠破丹到如今,恰恰到了生命之树破体而出的时刻! 午,交也。草木臻于繁茂丰盛、开始显露出衰败迹象时期。此时阳气最烈,植物的生命力最终爆发! 少丘身体抖动,一跤从开明兽的背上跌了下来,浑身颤抖,怔怔地望着那轮红日,泪流满面……野梨子,终于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巫彭靠着烈火之力悬于半空,心中快意,哈哈狂笑,一边笑,一边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少丘那一击,伤得她着实不轻。 少丘整个人已呆滞,开明兽也哀嘶一声,垂下了头。忽然间少丘只觉眼前光线一暗,似乎那红日被什么遮住了一般,他拭了拭泪,诧异地望过去,猛然浑身一震,只见远处的天空中一条巨大无比的暗影遮住了太阳,那暗影身形扭动,矫捷无匹,两只巨大的翼翅一扇动,瞬息便近了许多。 这时方才看清,那怪物犹如一条二三十丈长的巨蛇一般,头角狰狞,长牙森然,双翅四爪,浑身披着闪耀夺目的鳞甲,竟然是……一头巨龙! “那是什么?”山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金破天、戎虎士和孟贲等独角兕战士这时追踪着少丘已然到达这片山峦之中,雪地中追踪开明兽的足迹尚容易,但到了这座山林中,开明兽却是掠着林梢飞掠,众人一时间失去了踪迹,正在搜寻,猛然间戎虎士大叫起来。 众人抬头一望,顿时骇呆了,却见一条犹如长翅的巨蟒般的巨龙翱翔于天际,双翅展开,遮天蔽日,所过之处,云蒸雾绕,便如苍天之上飘来一座厚厚的山峦! 龙,大荒中最神异之物,传说中上通苍天,下贯幽冥,乘风可登天,入水可潜渊,大时如山岳,微时如芥粒。龙类依照元素特性,大体可以分为火系龙、水系龙两大类别,据说也曾经出现过土系龙与木系龙,不过那种传说过于飘渺,几不可闻。至于金系,尚未有过龙类属金的例子。 龙类实力之强悍,大荒生物中无出其右者。远古时巨龙成灾,统治大荒,各种生物望而生畏,眼下肆虐大荒的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等六大魔兽,在巨龙时代无非是次一等的强悍者而已,任何一种看见龙类都要远远逃开,人类更是作为龙类的一种食物而存在,生存之艰难,难以想象。 直到燧人氏钻木取火,受到火元素神的青睐,继而接受了以五元素神为崇拜偶像的条件,这才获得五元素神的支持。五元素神整饬大荒,消灭了巨大部分龙类,将其余无法消灭的龙类封印。这才使得大荒中龙类近乎绝迹,人类文明逐渐兴盛,但是在各种器物以及艺术上,还是留下了关于龙的敬畏记忆。至今,虽然炎黄之帝的袍服绣的是熊罴图案,但代表诸神与天地沟通的巫觋所穿袍服之上,却大都绣着龙类图案。 不过据说五元素神也不愿见到这种天地间最强悍的灵物灭绝,将其封印后,专门留下一个部落豢养巨龙,并与龙类定下契约:愿臣服人类者,方可破封印而获自由。 但龙类天性骄傲自由,自认为乃是天地间第一等的灵物,极少有龙类愿意接受这样的契约,故而现身与大荒的龙类极少。直到黄帝与蚩尤恶战,双方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与龙类达成契约,邀出龙类助战,这才使龙的传说再度流传于大荒之间。那个豢养巨龙的部落——豢龙部落才得以出现在大荒之人的面前。 不过黄帝战胜蚩尤之后,乘着飞龙升天而去,龙类出现在大荒的机会便少之又少。但黄帝之后的历任炎黄之帝,均喜欢豢养龙类,但真正的飞龙仍旧极少,他们大抵只能豢养些譬如鳄龙之类的低级龙类充作坐骑、宠兽。 这些低级龙类莫说比不上远古的巨龙,便是与六大魔兽相比,相差也是极远。 然而眼前这头飞龙,却是实实在在的巨龙。只看其头上有角,背生双翅,身覆鳞甲,脊背耸棘,便知是龙类中极为强横的应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应龙可谓龙中之精了,故长出了翼,也称翼龙。 金破天等人正木呆呆地看着,孟贲眼尖,忽然叫道:“那空中还有团火球!”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七章 神巫之崩灭(二) 众人寻声望去,果然见前面的一座孤峰之外,一团火球正悬浮于半空。戎虎士诧异道:“据说龙类可以修炼极为厉害的元素丹,难道那火球便是这条翼龙的元素丹么?老天,它竟然能将元素丹喷出体外!” 金破天摇摇头,鄙夷道:“什么元素丹!这条翼龙周围云蒸雾绕,明显乃是水系属性,如何喷得出火球?”他凝眸望去,惊道,“那是……火系的碧空火影!有人化作火球悬浮于半空!” 众人骇然,孟贲道:“将自身凝成碧空火影,火系的第三劫万物劫便可以做到,不过悬浮于半空……这功力可就太骇人了吧?” “嗤——”金破天又鄙视道,“没见识,这人的火元素力较之姚重华要差了许多,比之王子夜更是不知差了多远。嘿,老子曾和姚重华大战三天三夜,这还能不知么?” “啊呸——”众人一起嗤之以鼻。 便在此时,虚空之中突然发生了异变,那翼龙划破长空,矫跃而来,瞬息间到了那化作碧空火影的高手身侧数十丈,这时那人正面对山峰全神贯注,也不知做什么,连身后来了一头巨龙都不知晓。这下子顿时惨不忍睹。 那巨龙身体盘绕,忽然龙尾一摆,狠狠抽了过去。那人猛一回头,不禁骇惊得呆住了,浑身不知躲避,一丈多粗的巨尾正抽在身上。轰然一声巨响,半空中强光一闪,那人影犹如巨象面前的一颗石榴,被远远地抽了出去,一飞上百丈,整个人竟撞进了山峰之中! “快,攀上山峰!”金破天忽然大叫道。 “你他妈疯了?”戎虎士怒道,“那是一条龙,你以为是一条蛇啊?你金大高手可别说你他妈厉害到能屠龙!” “废话,老子何时说过能屠龙了?”金破天喝道,“方才施展碧空火影的人是巫彭!” “巫彭?”众人陡然色变,少丘便是追踪巫彭而去,若是巫彭在那里,少丘……只怕正面临那条巨龙的攻击! 众人心中震撼,一起抖动缰绳,催动独角兕朝那山峰狂奔而去。金破天则弹身而起,化作一支长矛,朝半空中激射而去。 戎虎士身躯过于庞大,那头独角兕驮着他都嫌吃力,更莫说撒腿狂奔了,一眨眼的工夫他便落到了最后。戎虎士大怒,吼道:“老子若学会木神御槎,看不比你们谁快!” 话是如此说,但学会木神御槎不知何年何月,眼下却是耽搁不得,他狂吼一声,跳下独角兕,在其屁股上狠抽一记,抽得那独角兕亡命狂奔,他自己甩开大步,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居然堪堪追上了孟贲等人。 少丘简直整个人都呆住了,望着半空中那条翼龙瞠目结舌,座下的开明兽陡遇强敌,一时鬃毛直竖,口中呜呜嘶吼,一副戒备之色。开明兽虽然厉害,却也没达到能挑战巨龙的地步,尤其是……阿金后来向少丘解释:“我还年轻,再过五百年,九只头长全,完全不怕这个大鳞虫。” 于是少丘眼睁睁看着巫彭半空中被那翼龙一尾巴击飞,像团球般越过百丈,撞进了自己身后的山壁之内。巫彭实在厉害,居然能将坚硬的山壁砸了一个深深的大洞,整个人没入其中。不过看那山壁上淋漓的鲜血和骨肉,估计全身已然化作了肉末,人类再强,没有了元素力的保护,躯体也不会比山岩更硬的。而翼龙的一击,再强的元素力也会被砸散。 强横一时的七大神巫之一的巫彭,居然会是这种离奇地死法。倒也千年难遇。 那翼龙双翅一扇,瞬间越过百丈虚空,悬停于少丘的头顶,尖翘的唇吻外龙须抖动,两只小眼睛森然望着面前这个骑着开明兽的少年。 少丘也不知如何对付巨龙,左臂暗暗凝成了玄黎之剑的模样,只待那翼龙一翻脸就抽冷子给它来一记,至于之后如何,却是全然无法筹划。毕竟人类对付巨龙的经验太过稀少,仿佛目下的大荒之中,只有战神后羿曾经屠杀过一头巨龙,不过那是例外,在巨龙的威胁面前,谁也不会拿自个儿跟后羿相提并论的。 “咳咳。”少丘见那巨龙一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慌乱,一旦慌乱,他的惫懒劲儿就上来了,当下咳咳笑着招了招手:“中午好,这个……请问龙兄怎么称呼?” 开明兽险些当场翻倒,却不敢贸然发出脑波鄙视他,只怕引起巨龙的误会,受到攻击,只好强忍着,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那巨龙仍是悬停半空,尾巴抖动,双翅呼扇,庞大的龙力几乎覆压了整座山峰。少丘眨了眨眼,奇道:“龙兄,难道您耳朵不是太好么?这就太可惜了。嗯,龙者,聋也。唉,仓颉造字,诚不我欺也!” 他长叹一声,怜悯地望着这头可怜的“巨聋”,心中满是感慨。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与君重逢时 “呦——”那翼龙长颈一摆,龙吟之声席卷天地,瞪着少丘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恼怒。 少丘诧异不已,回头问开明兽:“它究竟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聋子呀?” 开明兽再也忍不住了,不屑地发过来一股脑波:“白痴。它便是听懂你的话,又如何回答你?” “难道龙类居然无法像你一样和我交流么?”少丘更奇了,“据说龙类乃是鳞虫之长呀!” 开明兽气个半死,恼道:“和你交流需要懂得精神力,哼,天下奇兽,懂得精神力的只有我们开明兽!便是龙也不行!” 它一副傲然自得的模样,倒让少丘心生敬佩,望着这条巨龙,便不由有些小觑。 便在此时,那翼龙忽然开口道:“少丘,你当真太搞了!” “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却是少丘和开明兽同时翻倒在地。 一人一兽瞠目结舌地爬起来,不禁面面相觑,少丘望着那头巨龙张了张嘴,侧头指了指开明兽,瞪大眼睛道:“你……你不是说龙类是不能和人类交流的么?怎么……它不但能和我说话,而且……还发出一个女孩儿般的声音?” 开明兽也迷糊了,它不敢朝这条翼龙发出精神力,只是张大嘴巴瞪着眼睛,作声不得。那巨龙忽然又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哎呀,少丘,你当真是笨死了!你和阿金一样的笨!” 少丘战战兢兢地走上几步,满怀好奇地望着巨龙,颤声道:“你……你难道会未卜先知?怎的知道我叫少丘,它叫阿金?” 那巨龙忽然怒起来,气道:“我不但知道你叫少丘,还知道你有个外号叫大笨猪!” “你……”少丘这下子彻底茫然了,“笨猪”这两个字,生平只有甘棠这般称呼过自己。而且那巨龙生气时的口吻,便是活脱脱一个甘棠! “野梨子……”少丘忽然泪流满面,望着那巨龙道,“你……你真的死了么?是否你的灵魂寄到了这巨龙的身上,仍牵挂着我?” “放屁!”那翼龙忽然大骂,“你居然敢咒我死?好啊,我死了你是否就可以去找那劳什子圣女了?” 少丘这下子完全断定,这吃醋的模样口吻,彻底是甘棠了。 忽然那巨龙越说越怒,长颈一摆,竟然又从脊背上长出一颗小头,还伸出手臂,指着少丘大骂:“这下子让我说中了吧?你干嘛不说话?默认是不是?好哇,你……你可真是负心薄幸,几个时辰不见面,你都……你都把我抛之脑后了!” 少丘被骂得瞠目结舌,瞪大眼睛朝那龙背上望去,却见哪里是个小头,分明就是一个四肢俱全,俏脸生寒的少女! “野梨子——”少丘失声叫道。 这也太惊人了。甘棠明明被一个神秘的白袍人掳走,眼下正是体内的生命之树破体而出的时刻,怎的会骑上巨龙,从半空中飞来,一尾巴将巫彭给抽入山岩中呢? 这时他也恍然了,方才哪里是巨龙说话,那巨龙一直张着嘴,甘棠骑在它的背上,自己看不见她,还以为是巨龙在骂自己,一时哑然失笑。 不过看见甘棠无恙,他也惊喜至极,疾步奔到悬崖边,仰头叫道:“野梨子,你……你好了么?那生命之树要说此时该当破体了呀!” 甘棠仍在怀恨,哼哼两声,不予作答。这时龙背上忽然有另一个少女的声音笑道:“血脉者,甘棠姐姐还没有彻底压下生命之树的力量,不过有他老人家出手,应是不成大碍。” 说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笑吟吟地从龙颈旁探出头来,朝着少丘挥了挥手,环臂抱着甘棠的腰肢,微一纵身,从龙背上跃了下来,轻飘飘地跳到山峰上。 那少女尖翘的下巴,大大的眼睛,身材修长匀称,皮肤白皙,虽然穿着白色的葛布长袍,但妩媚中却露出英武之色。 “你是……董少君!”少丘张大了嘴巴,原来这少女却是豢龙部落族君之女,董茎。 “少君,你如何会……会与野梨子在一起。”他望了望悬停在空中的巨龙,一头雾水。 董茎飞快地瞥了一眼少丘,脸上一阵绯红,抱着甘棠,低头快步走到他面前,轻轻将甘棠放下。少丘伸手去接,甘棠一把打开他的手,一拧腰,站在了少丘面前。 “你……”少丘狂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发疯般大叫,“野梨子,你好了么?能走了么?”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声音都在颤抖。 甘棠心中有些感动,却哼了一声,眼睛上翻,不理会他,但也不挣脱他的怀抱。董茎慢慢笑了笑:“甘棠姐姐并没有脱离危险,仓促之下他老人家也只以绝大神通压制了生命之树的力量,延缓了它破体而出的时间,若是痊愈,还需颇为麻烦的疗治。毕竟她体内的元素丹裂了,如何控制生命之树,修补好元素丹,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逐巫之卷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人间半神(二) “哦?压制生命之树的力量?”少丘骇然道。生命之树的力量当真时澎湃如天地一般,浩渺生机无穷无尽,只看它能以木系属性来修补金系的元素丹,就知道生命力如何强悍了。少丘也曾经试图来压制,延缓它的生长,自己庞大的力量灌入甘棠体内,却有如一块石头压住泥土中的种子一般,没有丝毫作用。那神秘人竟然能够压制生命之树的力量? “你所说的他老人家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丘沉声道。 “他老人家就是那个黑胡子老头呗!”甘棠拍了拍少丘的脸颊,笑道,“看在你为了救我,舍生忘死和巫彭死拼的份上,就原谅你啦!哼。”她转眼看着巫彭砸出来的那个石洞,冷笑道,“死巫婆,我早便告诉过你,你死得将比我凄惨十倍,将是诸神所见过的最古怪的死法!你偏不信,如今如何,被一条龙给抽死,这大荒中百年难遇吧?” “咳咳。”少丘急忙打断她,“那个黑胡子老头是谁?” “我怎的知道?”甘棠悻悻地道,“他一路上边飞行边替我压制生命之树的力量,不准我说话,他自己又不报名,我哪里知道?”她瞥了一眼董茎,“他俩一起来的,你问董茎吧!” “哦,血脉者……”董茎见少丘望过来,脸色一红,急忙低下头,讷讷道。这少女英武豪迈,面对刀剑杀戮眉头都不皱一下,可是见了少丘却只是害羞。 少丘觉得有些刺耳,道:“叫我少丘吧!” “是,血脉者。”董茎随声道。 少丘眨了眨眼睛,无言以对。董茎醒觉过来,慌道:“哦……是……少丘,那老人家便是四大神师之一的许由仙人。” “什么?”两人一起大叫起来。 “许由——” 两人面面相觑,倒不是因为许由而吃惊,而是后面这两个字不是自己说的——身后仿佛还有无数人一起应和,山峰上传出嗡嗡的声音。 “嗯?”三人奇怪起来,一起回头望,却见旁边的松林和薜荔丛中忽然探出了无数人头,一起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自己。方才那声惊呼正是出自他们之口。 少丘吃了一惊,正要喝问,却见那薜荔丛哗啦哗啦一阵响,竟然钻出来数十人,赫然时金破天、孟贲、柯野等人,二三十人和二三十头独角兕纷纷钻出来之后,薜荔丛中兀自有人大叫:“这破藤,居然敢挡住老子!给我破——” 那人一声大喝,积着白雪,攀援在松树上的浓密薜荔忽然如同灵蛇般抖动,乖乖地分开,一条高达两丈的巨汉大步走了出来,肩上扛着一丈多长的巨型龙骨刃,却是戎虎士。 一行人讪讪地来到少丘面前。原来他们看见巨龙之后攀上山峰,恰好见董茎和甘棠从巨龙背上跳下来,众人也是好奇无比。孟贲提议:“咱们且不出现,看看他们有甚悄悄话体己话要讲。嘿嘿。” 此言大合戎虎士和那帮独角兕战士的口味,金破天虽然不大感兴趣,却也不好驳这么多人的面子,就悄悄潜伏在薜荔丛中偷听。少丘此时心情激动,固然没有发觉,开明兽灵觉可同天地,本是躲不过它的,不过此时开明兽正全身戒备地凝视着空中的巨龙,这条翼龙带给它的压力太大,竟也没注意到众人躲在自己身后。 众人正以为得计,津津有味地听着,看着,少丘抱起甘棠的时候,戎虎士还咕咕地乐出几声,没料到一听到“许由”两个字,众人全惊呼出口,立时暴露了行藏。 少丘等三人起先还以为有敌人出现,一看见他们,少丘和董茎松了口气,甘棠却是勃然大怒,喝道:“你们……统统过来!” 孟贲等黄夷战士情知不妙,一时心内发寒,耷拉着脑袋慢悠悠地凑了过来。戎虎士与甘棠有仇,心内有愧,一见这个小辣椒就头皮发麻,更是远远地躲开。金破天却是混不在意,横着眼睛晃了过来:“咋地了?小辣椒……喔,野梨子,嘿嘿。有甚指教乎?” 甘棠碰上这个浑身是铁的怪物也当真无可奈何,眼睛一扫,恰好看见了开明兽正凝神望着巨龙,不由喝道:“阿金!” 开明兽吃了一惊,侧头望了望,一脸征询的意思。甘棠怒道:“别理会那巨龙了,自己人!你给我用精神风暴轰死这个金榔头,我赏你三十斤好酒!” “吼——”开明兽欢叫一声,盯着金破天就欲轰上一记,对它而言,金破天比空中的巨龙要容易欺负多了。 金破天立时感受到了精神风暴的凝聚,吓得怪叫一声,嗖地弹出去百丈,大叫道:“小辣椒,偷听你的话干老子屁事?是孟贲和戎虎士提议的!” 这帮黄夷战士对这个甘棠是怕到骨子里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孟贲立时呜咽一声,浑身发软,心里不住暗骂,分辩道:“不是我,还有……” 他伸手一指,柯野等人轰得一下子四散而去,孟贲呆呆地站着,心道:“这帮小子们怎的奔跑速度如此之快呢?居然不弱于金破天!奇哉!” “好了,好了。”少丘暗笑,抱住甘棠,“先不必找他们晦气了,还是说正事要紧,毕竟大家团聚也是好事。” 甘棠当着这么多人,却受不了少丘的拥抱,一挣手臂,从他怀里脱了出来,正色道:“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少丘愕然。周围众人更是瞠目结舌,随即哄然大笑。 逐巫之卷 第三百二十章 神师许由(一) 这一个月里,甘棠无法动弹,哪一天不是少丘抱着她,这时反倒面嫩起来,当真好笑之至。就是方才,她还是微闭双目,享受着少丘的拥抱…… 甘棠脸色绯红,怒目望着他们,黄夷战士全都讪讪地低下头。少丘笑了笑,问董茎:“你方才说,那神秘人便是许由么?” “许由”这两个字一出,众人全都不笑了,神色凝重地望着董茎,便是甘棠也狐疑地望着她。莫怪众人如此,许由以及方回、善卷、披衣这四大神师,在大荒可以说是半神般的存在,终年隐居姑射之山,便是炎黄之帝也难得见到。这四人神通广大,几乎到了神迹的地步,便是号称大荒第一高手的后羿,都对其崇敬无比。有人传言,这四人便是五元素神留在人间的神之使者,负责与诸神沟通,汇报人间万象。在神性上,四大神师甚至比太巫氏和少觋氏还要浓烈。 方回、善卷、披衣这三人倒也罢了,常年隐居不出,大荒中几乎无人知道其真面目,但许由却颇为入世,据说行迹踏遍大荒,啸傲云霞,屡屡有人传出其仙踪。故而在大荒中知名度极高。 “难道那个老头子便是许由?”甘棠一脸骇然,喃喃道,“怪不得如此大的神通,出入万军之中犹如闲庭信步,举手间便击毙了仲堪。嗯,巫彭追到了半路不敢再追,想必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是啊!”董茎点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部落中有一条幼龙,三年前接受了神师的契约,神师命我们加以豢养,约定今年来取。十日前,神师来到豢龙城,替那条龙度劫飞升,便待乘龙而去之时,我父亲忽然将金之血脉者出世的消息向他讲述了一番,说血脉者正为甘棠姐姐之伤而苦,哀求他施以援手。神师看在我族为他老人家豢养神龙的面子上,答应出手。于是我便同神师一起,乘着这条神龙一路寻来,到了杞都,听苍舒说甘棠姐姐被巫彭掳走,血脉者前去救她,于是我们便从空中飞到了葛邑……” 董茎望着甘棠和金破天等人一口气说着,目光一碰上少丘便一掠而回,脸上红晕闪耀,目光都不敢接触。许由的出现让众人大感骇异,谁也未加留神,一言不发地听着。 “到了葛邑,我们从空中望去,少丘正与高辛军团对峙。神师不欲与高辛部族正面冲突,便将龙御到他处,自己独身闯入军阵之中,救了甘棠姐姐。然后我们会合,他以神力暂时压制了生命之树的力量。这时……”董茎飞快地望了一眼少丘,“这时血脉者正与巫彭搏斗,我们在另一座山峰上看到了,甘棠姐姐说那巫彭甚是厉害,怕少丘……哦,血脉者抵挡不住,要去救他,神师便命我们骑着神龙而来。恰好那巫彭飞上了半空,甘棠姐姐便命神龙一尾巴将她抽死……” 金破天和戎虎士等人回想起山脚下看到的那神龙惊天动地的一击,又望了望头顶傲然盘绕的巨龙,均是脊背生寒。 少丘点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少君,少丘当日执意离开豢龙城,却让那么多的战士为我付出了生命,没料到族君依然如此厚待。少丘当真……” 董茎脸色红红地道:“父亲说了,血脉者乃是我金系的希望,无论我族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保血脉者无恙。” “血脉者……嘿!”少丘苦笑,“少君,这个血脉者日后切莫再叫,少丘便是少丘,与血脉者无干。” 董茎愕然望着他,沉默不语,旁边的金破天却闷哼了一声,显是对少丘如此执拗颇感烦恼。 “少君。”少丘凝望着她,沉声道,“野梨子的伤,神师可以治好么?” “哦……”董茎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我却是不知,回头再问问神师他老人家。我们临来之时,神师正在闭目苦思,应该是……” “哦……”少丘一脸失望,“便连神师都无法治疗么?”他满脸忧戚之色,痴痴地望着甘棠。 “应该可以治好的吧!”董茎有些不忍,轻声道。 “哈哈哈哈,茎儿,老夫也刚刚想出眉目,你居然替老夫打了保票啊!”空中忽然传来朗声大笑。 众人抬头一望,却见那空中红日高悬,白云飘浮,巨龙漫空舞动,并无一个人影。话音刚落,虚空忽然一阵扭曲,一个老者凭空而出,宛如御风而落,双足悠悠然踏在了巨龙的背上。那巨龙双翼一张,以脊背承载住老者。 那老者面色儒雅,脸上玉光萦绕,一派和煦之意,颌下三绺墨色长髯,身穿灰色的麻布衣袍,大袖飘拂,双足踏于龙背之上,当真飘然出尘,如仙人一般。事实上,在世人的眼里,他与仙人一般无二。 逐巫之卷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神师许由(二) “拜见神师!”孟贲等黄夷战士亲眼见到神师许由,早激动地兴奋至极,一起拜服于地,便连戎虎士也跪拜下来。金破天想了想,也跪倒磕头。毕竟四大神师是不分元素系的,也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四大神师在三苗国一样享有崇高的威望。 “少丘拜见神师,多谢神师援手之德!”少丘拉着甘棠也欲跪倒,许由袖子一拂,众人只觉浑身如沐春风,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哈哈。少丘,果然是英雄少年啊!”许由脸上满是笑容,站在龙背上笑吟吟地望着他,“金之血脉者消失十六年,没想到却孕育出你这种天地所生的灵性之物。当真难得!” 少丘眨了眨眼,喃喃道:“之物……原来做了血脉者连人都不是了……” 声音虽低,许由又怎会听不见,不禁哑然失笑:“是了,老夫此言欠妥。” “没没。”少丘急忙摆手,尴尬道,“小子没有别的意思,嗯,之物就之物吧!总归是灵性之物,小子还算满意。” 许由摇头苦笑:“少丘莫怪,在老夫的眼里,人类与蝼蚁土狗、草木土石一般无二,不过是世间万物获得平衡的其中一环而已。你是血脉者,相当于天生一颗大大的元素球,呵呵,岂非天地奇物么?” “得,我又成球了。”少丘心中苦笑,这回却不说出来了,只是叹道:“到底是神师,物也好,球也好,在神师眼里,与人一样便好。” “少丘此言不错。”许由虚跨几步,踏在巨龙的硕大的头颅上,盘膝坐了下来。那凶恶无比的神龙,在许由面前便如一条小蛇般乖觉,轻轻将头颅挺直,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人畜草木,山石水土,无论有灵性与否,都是一般的高贵,一般的不可或缺。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将它们创生出来,便是它们必须存在。世间有黑白红黄,方有五彩之缤纷;有山石水土,方有山河地脉;有人畜草木,方有离奇众生。如此一想,怎不让人爱煞这大荒世界!”他兴致勃勃,脸上一派生机,指了指甘棠道,“便是这少女体内的生命之树,欲挣扎求生,将自己展露与阳光雨露之下,又有何辜呢?” 少丘不禁吃了一惊:“神师……神师且慢,这个还是有分别的,一定有分别的。神师千万救了野梨子才是。” “哦,自然有分别。”许由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世间万物,便如刍狗一般。祭祀之时,以草扎之,披以锦绣,供之祭台,万人叩拜。祭祀毕了,便随意丢弃踩踏。万物对天地而言,也无非某一时某一地略显突兀而已,没有爱憎之分,没有轻重之别。” 少丘听说过,在帝丘等文明度较高之地,祭祀已然不用活人或活物,而是以草或陶做成的偶俑来祭祀,草扎成犬类三牲,便叫刍狗。 他挠挠头皮,使劲儿理解着许由的意思,不禁忧然道:“神师所言……野梨子在此时,是祭祀中的刍狗,还是祭祀完的刍狗?” “说得这么难听!”甘棠怒道,“你才是刍狗。” 少丘心中关注,竟然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许由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好生有趣。大劫在即,她自然是祭祀中的刍狗,放心,老夫必定会救她的。也刚刚想好法子。” 少丘大喜,恭维道:“神师您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嗯,究竟用什么法子可以救她?” 说了这么久,他也隐隐明白了许由的思维。这神师竟是对人类万物毫无爱憎之别,便如天地运行间那股神奇的力量般,毫无差别地俯视众生,无论人类还是牲畜草木,在他眼里居然一般无二,只看这个东西对天地运行起到何种重要的地步。也就是说,若是一棵树在这个时分对天地而言不可或缺,那它便比人类重要百倍,便是一条狗偶然进入了天地运行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比人类重要百倍。 说是无情,也当真是无情。不过他们的情关注于整个天地,绝非人类甚或某一个权贵。起码对平民而言,贵胄与平民甚至奴隶、猪狗并无差别,一律平等。这一点倒颇得少丘的欣赏。 许由微微一笑:“法子么,便是这条神龙了。”他拍了拍神龙的脑袋。 “这条龙……”少丘和甘棠等人面面相觑,便是董茎、金破天、戎虎士等人也都望着空中那条庞大的翼龙发呆——龙可以治疗元素丹破裂么? “是啊!”许由点头道,“龙体内有丹,便是龙丹,乃是龙之力量的源泉。龙虽然有元素系之分,但这颗龙丹却吸收天地之力,转化为龙力,与五元素之力迥异。”也许龙丹与龙力过于玄奥,许由并未多加解释,顿了顿道,“这条龙乃是应龙,龙生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它一千五百岁,在应龙中算是幼龙,不过龙丹中所蕴龙力之庞大,较之人类实在不可想象。” “可是龙丹与甘棠的伤势有什么关系呢?”戎虎士实在忍不住道,“难道龙丹能弥合破裂的元素丹?” “自然不可。”许由摇了摇头,“五元素丹只有五元素可以弥补,其他力量……包括巫觋的精神力,老夫的混沌力,甚或龙体内的龙力,都是对五元素毫无帮助。不过么,龙丹生来具有天地之生机,将这条龙杀掉,剖取其丹,灌入甘棠的体内,莫说元素丹破裂,便是头断身残,只要浑身尚有一线生机,无有不愈!” “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了。 逐巫之卷 第三百二十二章 残酷条件 “神师……方才说什么?”戎虎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脸骇然地望着金破天道。 “老子好像听他说……屠龙取丹……”金破天双眼直勾勾的,便似呆傻一般。 也莫怪他,便连一心想救治甘棠的少丘,和甘棠自己都惊得呆滞了:天哪,为了救一个普通的少女,屠了一条神龙,取它的丹来救治?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么?那简直就像觉得开明兽身上的毛色好看,把它宰了剥下皮欣赏一般愚蠢浪费…… “阿嚏——”开明兽忽然打了个寒战,大脑袋四处寻找:“是谁这般歹毒,做这个比喻?” “神师……”少丘只觉嗓子干涩,咳嗽了好几声,方才道,“莫怪小子无礼,虽然甘棠对我而言,十条八条神龙也比不得,不过……不过对于不相干的人而言,您这样做,跟宰掉一头凤凰来救一只鸡毫无二致。在下……在下……” “谁是鸡了!”甘棠瞪了他一眼,“大笨猪!” 这时谁也没有心思开玩笑,连董茎都附和道:“是啊!神师,您等这条龙已经等了三年……” 许由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笑道:“老夫知道你们的心思。大劫在即,破劫之策完全在于这个小女孩儿。莫说是一条巨龙……”他轻轻抚摸着巨龙的脑袋,略有不舍之色,那巨龙眼中忽然涌出两团巨大的眼泪,流淌在虚空之中,却毫不挣扎,“便是再为难之事,老夫也要一试!嗯,甘棠,老夫屠龙剖丹,将龙丹灌于你的体内,化去那颗碎裂的金元素丹,将生命之树的力量收为己用,从此你便拥有了大荒中独一无二的龙之力,若是修炼得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乃是独立于元素力、精神力、混沌力之外的另一种神奇力量。你可愿意?” 众人慢慢把头转向甘棠,这可当真是天地间第一等的福缘,尤其是戎虎士,他对这个小姑娘内心的仇恨之心领教过无数次了,若是她得到龙之力,只怕又是一个大荒间的煞星。一时心内忐忑,却无可阻挡。 甘棠心内怦怦乱跳,满脸不可置信:“我……我当真可以修炼如此神奇的力量么?” “非但如此。”许由摇摇头,深深地望着她,“你修炼龙之力后,驯化六龙神殿里的巨龙,当比我等容易许多。老夫做主,可以让豢龙君为你敞开神殿封印,任你去留,你体内的龙力天生让那些巨龙有亲近感,你驯化多少龙便可以与多少龙签订契约,将它们收为己用。日后你纵横大荒也好,啸傲云霞也罢,老夫不加干涉。你看如何?” “纵横大荒,啸傲云霞……”甘棠喃喃地念叨着,心里仿佛着了火一般。她生平最大的理想便是带领黄夷族人崛起大荒,屹立天下,让族人再也不受欺辱。元素丹破碎后,还以为一切成灰,要么早死,要么四肢残废,在担架上度过,没料到许由竟然以一条巨龙的生命,为她打开了另一道门。 少丘瞧着甘棠热切的表情,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她早就千肯万肯了,情不自禁地大声道:“不可——” “为什么不可?”甘棠大怒,冷冷地盯着他。 少丘一滞,低声哀求道:“野梨子,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一旦你获得龙之力,将会为大荒带来多少屠杀,多少战乱?多少人会因为你而家破人亡?你想过没有?” “难道我就该拒绝神师,然后等待生命之树破体而出,一命呜呼么?”甘棠冷冰冰地望着他,一脸陌生。 少丘无言以对。 “我曾经多少次哀求你和我一起,振兴黄夷部落,让我的族人不再受到欺辱,不再受到屠杀。”她的目光缓缓从孟贲、柯野等黄夷战士脸上掠过,又慢慢扫过戎虎士的脸庞,冷冷地道,“可是你身负金之血脉者的重任,只是口中说爱我,却不愿接受我的生活方式,不愿助我复仇;我身受重伤,你带着我到苗都医治,可是直到此时还在这高阳之原,离苗都千里迢迢。我能依靠得了你么?我能将自己的希望托付给你么?你很伟大,不愿有战乱,不愿有仇杀,希望大荒之人和睦相处,嗯,你是诸神派下来的使者,要带给大荒子民以福音。可是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有爱,就要轰轰烈烈去爱;有恨,就要铁血狠辣去复仇!你不接受我这个人的生活方式,你不接受我族人的生存现状,你不接受我一起的想法与喜怒哀乐,你的爱对我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她深深地凝望着他:“少丘,你做你的圣人,我做我的复仇者!” 少丘痴痴地望着她平静地面容,她就这样单薄地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曾经抱着这具单薄的身子走过千百里,逃亡中留下一路的欢悦。可是曾经的喜悦如风而散,到如今只剩下陌生与冰冷,正如这虚旷无尽的荒野与雪原,满目苍白。 “神师。”甘棠静静地说,“我愿意。”她顿了顿,然后道,“您有什么条件?” 许由点点头,脸色忽然严肃起来,手指捻着一根龙须,沉吟片刻,道:“没有别的条件,你这便随老夫到姑射之山去,屠龙取丹。不过少丘……你却需要与他从此以后恩怨两绝,终生不再相见!” 逐巫之卷 第三百二十三章 决战半神(一)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哗然。 金破天恼怒起来:“堂堂神师,怎的竟要拆散一对少年璧人?哪怕给了其中一方以生命、举世羡慕的龙之力和无数条神通广大的巨龙,但拆散他们……总有些不妥吧?” 许由叹息一声,却不说话,目光悠远地望着无尽的长空。 甘棠和少丘也呆住了。两人自己之间存在不谐,便如情人间的磨合一般,两人自己闹别扭却也无关其他。可是许由横插一杠,却要让两人彻底分手,这种外力就极易引起反弹了。 “神师!”少丘仰望着他,沉声道,“您这是何意?” “老夫已然说过。”许由喟然道,“天地之间的万物在老夫眼中并无二致,人也好,兽也好,情也好,爱也好,无非是天地运行中的一缕渺不可查之物。老夫所关注,便在于这大荒世界的平衡!” “我们分手与这平衡何干?”少丘心中怒气勃发,冷冷道。 “宇宙运行之奥秘,你是理解不了的。一味的狠辣血腥,固然违背天道,一味的仁慈哀悯,也是天道之大忌。”许由默然片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少丘,当天地欲牺牲某物,那便成了天地间的规律之事,无论再大的抗争也无济于事。老夫不知做的对不对,不是是否体察到了天地之意,但只有如此,才能让这大荒继续生机勃勃,一派欣然,民众安乐,万物和谐。” “代价便是要我们分手?”少丘冷笑道,“何其可笑!在下理解的天道,便是人之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无羁无绊。不向帝王磕头,不向诸神祈祷,不向暴虐屈服,也不向那渺不可知的所谓天意牺牲自己的追求!” “说得好!”金破天大喝道,“你到底是真的神师还是假的神师?若是当真为诸神代言,诸神又怎会牺牲他子民的福祉?” “神师……”许由呵呵一笑,对金破天的无礼毫不以为意,笑道,“老夫哪里敢称神之师,无非神之使者而已。” “很好!很好!”金破天双眼放光,“那就让老子来领教领教你这个神之使者的神通!嘿,老子纵横大荒,还从未和神师打过架!” 戎虎士和孟贲等人全吓了一跳,少丘也皱皱眉,轻声道:“金大哥,不可莽撞!” “老子就偏要莽撞一番!打得老子心服口服,老子便承认他是神师!”金破天望着许由嘿嘿笑道,“否则,您老还是速速回到姑射之山,再也别出来了。” 许由毫不以为忤,微笑着点点头。少丘凝目望着静静端坐的许由,心里无端地冒出一股寒意,只觉这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自己巨龙的头顶,无比真实,清晰得让那天、那地,甚至那巨龙都失去了颜色。 “金大哥!”少丘一把抓住金破天的胳膊,淡淡道,“此事与你无干,这一战还是我来!” “与我无干?”金破天侧着头想了想。 戎虎士踢了他一脚,低声喝道:“娘老子的,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关你屁事?想打架,回头找上姑射之山去。” 金破天怒视他一眼,想了想,确然在理,只好不做声了。 “神师,请了。”少丘慢慢走到悬崖边,凝望着半空中的许由,轻轻一抱拳。小小年纪,气度有如渊渟岳峙一般,众人远远地望着,只觉这个少年这瞬间忽然化作了一团几欲吸纳一切的虚影,甚至连望过去的目光挣扎不出,跟随着他体内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机旋转。 许由含笑点头,却不说话。 “你纵是打败他又如何?”甘棠忽然冷冷道,“如果我接受他的条件,这一战胜败与否,对你有意义么?” 少丘浑身一震,庞大的气势忽然间七零八落,在众人的目光里,转瞬间又成了一个单薄瘦弱,孤零零的孩子。 他默默地转过头,嗓子嘶哑难言:“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接受他的条件。”甘棠看也不看他,冷冷道,“自今以后,恩断情绝,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少丘浑身一抖,方才气势最盛之时猛然被打断,体内庞大的八阵星图力无处宣泄,立时反噬,他只觉胸口如遭巨锤,哇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摇摇欲坠。 众人全都惊呆了,金破天和戎虎士双双抢上,便欲抱住他。少丘摆了摆手,轻轻试了试嘴角的鲜血,勉强露出一抹笑容,痴痴地望着甘棠,喃喃道:“野梨子,你真的要离开我么?” 甘棠望着雪地上那团刺眼的鲜血,默默点头:“你太婆婆妈妈了。大荒中刀来剑往,在刀与剑的锋刃中,容不下一丝怜悯。你虽然悟透八阵星图力,可是元素力并未臻至上乘,大荒中胜过你的人有如黄河之沙,其实哪怕你神通大成,也无法让别人怕你,因为你心中的怜悯和慈悲是你最大的弱点。若是拒绝了神师,我纵然不死,可是你我在一起,仍旧处于大荒下层的卑弱者和受欺辱者。这种日子,我和我的族人已经过了四百年,再也不愿过啦!” 少丘鼻子酸楚,眼泪奔涌而出,脸上却笑容不减,只是有些僵硬:“野梨子,那我要恭喜你啦!你说得很对,我爱的只是你这个人,我爱不了你的生活方式。离开我,在神师的助力下,你就……任意驰骋吧!” 甘棠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伸出晶莹的手指,擦掉了他嘴角的血渍还有泪水,附在他耳边仿佛叹息般地道:“少丘,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我的生命和自由。可是,我无法容忍你的慈悲和怜悯,在这个大荒中吃尽苦头。我宁愿失去你,也不愿你受人欺辱!他日,我神通大成,谁敢欺辱你,便是我甘棠终生的敌人,不死不休!” 轻轻在他唇上一吻,抬头道:“神师,带我走吧!” “不——”少丘忽然热血上涌,喝道,“难道我要在别人的哀悯中度日么?”他仰头喝道,“神师,少丘愿与你一战!” 逐巫之卷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决战半神(二) 众人全都呆住了,金破天皱眉道:“少丘,你受了伤,绝非他的对手!” “胜与败有什么打紧?”少丘哈哈惨笑,“终究野梨子还是要走的!我便是不服这天道!不服这施舍!不服苍天大地中羁绊我的一切!来吧,神师!让我看看这苍天与大地之中最强大的力量!” 许由轻叹一声,点点头:“混沌力算不得最强的力量,却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你要印证天地之力,倒也合适。” “好!”少丘暴喝一声,瘦弱的身躯忽然爆发出凌厉无匹的气势,左手一扬,玄黎之剑铮然跃出。长剑斜指,莹白的剑身忽然涌出了白、绿、黑、赤、黄五种颜色,一股浩浩荡荡的元素之力凝结在剑尖,竟然在剑尖处凝聚成五颗核桃大小的元素球! 许由讶异地望着,悚容道:“五元素球?你居然对五元素摸索得如此透彻,以金系模拟出五种元素的特性!高明!大荒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异象,堪称第一人了!” “这是五元素星!”少丘冷冷地道,长剑一抖,众人眼前一暗,只觉整个天地忽然消失,山峰、雪原、太阳、长空、大地彻底成了浩茫无尽的宇宙空间,眼前的一切全被五颗巨大的星球所笼罩! 那五颗星球循着一种神奇的轨迹旋转,将巨龙和许由包容其中,五颗星球之间仿佛有一种极强的吸引之力,硬生生朝一起挤压,众人全有一个幻觉,若是五颗星球一旦碰撞,必能将许由和巨龙全震为齑粉。 那巨龙摇摆身姿,在五元素星球之间来往穿梭,显示出不安的迹象,许由笑着拍了拍巨龙的脑袋,示意无妨,那巨龙才盘曲身姿,静静地将头顶的许由托在半空。许由目醉神迷地望着那五颗星球,虚虚伸出两只手,道:“土反其宅,水归其壑,金销于物,火散诸野,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说来也奇,咒语一出,那五颗星球忽然停止了旋转,仿佛五粒巨大的尘埃般向许由的双手飘去。许由双掌一抓,五元素星球忽然竟然聚合成了一颗,空中幻影复原,山仍是山,原野仍是原野,长空展现,太阳照耀,复归方才的景象。 他轻叹一声:“混沌合一,化生万物。去吧——” 然后随手一抛,那颗元素星忽然散开,众人仰头望去,却见漫空飘洒着无数的鲜花,纷纷扬扬犹如五彩缤纷的雪花般坠落。 这个庞大无匹,神秘莫测的攻势,竟然在许由挥洒自如的一招手中化为乌有。 众人全都呆若木鸡,戎虎士喃喃地道:“老金,你幸好没有自取其辱。混沌力只怕是五元素力的克星。” 金破天此时也傲气全失,五元素由混沌而化,这混沌力居然能将五元素力重新归原,化成混沌一团的虚无之态,再强大的元素力又有什么用? 少丘浑身僵直,绝望之意涌遍全身,手中茫然拎着玄黎之剑,目中空洞无比。往昔的无数岁月涌上心头,在空桑岛时体弱任人欺辱的日子,玄黎破掉四元素封印后整个身体的舒畅与自由,峄皋山潭底将元素力逼出体外的畅快,风后八阵中悟透五元素之秘的信心与勇气……到此际,忽然烟消云散,他只觉仍旧是空桑岛上那个柔弱的渔夫,孤孤单单地站立在滔天的海浪之中,无助地望着面前的一切。 甘棠轻轻地抱紧了他,却感觉到他浑身冰冷,简直没有活人的气息,不禁心中又怜又痛。董茎望着他,眼中泪水迷蒙,也不知在想什么。 “少丘。”许由温言道,“天地之中的力量,无非元素力、精神力、混沌力和龙之力而已。你可知最强大力量是什么?” 少丘僵硬地摇头,心灰欲死。许由叹道:“最强大的力量便是元素力!精神力只有巫觋和某些奇异的神兽能够修炼,混沌力则只有我们这四个老不死的老头拥有,龙之力则是龙类自身拥有的力量。混沌力之所以能击败你,并非是因为它比元素力强,而是我的混沌力比你的元素力强大。要知道,五元素之所以能从混沌中分裂出来,便是它能够抗拒混沌的一统之力。你明白了么?” 少丘浑身一震,脑中忽然现出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像,却一时抓不住。他默然许久,咬牙望着半空中的许由:“少丘认输便是。” 许由摇摇头,喟叹一声,右手一招:“甘棠,该走了吧!” 甘棠的身子忽然飘摇之上,落在了巨龙的背上。她抓住龙棘,望着脚下这个孤单柔弱的少年,眼泪慢慢涌出,迷蒙了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只是翻来覆去地道:“自今以后,恩断情绝,天涯海角,永不相见……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一口血慢慢地沁出嘴角,洒在了龙背上。 “孟贲,柯野。”甘棠收拾情怀,望着自己的族人,慢慢道,“你们……不要在大荒间流浪了,回到成侯山吧!告诉薄希爷爷,甘棠神通大成之日,就是我黄夷部落扬眉吐气之时。” 孟贲等独角兕战士呆呆地望着她,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走吧!”许由摇摇头,一拨龙头,那巨龙一声长吟,身躯抖动,双翅一张一闪,扶摇而上,直飞向无尽的虚空深处。 “少丘,如果我死不了,哪怕你恨我,我也会逼你去以铁和血来迎接这个大荒!” 一个少女的喊声自虚空中而来,又消散于虚空之中。在众人的注视下,翼龙庞大的身影直入云层,慢慢化作远天深处的一片云色。 少丘颓然伏倒,双手插进了坚硬的岩石中,脸颊贴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犹如野兽般的嘶吼……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二十五章 剖丹(一) 北风嘶吼,撕裂着战士破烂的衣衫,漫天的繁星却如钉子敲在天空一般,寂然不动,冷冷地照耀着这股八九百人的溃兵。 寂静的涡水在西岸的冰层下流过,岸边的垂柳剥去了衣装,一派干枯之色。战士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地上,刀剑横放在冰冷的雪地上,身体抖索成一团。 季狸雪白的脸颊抽搐着,无穷无尽的悲怒仿佛使他浑身着火。一旁的伯奋大腿中箭——水系的腐神之箭。一大块肌肉已然溃烂,正在拼力以土元素力化解那股仿佛灵蛇般在体内乱窜的水元素力。 六千大军,不过一日一夜之间,全军溃败,只剩下八九百人! 季狸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惨败,纵是面对这那数百名可怕的奢比尸族战士之时,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惨。 可是满地的尸骨提醒着他,自己败了。便是拼尽了全力,也抵挡不住那群可怖的奢比战士。昨夜从葛邑突围,他仍有四千战士,在南北两翼的拼死阻击下,全军撤到了涡水大营,紧靠工事死守,可是那群奢比战士就仿佛数百名魔神一般,自己以土系神通所建起的各类工事在他们的打击下有如摧枯拉朽般被摧毁,继而仲容大军杀到,一番恶战,不到午时,五千战士血染沙场。 自己便开始了溃败后的逃亡,他在沼泽、密林、雪原中布下了无数埋伏,却仍是甩不掉那群如蛆跗骨般的奢比战士和高阳军团。无论多厉害的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季狸浑身欲炸,轻轻握住青铜剑的剑柄,手指一片苍白,青筋几乎要崩裂。 他慢慢地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满地的战士身旁,呻吟声不绝于耳,被水元素伤害引发的腐臭气息灌满了鼻孔,鲜血几乎将脚下的雪地染得通红。怕被敌人发现,营地没敢生火,冰冷的星光照耀着稀疏的枝条,露出浓浓的死气。 他走到了营地的最北边,前锋营统领鼎枭正率领着七八名战士看护着重伤濒死的仲堪。这个昔日风流倜傥的八元老二,受了那神秘人重重一击,体内的元素丹几乎完全凝滞,此时看来就如同一个僵尸一般。 “大人。”鼎枭低声道,“仲堪大人体内的元素丹已经再也无法催动了,输入再多的土元素也难以让它转动起来,只怕……” 季狸双膝一软,无言地跪倒在仲堪面前,眼泪大滴大滴地涌了出来。七八名战士围了过来,一起垂着头,满脸哀戚。 “辛苦你们了。”季狸脸上忽然变得森然,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咬牙道,“日后,回到尉都,我会重重赏赐你们的家人!” “谢大人……呃……”鼎枭等人方道过谢,忽然反应过来,“赏赐家人”,什么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忽然掠过一道冰冷的剑光,七八命战士仿佛同时感觉喉头一凉,脖腔里的热血喷涌而出,随即浑身冰冷,所有的力量都刹那间失去。他们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着自己的统帅,满脸不甘地栽倒在地。 “扑通!扑通——”死尸栽倒的声音惊得鼎枭浑身一颤,骇然道:“大人——” 季狸侧头看了看他,提剑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狰狞中带着一丝诡异:“鼎枭,你跟我多久了?” “八……八年……”鼎枭浑身颤抖,“自……从您的第一战起,属下便……便跟着了。” “很好。”季狸点点头,“你留下遗言吧!我必定替你办到。” 鼎枭只觉浑身的恐惧遏制不住地窜上来,几乎站立不稳,颤声道:“大人……您要鼎枭死么?到底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甘于失败!”季狸低声怒吼道,“我不甘于面对这群强大的奢比尸无能为力!我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他望着鼎枭恐惧的双眼,慢慢转回了身,叹道:“留下遗言吧!” 鼎枭惨笑一声,扑通跪倒:“大人想做什么,属下不知。既然大人要属下死,属下毫不吝惜这条命。只求,大人他日回到尉都,善待属下的妻儿,我那六个儿子,便让他们做个老老实实的农夫罢了,莫要再让他们征战沙场了。” “依你。”季狸无力地挥了挥手。 “谢大人。”鼎枭深深地拜服于地,头扎入雪地之中,再也未抬起来。 良久,季狸缓缓转回身,才发现这个爱将双手持着一把短刃,插入了自己的脾脏!那是元素丹所在的位置! 季狸失神地望了望他,缓缓走到横躺在地上的仲堪面前,喃喃道:“二哥,八弟不是人,但八弟一定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击败咱们的敌人,保护咱们的家园。二哥,他日九泉之下,小弟再向你谢罪!” 说着长剑一撩,嗤地一声剖开了仲堪的衣甲,光洁的腹部暴露在了北风与星空之下。季狸满面泪流,却毫不迟疑,一剑破开了仲堪的左下腹,暗红的鲜血立时奔涌而出。仲堪无知无觉地躺着,仿佛一个死人。 季狸不再犹豫,蹲下去一把插入仲堪的小腹,手指在脾脏中一阵乱挖,豁然一把掏出一大团血淋淋的物事,放在眼前细细查看。 “八弟,你在做什么?”林内忽然想起一声惊叫。 季狸缓缓转回头,神情不由一滞,却见大哥伯奋踉踉跄跄地以剑拄地,奔了过来,望着满地的尸体,面上尽时骇异之色。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二十六章 剖丹(二) 季狸惨笑一声,将手中的脾脏慢慢伸向伯奋。 伯奋望了望他手中的脾脏,又望望仲堪的下腹狼藉的尸身,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你挖出了二弟的……” “大哥。”季狸脸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惨笑道,“我一定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二哥此番再也无力回天,与其等待他彻底死去,还不如让小弟来继承他的一切!” “你……”伯奋一跤坐倒在地,喃喃道,“你是……你是要吸收二弟的元素丹,彻底炼化他的元素力……” “不错。”季狸浑身鲜血,握着那团脾脏跌坐在了地上,伸出五指扣出脾脏内的一颗如花生大小的土元素丹,托在了血淋淋的手掌上。 伯奋失神地望着仲堪的元素丹,身体颤抖个不停:“八弟,你……你疯了……你疯了……” “我没有疯!”季狸大叫道,英俊的面孔完全扭曲,“我忍受不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种无力感!你知道么?三百奢比尸……随便一个战士,都能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面对着他们的进攻,我们再厉害的防御也如同虚设!我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可是八弟……”伯奋痛苦地捂着脸,喃喃道,“炼化他人的元素丹……且不说尉都长老和族君知道定然不依,便是让你炼化,你知道风险有多大么?你我的土元素力堪堪只到了‘藏纳劫’的中品境界,二弟的土元素力也达到了‘藏纳劫’的下品,你和他的丹力只差了一线,你吸收他的元素丹,便如一条巨蛇吞噬另一条巨蛇,说不得你就会被活活涨死!” “我不怕!”季狸大声叫道,“为了力量,为了打败高阳,我愿意付出一切!”他呜呜地哭了出来,呜咽道,“我相信二哥也是。” 伯奋的脸上闪出无穷无尽的痛苦,长叹一声:“八弟你可知道,一个人修炼成的元素丹,非但充盈着元素力,还充盈着他自身的精气神。你要炼化又岂是仅仅吸收元素力那么简单,弄不好你就会精神分裂,让二弟的精气神影响你的思维。若是那么容易炼化他人的元素丹,大荒修丹者又何必苦苦从虚空中吸取元素力,只消掳来敌人剖腹取丹即可。真正的万无一失之术,还是像巫彭企图吸收生命之树的能量,以木元素力培育自己的火元素力。嘿……” “那……便让我永生带着二哥的记忆吧!”季狸古怪地一笑,猛然把那颗元素丹按进了自己的额头。 忽然间他的身体完全僵硬,庞大的土元素力顺着经脉轰隆隆而下,皮肤一忽儿变成黄土,一忽儿恢复本色,两大力量在体内奔逐交锋,引发出轰隆隆的巨雷之声,震得季狸的皮肤化作层层的黄土簌簌而下。 这时周围的战士也被这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雷鸣惊得纷纷站起,四处张望。这等剖取自己亲生兄弟的元素丹之事,若是让外人看见,季狸也不用做人了,只怕整个尉都都会闹翻了天,成为高辛部族第一大丑闻。 伯奋急忙大喝:“面朝南方而坐,谁也不准朝北方看!” 众战士纵是大败之后,军纪不减,一起席地坐下,面朝南方。伯奋眼看着连季狸的头发丝都化作了土丝,哗哗粉碎,一个不好,只怕季狸未能吞噬仲堪的元素丹,自己也会被反噬之力化作坚硬的雕像。 伯奋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手按住他小腹,一手按住他额头,强大的元素力奔涌而入,助他吸收仲堪的那股元素力。两大高手本就比仲堪强,这一联手,顿时将仲堪的元素力给约束下来,化作一丝丝的溪流,缓缓被季狸旋转的元素丹给吞噬。 这一夜显得如此漫长,直到夜色黎明时分,季狸才彻底吸收完了仲堪的元素丹。他于静坐中内察,发现自己元素丹已然膨胀了一圈,几乎有手指头肚大小了。以丹的大小推测,应该能突破“藏纳劫”而进入“混沌劫”。 伯奋浑身汗出如浆,委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哥快走!”季狸猛然一惊,一把将伯奋推出十数丈外,随即底下涌出无数尖锐的藤蔓刺进了他的体内…… 伯奋瞠目结舌地望着,只见那藤蔓凝如细阵,有千百条之多,从季狸浑身的任何一处刺入他的体内,又从眼儿口鼻等肌肤各处刺了出来,几乎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木神之劫……”伯奋喃喃地道。这正是季狸突破“藏纳劫”进入“混沌劫”所必经的元素劫。木克土,土系的元素劫自然由木系来执行,若季狸能顶住这场元素劫,他就能踏入土系神通大成之境界“混沌劫”,身躯与大地融为一体,成为土系中的顶级高手;若是抵受不住,一切休提,他的元素丹将彻底被元素劫所摧毁,身死魂灭。 密密麻麻的藤蔓瞬息间将季狸包裹成了蚕蛹,无数地触须刺透他的身体,朝那颗猛然涨大的元素丹急速穿刺…… 便在这时,北部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铁蹄之声,荒原震动,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而下。受惊的宿鸟嘎嘎长叫,扑簌簌地展翅飞起。 伯奋大惊,顾不得多想,伸手发出一股元素力,地面沉陷,仲堪和鼎枭等人的尸身尽数被黄土覆盖。他起身而立,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二十七章 剖丹(三) 远处值哨的两名战士飞马来报,同时来的还有另外两名战士,四人在他面前飞身下马,诧异地看了看地上的这团藤蔓球,叫道:“大人莫惊,这两位兄弟是叔献大人的手下!” 伯奋心里一沉,一把揪起那两名战士,喝道:“叔献大人怎么了?” “大人勿忧!”那两名战士急忙道,“叔献大人正和熊图鄂的战象军团以及有谯部落的战士在谯城对峙。刚开始胜了几场,斩首八百,不过熊图鄂战象军团抵达后,军力不足,只好在涡水东岸死守。听闻大人受到高阳伏击,正在往北撤退,叔献大人认为事不可为,下令全军南撤,希望与大人会合一处,退回涡水西岸暂避敌人锋芒。” 伯奋无力地撒开了手,脸上一片茫然,喃喃道:“叔献还剩下多少人?” 两名战士面面相觑,期期艾艾地道:“四千战士战死大半,目下不足两千……不过我们杀伤敌人三千多,若非熊图鄂赶到,几乎便要攻破谯城。” 伯奋身躯一抖,险些坐在了地上。一万大军东渡涡水,征战数日,却仅剩下两千余人,七千战士埋骨沙场,这可是高辛部族从未有过的大败了。 原本大好的局面……究其原因,竟是败在一群来历不明的奢比尸手中! “还有什么消息么?”伯奋喃喃地道。 “有。”一名战士答道,“我们在谯城对峙时,金天部族一万大军压到了菏泽之西,作出增援谯城、攻击我族东部门户丘陶之势。不过昨日金天部族的大军已然后撤。叔献大人查探得知,旸谷发生内乱,荀季子的两个哥哥康仲和许叔率军回归旸谷,争夺东岳君之位。后来荀季子设计斩杀了许叔,康仲连夜逃回北疆城。许叔手下的将士在东疆斟灌堡独立,对抗荀季子,要求旸谷为许叔伸冤。目下斟灌堡在东夷二族和荀季子的压力下岌岌可危,一旦与东夷二族联手,炎黄联盟东部门户丢失,东夷二族便有可能反攻旸谷。” “这倒是个好消息。”伯奋皱眉道,“那便是说,金天部族目下焦头烂额,已顾不得涉入高辛、高阳之战?嗯,只怕康仲逃回北疆城之后,立刻就会对荀季子发难。妈的,让这帮木虫子们打个一塌糊涂吧!” “大哥!”身边忽然想起阴沉沉的声音。 伯奋一回头,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季狸神采奕奕地站在了面前,全身衣甲尽数破裂,狼狈不堪,但整个人却散发出无比庞大的气势,傲然如一座厚重的山岳般站在自己眼前。 “八弟……”伯奋嗓音嘶哑,也不知是喜是悲,“你成功啦?” 季狸点了点头:“多谢大哥援手。目下已经彻底成功,踏入了‘混沌劫’的境界。”他转眼望了望那四名早惊得目瞪口呆的战士,淡淡道,“方才的话我已经听到了,你们二人快马回去禀告叔献大人,命他就地在涡水边驻扎,做好防御工事。我们这就赶过去与他会合,寻机渡过涡水。这场仗,咱们不打了。” 那两名战士答应一声,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剩下两名战士也继续散了出去,继续放哨。 “八弟,你打算怎么做?”伯奋努力不去看他的脸,淡淡地道。 “我要赶去帝丘。凭咱们一族之力击败高阳部族,极其困难,两族一战便是耗日持久。而且咱们南部,还有百年世仇的神农部落虎视眈眈,一心想夺回他们的圣城宛丘。一旦他们看到便宜,和高阳联手,咱们东部南部同时受敌,将极难抵御。”季狸沉凝地道,“我这次去帝丘,就是要把高阳部族任用邪恶的奢比尸族之事大事宣扬,争取获得帝丘和太巫氏的支持,嘿,我倒要看看,苍舒在帝丘的云师六旅面前,究竟如何支撑!我更要看看,那奢比尸族和云师六旅开战,到底谁胜谁负!” 他仰天无言地叹息了一声,默然挥了挥手,一声唿哨,林中的独角狰飞速奔来。季狸飞身跃上狰背,一抖缰绳,独角狰长嘶一声,闪电般向西而去。 伯奋默然无言,下令全军北进,与叔献合兵。八百残兵稀稀拉拉地在雪原上跋涉而行,到了黎明时分,与叔献的两千余人在涡水边会合。 叔献与伯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八元之中最是魁梧,身高接近两丈,宛如巨神一般,仅仅略低于戎虎士,土元素力在高辛部族的守护者中排名第一,勇冠三军,不过遇上水之守护者第一的熊图鄂,却也没能占得了便宜,两人拼了一日,双双受伤。无奈之下,叔献只好撤退。 两人望着彼此满身的血污,和对方身后无精打采的战士,一时无言。商量一番,趁着熊图鄂和仲容尚未追来,立刻挥军西撤。幸好此时寒冬腊月,涡水结冰,否则在水系的攻击下,仅仅数十丈宽的涡水便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三千人跨过结冰的河流,到了涡水西岸,眼看高辛部族筑在涡水西岸的南岗和北岗两座堡垒遥遥在望,这才松了口气。越过涡水,西行五十里便是尉都了,这便算回到家了。 但伯奋却是奇怪不已:仲容胜算在望,为何不追杀呢?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二十八章 归去来兮 他却不知,此时仲容正气炸了肺。那帮奢比尸战士击败季狸军团之后,仲容立刻下令挥军追杀。不料追到半路,却碰上奢比尸们兴高采烈地凯旋而归,仲容不胜惊讶,找到王子夜询问。 王子夜笑道:“本王率领孩儿们已经将高辛军团彻底击溃,八百残兵向北逃去了。” “为何不追杀之?”仲容不解道,“只剩下区区八百人,你我一个扫荡便将其斩尽杀绝了。” 王子夜奇道:“八百人还需要我们费劲去追么?本王当初只是答应少丘,助你们击败高辛即可,又没说将他们杀得一个不留。”王子夜理直气壮,“若是如此,他们随便逃个人跑进哪座深山,让本王如何去追?” 仲容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戎叶抱歉地一笑:“仲容大人,当初少丘的确和我们如此约定。”一想起少丘,她便想起这个家伙迫使自己嫁给戎虎士之事,银牙咬碎,却是无可奈何。 王子夜拭了拭嘴角的口水,嘿嘿笑道:“苍舒还答应了,你们要一路供应我们酒食。嘿,这葛天部落盛产葛根酒,莫以为本王不知,方才只顾拼杀了,孩儿们早就馋了,嚷嚷着回葛邑喝酒呢!” 仲容气得几乎要昏厥,却是无言以对,再三要求合兵追杀季狸,王子夜只是摇头,有几个性急的奢比尸也不顾他们的王,独自撒腿就往葛邑奔。王子夜大怒:“妈的,若不是本王带着你们出来,你们谁他妈的能喝道如此美味?等等老子——” 说完也不理会仲容,带着奢比烈等人轰隆隆地奔向葛邑城,半途中居然有奢比尸嫌腿脚跑得慢,化作一团火球,以碧空火影的神通在夜空中呼啸而去。 高阳军团的战士从未见过如此嗜酒之人,居然还有人为了早些喝酒施展绝顶神通,也算是开了眼。 仲容却是气得眼冒金星,迟疑半晌,眼见得奢比尸们跑没了影,知道以自己这数百名战士,便是追上季狸也未必能将人家尽数歼灭,只好忍着气回师葛邑。 这奢比尸们一馋酒,居然无意中结束了这场规模浩大的战争。伯奋和叔献安然撤回涡水之西,仲容和熊图鄂驻守涡水之东,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对峙局面。 逐巫之战,起止七日,高辛、高阳两大部族投入两万战士,浴血厮杀数日,高辛部族摧毁了葛邑、桑邑,重创谯城,抢掠了葛天部落和鱼桑部落的无数财富,却在形势大好之时突然溃败,战死七千人,高辛八元中的仲堪也重伤而死。 高阳部族此役借着奢比尸族的力量,虽然斩杀对方七千战士,自身却也死亡近六千人,兼之鱼桑君战死,桑邑和葛邑被摧毁,损失惨重。 此战可谓是两败俱伤。 “咱们去哪里?” 数十头独角兕在茫茫的雪原上划出一道苍黑色的暗影,队伍的末尾,两头独角兕那么大的金色开明兽,垂眉耷拉眼,有气无力地慢步而行。少丘骑坐在它的背上,双目微闭,浑身软绵绵的,便如一条尸体一般。 众人离开那座无名的山峰,所有人都颓然无言,就这样默默地走了一日,孟贲腾出一头独角兕给董茎骑坐,金破天在前面带路,谁也没问他要去哪里,只是这样默默地走着。雪原苍茫,冰河映日,寒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我也不知道。”戎虎士看了看身边的董茎,长叹道,“且这样走着吧。” 董茎回头担忧地望了一眼少丘,长长的秀眉蹙了起来:“这一日他一句话也没说,真是……为他担心。” 戎虎士想起雪峰之战时,神师许由那鬼神般的神通,至今心有余悸:“难怪他,搁了任何人,武功大成之后居然惨败如斯,都会崩溃掉的。嘿,我老戎功夫不行,被人击败还耿耿于怀呢,莫说少丘了。” “可是他的对手是神师啊!”孟贲在一旁不服气地道,“天下间谁能抵挡神师?便是大荒第一高手后羿,只怕也礼敬三分,少丘被神师击败,又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你不明白。”董茎摇头道,“那不是因为被击败,是耻辱。” “什么耻辱?”戎虎士和孟贲齐声道。 董茎哀伤地摇了摇头,贝齿紧咬,却不说话。 这时金破天兜回独角兕,奔了过来,哈哈笑道:“前面快到苑丘废都了。嗯,苑丘之北是高辛部族,之南是神农部落,咱们从苑丘折向西行,悄悄渡过淮水,便到三苗国的地盘啦!” “什么?”戎虎士骇然,“你……你这家伙居然要把我们带到三苗国?我说你怎的兴高采烈在前面带路呢!” “嘘——”金破天急忙一竖手指,瞥了少丘一眼,喝道,“低声!想死么?老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带少丘回到苗都,你又不是不知。明白地跟他说他又不去,趁着这时他心神不定之时,这才好拐带嘛。”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二十九章 苑丘废城(一) “可……可老子还要追着俺家戎叶北上呢!”戎虎士对这个狂热好战的家伙当真有些忌惮,压低了声音道,“你他妈的把老子带到苗都,老子何时才能跟戎叶洞房?” “你他妈的!”金破天恼道,“每日只记得洞房!不洞房你会憋死啊?学学老子,不近女色,这才修炼到绝顶神通,多好?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碰上个人就被扁死。想洞房,先留个命吧!” 戎虎士怒目而视:“老子怎的是三脚猫了?老子堂堂木之守护者第三,威震金天部族……” “你还是木之守护者么?”金破天斜睨着他。 戎虎士哑然无语,一想起被逐出金天部族的生平大恨,只觉胸中激荡,却是无言以对。 “嘿,金兄,我们跟你去苗都。”孟贲兴致勃勃地道。 金破天大喜。孟贲随即道:“到了苗都,那里金元素力充沛,你要给我们捕杀金系魔兽,增加我们的实力呀!” 金破天浑身一颤,险些从独角兕上栽下来。 “还有!”柯野更加兴奋,“南方异兽众多,我们看上那个肉味鲜美的,你要负责捕捉!” 金破天怪叫一声,一抖缰绳,独角兕飞奔而去。柯野正在幻想,犹自不舍地道:“还有……咦,你怎的走了?等等我——” 和孟贲两人一合计,决定以帮忙瞒住少丘为条件,一定迫使金破天就范,两个家伙脸上带着奸笑,流着口水,嘻嘻哈哈地追金破天而去。 戎虎士看得目瞪口呆:“咦嗨,这俩家伙武功平平,怎的金破天这软硬不吃的家伙如此怕他们?奇哉!” 他却不知,金破天带着他们在四大泽区行了十数日,被这群好吃懒做的家伙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见他们旧事重提,当真恐怖到了极点。 董茎对他们的谈话有如未闻,只是频频回头关注着少丘,一见他们跑开,自己也兜转独角兕,到了少丘的身边。只是那独角兕对开明兽怕得紧,离得开明兽足有二三十丈,便半步不肯往前走,董茎无奈,只好跳下独角兕,踏在雪地上走了过来。 那头独角兕如逢大赦,一溜烟地跑了。德行居然跟孟贲等人颇为相似。 “阿金,你的身躯如此雄伟,可愿意让小女子一坐么?”董茎仰头望着开明兽嫣然笑道。她身躯修长,浑身甲胄,英武之中透着无限的妩媚,整个人仿佛在雪原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少丘慢慢地抬起头来,一脸呆滞地望着她。董茎却不看他,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开明兽。开明兽高傲地仰起脸,打了个响鼻,貌似拒绝之意。董茎也不着恼,抿嘴一笑:“阿金,到了前面的部落,我买来酒给你喝如何?嗯,你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兽,普通的酒怎配你喝,一定得喝那种纯五谷酿酒,以各种仙草调味,九蒸九酿,窖藏十年的美酒才是。” “滴答……滴答……”却是开明兽听着听着目光呆滞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董茎,眨也不眨,口水唏哩哗啦地淌了一地。 “阿金,如何?可以让我在你的背上骑坐片刻么?”董茎嫣然笑道。 “呜呜呜呜。”开明兽忙不迭地点头,眼睛里满含笑意,甚至微微屈下身子,便于董茎跳上来。 少丘虽然极度颓丧,仍是看得一脸呆滞,没料到自己的宠兽如此不堪,连口水都控制不住。随即感到背后香风掠来,后腰一紧,却是董茎已然跳了上来,骑在自己身后,更环臂抱住了他的腰。 少丘的身子慢慢僵直,嘎声道:“董姑娘,你……” “我……”董茎的喘息声从耳边传来,微微带着颤抖,“我极想骑骑这头举世无双的神兽,可……可又害怕……它奔起来快如闪电,莫将我摔下来才是。” “哦。”少丘嗓子干涩,艰难地道,“那么我下来,换你的独角兕,你骑着它吧!” “我不敢……”董茎惊叫起来,“万一有什么状况,它飞奔起来,定然会将我摔下来的……血脉者,你……你就带着我骑坐片刻吧!” 少丘无言,半晌才点了点头,只是身子仿佛不听使唤,僵硬不已。董茎在他背后偷偷一笑,环臂抱紧了他,呻吟一声,舒服地将脸贴在他背上。少丘仿佛木雕一般,只觉背上紧贴着两团软软的物事,随着开明兽轻快的小跑颤动不已,一时间心慌意乱,动也不敢动。 开明兽这厮得了董茎的好处,兴高采烈,一扫面对那条巨龙时难以对抗的颓丧,轻快地奔了起来,它甚至刻意弓着背脊,便是奔跑之中,身子也是安稳至极。 金破天正在前面和孟贲、柯野等黄夷战士讨价还价,偶一回头,不禁张大了嘴巴,作声不得。 “你答应了么?嗯,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柯野大喜,顺着他的视线一回头,嘴巴也大张起来。随即各黄夷战士纷纷回头,一个个张口结舌。 “回头!回头!别他妈看了!”戎虎士到底算是过来人,虽未真个洞房,却也思春不已,颇为“理解”少丘,喝骂道,“没见过男欢女爱么?少丘面嫩,别让他难堪。”随即怒视着金破天骂道,“唉,老子怎的没这个福气啊!好好神仙情侣,还硬生生被你这王八蛋拆散了……” 众人呆呆地回过头,对视一眼,同时悄然抖动缰绳,独角兕嗖嗖地窜了出去,将少丘二人远远地撇开。 这下子少丘更是尴尬,但手臂僵硬,竟不知如何是好。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章 苑丘废城(二) 正难堪间,忽然前面的孟贲惊叫道:“咦,怎么回事?” 众人齐齐停下独角兕,望着前面呆若木鸡。少丘心中诧异,这时节才反应过来,催动开明兽奔了过去,顿时也瞠目结舌,只见原本连绵无尽的雪原,到了此处忽然片雪不见,地面上露出干黄的焦土,直铺开去。整片雪原在这里陡然消失,身后苍茫一片,身前干黄连绵,仿佛那大雪落到此处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片雪不落。形成极为奇异的景观。 那片焦土目测一下,竟有百里方圆,沟壑纵横,土丘连绵,千年的风沙侵蚀,将土丘切割掏挖成了各种奇异的形状,有细瘦如手臂却直耸数十丈的,有女墙起伏有如城堡的,有孔洞密布有如蜂巢的……奇异之处不一而足。 “这是什么地方?”柯野也惊道,“怎么这片土地上一片雪都没有?” “这你便不知了吧?”金破天洋洋得意道,“这里便是——” “苑丘废城么。”戎虎士不屑地道。 金破天怒目而视,半晌才道:“不错,这里便是神农部落上古时代的圣城,苑丘。只不过数百年前被高辛部族夺了去,目下是高辛部族的地盘。苑丘东南百里,便是神农部落的陈丘。两族仇视数百年,便是因为神农部落的圣城被夺走之故。” “高辛部族为何要夺神农部落的圣城?”董茎从少丘背后探出头来,俏脸犹自红红的,赧然道,“这个圣城又怎的是一片焦土?” “哈哈,小妮子这也不知么?”金破天洋洋得意道,“神农氏乃是上古继燧人氏、伏羲氏、女娲氏之后的天下共主,他们开创了农耕文明,发明医药,制定了历法,还创造了九井相连的水利灌溉技术,对大荒影响最为巨大。因其人口繁盛,逐渐迁徙到大荒各处,至今大荒中,绝大多数部落都是神农氏的后代。千年前神农氏分崩离析之后衰微,炎帝号称是神农氏的直系苗裔,崛起于岐山之南、姜水之畔的常羊之山,后来举族东迁,定都于苑丘,统治大荒数百年。其后黄帝崛起于西北高原的姬水,动下争霸,击败炎帝,两大族合并。最后一任炎帝姜榆罔死后,他的后继者取消帝号,继续称为神农部落……” “啊呸!”戎虎士骂道,“人家小姑娘问你这个了么?答非所问,故意卖弄。” 金破天气个半死,喝道:“她见识平平,老子不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能讲明这苑丘圣城的来历么?” “戎大哥,莫要打岔,小弟也想多了解这等大荒历史。”少丘温言道。 戎虎士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金破天也哼哼了两声,翻着白眼道:“大笨虎,你道最近千年来,大荒中最重要的发明是什么?” 戎虎士对着翻白眼,道:“还有甚,青铜兵刃么。” “啊呸,青铜兵刃老子比你清楚,早在蚩尤神之前千年,我九黎部族就掌握了冶铜技术。”金破天大大不屑。 戎虎士老脸一红,争辩道:“你又未强调是千年之内的嘛……嗯,是养蚕制丝,四百多年前黄帝正妃嫘祖发明,当老子不知么?” “屁,养蚕制丝又如何?”金破天大大不屑,“老子的先祖追随蚩尤神南征北战之时,并无丝绸,照样有桑麻葛衣,兽皮作甲。它又哪里称得上最伟大的发明?” “那你说是什么?”董茎不愿听二人掐架,追问道。 “制陶!”金破天洋洋得意道,“千年以来,大荒间哪里有比制造出陶器更伟大的发明?千年前,先民所用的器物无非是利用石块雕刻,果壳掏空之类来盛水,自从陶器发明之后,人类才能够煮食食物,随心所欲制作各类器皿。你们说,不用丝绸依旧可以穿衣,不用陶器,你们如何吃饭?” 这话倒反驳不得,众人面面相觑,便是戎虎士也不作声了。陶器本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乃是人类文明史上开辟新纪元之大事,自然非丝绸可比。 “是陶器又如何?跟董姑娘所问的苑丘有何关系?”戎虎士不服道。 “无知。”金破天冷冷道,“陶器是什么东西?把粘土加水混和后,制成各种器物形状,干燥后经火焙烧,方形成陶器。陶器乃是火和土最完美的结合!你看看眼前这片干黄的土地,却像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少丘一眼望去,只觉这片奇异的土地当真像是以巨大的陶器制成,当即脱口而出:“陶器!” “不错。”金破天笑道,“这苑丘周围百里方圆,寸草不生,滴雨不落,片雪不沾,永远是干黄一片。传说当年女娲补天之时,最后补上这苑丘之处的天空,天上的神火将这片土地烤得焦黄,从此便永远是这幅模样了。” “还有个传说。”戎虎士插嘴道,“这苑丘的地底被女娲困了一条极为强悍的火龙,故此这百里方圆的土地不生草木,滴水皆无。” “还有没有?”金破天恼道。 “没有了。”戎虎士想了想,委实想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道。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荒茫茫 金破天哼了一声,继续道:“炎帝到了这片苑丘之地,受到启发,才发明了制陶技术。便在此处筑城,取名苑丘。只不过此处不宜居住,就迁到东南百里外的陈丘作为都城,这座苑丘就作为神农部落的圣城而存在。不过黄帝定鼎之后,高辛部族从发源地,河洛之原的亳邑东下,占据了黄河南岸的尉都,趁势南扩,与神农部落发生纠葛,双方爆发战争,神农部落刚刚经过蚩尤血劫,实力大衰下战败,连圣城苑丘也被高辛部族夺了去。高辛部族就将苑丘作为南方的堡垒,驻扎重兵防范神农部落。神农部落多次想夺回圣城,不过这苑丘周围百里范围无水无粮,大军行进艰难,几番用兵都惨败而归。两族的仇恨便是这样结了下来。” “哦。”经过金破天这么一番解说,少丘和董茎等人才明白了这片奇异焦土的来历。黄夷战士也从未来过苑丘之野,众人啧啧称赞,均是大感兴趣,这苑丘之野虽然无草无水也无人,正中间的苑丘古城还驻扎着高辛大军,但却是绕过强大的神农部落抵达淮水的最佳路线,便依着金破天的指引,打算从中穿过。 少丘跳下开明兽,踏上这片几乎陶瓷化的土地,忽然慢慢地抬起头,仰望着西方的积云翻滚的长空,喃喃道:“我……这是要去哪里?” 金破天等人正兴高采烈地瞅新鲜,浑没听见。董茎一副柔肠全牵系在少丘的身上,闻言从开明兽上跳了下来,走过来轻轻道:“金破天说,要带着我们去三苗国。” “三苗国……”少丘忽然面上肌肉抽搐,握紧了拳头,茫然道,“我为何要去三苗国?” 董茎柔声道:“你要去哪里?你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 少丘一脸茫然,喃喃道:“我要去哪里……”他忽然狂怒起来,一拳砸在一座坚硬的焦土上,只砸得土屑纷飞,狂吼道,“我能去哪里?” 走在前面的金破天、戎虎士、孟贲、柯野等人一起愕然回头,怔怔地望着少丘,尽皆陷入沉默之中。 “我要去哪里?”少丘忽然泪流满面,仰天哈哈狂笑,“这个大荒,为何竟没有一个方向?我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他惨笑着望向董茎,口中呵呵嘶吼,“我想消弭战争,我想无拘无碍,我想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回到空桑岛……可是,我到哪里去消弭这无所不在的战乱?我连自己的方向都没有,又如何能无拘无碍?我所爱的人又是谁……哈哈,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想回到空桑岛,可空桑岛早已毁灭在大海之中,我又到何处追寻?你告诉我?” 他恶狠狠地望着董茎,神情间竟带着七分的邪气。董茎脸色苍白,骇然望着他,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又转回头朝金破天和戎虎士等人一个个望过去,眼中竟满是癫狂之意。 “少丘,你莫要多想,你是金之血脉者……”金破天轻咳一声道。 话未说话,少丘猛地一挥手,大喝道:“莫要跟我提血脉者!我便是我!我问你,如果我不是那狗屁血脉者,只是一个普通之人,你会理会我么?会三番两次救我么?” 他哈哈惨笑:“我就是我!我需要你们看重的,不是那个血脉者的身份,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关注我叫什么名字,不关注我有什么追求有什么理想,只想利用我这个血脉者的身份,把你们想要的东西强加于我?”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干硬的土地上,呜呜痛哭。那土地上竟带着火热的温度,烫得膝盖发麻,他的头颅深深地埋下,哭声压抑地冒了出来:“抛开血脉者的身份,我这个人竟然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连曾经深爱着我的女孩子也鄙视于我,弃我而去,我还能干什么?” 董茎的脸上泪水横流,忽然呜呜哭着跪倒在少丘身旁,伸手抱住他的肩,叫道:“少丘,我……” “走开!”少丘猛地一推,将她远远地推开,双眼竟是血红一片,吼叫道,“莫要再想我带着你们金系厮杀!” “不——”董茎委屈交加,竟大哭了起来,“少丘,我……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血脉者的身份,而是因为你这个人啊!” 少丘猛然一怔,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深深地垂下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这一日来,心中浇筑的块垒越积越深,雪峰上败在许由手下对他已是一个惨重的打击,甘棠为了追求强大的实力,毫不留恋地弃他而去,更是伤透了他的心,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的自信和勇气。 事实上,在他所接触的女孩子中,艾桑虽与他青梅竹马,自小长大,几乎便是挑明了的婚约,可是他对艾桑的男女之情却大不过兄妹之情。艾桑恨他也好,与他绝情断义也好,他心中的愧疚远远大于伤心。 凡是对那个接触不过的圣女巫真,他倒当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是两人相处日短,情未深,巫真已是一刀刺破了他的幻想,日后思来,仅有无穷的苦涩与惆怅,伤心却也谈不上。 偏偏是甘棠,当真是他命里的魔障,他内心中一直对这个少女敬而远之,虽然她对他的吸引力极大,但少丘只觉她性格过于强势,非要将自己的生活方式与仇恨之意强加于己身,少丘一直在抗拒着她的吸引力。兼且少丘也知道甘棠爱他爱得极深,只觉自己即便逃离她身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还会追过来,自己想逃也逃不掉,于是在峄皋山上,甘棠以死相挟,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二章 董少君的阴谋 然而,偏生这个他认为狗皮膏药般的女孩,却因为自己治疗不了她的伤势,给不了她强大的臂助,义无反顾地弃他而去。这对少丘简直有如天崩地裂一般——难道自己当真是百无一用之人么?难道自己当真懦弱到了爱自己之人也如弃敝履的地步么? 这种对自己产生的极度怀疑,又岂是一个刚刚涉世未深的十七岁少年所能承受? 董茎半跪在地上,痴痴地望着痛苦万状的少丘,眼泪哗哗直流,却是一动不动。 远处,金破天和戎虎士、孟贲等人默然以对,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半晌,戎虎士抬头望了望天空,见暮色已重,叹了口气,悄悄道:“金老大,我看咱们还是扎营在此处过夜吧!留给少丘一些时间,让他慢慢思考吧!毕竟,有些事谁也无法劝解,心中的块垒,还需他自己浇开,你也莫要再逼他了。” 金破天长叹一声,默然点头。孟贲等黄夷战士知道少丘的痛苦是因为甘棠,心中觉着惭愧,只觉甘棠被许由以优厚的条件诱骗与少丘分手,确实不甚仁义,但他们也不敢劝,只怕引起少丘更强的反弹,只好蹑手蹑脚地在附近奇形怪状的土山旁找宿营之处。 这苑丘之野沟壑纵横,十多丈高的土丘形状奇特,倒不缺洞穴,众人找了几个宽敞的,将独角兕赶到一处,又找了两三个小洞穴,铺下皮褥。外面北风呼啸,极度冰寒,洞穴中倒是暖融融的,地面更是火烫,躺上去倒也舒服至极。 少丘仍旧如痴傻了一般跪在冰冷的北风之中,虽然不再哭泣,却是一言不发,也不关心众人的举动,只是那么默默地跪着,空洞的目光不知神游于何处。董茎跪坐在他身旁,悄然垂泪。 孟贲等人从独角兕背上卸下几块干肉,到近处的雪地上扒拉了几块柴禾,架起火来烧烤。不多时肉香四溢,众人吃过烤肉,又捡了几块大的喂了开明兽,煮了些雪水,弄些干草喂了独角兕。戎虎士拿了两块干肉和一陶瓯的热水走到少丘身边,将食物放在地上,朝董茎道:“董少君,你要做我弟妹,老戎我欢迎之至,不过你得想法子让少丘吃饱喝足才是。” 董茎脸上涌出一团红晕,连脖颈都羞红了,慌乱地瞥了戎虎士一眼,轻轻垂下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点了点。戎虎士呵呵大笑,转身走进了洞穴。孟贲等二十一名黄夷战士占据了个大洞穴,戎虎士和金破天两人合住一个小洞穴,旁边还有两个小洞穴,便是留给少丘和董茎。 孟贲指使柯野等人在那两个小洞穴里铺上兽皮褥子,刚铺好,一转身,一个庞然大物挤了进来,顿时塞得满满的。却是开明兽。开明兽朝四周看了看,满意地哼哼了几声,舒服地趴在了兽皮褥子上。 柯野瞠目结舌,半晌才道:“喂,老子可不是来伺候你的!” 开明兽斜睨了他一眼,吼吼一声,柯野的脑袋顿时一阵眩晕,知道这畜生招惹不得,连滚带爬地从它身边挤了出去。开明兽也不理睬,径直呼呼大睡。 这时候,董茎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少丘拽了起来,到了洞穴口,一见开明兽睡得正香,庞大的身躯把洞穴口堵得严严实实,踌躇片刻,把少丘拉到了自己那个洞穴中。少丘仿佛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下了这么久的大雪,这个夜晚终于放晴了,明朗的月光照在黄褐色的苑丘之野上,那些焦黄的土丘竟反射出耀目的光芒。奇异的土丘投下奇形怪状的阴影,莫可名状。 洞口外的篝火早已经熄灭,西风吹起余灰,四处飘扬。洞口外清朗的地面上,忽然多出了一道纤细的人影,她慢慢走在月光下,脚步沉缓。金破天睡得浅,金系之人脑袋最为清明,便是在睡梦中也保持着机敏与警觉。洞口外脚步一响,他便侧起了耳朵。 他蒙眬之中也未多想,停那脚步轻盈,估计是董茎夜起,女孩子事多,也浑没在意。只觉那董茎到了洞口处,仿佛跪了下来,俄而有额头触地的声音。金破天不禁大奇:这女孩在做什么?跪在地上祷告么? 这时候,忽然有一缕淡淡的幽香扑进了鼻孔,丝丝缕缕地缭绕在洞穴内,煞是好闻。金破天虽然不解风情,却也知道处女的身上往往带着自然的幽香,不过这董茎身上的体香居然能传这么远,倒也奇了。 他咧开嘴,正欲笑一笑,却陡然发觉面颊的肌肉竟然不受控制! 金破天大吃一惊,一抬手臂,竟发觉手臂无法抬起来!非但如此,连腿脚也麻木不堪,仿佛毫无知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运转体内元素力,元素丹轰然转动,庞大的力量瞬间布满了全身。元素力丝毫无损,可是却驱动不了身体四肢! “有人暗算!老子这回可栽了!”金破天骇然,只觉眼皮慢慢发沉,还没醒觉过来,大脑一沉,竟昏然睡去。 洞穴口的月光慢慢被一条人影遮住,董茎轻轻走进洞穴,脸上表情诡异,手上居然擎着一根一指余长的香烛,那香头正燃烧出一点火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烟雾。那烟雾凝聚不散,直上三尺,随后化为无形,淡淡的幽香笼罩了整个洞穴。 董茎走到金破天身边,抬足踢了他一脚,金破天身子晃了晃,却像个死人一般一动不动。董茎轻轻一笑:“这些人中,我最忌惮的便是你,还以为息龙香对你这等金系高手无用。嗯,看来能够将一头龙迷昏的奇香,当真不是人类可以抵抗的。” 她又踢了踢戎虎士,他的身躯过于庞大,这一脚竟然踢之不动。不过董茎也松了口气,喃喃道:“论理,木系之人绝没有金系之人能抵抗迷香,这大块头倒不必多虑。”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三章 荒城旖旎夜 她转身走出洞穴,到孟贲等人所在的洞穴内看了看,这帮家伙更是不堪,一个个睡得比猪还沉,便连隔壁洞穴的二十多头独角兕都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董茎点点头,眉目之间却已然戒备,擎着息龙香慢慢走到开明兽所在的洞穴,这头畜生正睡得香,哈喇子流得满地都是。它的身躯把洞穴堵得严严实实,董茎也进不去,戒备地抬足踢了踢,开明兽便如一座肉山一般,任她随便踢打,却是醒不过来。 董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个神兽也迷翻了,这息龙香真是厉害!号称大荒中从来无人能够暗算的开明神兽,居然也挡不住一缕幽香。” 她不再迟疑,在地上按灭了息龙香,插进靴筒,回头望了望少丘所在的洞穴,身子一颤,脸上忽然涌出一抹红晕,整个身子仿佛软了一般。走到洞穴口,她早已连脖颈都红透了,身子更是软绵绵的如一根水草,勉强扶着洞壁,抖抖索索地走进了洞中。 少丘正睡得香,董茎痴痴地望着他便是睡梦中也蹙在一起的容颜,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少丘听到动静,茫然睁开眼睛,一见董茎摔了过来,不禁一怔,急忙伸手抱住她。 耳中只听董茎一声呻吟,顿时软玉温香在怀,触手软绵绵的,更有少女的体香袭来,少丘浑身一僵,惊道:“董姑娘,你——” 刚一望她,少丘只觉董茎眼中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光芒,便如一座幽深的潭水,将自己的视线深深地吸了进去,竟是再也挪不开去! 董茎浑身稀软,仿佛一团水贴在他身上,竟是火一般烫手。她的脸颊伏在他胸膛上,喃喃道:“少丘……你知道你为何会为了一个女人伤心么?” 少丘此时只觉大脑一片迷蒙,小腹之中窜起熊熊的火焰,浑身憋闷欲炸,嘎声道:“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是……男人!”董茎的声音甜腻如糖,颤抖的手臂悄悄探入少丘的胸膛,纤柔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肌肤。 “我……不是男人。”少丘此时已然激情勃发,却是惊奇不已,“我为何不是男人?这跟为女人伤心有什么关系?” 董茎身上的甲胄早已不知何时剥落了下来,贴身仅穿着一层纤滑的丝衣,胸膛上大片肌肤裸露了出来,月光照在洞口,陶瓷地面映得洞内光线如波纹起伏,她的肌肤也凝白如玉,细滑如脂。 少丘喉头耸动,手臂不知何时抚上了她的肌肤,心内虽然知道这万万不妥,不知为何手臂却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手指刚一搭上,便如触电般浑身战栗,一股异样的感觉涌满了全身。 “如果你成为男人,你就会知道男人会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了。”董茎的脸上仿佛带着一缕哀伤,满脸的晕红中那股伤感之意,更是惹人疼爱。她轻轻吻着少丘的脖颈,喃喃道:“今夜以后,你就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再为女人哀伤,不会茫然无措地面对这个大荒,你金系的特征就会觉醒,仿佛一尊神一般面对这芸芸众生。” 少丘怔怔地听着,只觉头颅中轰隆隆作响,却是思考不得。身上忽然一凉,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已剥落了下来,胸口触上两团软软的东西,整个人轰然一阵,顿时彻底迷失了方向。 荡漾的月光中,董茎的衣衫已经尽数脱落,修长傲人的身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少丘的眼前。她的身材本就极端出色,玉胸高耸,腰肢盈握,双腿更是修长无比。少丘只觉心醉神迷,大脑中全然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只是翻来覆去地转着一个念头:“顶天立地……我是男人……” 忽然间他双目通红,虎吼一声,反身将董茎压在了身下。董茎轻叹一声,躺在地上,微微闭上了双目,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整个身心彻底敞开。只是,眼角却悄然淌下两滴清泪…… “父亲,女儿不怪你,哪怕这个可怖的计划让女儿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会后悔,女儿……只要这一夜,便够了……” 月亮隐没在云层之中,暗夜的北风穿过孔窍,发出嚎哭般的嘶吼。洞穴之外猛然响起一声少女满足的痛叫,随即淹没在无边的天籁中。这一夜,云雨之声歇了又响,响了又歇,歇了之后再响,少女肆无忌惮的欢叫回荡在寂静的苑丘之野……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星星都隐没在云里,洞穴口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董茎身上只披着薄薄的丝衣,曼妙的身材与光洁的肌肤展露无遗,赤足走上了荒原,两条腿竟是一扭一扭的。 苑丘之野一片沉黑,董茎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黑暗中,静静地凝望眼前的黑暗。忽然间,那黑暗中涌起了一道更浓烈的黑暗,如同一道旋风般静静地悬在她眼前。 董茎双目一凝,却见那道黑暗旋风忽然被撕裂,一个白衣飘拂的老者悠悠然地负手走了出来,黑暗旋风随即闭合,消失无踪。 “参见神师。”董茎盈盈下拜,顿时秀眉蹙动,双腿不自然地一弯,仿佛强忍着一股痛楚。 这老者却是神师许由!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年生命 “哈哈,茎儿免礼。”许由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得董茎脸色通红,“得到了如意郎君,这一礼算是感谢老夫这个媒人吧?” 董茎露出感激之色,轻声道:“神师之大恩,茎儿及豢龙部落永志不忘。此番累得神师屠了那条新驯的应龙,茎儿实在对不起神师。” 许由面上露出苦笑,摆了摆手道:“一条巨龙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老夫在这条巨龙身上下了偌大的力气,原本是想借着这条巨龙上天入地寻找诸神的下落,嗯,此番给屠了,也算是缘数天定吧!” “寻找诸神下落?”董茎额头顿时沁出了冷汗,“茎儿无知,不知神师竟然要办如此大的一件事……” “嘿,寻找诸神也不必急在一时。若是咱们这个宏大的计划当真能成功,其意义,不比找到诸神要小啊!一条巨龙算个甚。”许由哈哈大笑,“这也算是补偿给甘棠那小姑娘罢了,若非咱们以之诱惑她与少丘分手,你也不会得到今夜的快乐。” 董茎一脸羞赧,讷讷道:“却不知甘棠姐姐如何了?” “我已然将她带回了姑射之山,央大哥方回正在培养她的体质,一旦她可以承受龙力,就屠了龙,给她灌输进去。”许由笑道,“今后这一年,你必须时时跟着少丘——哦,我多言了,呵呵,如今是扯也无法将你从他身边扯开了。不过,你保证自己的安危,若是有个闪失,咱们的大计可要付诸东流了。我已经命你父亲亲自挑选五十名鳄龙战士前来保护你,估计也快到了。” “嗯,茎儿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绝不敢轻忽。”董茎强忍羞意,认真地点头。 “茎儿。”许由忽然正色道,“现下老夫可要得罪了,我要仔细查看你身体的状况。你感觉到受孕了么?” 董茎嘤的一声低叫,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浑身红晕有如火灼一般,头深深地埋下去,低声道:“茎儿不敢肯定。” “这倒是。”许由失笑道,但脸上却是凝重至极,沉声道,“脱掉衣衫,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了。” 董茎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却知道此事实在干系重大,当下不敢犹豫,轻轻脱掉身上的纱衣,少女青春白皙的身体暴露在荒原之下,肌肤上立时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脸色更是红得能滴出水来。蜂腰长腿,透着无尽的青春动感。 许由双手一拂,董茎的身子忽然飘了起来,静静地悬在半空。许由轻轻地抬起右手,按在她柔腻的小腹上,掌上竟然闪耀出一团白莹莹的光芒。那光芒丝丝缕缕地窜入董茎的体内,循着经脉游走,片刻间布满了四肢百骸。董茎只觉浑身像爆炸一般,身体在意识中宛如涨大了数百倍,仿佛只要再又片刻,她就会炸为碎片! 许由全然不理,闭目垂眉,一意催动混沌之力改造着董茎的身体,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掌心的那团莹白光芒才彻底消散。他凝思片刻,满意地点点头,撤回了手掌:“你的确已经受孕了。方才我已然改造了你的身体,此后你对金元素力极端敏感,吸收金元素力的能力,只怕大荒间仅次于金之血脉者。快穿上衣服吧!” 董茎慌不迭地捡起地上的丝衣披上,脸上红晕未散,也不敢看许由,讷讷道:“神师,此后茎儿该当怎么做?” “顺其自然。最后一步最关键,老夫届时再来吧!”许由哀悯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茎儿,难为你了。少丘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你……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世间吧!” 董茎面色猛地惨白如纸,紧紧地咬着唇,双眼之中眼泪奔涌。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光铺满大地,金破天终于睁开了双目。他响起昨夜昏睡前发生之事,陡然一阵,身子猛然一挺,没想到居然一跃而起。 金破天倒呆了,他仍旧停留在昨夜四肢无法动弹的噩梦中,没想到此时竟然浑身如常,这一跃极高,脑袋重重地碰在洞壁顶上,轰然一声,竟然把坚硬如石头般的洞壁撞下一大块,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金破天脑袋倒不痛,不过这种意外之感却让他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这是怎么回事?”金破天大奇,“昨夜明明有人偷袭的!” 他心中一缩,急忙看旁边的戎虎士,这个巨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得正香早已是个死人。金破天正想查看他的生死,忽然洞顶哗啦一响,一大块坚硬的陶土裂开,落了下来,正好砸在戎虎士脑袋上。 “噗”的一声大响,戎虎士脑袋上尘灰四起,他嗷得一声惨叫,一跃而起。待得站定,伸出大手扒拉扒拉脑袋,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瓯罐大的陶土砸在自己脑袋上,戎虎士顿时瞠目结舌,望了望金破天,骂道:“娘老子的,老子睡得正香,怎的落下这么一大块石头来?是不是你又发癫?” 金破天居然没顾得上斗口,愣愣地看着他:“你……没事么?” “有什么事?”戎虎士懊恼地摸了摸脑袋,“这土块若是能把老子砸死,老子早就没脸在大荒间见人了。” “我不是说这个。”金破天恼道,“你体内元素力没事?昨夜有没有发生异常?”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少君受伤了 戎虎士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异常?元素力……没问题呀!” 金破天皱眉不已,猛然间冲出洞穴,先到隔壁孟贲等人睡觉之处看了看。这帮黄夷战士已经有人起来了,正在睡眼惺忪地打呵欠,另一个洞穴内传来独角兕的低吼声,看样子是有些饿了。 “奇哉!”金破天一路过去,开明兽早已“起床”,正趴在洞穴外晒太阳,也不知这冬天北风呼啸、大雪在侧之下如何晒,总之它倒是舒畅无比。 可是……隔壁的洞穴内,少丘和董茎却不见踪影! “戎虎士,快他妈过来!”金破天声音都颤抖了,大喝道,“少丘和董茎失踪了!” “啊?”戎虎士大惊失色,脚步咚咚地跑了过来,一头撞进洞穴,“怎么回事?” 金破天缓缓摇头,凝目打量着地上的兽皮褥子,忽然发现兽皮褥子的中间居然有一摊血迹!不禁惨然色变,喃喃道:“咱们遭了暗算了……少丘和董茎……不见了。” 戎虎士手臂颤抖地拿起兽皮褥子,注视着那摊血迹,脸色铁青,喝道:“金老大,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的知道?老子只闻到一缕奇香,便人事不知了,醒过来已是如此。”金破天怒道。 “你……”戎虎士诧异不已,“你这等金系高手,与火系那帮王八蛋一样,几乎对天下所有的奇毒免疫,什么奇香能迷得了你?” 他这话的确不假,几乎任何奇毒,进入金系的体内都能够被凌厉无匹的元素力分解,金系之人可不仅仅是铜皮铁骨,甚至内脏血脉中都充满了金元素力。而火系之人身体简直就是一团烈火,内脏血脉温度也是高得吓人,那些毒物进入体内就被化作乌有。其他元素系的高手可没这么幸运,当年神农氏身怀顶级的土元素力,尝百草品奇毒,日遇七十二毒也抵受不了,还是靠茶叶来解去。当然,便是金系、火系高手能抵御多强的毒物,还是与他的元素力级数成正比,若非董茎用的是豢龙部落平时驯龙时麻醉巨龙的息龙香,还当真未必对金破天有效。 “老子怎的知道!”金破天也是大为奇怪,忽然旋风般地冲出洞穴,大喝道,“孟贲、柯野,你们他妈的统统起来,少丘失踪了!” 这一声大喝,远近皆闻,黄夷战士顿时乱做一团,纷纷裹着衣袍冲了出来,甚至连甲胄都没来得及穿。孟贲和柯野踉踉跄跄地奔了过来,脸色煞白,叫道:“金老大,发生什么事了?少丘如何失踪了?”几步冲进洞穴之中,一看洞中空无一人,戎虎士拎着个沾满血迹的皮褥子,吓得张大了嘴巴做声不得。 便在这时,忽然高处响起淡淡的话声:“我何时失踪了?” 众人目瞪口呆,纷纷走出洞穴,仰头朝上一看,却见土丘的顶上,五六丈高处,少丘和董茎正站在日光之下,董茎的身躯仿佛弱柳般贴在少丘身上,少丘则是面色沉凝,正朝下望着,嘴角含笑。 “你……你这是作甚?”戎虎士大松一口气,恼道,“大清早的不睡觉,却跑来晒太阳,跟你的开明兽一个德行。白白让老子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少丘笑道,脸上便如春风般和煦,“我便是失踪,又怎会让你魂飞魄散?” “老子是你的守护者啊!”戎虎士更恼了,“你他妈失踪了,老子救不得你就要以身相殉!你好歹也等老子圆了洞房再失踪好不好?” 一提起“洞房”两个字,董茎顿时满脸通红,依在少丘身上几乎站也站不稳了。少丘的面上却涌出一股感动之色,悠然叹息一声,凝视着戎虎士,道:“戎兄何必如此?少丘当初不过是一句戏言。” “戏言?”戎虎士哼了一声,“算了,哪怕你是放屁,给老子搞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老子便给你做牛做马也认了。嘿,何况老子跟着你生活条件倒不差,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一上一下地谈着,其他人却有些古怪的感觉。金破天凝视着高处的少丘,只觉他似乎与昨夜以前的全然不同,眉目之间再也没有了那种稚气,甚至从前略带点婴儿肥的脸上,线条也刚硬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更是沉凝无比,虽然仍旧眉眼含笑,神情跳脱,却是散发出一股磅礴硬朗之气,宛如千锤百炼之后脱鞘而出的一把绝世利刃。 孟贲等人所注意的,是少丘与董茎的关系,只觉两人一夜之间亲密无比,那董茎宛如一根藤般缠在少丘身上,眉眼含春,腰肢如柳,与昨日身披甲胄,英姿飒爽的美少女截然不同。两人站在土丘边缘,身上只穿着薄薄的衣衫,董茎甚至赤着两只雪白的小脚,纤细优美的小腿都毕露无遗。 众人说话间攀上土丘,戎虎士手里还提着那张兽皮褥子,不依不饶地问:“少丘,你当真没事么?那这褥子上的血迹怎么回事?不是你受伤了么?” 此言一出,董茎这才看见他手里拎的东西,顿时啊的一声,脸色通红,从脖颈一下子红到了胸脯,顿时站立不稳,险险歪倒。少丘急忙一把揽住她,摇头苦笑,脸上也一红。 戎虎士望着两人的表情,仍在纳闷:“奇了,难道不是你受了伤,倒是董少君受伤不成?那么说昨夜当真有敌人入侵了?嗯,董少君,你伤在哪里?我老戎木系治疗术通神,任是什么伤都能给你治好……” 说着,他还傲然地瞥了金破天一眼,忽然发觉金破天以及孟贲、柯野等人均是一脸古怪,面部憋得通红,仿佛将体内的一股气硬生生憋在喉咙里。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六章 凝固的森林 “咦,你们这帮家伙如何这般古怪?”戎虎士大奇。 金破天猛然捂着肚子,强忍着喷薄而出的笑意,严肃地道:“老戎,的确是董少君受伤了,不过……她这伤……不是老子小看你,你治不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翻倒在地,呼呼哈哈捂着独自满地翻滚,笑得不亦乐乎。戎虎士越发奇怪,怒不可遏道:“怎的?小看老子?你们这帮金系家伙如何懂得治疗术?我木系治疗术与巫觋的……” “别说啦!”董茎羞怒交加,捂着耳朵奔过来,一脚将戎虎士从土台上踢了下去。戎虎士一声惨叫,轰然砸在地面上,尘土四起。不过他的惨叫声中却还夹杂着董茎抬腿时一声痛楚的呻吟。 苑丘之野仿佛一座凝固的森林,形状古怪的土柱坚硬无比,千百年来在罡风、烈日和雨水的腐蚀下,形成了千万种形状,瞧起来竟是诡异无比。 少丘等人一路向西南而行,所过之处不见滴水,当然更是见不到兽类与草木,越往深处走,只觉周围越是燠热,纵是寒冬腊月,周围大雪铺压,这座被烧成陶瓷状的荒原却宛如大漠的盛夏一般,干热无比。 少丘和董茎骑坐在开明兽上,董茎只要一到少丘身边,就仿佛藤缠树一般仅仅贴着他,似乎每一刻都要从少丘身上吸出水来。自从凌晨时分戎虎士拿着兽皮褥子四处嚷嚷之后,人人都明白了两人的关系,也不再稀奇,见怪不怪了。 众人在苑丘之野上拉成长长的一列,少丘忽然催动开明兽,奔到孟贲和柯野身边,两人座下的独角兕顿时控制不住,嘶吼一声,前蹄高扬,险些把他们颠下来。开明兽朝着两头独角兕闷吼了一声,独角兕们立刻垂首帖耳,不敢再动弹。 “我靠,你要来也打个招呼啊!”孟贲不满道,“你那开明兽太霸道,哪个野兽能吃得消它?” “呵呵,对不住了,下次一定让开明兽提前和独角兕打招呼。”少丘呵呵笑了笑,忽然轻轻一叹,“孟大叔,我和董少君……” “你还叫她董少君么?”柯野斜着眼睛道。 董茎满脸羞红,讷讷道:“孟大叔,你们都叫我茎儿好了。父亲便是如此叫我的。” 孟贲哈哈大笑:“小姑娘,我看你不是要让我们叫你吧?是让你的少丘哥哥来叫吧?” 董茎脸色更红,把头埋在少丘背后不肯出来了。少丘苦笑一声:“孟大叔,我如今才知道,一个男人真正的意义和他对自己的女人所应尽的责任。和甘棠在一起时,我们日日怄气,如今想来,如果两人能够在一起,又有什么代价不能付出?” “唉!”孟贲长叹一声,“只要你能开心就好。甘棠如此作为,是她对不住你,没福气……” 少丘挠挠头皮,尴尬道:“大叔,你不怪我么?” “怪你作甚?”孟贲愕然道,随即醒悟,“是因为你接受了董少君么?你生长在东海孤岛,有所不知,在大荒之中,一个男人娶七八个妻子实属平常不过……嘿,还有一个女人娶七八个丈夫的,不过这一二百年来少了些而已。我们金系之人生育率低,比不得……戎虎士那王八蛋的木系家伙,因此从来不理会当年颛顼帝所提倡的一夫一妻制。哼,金系生育率本就低,再他妈一夫一妻,岂非要让我金系灭种么?” 少丘瞠目结舌,竟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少丘!”柯野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脸奸笑道,“你若是乐意,咱们他娘的日后杀上姑射之山,我们帮你把甘棠抢过来做你老婆。嘿嘿,给黄夷部落留个金之血脉者的种,说不定你蹬腿之后,下一任金之血脉者还落到我黄夷部落呢?喂,老孟,你说可能性甚大吧?” 孟贲和少丘一起无语,两人同时想到:抢来甘棠倒是甚好,可杀上姑射之山……这小子莫非疯掉了么? 少丘苦笑道:“我的确是海外粗鄙之人,不理解大荒习俗。不过我们空桑岛的确是一夫一妻制,我怎也想不明白,爱一个人,每日每夜与她在一起仍旧恨短,同时爱上七八个人,到底每日和谁厮守?” “切。”柯野撇嘴道,“你们空桑岛是特殊原因,仅仅数百人,若是一个男子娶七八个妻子,岂非有七八个男子打光棍了?” 孟贲却诧异道:“何谓爱七八个人?娶老婆便是为了生孩子,壮大部落,功在部落,你的孩子多,便是部落里的英雄,无人敢惹。老子有五个老婆,至今他妈的也不明白什么叫爱!” 少丘瞪大了眼睛:“不爱她……又如何在一起生活?” “老子压根就不明白什么叫爱,如何不能在一起生活?”孟贲反问道。 少丘顿时无语。 柯野也不以为然地道:“孟老大说得对极。你现下是没想明白,你不是爱着甘棠么,如今又爱着董少君啦,等到两个女人同时扑进你怀中,你便知道如何一起生活了。” 少丘陡然一震,面色突然间变得惨白,心里只是翻来覆去想一个念头:“我是爱着董茎么?若是爱她,为何我又能爱上两个女人?若是不爱她,又如何能与她在一起?” 他默默地感受着背后董茎柔软的身躯,忽然觉得自己对董茎的感觉竟与甘棠全然不同,甚至与艾桑、巫真在一起的感觉也不同,仿佛,他一看见她,身体内只是涌出一股男人的欲望,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征服欲,却全然没有那种温馨、柔和,仿佛双目对视一眨不眨也能候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七章 神秘杀人者(一) 孟贲见他忽然色变,急忙咳嗽一声,诡秘地道:“柯野这家伙就是个幻想狂,不过少丘啊,他的提议倒是不错,咱虽不能杀上姑射之山你,倒可以偷偷把甘棠抢过来呀!她虽对不住你,但对你的心思你应是明白的。” “我自然明白。”少丘脑袋里如同一团乱麻,长叹道,“事实上,是我对不住她。往日我太过幼稚,只以为自己洁身自好,不涉入这大荒间的纷争,人世间便会少一分杀戮。我每日逃避,可是如今才明白,在这个世间,如果不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手中,便只有受人欺辱,受人摆布,连自己所爱的人也无法留住……”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傲气,双目仰望着极西处云气动荡的天空,喃喃道:“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 孟贲、柯野和董茎浑身一震,董茎叫道:“少丘……你……你想明白了么?你终于知道金之血脉者的责任了么?” 少丘反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柔声道:“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从前因为我一无是处,总是觉得别人是因为我身上的金之血脉者烙印才正眼看我一眼,因此我便极端厌恶这个与生俱来的烙印。可是现在我明白了,金之血脉者其实什么都不是,若是我让人记住的少丘这两个字,千万年以后,大荒之间铭记的,仅仅是我,后代之人在讲述远古传奇的时候,只会说:从前有个少年,名叫少丘。而不会说:从前有个金之血脉者……” 三人愕然,孟贲挠着头皮道:“你究竟想明白什么了?怎的我却糊涂了?” 少丘哈哈大笑,豪气陡生:“我想明白了金之血脉者带给我的使命和意义,但我是不会依照你们的期望,带领金系崛起,杀戮征服其他元素系。什么金系,什么木系、土系、火系、水系,统统是狗屁!”他仰天大叫一声,“老子要做的,就掌握自己的命运,谁也不能阻挡我做自己想做之事!”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事?”柯野诧异道。 少丘静静地望着他,淡淡道:“我要使五系融合,天下再无因元素系而引发的血战与杀戮!” 这话说得很轻,但众人听在耳中如同霹雳一般,浑身麻木,呆呆地望着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便在这时,忽然前面的金破天叫道:“什么人?出来!” 众人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却见金破天从独角兕背上腾空跃起,朝一处乱石丛般的土柱跃去,堪堪奔到近前,陡然定住,满脸古怪。 众人急忙催动坐骑奔了过去,只见这片土柱群中,赫然东倒西歪横着七八具尸体!其中还有数匹马尸!也不知何年何月所留,早已风干成了坚硬的僵尸,尸体中的水分早已被蒸发,干枯瘦小。孟贲走过去踢了一脚,混不在意地道:“或许是高辛部族和神农部落征战时所留。嘿,这一带经历了几百年的战争,焉能没有尸体。” 金破天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一枚箭头,乃是青铜所制,早已锈霉发黑,点头道:“不错,这是神农部落的所制的箭镞,比其他部落的细长,穿透力颇强。” “不对!这里有古怪!”少丘忽然间瞥到其中一具尸体,急忙跳下开明兽奔了过去,一看之下心中便是一沉。 “怎么了?”戎虎士等人也随了过来。 “你看这尸体。”少丘指着其中一具尸体,那尸体早已干硬得仿佛一根硬檀木,但此处毫无水分,依旧眉目宛然,不过胸口处却破开一个贯穿的孔洞,大约一颗核桃粗细。再看其他尸体,几乎各个如此,伤口有的在头颅,有的在胸口,有的甚至从头颅穿到腹部,均是形成了能够透视的孔洞。 “是被长矛刺穿的吧!”戎虎士道。 “不是。”少丘摇头,“长矛刺过之后,一旦拔出来,肌肉内脏收缩,是不可能形成这种从胸前看到背后的孔洞的。除非长矛刺过来的时候,这人便已经是硬木般的尸体,方才会留出这样的孔洞。” 金破天为人虽然好勇斗狠,于打斗之时却颇为心细,细细查看着这伤口,脸色一变:“不错,他是死在极强大的火系高手手中。你看这伤口内部……”他倒也不怕脏,居然把手指探入那干尸的伤口内摸了摸,“边缘有烤灼的痕迹,日的,这干尸看样子职位不低,居然还穿着青铜甲胄!”金破天一脸惊奇,“这道火焰竟然将青铜甲胄烧穿,随即又将这人身体烧了个窟窿。啧啧,这等神通,当真了得!” 董茎对这种恐怖的尸体颇有些惧怕,不过眼见少丘站得这么近,她舍不得离开少丘,只好牵着少丘的衣襟,闭着眼睛跟在他背后。少丘看了看那被烧穿发黑的青铜甲胄,早已和那干尸的肌肤贴在了一处,不仔细看还当真看不出来,奇道:“这等神通倒也厉害,估计能达到第几劫?” “看这火焰的强度……起码在雷电劫上品的高手才能凝聚出来。”金破天一脸凝重。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八章 神秘杀人者(二) “雷电劫上品?”少丘等人均是一脸骇然,他见过火系最强的高手便是王子夜和姚重华,前者最多达到雷电劫的中品,而姚重华名震大荒,也才看看达到雷电劫的下品而已。这两人的实力,在大荒间可谓是难逢敌手,尤其是王子夜,更是少丘目前见过的使用元素力的最强之人。这击杀这具干尸之人更是强到了何种地步? 要知道,上品和中品说是只差一品,但其中的实力却是差得不止一筹,元素力修炼,越往上越艰难,原因无他,修炼到第四劫雷电劫时,莫说再上升一劫,便是再提高一品,所需要吸收的火元素力,比他此前修炼的前三劫加起来还多。 金破天长叹道:“也不知这个高手是哪个时代之人,此人的元素力只怕仅仅比历代火元素最强者炎帝姜榆罔稍逊一筹而已。眼下这个大荒中,几乎无人能及。” 众人一时怃然,炎帝姜榆罔统治大荒近百年,号称大荒之神,直到年纪老迈之时才被后起的蚩尤所击败,黄帝趁机东下,再次击败姜榆罔,才使两族合并,击败蚩尤,奠定了大荒如今的格局。这人仅仅比姜榆罔略逊一筹,那意味着什么? “哈哈,幸亏他娘的这高手是古代之人,若是现在碰上他,只怕咱们一个个变成飞灰了。”戎虎士哈哈大笑。他这种木系之人最忌惮的便是火系和金系,一时心怀大畅。 正在大笑,猛然间只听一头独角兕长声惨叫,轰然倒地,四蹄略略一挣,便当即毙命。 众人大吃一惊,孟贲喝道:“警戒——” 黄夷战士哗地散开,各自抢占有利位置,张弓搭箭,持刀横矛,紧张地注视着四周。金破天、少丘等高手更是飞身抢上制高点,双目搜索,寻找敌踪。苑丘之野上,白云低垂,高空的空气与地表的灼热接触,在百丈之处散发出浓浓的雾气,北风吹来,黄尘四起,却不见有任何人。 “奇了。”少丘低头问下面的开明兽,“阿金,用你的精神力搜索周围,看看敌人在何处?” 开明兽懒洋洋地望了他一眼,闭目凝思片刻,闷声吼叫两声,少丘顿时呆滞了。 “怎么了?阿金怎么说?”董茎道。 “它说……”少丘古怪地望着她,“周围十里之内,连个飞鸟都没有,地下连蚂蚁也少见……” “啊……”董茎也呆若木鸡。十里之内并无生物,那么独角兕是如何死的? 少丘夹着董茎的腰肢,飞身掠到那倒毙的独角兕旁边。金破天和戎虎士也听到了他刚才的话,让黄夷战士们境界,脸色凝重地奔了过来。 那头独角兕正是金破天所骑的一头,他一直在前面带路,方才自己走进土柱群去查看干尸,便把独角兕抛在了一边,却不料突遭横祸。四人围拢过来观看,顿时心底便是一沉,只见那头可怜的独角兕横卧在地,从腹部到背部竟然穿了个焦黑的大洞!那伤口周围焦黑坚硬,此时摸来仍旧烫手,竟仿佛被一种高温之物一穿而过。 戎虎士不禁骇然:“这必定是火系的力量,不过能将如此巨大的独角兕穿透腹背,这股火焰也实在太凝聚了吧?” 四人想起方才那具诡异的干尸,心中不禁陡然收缩。金破天喃喃道:“不错,这股火系的力量极端凝聚,怕是王子夜和姚重华也炼不出如此凝聚的火焰。这个火系高手当真可怕的匪夷所思。” “难道便是杀了那具干尸之人?”董茎忽然道。 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戎虎士勉强笑道:“笨丫头,那尸体至少也有二三百年了,便是杀他们之人神通广大,可哪里有人能活那么长久?” “王子夜不是如此么?他活了上千年。”少丘忽然道。 金破天和戎虎士齐齐打了个寒战,金破天脸色发白,道:“王子夜是靠体内的双元素对撞,维持肌体活力,岂能跟人类一般?难道世间还有元素力比王子夜更厉害的修炼二元素之人?还他妈让不让咱们这些人活了?” 少丘慢慢点头:“事实上,便是有比王子夜更厉害的修炼二元素之人也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开明兽明明搜索到方圆十里之内根本没有人,对方又是如何杀了这头独角兕?以我们的实力而言,碰上比王子夜更厉害的高手未必不能对付,但如果不搞清楚这点,只怕各个死无葬身之地。” 三人均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少丘也是苦笑不已,曾几何时,自己在雪原中以诡异手段狙杀季狸,此时却又被他人诡异地狙杀。 “还有。”少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独角兕都是站立而行,为何对方却能够从腹部到背部将它烧灼出一个窟窿?敌人究竟是从哪个位置偷袭?又为何会偷袭一头独角兕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帝丘之卷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少年独行者 戎虎士频频点头:“对方出手的方位要么在地下,要么在天上,可是此处的地表坚硬如铁,即使土系最强的高手也无法潜入地底,那么就只有在高处了。嗯,站在哪座土柱上居高临下以烈焰之箭射杀独角兕,也未必办不到。” “不对。”金破天却比他观察的仔细,道,“这伤口直上直下,除非敌人飞到半空正好位于独角兕的正上方,否则不可能形成直上直下的伤口。” 众人细细看着独角兕背上的伤口,果然如此,都是骇然不已,地下不可能潜入,天上又无人经过,对方究竟从何处杀了独角兕? “远处有人!”忽然孟贲大叫起来。 众人脸色突变,四处望去却是看不到丝毫人影,但细细一听,却听到苑丘之野的陶土地面发出沉闷的颤抖。少丘等人跃上高处望去,西方极远处,依稀看见一股黄尘缓缓扬起,似乎有大队的人马正飞奔而来。 “五十骑,十里外!”金破天简洁地道。 少丘当即下令:“孟贲,你带领十人登上左侧土丘埋伏;柯野,你率领另外九人上右侧土丘埋伏,将独角兕尽数摆布于大道中央。若是敌人,先以弓箭射杀,一旦敌人发起冲锋,便驱赶独角兕与他对撞!” 也不知为何,自从与董茎一夜旖旎之后,少丘身上的金系特征越发明显,思维敏捷,整个人充满了一股凌厉之气。号令之下,黄夷战士纷纷应诺,将独角兕驱赶到道路中央之后,抢占了两侧的高地。 “咱们且到前面去等待吧!”少丘望了望金破天和戎虎士,淡淡地道。 他一手挽着董茎,金、戎二人跟在身后,站在独角兕群的前面,默默地等待着远处的战骑。 这陶土地面硬逾金铁,比平原土地之上传递震动敏锐得多,一炷香之后,众人只觉脚下的地面有如擂鼓一般急遽颤动,那五十匹战骑已经在三四里之外,远远望去,只见数十个土黄色的人影长驱战马,宛如疾风般直朝此处而来。 “嘿,土黄色甲胄,是高辛部族的军队。”金破天笑道,“据说高辛八元中的叔豹率领五千大军驻守在苑丘城防范神农部落,想来是他的手下了。妈的,这帮土狗如何知道咱们在此处,当真奇了。” “不奇怪。”少丘淡淡地笑道,“因为他们不是来找咱们的。” 话音未落,就见一里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孤单的人影,从犬牙差互的土丘旁慢慢转了过来。众人均是目力超卓之辈,远远的便瞧见此人竟是个瘦弱的少年,长发垂肩,身上裹着翻毛的兽皮,背上却背着个大大的箱子。 那少年正朝这个方向走来,远处铁骑的覆压,他却走得不紧不慢,仿佛每一步都要走得认认真真,充满虔诚,对身后那杀气凛冽的铁骑竟是混不在意。 少丘已然清楚高辛部族的铁骑是追杀这个少年而来,他们并未神通广大到在十里之外便发现了自己等人的踪迹。可是这少年为何如此奇怪,明知身后有一群强悍的战士追击,却靠两条腿慢悠悠地走着。他甚至不朝背后看一眼,双眼只是盯着脚下的路,孤单的背影无比寂寞。 那少年走到百丈之外,已然发现了前面的少丘等人,他冷漠地望了一眼,似乎好不诧异,也毫不吃惊,双脚不停。走到百步之外,戎虎士大喝一声:“兀那少年,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来,长发下精光一闪,少丘等人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个念头,仿佛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冰冷的野兽! 其实那少年长相倒也不难看,鼻梁高挺,眼睛大而有神,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仿佛终日不见阳光一般,加上削薄的嘴唇,宛如一只行走在荒原中的幽灵。 那少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终于停止了脚步,凝立不动。这时节身后铁蹄震动,高辛部族的骑兵踏着黄尘席卷而来,在那少年身后百步之外停住。最前面一名脸色冷峻的战士右手一挥,五十名战马哗地散开,形成长蛇之阵,将土丘中间的大道彻底封锁。 那少年对身后的高辛战士毫不理睬,只是望见少丘等四人,眸子却是一缩。慢慢地蹲下身子,解开背上的箱子放在地上。 “这少年要做什么?”戎虎士不由大奇,眼见得那五十名高辛战士已然弯弓搭箭对准了他,这少年却是彻底将后背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竟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话音刚落,包括少丘在内,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却见那少年打开箱子,那箱子的仿佛由一块块能够随意活动木板组成,他双手快速翻飞,左拼右接,片刻间两尺见方的箱子居然成了一座一丈多高的木架! 那木架形状如人体,四周却张开六个长长的“手臂”,头颅之处则是四四方方的盒子,不过盒子四面都是无数蜂巢般的细孔,也不知有什么功用。那木架中间却有如人体的腹部一般,瞧来竟是青铜所造,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章 恐怖机关术(一) 少丘等人从未见过一个箱子居然能随意组接成如此庞然大物,看得惊奇不已。 “哼,怪不得你逃往此处,原来有人接应!”为首的那名高辛战士瞧着箱子变成木人,也瞧得发了半天呆,随即醒过神来,先朝那少年冷冷地说了两句,随即问少丘,“在下高辛部族姬庸考,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潜入我苑丘之野究竟有何图谋?因何闯我苑丘城,杀我战士?” 少丘一怔,才知道高辛战士们竟将自己这些人当成了那少年一伙。 “这姬庸考是高辛部族的悍将,这少年体内却似乎并没有元素力的征兆,奇了,难道他不懂武功?”金破天低声道,“这姬庸考颇为了得,想不到他竟亲自追一个不懂武功的少年。” “这少年不懂元素力?”戎虎士大讶,“难道他是巫觋?” “是否巫觋我却不知。”金破天摇头,“瞧穿着不像。但他不懂元素力老子却是肯定的,除了元素力极深的故意隐瞒,极少有人能将自身的元素力隐藏得丝毫不漏。若是他能在老子眼皮底下隐瞒元素力波动,他的神通也太可怕了。” 众人说话间,那少年也愕然怔了怔,见紧绷的神情顿时松懈了下来,随即拨转那木人,无数蜂巢的“脑袋”朝向了高辛战士,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 姬庸考大怒,森然道:“莫以为你左右埋伏得二十多人,加上这些独角兕便能逃得过老子的追杀!你到底因何闯入苑丘城?速速交代老子饶你不死。” 那少年缓缓摇了摇头:“今日杀的人够多了,我不想杀你。” 姬庸考怒极反笑,哈哈狂喜道:“你杀我?好啊,老子倒要看看你如何杀我!来人,放箭!” 他手一挥,五十名战士弓箭齐发,嘣蹦蹦漫空都是箭镞,宛如无数寒星,朝那少年怒卷而来。这若是土系的垕土箭,只怕换作戎虎士这等身手也不易抵挡。 “不好!”少丘大吃一惊,没料到这姬庸考说是要看看别人如何杀他,却猛然间要先下手为强。他将董茎推到金破天身后,身形便要射出。 “不忙!”金破天一把抓住他,沉声道,“事情有变。” 少丘急忙定身,却见那少年傲然望着森然而来的箭镞,猛然间伸手在木人的背后拍了一记,奇迹发生,那木人的六只“手臂”忽然各自张开六只“手掌”,每一根手指几乎有一尺长,三十六根手指连接成一道密密麻麻的辐辏壮,手掌间更交织出无数的细线。那木人竟仿佛擎着一张巨网! 少丘等人再也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等奇迹,顿时瞪大了眼睛。此时那五十枚利箭已经射至,却尽数射到了巨网之上,全都挂在了网绳上!戎虎士惊叫一声:“机关术!” 对面的姬庸考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五十名战士尽数目瞪口呆。 少丘惊道:“什么叫机关术?” 戎虎士摇摇头:“机关术乃是大荒间极为神秘的一种制作机械之术,当年黄帝战蚩尤时所造的指南车便是极为精妙的机关术,不过早已失传。如今的稀罕的弩箭,以及日常所见的车船等物,便是极为简单的机关术。研究机关术之人以木系为主,帝丘的工师牧滕公倕便是如今大荒间的顶级机关术大师,也是木系之人。” 那少年听到“滕公倕”这个名字,霍然回头,朝戎虎士瞥了一眼,然后慢慢转回了头。 戎虎士兀自不觉,继续讲着:“机关术甚是难学,他可以不修炼元素力,但必须精通五系的特性才能研究透彻。说到底,一座机关,必然是金、木、水、土,甚至火,这五系的融合。这等人才便是我旸谷也并不多见。” “这少年的机关术达到了何种地步?”少丘对机关术陌生至极,却对这少年大感兴趣。 “若是这个箱子是这少年所做。”戎虎士缓缓道,“他便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机关师!” 这时,眼前又发生异变,姬庸考也被那少年神奇的机关术震惊得无以复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喝道:“给我冲过去,斩了他!” 五十名战士齐声吆喝,抽出骨矛和骨刃,呐喊一声,战马奔驰,轰隆隆直冲而来。五十人的冲锋,竟不下千军万马的威势。 那少年面无表情,静静地望着杀气凛冽的高辛战士,猛然一拍木人的脑袋,异象突起。那方方正正的木脑袋上布满了蜂巢般的小孔,一拍之下,木人体内嘎嘎四起,小孔中突然迸射出数不清的青铜针,蓬得一声便射出数百枚,劲道大得吓人,那针只不过长有半尺,速度又快,虚空之中竟然看不清楚。 高辛战士正冲锋之间,陡然觉得面前寒光扑面,竟浑然不知抵挡,密密麻麻的青铜针尽数射入体内,穿透了皮甲和躯体,霎时间一二十人浑身上下遍布血孔,惨叫声中扑通通堕马。 那少年射完一面,一扭木人的头颅,又换了一面对准高辛战士,嘎嘎声中蓬然又射出数百枚青铜针,而木人的腹部仍旧嘎嘎声响,似乎自动往射过的那面续添青铜针。两轮射过,对面几乎没有一个活人,便是战马也被射得浑身是血,倒地哀鸣。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恐怖机关术(二) 姬庸考也身中十数针,僵立马上。其中数枚更是从他的头脸上穿过,脸上只微微渗出几滴血珠,却足以致命。他木呆呆地望着那少年,眼中便如见到了魔鬼一般,嘴唇张了张,忽的反身堕马,再也不动。 两轮射击,足有上千枚青铜针,足以抵得上千支弓箭的攒射,消灭五十名战士,自是易如反掌。少丘等人看得心动神摇,这架木人几乎是一座杀人机器,在它的面前,只怕再多战士的冲锋也是如飞蛾扑火一般。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怎的如此可怖? 那少年消灭了高辛战士,有如捏死一群蚂蚁一般,他轻轻转回身,嘎巴巴将木人的脑袋扭了过来,密密麻麻的蜂巢对准了众人。这时候众人已然知道了厉害,一个个面色惨变,土丘顶上的黄夷战士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杀人机器,眼见得蜂巢宛如无数诡异的眼睛般望着自己,握着弓箭的手臂都止不住地颤抖。 孟贲喝道:“他妈的,怕什么?你们身上都是乌铜甲,寻常的青铜针又如何射得进去?” “可是……”一个战士哭丧着脸道,“咱们总要拿眼睛瞅吧?你没见那群高辛战士,好多都是双眼被射穿,直贯后脑?” 孟贲不说话了。 “这位兄弟,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少丘淡淡地摆了摆手,“我们此行打算穿越苑丘之野,恰好遇到而已。” 那少年凝目不动,满脸戒备,甚至将手按在了木人的脑袋上,少丘知道,只要他的手轻轻一按,自己这边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不过他也不惧,孟贲等人埋伏在高处,相比造成的杀伤力有限,自己和金破天、戎虎士的身手,想避开青铜针的攒射也并不困难。只是身后这数十头独角兕,只怕没有一头能活下来。 “这位兄弟,想必你看得出来,我们这些人,并非你的青铜针能对付得了的。”少丘语气慢慢强硬起来,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冷冷道,“不信,你可以一试。” 那少年终于道:“不错,你们是极强的高手,这蜂巢灭神针对付你们不得。想不到,那人竟会派你们这等高手来寻找天幽灵火。既然如此,你我之间终须决一生死。” “寻找天幽灵火?”少丘奇道,“何谓天幽灵火?” 那少年冷漠地瞥着他,却不做声。少丘哑然,转头问金破天和戎虎士:“什么叫天幽灵火?” 金破天和戎虎士茫然摇头。 那少年怔了怔:“你们当真不是来寻找天幽灵火的?” 少丘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说,有人派高手来寻找这东西?看来的确是误会了。” 那少年眸子闪耀,打量他们片刻,沉吟道:“即便不是误会也无妨,待到证实,我要杀你们也不过举手之劳。” 说着双手飞快组接起那具木人,片刻之后,那木人的六只手臂两厢里一折,竟然成了两张翅膀之类的东西,绳网不知隐藏到了哪里,翅膀上却覆了一层薄膜。而木人的腹部也消失不见,不知如何组接的,变成了一张骨架,中间箍着个青铜所造的圆筒。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却不知他要做什么。那少年将骨架背在背上,就像是身上长了两张大翅膀一般。忽然间那骨架上的圆筒尾端猛然喷出一道烈焰,那少年嗖地一声竟弹上了半空,直达数十丈! 所有人都惊咦了一声,一起仰头望去。却见日光之下,那两幅翼翅半空中扇动,宛如一只巨鸟一般,载着那少年划破长空,往来时的方向飞翔而去。他的速度颇快,只一眨眼,变成了天边的一个黑点。 众人正在惊叹,少丘忽然一震:“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戎虎士奇道。 “若是有人在半空掠过,以强大的火元素力能否射杀咱们的独角兕?”少丘沉声道。 金破天、董茎等人对视一眼。董茎道:“难道是这个少年?” “不会。”少丘摇头,“这个少年不懂元素力,这是毫无疑问的了。但若是有个火元素力超强的机关师……”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心中均是暗骂:妈的,这世道到底怎么了?为何大荒中超级强者偏偏都要通晓两种以上的神通?这种诡异的机关术与杀死干尸的那种强度的火元素力结合,这人只怕比王子夜还难对付。如果真有这个人存在,且与他们有敌意,那这个世界可就太阴暗了,众人的脑袋全都栓在了裤腰带上——因为至今为止,大伙儿也没搞清楚那人是如何出手杀了独角兕。 “悄悄地跟着他!”少丘断然道,“若是当真有那个精通火元素力的机关师存在,必定也是寻找天幽灵火的,咱们在那少年的身侧必定能找到此人。”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七大高手 金破天点头称是,一声唿哨,把黄夷战士召了下来,众人骑上独角兕,朝着那少年飞去的方向疾奔。柯野等人还在死去的高辛战士身上搜索一番,找到一些干肉和酒囊,不禁心花怒放。孟贲更是在姬庸考的尸身上找到了一把青铜巨剑,长达四尺,重逾百斤,表面流光溢彩,锋锐无匹,上刻“寒商”二字,一看就知是名匠打造,不禁心花怒放。 独角兕奔驰之声更甚于战马,二十多骑急速奔驰之下,轰隆隆地宛如擂鼓一般,霎时间席卷苑丘之野。 正奔行间,少丘忽然皱了皱眉,大声道:“金大哥,咱们这么多人,太容易暴露目标了。” “不错。”金破天在轰隆隆的蹄声中也大声叫道,“这陶土地面传音太强,只怕到了苑丘城的周围,隔着数十里就会被叔豹的哨探发觉,若是在前面埋伏下大军,咱们必定全军覆没。” “嗯,不如这样。”少丘道,“阿金的速度快,脚步也轻,我先追踪过去,你和戎虎士带着黄夷战士慢步潜行。阿金的精神力能够笼罩百里方圆,料来不会失散。” “如此也好。”金破天点头,“不过你万万小心……要不我随你一起过去。” 少丘摇头:“那击杀独角兕的神秘人实在厉害,此处若是没有你这种高手坐镇,万一遭到对方偷袭,咱们可就无可抵挡。我骑着开明兽,即使敌人再厉害,逃走也不成问题。” 金破天被少丘这个马屁拍得浑身舒畅,哪里还会辩驳,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少丘,我要跟着你!”董茎搂紧了他的腰,叫道。 少丘苦笑一声,点点头,朝戎虎士和孟贲等人交代了几句,一催开明兽,阿金嘶吼一声,身子闪电般窜出,宛如一道金色的电光般霎时间消没在荒原深处,所过之处竟是无声无息。 “阿金,快搜索那少年的方位!”少丘道。 两人一骑在苑丘之野上瞬间奔出百里,他们的目的是寻找那神秘少年,依着阿金指示的方向兜了几个圈子,也没发现那少年的影子。一路上,少丘不知把开明兽咒骂了多少遍,开明兽一肚子火气,奔跑了上百里,又出力又挨骂,问题是这苑丘之野上到处是洞穴,若是那少年往那个深洞里一钻,开明兽精神力再强悍也无法隔着数十里的距离,找到藏在洞穴里的一个人。 只怕诸神也没有这般本事。 “阿金早已尽力了,你就别骂它了。”董茎这两日也与开明兽混出了感情,一路上一直心疼这个胖乎乎的金毛宠兽。这阿金也颇有女人缘,也许女人比较喜欢宠物,无论是甘棠还是董茎,都把它宠上了天。 “吼——”开明兽忽然侧起了脑袋,露出聆听之色,顿了顿,忽然发出一股脑波:“啊哈,我找到他了!” “是吗?”少丘大喜,赞道,“开明神兽当真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快,快,追过去。” 开明兽满脸不屑的表情,道:“以后我绝不再上你的当,哼,我总结出来了,每每夸奖我之时,你便是有求于我。” 少丘哑然,董茎笑得前仰后合。 开明兽哼哼两声,后腿一蹬,身子裂空而出,化成一溜金黄色的烟尘,几乎是在土丘的顶上飞翔,奔出去二十里,远远望见宛如土城般的荒丘。那荒丘方圆数十里,隆起的土丘天然形成了残缺不全的城墙,甚至城门,里面处处都是碉楼般耸立的巨大土柱,最高的居然有近百丈高下,上面窍孔密布,泛出暗黄之色。 开明兽从高耸的“城门”处窜了进去,在荒丘内东绕细绕,忽然窜上一座二十多丈高的土台,悄悄潜伏在一座巨大的土笋之后卧倒不动,朝少丘发出一股脑波:“他就在下面,不过有七人之多。” “怎会有这么多人?”少丘奇道,“难道那少年又遇上对手了么?” 此时日色已然偏西,金黄色的日光照在荒丘上,熠熠生辉,处处都闪耀着一股惝恍迷离之色,宛如幻境。少丘示意董茎坐在开明兽背上,自己轻轻跃了下来,走到土台边缘往下观看,却见中央的谷地之中,七条人影正满怀戒备地在土丘间行走,尽皆是黑衣黑袍,将自己全身罩得严严实实,连头脸也一并蒙了上去。日光的暗影中,竟仿佛七条幽灵在狰狞交错的土柱间漂浮。 纵是相聚足有二百步,少丘也清晰地感觉到这七人所带来的强大压力,庞大到一种难以匹敌的地步。这些人将自身的元素力遮蔽得严严实实,距离又太远,少丘根本无法从他外溢的点滴元素力上判断出来他们属于哪个元素系,只是靠浑身散发出来的庞大气势来估测他们的能力。 他心中震骇,默默估算了一下,只怕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是大荒间的顶级高手,有二三人竟然达到了金破天的层次,加起来自然会让自己觉得无可抗衡。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幽灵火(一) 他心中讶异:“这七人若是组合起来,足以横行大荒,只怕世间任何一个部族都不可能同时拥有这么多高手,怎的会同时出现在这片荒僻的苑丘之野?” 忽然其中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道:“五号,你判断天幽灵火便是在此处么?” 说话间那人一侧头,少丘看见斗篷内亮光一闪,那人竟然还戴着一副青铜面具!这时他才发觉,连说话声也颇显得怪异,竟是经过了变声。也不知他们究竟负担了何种使命,不但遮蔽了头脸,戴着面具,便连自己人对话都经过变声。 “难道他们连自己的伙伴也不知彼此身份?”少丘越发惊奇。这时董茎也悄悄凑了过来,少丘急忙按下她的身子。若是被这七人发现,自己二人抵挡不住是必然的,只怕以开明兽的速度也难以逃离。 “不错。”一个沙哑的声音答道,想必就是五号,“此处距离叔豹驻扎的苑丘城不过二十里,地表灼热仅次于苑丘城,若是有天幽灵火,此处出现的几率当仅次于苑丘城。” “这些人竟然也是来寻找天幽灵火的?这天幽灵火到底是什么东西?怎的大荒间从未听过?”少丘纳闷不已,不过也有些恍然,“怪不得那神秘少年遇见自己之时如此紧张,原来果真有这么一群强悍的高手来寻找天幽灵火。嘿,那少年虽然机关术厉害。但遇到这群人,却也未必讨得了好。” “一号!这里有个洞穴!”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那人身材娇小,少丘竟然隐隐觉得有种熟悉之感。 “探查了么?”方才那名老者道。 那女子道:“我大约查了一下,深不可测,洞内灼热无比。” 此言一出,其余六人立时紧张起来,身形飘动,将一座土柱根部的洞穴团团包围。少丘这个位置看不见洞口,却能感受到众人紧张之意。 “六号,释放木元素力,吸引它出来。”一号老者沉声道。 一名身材瘦削之人答应一声,手中缓缓凝出一枚青色的元素球,绿意蓬勃,散发出盎然的生机。少丘对木系的神通颇为熟悉,见他托着的元素球大小,立刻判断出此人起码达到了自然劫中品的境界,最低限度与木之守护者第二名的木慎行相当! 六号将木元素球抛入洞穴,隔了良久,一号老者紧张地道:“怎样?木元素力被吸纳了么?” 六号凝思半晌,摇了摇头:“没有,元素力并未减弱……不好——”他忽然一声怪叫,身子仿佛离弦之箭般倒飞而出,只见那洞口猛然射出一缕火光疾追而来,冲着六号激射而去。 六号怪叫连连,闪电般在土柱间奔逐,但那缕火光竟仿佛有生命一般,漂浮在半空中,摇曳出一团细长的尾巴,紧追不舍。少丘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东西?世间的火焰哪里会随意拐弯飞翔?” 这缕火焰仅仅有拳头大小,呈暗红之色,在半空中极速奔射,便如一团流星般拖出两尺长的尾巴,当真如同一种诡异的生物。或许,是什么火系魔兽裹在烈火之中? “快救我!”那六号也不敢高声呼救,只是压低了声音便奔跑边惊恐万端地吼道,过了片刻甚至凝出木神御槎之术,身形踩在木槎上在半空中滑行,却兀自摆脱不了那缕诡异的火焰! “二号,三号,四号,看你们的了。”一号老者沉声道,“抓住它!” 三个黑袍人闻声同时一扬手,半空中猛地现出三团土黄色的浓雾。六号大喜,从土雾团中一掠而过。那缕火焰追至,却仿佛晓得厉害一般,嗖地一折,划了个弧形,恰好迎上绕了个弯儿的六号。 六号大骇,浑身青光闪耀,密密麻麻的藤蔓甲遍布全身。那缕火焰毫不客气地射了过去,噗地一声,竟然从六号的肝脏部位直穿而过。六号惨叫一声,叉手叉脚地从半空中直摔下来,哼也不哼一声,倒地毙命。 而半空中的火焰猛然大盛,强度竟增加了许多,焕发出炫目的五色光彩,仿佛在当空舞蹈,欢呼雀跃。少丘知道,想必方才从六号肝脏部位穿出时,这缕奇怪的火焰已然将他的木元素丹吞噬,木生火,自然使这火焰强度增加。 他看得目瞪口呆,与董茎对视一眼,眼中均露出骇然之色。这缕火焰竟然如此强横,虽然木生火,但木系的防御力何等厉害,它穿透一名三劫高手的身体竟然如同刺破了一片薄纸! 那火焰也倒霉,只是在那木系高手的体内略缓得一缓,不料半空中那浓烈的土雾已然撞了过来,恰好将它罩在其中。顿时间土雾剧烈收缩,变得泥浆一般粘稠,慢慢形成了一个土球。土球内光彩剧烈动荡,似乎有一团岩浆在其中翻滚。 “二号,三号,快指挥你们的土雾包过去!它要挣脱啦!”七号的女子惊叫道。 话音未落,那颗土球轰然炸裂,火焰喷薄而出,还未来得及逃逸,三号、四号操控的两团土雾已经又将它包裹在了其中。这下子土球所蕴含的力量更加强大,火焰困在其中四处翻滚,却是挣脱不得。眼看得土球慢慢收缩成核桃大小,那股岩浆般的光芒终于消失,半空中旋转着一枚土红色的球体。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天幽灵火(二) 一号老者哈哈大笑,一跃而起,将球体握在手中:“终于捕捉了一缕天幽灵火!唉,虽然牺牲了六号的性命,倒也值得!” “原来那缕火焰便是天幽灵火!”少丘暗忖,这火焰虽然厉害,却不知有什么用? “一号。”那三号望着地上六号的尸体,略有些紧张,道,“咱们已然制成了一枚天火垕土弹,瞧这强度,威力之强更甚其他,想必也够了吧?” 那老者哼了一声:“只这一枚,未必能击杀姚重华,何况主人又更深远的筹划,你我还是尽心竭力,多捕捉几个吧!” “击杀姚重华!”少丘脑中轰然一震,“原来他们捕捉这种诡异的天幽灵火便是为了对付姚重华!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因何会对付姚大哥?这缕诡异的火焰如此强悍,只怕便是火系之人也抵受不住,再以强大的土元素外壳封闭,这天火垕土弹更不知强大到了何种地步,若是这些人暗算姚大哥……” 一念及此,顿时额头冷汗如雨,身躯更是忍不住地颤抖。 董茎仅仅贴着他,感受到他身体的紧张,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认识姚重华么?” “他是我大哥。”少丘心中荡起一股骄傲的感觉,压低声音道。的确,自从来到大荒,还从未有一个人能让少丘产生这种既崇拜又亲近的人物,旸谷之中与姚重华相交虽短,但他的人格魅力却让少丘满怀敬仰。 “一号!”三号沉声道,“虽然主人筹谋甚深,但这天幽灵火如此诡异,若是再遇到几缕,只怕你我这些人要尽数葬身于此!” “噤声——”那一号老者忽然身体一颤,缓缓地朝周围望了一眼,“我仿佛听到有些许动静。” 少丘和董茎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人如此厉害,两人附在耳边的轻声对答,竟让他觉察到了。 “七号,这附近可有人么?”一号转头问七号那女子。 七号静默片刻,摇了摇头:“未曾觉察,也许是风吹孔窍发出的天籁之声。” 一号点点头,喝道:“继续寻找。” “六号的尸体怎么办?”二号道。 “先放在这里,事成之后尽量带回安葬。”一号道。 二号答应一声,将尸体拖放到一处角落,随着众人满怀戒备地走入荒丘的深处。 从少丘这个方位,渐渐看不见了这些人的身影。他慢慢站了起来,沉吟片刻,道:“咱们必须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有何图谋。茎儿,你骑在开明兽背上跟着我,即便有什么危险,我也能抵挡一时,你骑着开明兽去找金破天他们来。” 董茎张张嘴,露出不情愿之色,但看着少丘凝重的神情,默默地垂下头,骑上开明兽。 少丘施展御风术,身子宛如一缕烟雾般悄然掠下土台,开明兽速度比他快得多,眼前金光一闪,便到了地面上。 少丘全力收缩着体内的元素力,不敢有丝毫外泄,悄悄来到六号的尸体旁边,想瞧瞧那天幽灵火到底有多么厉害,为何击杀一名木系三劫高手竟如同穿透薄纸一般。 六号的尸体静静地横卧在一处坑凹内,少丘蹲在他面前只望了一眼,猛然浑身一震,却见他胸腹肝脏位置处,竟被那天幽灵火烧灼出一个足以透视胸背的大洞!伤口内焦灼一片,直接烧穿了一个孔! 这伤口竟与午时遇见的那些干尸死状一模一样!自然也与那头独角兕的死状完全相同! “原来……暗算独角兕的并非是人,却是……这奇诡无比的火焰!”少丘恍然之下也哭笑不得,“我说若是人怎会数百年不死,又如何将独角兕从腹部射到背部。想来这火焰潜伏在地底,从底下直射而上,穿透独角兕背部后,远远逃走。嗯,阿金说十里之内并无人类以及生物,它并未说错,这天幽灵火并非生物,精神力自然探查不到。” 疑团虽解,但对这天幽灵火的强悍力量认识更深,少丘更是悚然。若是敌人以这种拥有雷电劫上品的超强力量对付姚重华,只怕姚重华当真无法应付。 少丘揭开那人头上的斗篷,里面果然戴着青铜面具,面具内的相貌是个中年汉子,却颇为陌生。他站起身,一步步朝这座荒丘内走去,此处果然比别的地方灼热许多,地表和土丘各处布满了孔洞,不时喷发出一团团的火焰。不过这些火焰随即就会散去,强度较之天幽灵火差得远,却仍旧将整座荒丘烤灼得一片暗红,当真是一片火与土交织的土地。 此时早已黄昏,落日低垂,火红一片,这座火焰之丘内火影灼灼,光线摇曳,空气都抖动不定,映得眼前土柱、土笋和荒丘晃动不已。 忽然间荒丘之内响起呼喝之声,一号喝道:“快截住它!”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五章 捕火人(一) 接着响起一声惨叫,众人暴喝连连,想来又发现了一缕天幽灵火,正在捕捉。少丘趁着那群人心神专注之际,身子陡然掠起,无声无息地攀上一颗巨大的土笋,躲在后面悄悄观察。却见四五十丈远的地方,那群人正在纷乱地狂奔,半空中凝聚着一团巨大的土球,正在凝缩,内中岩浆翻腾,璀璨一片。地上却又倒着一个人,依稀是三号,不过并未死亡,而是一只手臂齐根而断,断臂处焦黑无比。七号女子正在替他治疗。 少时,那土球内光彩消失,天幽灵火已被困住。一号老者将它抓在手中。也不知七号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只过了片刻,那重伤的三号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仍旧虚弱,却行走无碍。 就这样少丘跟着他们,在荒丘内转悠了整整一夜,到得黎明时分,这群人居然捕获了六缕天幽灵火,却又付出了两人死亡的代价,四号和五号一个被天幽灵火射穿了额头,一个则被烧成了灰烬,剩下四人也都或轻或重受了伤,一个个萎靡不振。 “一号。”那三号又道,“已经够啦!这六颗天火垕土弹,几乎可以毁城灭国啦!” 一号老者看了看众人的惨状,不禁点头:“也罢,咱们此番的收获已然超出了主人的预计啦!这大荒之间还从未有人一夜之间能捕获六缕天幽灵火,哈哈,咱们足以笑傲当世了。这样吧,咱们四人也带不走两具尸体,我看将他们彻底焚化吧,否则一旦有个闪失,别人就会发觉他们的身份。那姚重华耳目众多,若被他察觉,可就大大不妙。” “好!”其他三人实在疲累了,忙不迭地响应。 一号一挥手,一团火焰暴然涌出,片刻间将四号的尸体烧成灰烬。从他凝聚的火焰强度判断,此人的火元素力竟是强悍无匹。 “这七人当真是个个都不好惹。”少丘心中冷笑,“不过只剩下你们四人,那女子看来元素力低微可以不计,剩下三人个个带伤,其中的三号还断了臂,老子若是任你们走了,又如何探听对付姚大哥的阴谋?” 那四人计议已定,转身折了过来,想来是要烧毁六号的尸体。三号边走边道:“一号,你身上怀着六枚天火垕土弹,忒也危险,不如让我们携带几枚吧!” 一号老者斜睨着他,淡淡道:“老夫老了,若真是危险,就是死了也活够了,自当勇于承担危险之事。你们还年轻,就不要接触这等危险之物了。” 三号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众人各怀心思,默默地在喷火的地面上前行。刚走出数十丈,忽然众人猛然顿住,那个身材玲珑的女子更是啊的一声低叫。却见纷乱的火光下,土丘的中间竟然默默地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看来不过十六七岁,长相清秀文弱,衣衫破烂,一头乱发飘浮,浑身散发出庞大凌厉的锋锐之气,但脸上却挂着一脸淡淡的笑容,撇着嘴角,嘲弄地望着他们。 “你是什么人?”一号老者大骇,喝道。 “在下是什么人你们就不必理会了。”少丘呵呵一笑,一伸手指,“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交出六枚天火垕土弹。” 四人面面相觑,一号老者狞笑一声:“原来你是来抢夺天火垕土弹的!好说,好说,第二呢?” “第二。”少丘眸子一闪,冷冷道,“供认出是谁要暗算姚重华!你们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四人骇然,那老者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的知道这等隐秘?” 少丘哈哈大笑,手臂一扬,玄黎之剑勃然射出,锋锐的剑气逼得周围的火焰为之一缩:“你们不认得在下,想必听说过这把玄黎之剑吧?” “你……你……”那断臂的三号骇然叫道,“你是金之……血脉者……少丘!” 四人对视一眼,虽然看不清面色,却不可遏抑地露出震骇之意,自从大闹旸谷以来,少丘以龟甲传示大荒,背着甘棠携剑独行近千里,硬抗苍舒,血战豢龙城,更将杞都闹得天翻地覆,直接引发了大荒中罕见的逐巫之战,可以说“配合”虞无极,几乎将炎黄联盟搅得支离破碎。名声之响亮,风头之强劲,盖过了无数的顶级高手。 众人谁也没想到,这个宛如彗星般崛起的大荒新锐,竟是这么个瘦弱的少年。 那老者忽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果然是你!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老夫等七人在高阳之原找了你数日,遍寻不见,却不料竟在此处相逢!”他森然一笑,“很好,主人交代的两桩任务,看来都要功德圆满了。”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六章 捕火人(二) 少丘凝目一望,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的确有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却不是风,而是火!也不知那老者究竟用了何种神通,整座荒丘内的火焰竟然奔涌而来,从四面八方将少丘困在中间。顿时少丘身周十丈之内烈焰熊熊,那火焰从天上地下席卷而至,仿佛一座烘炉般凝成了直径十余丈的烈火之球! “哈哈哈,哪怕你是金铁所铸,老夫也能将你炼化!”那老者哈哈狂笑。也莫怪他高兴,在这火与土所交织的土地,火系能施展出最大的力量,借助自然之力,他几乎能发挥出比自己元素力强悍一倍的力量! “是么?”少丘凝目不动,凝出三色铠甲,静静地抵挡着焚烧的烈焰,忽然间挥剑直劈,嗤的一声,烈火仿佛一张纸般被撕裂出一道缝隙。不过这个烘炉炼狱实在巨大,玄黎之剑劈开五丈,锋锐之气的末端便被烈火所融化,那道缝隙转瞬又弥合。 “哈哈哈。”那老者得意不已,双掌一合,喝道,“给我炼!” 烘炉炼狱顿时高度凝缩起来,少丘挥剑搅动,将身周的烈焰斩得支离破碎,但仍旧抵挡不住这整座荒丘上的烈火之力。瞬息间烘炉炼狱便压缩近了一丈,少丘感受到的温度更是猛增数成。 远处的土丘上,董茎骑在开明兽背上焦灼万分,眼见少丘被困,低声道:“阿金,咱们赶紧救出少丘,离开苑丘之野后,我就兑现那各种仙草调味,九蒸九酿,窖藏十年的美酒!好不好?” “好!”开明兽大喜。它心里一直惦记着董茎的诺言,不过这鬼地方一个部落也没有,它早就烦了。 “五十斤!”董茎咬牙道,“咱们悄悄绕过去,接近三十丈后,你以精神风暴轰击那老不死的,他便控制不住火势,少丘便能趁机破出囚困。” 开明兽不待她催促,神情早就亢奋起来,身子嗖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那老者一出手就困住了少丘,心中得意非凡,狂催火元素力,誓要将少丘的金元素力尽皆熔化。眼见得那烘炉炼狱已经压缩到了六丈方圆,火焰的强度更是狂增一倍,他心里大喜。突然间,他眼前一花,只觉周围的景物发生了离奇的变化,原本是一团巨大的火球,周围却猛地又出现了四个巨大的球体! 那四个球体依次散发出青绿、墨黑、银白、土黄之色,与原本的烘炉炼狱球体竟然形成了奇异的五元素球,循着一种轨迹在半空中缓缓地旋转。 周围的视觉中,土丘不见了,荒城不见了,甚至天空大地也不见了,那老者经仿佛觉得自己身在宇宙空间之中,独自面对着铺天盖地的五颗元素之星! “这是怎么回事?”那老者大骇,吼叫道,“你们看到五颗星球了么?” 旁边的三人也都震骇不已,正待回答,猛然间那五颗星球聚在一处,朝那老者激撞而来。四人大叫一声,同时出手,一道烈火之盾,两道垕土巨灵掌,那女子更是凝出一道奇异的封印,一起推了出去。 四大高手的顶级防御力和五元素星球轰然撞在一处,顿时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异彩激射,爆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五道人影全都抛飞了出去。 土丘之内尘土漫天,四周响起几声呻吟,众人慢慢地爬起来,少丘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鲜血淋漓,竟是被震伤了内腑。那四人彼此对视一眼,均露出骇然之色,没想到这少年竟以一人之力抵挡四大高手的全力一击。 就在此时,突然四人的身后响起一声娇喝:“竟敢伤我相公,阿金,震死他!” 四人这时尚未平息心神,晕头晕脑地回头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却见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骑在一头巨大的金毛怪兽身上,正愤怒地望着自己。 还未醒过神,那怪兽一声怒吼,其他人倒不觉的异样,当中那个老者却大叫一声,身子倒飞而出,重重撞在一颗土笋上,抱着头在地上翻滚不已。 “这是什么怪兽?”三号惊叫一声。 突然间空中一声厉啸,暗夜中猛地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竟从数十丈外射来,在那个老者身上一划而过。嗤的一声,那老者衣衫尽裂,斗篷也撕裂,只剩下脸上一张青铜面具。也亏他此时突然遭受袭击,浑身火元素力护体,否则只怕就能将他剖成两半。饶是如此,肌肤上也现出长长一道血痕。 “咕噜噜。”那老者身上忽然滚出几颗暗黄色的土球,竟是身上的天火垕土弹从身上掉了下来。那老者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头脑昏沉,起身去抓天火垕土弹。半空中忽然响起振翅之声,一只大鸟从夜空中滑翔而来,从那老者身边一掠而过。 众人大吃一惊,只见那大鸟竟是一个人!身上驾着双翅,也不知如何竟飞翔在半空。三号、四号同时大叫一声“不好”,尚未反应过来,那人探出双手,抓住地上的两枚天火垕土弹,展翅飞起。 “给我留下来!”七号女子娇斥一声,右臂一划,一道波纹起伏的封印乍然布满了夜空,恰好挡住了那只“大鸟”的去路。“大鸟”正是那神秘的少年机关师,他抓住两枚天火垕土弹,刚刚操纵翼翅飞起,却迎头撞上封印,顿时轰然一声跌了下来。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刺杀目标 那老者被开明兽的精神风暴轰击了一下,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天火垕土弹站了起来。忽觉身上一凉,一低头,看见了自己白花花的肌肤,竟是“秋光”大泄。 他急忙身后裹住被撕裂的衣袍,怒气冲冲地望着那少年,大喝道:“兀那少年,快把那土球还过来!” 那少年理也不理,眼见对方的三人各占犄角围困了自己,却只是低头摆弄那架机械。少丘知道他这机关术厉害,不禁大为好奇,这少年不顾性命非要夺取这天火垕土弹做什么?难道也与姚重华有牵连? “少丘,你没事吧?”董茎骑着开明兽奔了过来,担忧地望着他。少丘摆了摆手,道:“并无大碍。方才不过是将那老者的烘炉炼狱送还给他们而已,我自己并没有耗费多大力量。” 老者见那少年不理睬自己,顿时怒不可遏,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仍旧不理,片刻间将那只大鸟又组接成了木人。那老者神情一滞,望着那具诡异的木人,喃喃道:“原来是你!司幽!”目中居然露出强烈的惧意,转头问少丘,“你竟和司幽联手!嘿,少丘小子,你当真要做炎黄联盟的死敌了!” 少丘一愕,忖道:“这少年名叫司幽么?原来也是炎黄联盟的敌人。”他对炎黄联盟极为抵触,有心助这少年,并未否认,淡淡一笑道:“做炎黄联盟的敌人有何不好?每日里将你们这帮目空一切的家伙揍得屁滚尿流,不亦快哉?” 那老者气得火冒三丈,然而估量形势,却暗暗叫苦,自己有四人,对方虽有三人,却还有一头极为恐怖的魔兽,那少女虽然不知道身手如何,眼前的少丘和司幽却是劲敌,极难应付。 “很好。”他冷冷一笑,“自做孽,不可活。老夫今日就成全你!” 他看来是知道那司幽的厉害,望着司幽正在摆弄的木人,目中露出浓浓的惧意,忽然朝二号、三号和七号微微一点头,暴喝一声,抓住一枚天火垕土弹朝少丘和司幽的方向激射而来,自己却化作碧空火影,宛如一颗流星般腾身而起。 二号和三号怪叫一声,疾步后退;七号那女子也身子一抖,双手翻飞,身前凝结了一层波纹般的封印,快步飞奔。 司幽双目一凝,脸色突变,双手快速拆卸,瞬息间木人又变作一具巨大的桶状物,身子嗖地钻了进去,咕噜噜地向后滚去。开明兽更是见机极快,早就觉察到了众人脑波中的恐慌之意,身子嗖地激射而去,竟比那老者还快。 少丘虽不知这天火垕土弹的威力,但瞧众人如此惊惧,不由大为戒备,手中一弹,一颗元素球正正击中半空的天火垕土弹。 只听轰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少丘眼前闪耀出一股刺目欲盲的强光,只觉巨大的气浪扑面而来,炽热如刀割,身子更宛如被一只千百斤重的巨锤击中,无数高浓度的火元素力形成了千万缕灼热至极的针芒朝肌肤里攒刺。闷哼声中,身形抛飞出十余丈远,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那老者和开明兽见机早,却也被殃及,半空之中被爆炸的气浪追及,身子有如落叶般远远地被送了出去,一时竟不知飘向了何处。 “嗖——”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径直被炸上了半空,直上七八丈。却是那司幽藏在圆筒中被抛飞了出去,如此强大的爆炸之下,也不知生死如何。七号那女子所凝结的封印被爆炸之力一撕即裂,不过这封印却具有极强的弹性,被爆炸气浪一冲,竟将那女子远远地弹了出去,撞在一座土柱上,身子挣了一挣,旋即不动了。 二号和三号倒霉至极,他俩一心想逃,本以为能赶在爆炸之前逃得远远的,没想到少丘多事,弹出一颗元素丹击碎天火垕土弹,使之提前爆炸,结果竟没来得及凝结出防护措施,被炸个正着,顿时整个身体被强大的爆炸力撕裂,残肢碎肉漫空飞舞,片刻间变成了一地碎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丘慢慢地爬了起来,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衣衫几乎被炸成了粉末,身上的三色铠甲更是彻底碎裂,肌肤裸露,他肌肤到底比那老者光洁,算得上“夏光”大泄。 他左右环顾一眼,不禁目瞪口呆,只见周围那些坚硬如铁的土丘,竟被爆炸之力削平了数丈!这陶土地面何其坚硬,便是青铜剑砍斫,也未必能砍进去几寸深,可爆炸的正中心却硬生生被炸出了一个深达丈许的大坑! 天火垕土弹的威力,竟一至于斯! 若是用这等狂暴无伦的武器去暗算姚重华,少丘真不敢想结局会如何。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七号,巫者 少丘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天空中砰然一声,他仰头一望,却见那司幽所在的圆筒正往地上坠下,七八丈高,这司幽不懂元素力,也不懂武功,摔下来必定重伤,不料坠到半空那圆筒之上却忽然弹出一道大伞,顿时下坠之势立刻减缓,飘飘悠悠地落下地来。 少丘看得一脸惊奇,这古怪的少年,身上究竟有多少古怪的机关? 正看着,那圆筒的盖子打开,司幽灰头土脸地从里面钻了出来,面色煞白,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看来他虽未受伤,但爆炸之力将他震得也是不轻。 那少年司幽静静地望着少丘,忽然道:“多谢。” 少丘笑笑:“我并没有帮你什么。” “不是帮我。”司幽摇了摇头,“是因为你有勇气……让别人认为和我是朋友。” “哦?”少丘奇道,“为何不敢?纵然炎黄联盟与你仇深似海,也未见得比我更遭他们痛恨吧?” “你是什么人?”司幽露出疑色,一边摆弄那圆筒一边道。 “我是……”少丘不禁苦笑,“我名叫少丘……我是谁对别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认为我是金之血脉者。” “金之血脉者?”司幽露出惊奇之色,眼中竟然隐隐现出一抹痛楚,半晌无言,良久才慢慢道,“原来如此。我名司幽,大荒间的……无家浪子,若是有缘,后会有期。” 说完双手迅速组接起那圆筒,转瞬间又变成了大鸟,挂在身上,朝少丘一摆手,背上的圆筒末端喷出一股火焰,翼翅一展,凌空飞起。 “喂——”少丘没想到他说走便走,想到他还抢走了两枚天火垕土弹,急忙喊道,“你和姚重华没有仇怨吧?” 半空中司幽淡淡道:“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话音方落,身影已经消没在远处的夜空。 这时候,眼前金光一闪,开明兽驮着董茎奔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向少丘放出一股脑波:“好险啊,险些变成烤肉!” 少丘没好气地道:“恰好,我还没吃过烤开明兽肉……茎儿有没有受伤?” 开明兽不满地哼哼着,落在少丘面前。董茎抬脚从开明兽背上跳了下来,望见他的惨象,大大的眼睛中泪水哗啦啦地淌了出来,一头扑在少丘怀里,上上下下摸了一气,浑身颤抖道:“我没有受伤?你有没有事……啊,你有没有事?” “唉嗨,我怕痒!”少丘咯咯一笑,反手抱住她,“我没事。对了,方才那个逃走的老者你可曾看见他在何处么?” 董茎摇摇头,开明兽哼哼两声,发出脑波道:“那老家伙身子倒硬朗,早就逃出去十里之外了。” 少丘大叹一声:“天哪,他身上还有三枚天火垕土弹啊!姚大哥可要危险了!咦,对了,还有那个能凝出封印的女子!” 那群神秘人共有七人,捕捉天幽灵火时死了三人,被天火垕土弹炸死两人,逃走一人,还剩下那名女子。这时候天色已经放亮,少丘游目四顾,果然看见十丈外的土丘旁,那女子俯卧在地,生死不知。 少丘急忙奔过去,满怀戒备地走到那女子身边,蹲下身一拨她的身子,那女子仰面朝天,竟是昏迷不醒。少丘沉吟片刻,揭开她的斗篷,脸上也带着青铜面具,脖颈处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他慢慢抓住青铜面具,揭了开来,一张惨白娇媚的面庞涌现在眼前。 少丘顿时如遭巨锤,啊地一声惊呼,身体颤抖,扑通坐倒在了地上。 “少丘,你怎么了?”董茎还以为他受到了暗算,疾步奔了过来。 少丘摆了摆手,嘴唇抖动,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昏迷的少女,经仿佛痴了一般。 这个寻找天幽灵火的少女,竟然是青阳圣女——巫真! “少丘,你认得她么?”董茎望着巫真靓丽无匹的容颜,紧紧地咬着下唇。这巫真姿容绝世,虽是在昏迷之中,也尽显楚楚动人之色,更增添了一种惹人怜爱的柔弱。 少丘点点头。他这时已经明白,为何自己昨夜看见七号之时觉得有些熟悉,那可不就是心底那种摆脱不了的思念么? 可是巫真为何与这些神秘人在一起,寻找天幽灵火对付姚重华?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怨? 少丘收拾情怀,轻轻抱起巫真的身子,在她耳边低低地呼唤:“圣女……圣女……” 巫真受到爆炸力的波及极为厉害,又受到土柱的撞击,一时竟醒不过来。少丘又不动治疗术,心中不禁忧急如焚,抬头问董茎:“茎儿,你……” 忽然看见董茎长长的睫毛上依稀挂着泪水,不禁诧异起来:“茎儿,怎么了?” “没事。”董茎抽泣了一声,笑了笑,“少丘,这个少女是你的……” 少丘心中一颤,勉强笑道:“我们只是认识……唉,她是青阳部落的圣女。” 帝丘之卷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死护卫(一) “哦。”董茎长长松了口气。巫觋不能婚配,大荒人尽皆知,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正在这时,忽然荒丘外响起剧烈的震动声,仿佛有大批的人马直奔而来。董茎突然变色:“糟了,想是刚才的爆炸惊动了驻守苑丘之野的高辛部族大军!” 少丘也皱了皱眉,抱着巫真站起身,道:“咱们骑着开明兽,迅速与金破天他们会合!呃……”他歉意地望了望开明兽,“阿金,要委屈你驮三个人啦!嗯,这俩女孩儿体重甚轻,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如戎虎士,嘿,料来你驮得动。” 开明兽呜地一声闷叫,露出一副昏厥之色。少丘却不由分说抱着巫真跃上它的脊背,伸手将董茎拉了上来。刚要冲出荒丘,猛然间对面黄尘卷起,黎明的日光下,竟有上百人疾奔而来,在林立的土柱之间影影幢幢。 少丘大吃一惊,正要兜回独角兕,却听一声大吼:“少丘,是你么?” 竟是戎虎士的声音。 少丘不由大喜:“戎大哥,是我!” “在那里!”随即响起金破天的叫声,一大彪人马轰隆隆地转了过来,果然是金破天、戎虎士和孟贲等黄夷战士。不过奇的是后面还有数十头鳄龙,在地上纵跃如飞,当先一头鳄龙背上有人大叫道:“少君,你也在么?龙钺受君上派遣,特来接应!” 少丘这才明白,怪不得金破天带来的人竟有这么多,原来还有大约五十名鳄龙战士。 董茎从少丘背后探出头来,看见最前面鳄龙上那条浑身甲胄的勇士,不禁喜笑颜开:“龙钺,我在这里。你们是怎生找过来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聚在了一处,鳄龙上的战士齐齐跳下来朝董茎施礼,当先的龙钺极为魁梧英挺,道:“见过少君!自从您与神师离去之后,君上甚是不放心,便名属下率领五十名鳄龙战士前来接应。君上交代,此行一年之内不必回归豢龙部落,一切行止但凭少君安排。” 董茎脸忽然一红,忸怩道:“龙钺,这是金之血脉者,你们也都见过。如今血脉者已成我的夫婿,你们此后便唯血脉者马首是瞻好了。” “哗——”鳄龙战士们齐声惊呼,一个个喜笑颜开,“恭喜血脉者!恭喜少君!” 少丘尴尬至极,怀里抱着另外一个女人竟不知如何是好,勉强应付了几句,问金破天:“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嘿,这一日一夜,可把老子追苦了。”金破天大叹,“我们正在苑丘之野上兜转,恰好碰上龙钺他们,原来他们找到葛邑,仲容指给他们大致的方向,一路寻了过来。幸亏老子在原地兜圈子,要不然还真碰不上他们。我们会合后,一直找了一夜,直到方才听见一声巨响,才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戎虎士哈哈大笑:“少丘,这回你要好好谢我,我这个守护者合格到了极点,这才做了几天,便又给你找来了两个守护者!” “嗯?”少丘纳闷地望着他。 戎虎士得意地一笑,朝人群后一扬手:“俩小的们,出来见过。” 黄夷战士和鳄龙战士朝两侧一分,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少丘面前,形如骷髅,脸皮腐烂,光秃秃的脑袋上卯着铜片,竟是两名奢比尸!一个是曾经败在少丘手下的奢比烈,另一个则是少丘在地下封印救戎虎士与偃狐时,被少丘一剑劈裂头颅的奢比幽。 奢比烈好勇斗狠,奢比幽则心思颇细,两人见到少丘均是满脸堆笑——只是这笑容在他们脸上却显得恐怖至极——一起拜倒。奢比幽道:“见过护主大人。我们俩从此就是你的守护者啦!我们已经和戎虎士商量妥当,他排行第一,奢比幽排行第二,我奢比烈排行第三。” 少丘瞠目结舌,那奢比烈道:“只望护主大人日后每日管饱我们美酒,嗯,每日戎虎士十斤,奢比幽二十斤,我排行第三,自然是三十斤。” 戎虎士和奢比幽一起大骂,奢比烈却洋洋得意:“要不然老子为何让你们做第一第二?难道你们武功比老子高么?” 戎虎士和奢比幽一起闭嘴。 “慢来,慢来!”少丘急忙叫道,将巫真送给董茎抱着,跳下开明兽,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不随着王子夜去戎狄,怎的来做我的守护者?” “呃……”两个奢比尸顿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是这个样子的。”金破天忽然嘿嘿笑道,“咱们走后,王子夜率奢比尸助仲容击溃了高辛部族的大军,便跑到葛邑喝了两天葛根酒。在戎叶的催促下,开始往北出发,龙钺率领鳄龙战士抵达后,王子夜忽然记挂你了,言道,少丘淳朴之心未泯,在这大荒之中只怕举步维艰,处处艰难。他对我族有大恩,本王却不容他有所闪失。便决定送给你两个奢比尸作为守护者,贴身保护你。”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章 不死护卫(二) 少丘望着奢比烈和奢比幽,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暖流,没想到这外貌恐怖的王子夜,居然如此热肠,眼见得一路前往戎狄,只怕会处处遇到阻击,竟还记挂着自己。 “这里就有个问题啦!”奢比烈大笑道,“到底派谁呢?我们奢比尸们都开始嚷嚷,要做守护者。于是大伙儿就决定比武决胜负,谁赢了谁去。嘿,老子击败数人,打得他们屁滚尿流,终于得到了这个名额。后来奢比幽这个家伙动了点歪脑筋,也勉强击败了几个高手……” 奢比幽朝他怒目而视:“我何曾动过歪脑筋?只不过打到深夜,十多名奢比尸头断胳膊折,我提议第二日再比而已。” “啊呸。”奢比烈哼道,“第二日又如何比得了?” 奢比幽不说话了。戎虎士奇道:“第二日为何比不了了?” “除了受了重伤的,大伙儿罢手之后连夜喝酒,一直喝道第二天午时,结果全都他妈喝醉了,一个也爬不起来,还比个屁。”奢比烈恼怒地望着奢比幽,“只有这个家伙清醒至极,站在比武台上活蹦乱跳,自然最后一个名额就是他的了。” 众人当场翻倒,没想到这看似粗笨的奢比尸中,居然还有这等懂得玩阴谋诡计的人物。 奢比幽兀自洋洋得意:“你们笨,怪得谁?” “呃……”少丘却觉得奇怪,“两位奢比兄,怎么给在下当守护者,竟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竟然还让你们拼个头断胳膊折?” “当然大啦!”奢比幽笑道,“第一,此番跟着我王去戎狄寻找家园,那戎狄旷野数千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王又严禁介入炎黄联盟与戎狄的纷争,虽然安定,却没有架打,憋也憋死了;第二,我们都打听了,戎狄虽然野味众多,食物丰盛,酿酒技术却远远比不上炎黄联盟……嘿嘿……” 少丘恍然大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这两个奢比尸,却沉吟起来,半晌才道:“可我带着奢比尸在大荒间招摇……” “啊,你莫不是要赶我们走?”奢比幽惊道,“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为何?”少丘颇为头痛,当真带着他们在炎黄联盟四处乱晃,只怕他们这种恐怖的外形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作是妖怪。 “你有所不知啊!”奢比幽长叹一声,苦着脸道,“我王说了,我们既然做了你的守护者,便与奢比尸族全无干系,此后你便是我们的主人。若是离开自己的守护者,或是对自己的守护者保护不周,便当自裁谢罪。唯一可以离开你的时候,便是你百年之后自己在床上死掉,我们才能恢复自由自身。” “哈哈!少丘,你别以为那很漫长啊!你活不了太久的。”奢比烈乐颠颠地道,“我们的寿命几乎无穷无尽,你只能活百年,我们跟着你爽个一百年,等你死了再去回归奢比尸族。羡慕死那帮家伙。” 众人面面相觑,少丘更是哭笑不得。不过这家伙说的倒是实话,给自己当一百年的守护者,对他们无穷无尽的生命而言,也不过短短一瞬而已。 戎虎士忽然咒骂道:“娘的,怎的如此不公平?老子寿命也不过百年,等少丘死了老子也死了……不对,老子比他年纪大,说不定死得还早。呜呜呜呜,等于老子这辈子都是他的守护者啦!” 黄夷战士和鳄龙战士一起捧腹大笑,笑完了,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少丘,仿佛怕他将奢比尸拒之门外。看来这俩家伙短短几日,居然处得人缘不错。 少丘无奈地摇摇头:“既然这样,你们俩就留下吧!少丘足感尸王的盛情……不过,每日这么多酒我却供应不起,两位还需考虑仔细才是。” 两个奢比尸大喜,一起拜倒,众人齐声欢呼。不料奢比烈却抬起头来,道:“少丘……呃,主上,您是整个金系之王啊,怎的一日连这点酒都供应不起?” 少丘跺着脚叫苦:“第一,我只是血脉者而已,没有领地,没有部落,就在大荒间流浪,身无余财,哪里有酒呢?第二,你看看我这头宠兽,这王八蛋每日要吃掉我三十斤烤肉,还带辣椒的,还要喝三十斤酒!我每日也要喝个三五斤吧?这就三十五斤了……再加上你们仨,那就是一百零五斤。” 两个奢比尸听得发呆,少丘愁眉苦脸:“一百零五斤酒啊!大荒间三十斤谷酒换一匹马,你们……”他愤怒地望着两个家伙,“你们每天喝掉我三匹马!” 俩奢比尸面面相觑,忽然同时转头盯着开明兽,一起叫了起来:“原来是你这个家伙把我们的酒喝掉了!” “不行!你得戒酒!否则老子揍死你!” “对,见一次打一次!” 开明兽大怒,想从它口里夺食,那简直忍无可忍,吼地一声一个精神风暴轰将过去,这下子奢比尸们惨了,闷哼一声,倒飞而出,竟然人事不知。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死护卫(三) 众人全都看呆了,却不知这奢比尸因为二元素控制身体和大脑,精神力本就脆弱,若是二元素平衡还好,稍有不平衡,就易引发精神分裂之苦。当时王子楚对开明兽如此忌惮便是这个原因,这俩家伙只惦记着酒,却没想到这个宠兽正是自己的克星,立刻吃了大亏。 少丘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宠兽脾气这么暴,急忙让戎虎士将二人救醒。奢比尸们以木元素力镇定大脑,这才清醒过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望着开明兽宛如见了鬼一般。 少丘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一物降一物,这纵横无敌的奢比战士,对头克星竟是开明兽。不过想想也是,作为神兽,的确是邪魔妖物的克星,奢比尸无论外形还是身体,邪魔妖物也当之无愧了。 少丘思考片刻,道:“柯野,你将独角兕驮着的乌铜甲取两套过来,给两位奢比兄。” 柯野答应一声,扛来两套乌铜甲。当初在旸谷宝库,甘棠共得到三十六套乌铜甲,三十六名战士一人一套,不过在后来的豢龙城之战中,十五名战士战死,这些乌铜甲孟贲收了起来一直放在独角兕上驮着。 “乌铜甲!”两位奢比尸双眼放光,这种活了上千年的怪物,自然知道乌铜的好处,何况当年与蚩尤并肩作战,亲眼见过乌铜甲的防护力,一时也忘了开明兽了,忙不迭地把乌铜甲抢过来套在身上。 这乌铜甲几乎全身密封,仅仅有双眼露了出来。不过这样一来,奢比尸看着倒顺眼多了,那种干尸般的身材都给掩盖了起来。少丘长出一口气,满意地道:“不错,不错。这两套乌铜甲就送给你们了,不过有一条,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披甲。反正你们力气大,肌肤也不怕磨破。” “好极,好极。”奢比幽忙道,“我脑袋掉了都不嫌疼,何况甲胄磨身呢。哈哈,有了这乌铜甲,不惧刀剑,起码战力提高两三成,嘿嘿……”他一瞥开明兽,忽然想到再厉害的甲胄也抵挡不了精神力,一时颓丧无比。 “戎大哥,圣女究竟究竟受了什么伤?”少丘道。 戎虎士以木元素力游遍巫真的全身,哼了一声:“身体受到剧烈的震荡,血脉紊乱,上冲头脑。她修炼的是精神力,自然会昏迷了。奇了,巫觋的封印术何等厉害,当初老子和巫谢交手,龙骨刃都斩不破,什么东西能将她震到这种地步?” “是天火垕土弹。”少丘将那群神秘人捕捉天幽灵火制作天火垕土弹之事讲述了一番。 “世上竟有如此奇物?”戎虎士大吃一惊,脸色忽然一沉,“少丘,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救这个女子,当初在旸谷,还嫌那一刀没刺死你么?” 少丘默然。董茎惊道:“这个女子……竟然与我相公有仇?她为何要杀我相公?” 少丘摇摇头,凝视着巫真娇弱的面庞,心中叹息:“她本不是个恶毒之人,只是……唉,戎大哥,当初你曾将我胳膊腿打折了无数次,如今你我不也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么?” 戎虎士哑然,想起当初自己从黄夷部落将少丘擒回旸谷的路上,借着教授他搏击术的名义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往事,不禁露出了笑容。但一瞥到董茎的神色,戎虎士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董茎横着双眼,那目光仿佛两柄利刃般盯着他:“原来你还欺负过我相公!” 戎虎士咳嗽几声,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少丘轻轻握住董茎的手,笑道:“若是没有经历过,怎知道人的品性?戎大哥豪气干云,乃是奇男子,茎儿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嗯,戎大哥,圣女可能救醒么?” “自然能。”戎虎士傲然道,“我木系的治疗术跟这小妞的巫术,都是世上生白骨活死人的神术,救醒她容易至极。” 当下他将巫真平放在地上,一手按住她的头颅,一手按住脚底,缓缓输入木元素力,平复她体内动荡不息的血脉。 少丘心中忧急,命黄夷战士和鳄龙战士把守住这片荒丘的各个要道,提防驻守苑丘之野的高辛部族大军突然潜至。两个奢比尸不愿和开明兽在一起,跑过去和鳄龙战士嘻嘻哈哈地说笑。 董茎撅着嘴,望着少丘那关切的模样,心里满不是滋味,却不敢表露。 少丘早看出了她的不悦之色,轻轻握住她的手,慢慢道:“茎儿,圣女与我其实并无什么大的瓜葛,当时只是他们在密谋颠覆旸谷之事,被我偷听到了,迫于虞无极和荀季子等人的压力,圣女刺了我一剑而已。”说得轻松,心里却颇为酸楚,正是旸谷那一剑,刺破了少丘心中的绮梦,使他领略到了人间的狡诈与无情。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二章 幕后人 “相公。”董茎悄悄地改换了称呼,这个曾经纵马横剑,驰骋沙场的女战士,如今只留下娇怯怯的模样,“无论谁伤害你,我都不会原谅他。他伤害我不要紧,却不能伤害相公你一丝一毫!” 少丘抱住她,勉强一笑:“放心吧!这个大荒间没有多少人能伤害得了我。”他生性虽然朴实,却机灵至极,早看出了董茎的忧心,笑道,“放心吧!我救醒她,问出那桩暗算姚大哥的阴谋,就与她分道扬镳。” 董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时,忽听巫真一声呻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戎虎士拿开了手掌,喘息了片刻,道:“好啦!保准她活蹦乱跳的!” 少丘大喜,急忙将巫真从地上扶坐了起来,轻声道:“圣女,你感觉如何了?” 巫真凝望着少丘的面孔,沉默片刻,忽然叹息道:“你仿佛有了些沧桑。” 少丘一愕,叹息道:“世事如刀,怎能不在人身上刻下几许痕迹。” “嗯。”巫真点了点头,“多谢你救了我。如今我落到你的手里,当真是毫无怨言,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何必如此说?”少丘心中忽然便是一阵酸楚,低声道,“我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桑林中的那个夜晚,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你告诉我,你喜欢坐在最高处,看桑林外的月亮。” 无论跟董茎是如何保证,但一旦面对着巫真,少丘早已将一切都抛到脑后,只觉心中柔情缱绻,竟是难以自抑,连说话的音调都变得轻柔无比。女孩子都敏感,只看得董茎唇齿紧咬,胸中醋意翻腾。 提起两人初见的时候,巫真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面色一惨,淡淡道:“是么?可是我都忘啦!” 少丘浑身一震,胸口如遭巨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少丘。”巫真脸上忽然现出一抹无言的悲哀,“为何你我每次见面,总是在敌对的状态下?” 少丘想了想,果真是。在旸谷,自己偷听他们的密议,被巫真刺了一剑;第二次见面就是此处,自己又破坏了他们制作天火垕土弹的大计。难道当真是造化弄人么? 一想起天火垕土弹,少丘猛然醒觉,沉声道:“圣女,在下想知道,你们制作那天火垕土弹,当真是为了对付姚大哥么?” 巫真沉吟了片刻,苦笑道:“你既然都偷听到了,何必问我。” “可是……姚大哥宅心仁厚,天下景仰,你们为何要对付他?”少丘抗声道,“何况,在旸谷时,姚大哥救过你的命!” “哦?”巫真奇道,“他救过我的命?我怎的不知?” “你自然不知。”少丘道,“你为了救我,中了那九婴的火毒,若非姚大哥助我斩杀了九婴,取得肾水,你可是麻烦至极。” “原来如此。”巫真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如花绽放。她呻吟般地叹息着,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少丘的脸颊,少丘顿时如遭雷亟,身体僵住了。巫真轻声道:“那件事情,我只承你的情,却不必承他的情。” 正说着,忽然董茎狠狠地哼了一声。巫真轻轻一笑,拿开了自己的手,眼波流转,轻轻瞥着董茎笑道:“这是你的妻子么?好生漂亮。” 董茎一怔,望着她眼睛里纯真无邪的笑容,心里暗叫惭愧,竟说不出话来。巫真这一瞥,竟用上了精神力,以董茎低微的元素力,如何能抵抗,再想到巫觋根本无法与凡人婚配,自己这醋意却吃得太大了,登时对这美貌的圣女充满了好感。 少丘关心姚重华的安危,也顾不得两女之间的暗战,道:“无论你是否承姚大哥的情,可……唉,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与姚大哥为敌。” 巫真望着他摇头:“姚重华乃大荒一等一的枭雄,岂如你看到的那般毫无瑕疵。若他只是个淳朴温厚之人,又如何能在外流浪十年,却把骄横狠辣的虞部族之君虞岐阜逼得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又将他召回蒲阪?此人之厉害,你绝难想象。” 少丘默默地凝望着她,忽然冷笑:“圣女啊,你知道我在这大荒中流浪这么久,对你们炎黄高层体会最深的是什么吗?” 巫真静静地望着他。少丘一字字道:“你们每个人,都在代表自己背后的势力在说话;每个人,都在谋求自己部落的利益。因此,你们这些高层的口中,一句真话也没有。” 巫真没想到他对炎黄联盟成见竟然这么深,不禁深深叹息。 “那么,是谁要杀姚大哥?”少丘道。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况且我也不知道。”巫真摇摇头,“我劝你莫要涉入这场纷争,此中之险,绝非你所能应付。” 少丘嘿嘿冷笑,却不答话,继续道:“逃走的那个老者是谁?” “我不知道。”巫真毫不迟疑道,“我们分别受命而来,此行极为隐秘,每个人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直到到了这苑丘之野,我也才知道我们此来竟是为了寻找天幽灵火。” “是谁派你来的?”少丘追问,事关姚重华,他将儿女情长抛之脑后,这几乎是把巫真当成囚犯来审问了。 “这个告诉你倒无妨,是太巫氏。”巫真道。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天幽灵火的传说(一) “太巫氏?”少丘吃了一惊,没想到太巫氏竟会想要姚重华的命。 “少丘。”巫真忽然艰难地道,“你此番参与高阳部族的逐巫之战,大荒风言,连巫彭都被你所杀,早已为太巫氏所恨,日后……日后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少丘冷笑道:“在下理会得,炎黄联盟想杀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巫真露出哀伤的神色,低声道:“你不懂。咱们认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 “你不是青阳部落的圣女么?”少丘奇道。 巫真摇摇头:“那只是为了颠覆旸谷的一个幌子而已,我真实的身份是太巫氏最小的弟子!” “什么?”少丘大吃一惊,连戎虎士、金破天和董茎都震骇无比。太巫氏的弟子,那是什么身份?巫彭作为七大神巫之一,竟然掌控高阳部族数十年,便知其轻重了。可是,太巫氏的弟子不是仅仅有七巫么?七巫闻名大荒,其中可没有巫真这一号啊! 巫真看着众人的疑惑之色,慢慢道:“不错,我是太巫氏的亲传弟子,可是大荒中知名的却仅仅有七巫,以巫咸为首,巫彭次之,高辛部族的大祭司巫即,在旸谷失踪的巫礼,还有两年前被虞岐阜逼出蒲阪的虞部族大祭司巫盼,夏部族大祭司巫抵,唐部族大祭司巫姑,这便是大荒闻名的七巫了。除此之外,太巫氏还有三名弟子,世人均不知她们的存在,被太巫氏称为隐巫,乃是伏下的一招暗棋。我便是隐巫之一。” “隐巫……”少丘脸上凝重,慢慢道,“隐巫是做什么的?” “便是做那大祭司所不便去做之事。”巫真凄然一笑,“我自小生长在丰沮玉门,乃是太巫氏所选出的七名后备神巫人选之一,太巫氏和少觋氏都对我无比宠爱,我自小立志成为炎黄中最伟大的巫觋,教化世人,上查神意,下抚民心,让人与人、部落与部落、炎黄与三苗,因共同的信仰而凝聚,改变目前大荒中纷争的杀戮。” 少丘一震,忖道:“那岂非与自己的理想接近么?只不过我是不会用信仰这种手段的,这个东西过于飘渺,信仰无非是掌权者愚弄平民的工具而已。” “可是,当我慢慢长大,事态慢慢的变了。”巫真微微闭上了双目,长长的睫毛抖动,“大荒中男权日盛,女权衰落,我们巫觋尚未来得及推行共同的信仰,男权已经开始与女权爆发了严重的冲突,甚至引发流血战乱。其实这也难怪,这二三百年来,世俗政权却慢慢掌握在了男性手中,可与诸神沟通的祭祀权一向掌握在女性手中,女性常常借诸神的旨意压制男权的兴起,双方必然爆发冲突。于是,二十年前太巫氏建立了隐巫集团,来暗中打击或影响那些对女权有妨碍之人。隐巫首领有三人,三年前我继任为其中之一,另一个你很熟悉,便是去年死在戎虎士手中的巫谢。十六年前,她被派往空桑岛秘密囚禁你,直到她死后,太巫氏另选隐巫首领,我才知道她的身份。还有一人是谁,甚至我也不清楚。” 少丘等人对视一眼,不禁骇然,原来巫谢的身份竟然如此神秘。 “自从做了隐巫之后,我便离开了丰沮玉门,隐身与黑暗之中,一会儿是这个身份,一会儿是那个身份,专门诛除那些影响女权之人。”巫真眼中慢慢渗出了晶莹的泪水,“满目都是血腥、杀戮,呵呵,我不但杀死那些企图振兴男权的男子,必要时甚至连他的妻子女儿统统杀掉,甚至杀掉一个男子,我必须杀掉十个以上的女子。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给女人带来什么。什么理想与志向,统统都淹没在那些血泊之中啦!此时来苑丘之野寻找天幽灵火,本以为会死在这里,没想到……”她忽然微笑起来,望着少丘,“会遇见了你。” 少丘等人一时无言,谁也想不到,这个清纯美丽,宛如圣洁天使般的少女,竟然如此复杂,如此悲哀。少丘不禁苦笑起来,为何自从来到大荒,所遇见的人竟没有一个是快乐的? 这时已经日色高升,满目的阳光照在黄褐色的焦土上,一片金黄。 金破天并不在意巫真内心的挣扎,望着地面上那个恐怖的巨坑,只是翻来覆去想着这究竟是什么厉害武器。若是炎黄联盟大批量拥有这种恐怖的武器,那三苗人势必要亡国灭种了。 “圣女。”他打断了巫真,急切道,“你们所寻找的天幽灵火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制作出来的天火垕土弹竟然有如此威力?” “天幽灵火上古时代的金系之人或许知道,但天火垕土弹你们便不知晓了。”巫真道,“你可听说过女娲补天的传说么?” 众人一起点头,这个大荒中只怕无人不知,董茎道:“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不错。”巫真道,“那一场浩劫,苍天崩摧了一角,天火倒泻而下,灌于大地之上。那崩摧的一角天空便在这苑丘之野的上方,将这个地方烤灼成了一片焦土,数百里草木不生,虫蚁不见。” 众人这才恍然,为何苑丘之野居然如此怪异,周围都是白茫茫的大雪,而这数百里方圆一片焦土,宛如硬陶,地面热得烫脚,原来竟是天火烤灼所致。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幽灵火的传说(二) 众人这才恍然,为何苑丘之野居然如此怪异,周围都是白茫茫的大雪,而这数百里方圆一片焦土,宛如硬陶,地面热得烫脚,原来竟是天火烤灼所致。 “老子说得不错吧?”金破天洋洋得意地望着戎虎士,“老子早便说这是女娲补天时那天火所烤灼的嘛,你这粗人,还说什么底下潜藏着火龙。” 戎虎士细细想了想,前日自己一行人刚进入苑丘之野时,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不禁哑口无言。 巫真笑了:“戎虎士所说也的确不假。当时女娲补上了这角天空,但遗留在人间的天火却潜于大地之下,这等天火与凡间之火不同,那火星散落各处却居然不曾熄灭,久而久之,它们居然有了灵性,靠吞噬火元素与木元素,保持了自己强大的火力。这种东西平时潜伏于底下洞穴之中,每到夜晚之时,就开始在苑丘之野捕捉食物,变成了宛如生物一般的东西。我尊师太巫氏曾经推测,这天幽灵火极有可能在底下成片凝聚,以地下岩浆为食物,形成了火龙般的庞然大物。而零星出现在地表的火焰,只不过是这庞大大雾的鳞甲羽毛一般的东西而已。” 金破天瞠目结舌:“你是说……咱们的脚下,潜伏这一条巨大无比的火龙?” 巫真苦笑:“仅仅是推测而已,否则为何这数百里的地面一直灼热无比?苑丘之野上并无多少火元素与木元素之物,它们为何依旧可以生存上千年?不过,毕竟没有人能够亲自下去探查,仅仅这一缕火焰就达到了人类雷电劫的顶级境界,若是顺着洞穴潜入地下,与那火龙当真接触,只怕世上最强的高手也会瞬间灰飞烟灭。” 金破天一脸铁青,喃喃道:“难道这就是高辛部族和神农部落不惜结下血海深仇也要控制这苑丘之野的缘由?” “不错。”巫真道,“谁若控制了苑丘之野,谁就等于有了一种世间最强大的武器,虽然这武器至今为止无法利用,但舍下人力物力进行研究,终究有成功的希望。届时,那还不是称霸大荒,所向无敌?” “那么……”金破天沉吟道,“这种天火垕土弹,炎黄联盟究竟有多少?” 巫真苦笑一声:“天火垕土弹便是炎帝当年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以土元素包裹天幽灵火,将之压缩到了球体内,使天幽灵火达到凝固状态。一旦天火垕土弹破裂,那天幽灵火就会瞬间爆发,释放出强悍无匹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拒。但是你也看了,我们七人几乎个个都是精选出来的一流高手,为了捕捉这天幽灵火尚且死了那么多人,可知这天火垕土弹如何难以制成了。当年炎帝研制出几枚,见识到了它强大的威力,不禁喜出望外,希望研制出大批的天火垕土弹,使得部落万年强盛。不料为了捕捉这等神秘的火焰,无数土系高手都死在这天幽灵火之下,部落内高手折损严重,才接连被蚩尤和黄帝击败。可以说,炎帝统治时代的覆灭,就是因为这天幽灵火!”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强大的神农氏炎帝,竟是因为这小小的火焰而土崩瓦解! “所以黄帝定鼎以来,严禁捕捉天幽灵火。四百年来,除了炎黄联盟的高层,这个秘密几乎彻底淹没。”巫真叹道,“此番我们来此,也是因为万不得已,有人想暗中除掉姚重华,但那姚重华神通实在太强,明摆明地找人杀了他又不妥,因此那人才打上了天幽灵火的主意。” 少丘沉声道:“到底是谁想杀姚大哥?” “我的确不知。”巫真默默地望着他,“我虽然受师尊太巫氏所秘遣,但师尊绝不是幕后之人。因为连她也不知道其他六人是谁,只是命我在中途与他们会合,听一号指令。莫说是幕后之人,便是我们相互之间也严禁打听彼此的身份。毕竟姚重华在大荒中威望极高,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怕即便成功杀了姚重华,自己也会被他的拥护者碎尸万段。” 少丘深深地蹙起了眉头,看来姚重华危险至极啊!这幕后之人既然能调集包括隐巫在内的七大高手,就必然得到了炎黄上层某些人的支持,这股势力看来庞大无比。 他迟疑道:“那幕后之人会不会是帝尧?” “不会。”巫真断然道,“自从姚重华斩杀九婴之后,帝尧对他宠幸至极,甚至不久前,帝尧还与我师尊太巫氏商量,自己退位后能否将帝位禅让给姚重华。他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他,一心想修复与虞部族的关系,向虞岐阜这个野心家示好。要杀也只会杀虞岐阜,不可能杀姚重华的。” “啊,真的吗?”少丘一直在大荒东部逃亡,还不知道帝丘的变化,听到姚重华大展宏图,也不禁替他高兴,“帝尧居然对姚大哥这么好?他真的把两个女儿都嫁给姚大哥了?” 巫真点头:“对,过了正月,春暖花开,姚重华就要迎娶两位公主回蒲阪。呵呵。”她苦苦一笑,“少丘,据我所知,我们制成天火垕土弹之后,交给暗中的刺客,很可能就会在姚重华回蒲阪的过程中动手。”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作一行归 “什么?”少丘骇然变色。 金破天和戎虎士等人也骇然对视,金破天视姚重华乃是生平头号大敌,数次败在此人的手中,本来对姚重华颇为怀恨,不过最近时日,见过王子夜和神师许由那惊天动地的神通之后,与姚重华比拼之心倒也淡了,听到这个大荒中不可一世的英雄竟然要被宵小暗算而死,心内毫无来由的有种苍凉的感觉。 少丘脸色紧绷,沉思半晌,点点头:“多谢圣女告知。不知圣女打算离开此地后往何处去?” 巫真凄然望着他,幽幽一叹:“还能去何处,当然是回丰沮玉门向师尊复命了,然后便是重新归入黑暗之中做我的隐巫。”她忽然笑了笑,“如今,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后凡是我出现之处,就知道是太巫氏在出手了。” 董茎忽然拉着她的手,眼睛一红:“姐姐,你真的……你真的……好生可怜。” 巫真脸上笑着,眸子凝望着她一闪,慢慢地抽出了手:“是么?其实你我皆是如此,少君,天下最珍贵之物,乃是无法替代之物,定要好生珍惜。若是失去,哪怕以整个大荒来换,也换不回那时的快乐。” 董茎身子一僵,只觉她幽深澄澈的眸子里闪耀着一团洞察一切的智慧,心中不由一慌,脸色惨白。 巫真深深地凝望着少丘,慢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喃喃道:“为何每一次看到你,便想起远方的大海……和一整块透明无瑕的海水?即使世上有比你更好的人,为何却没有那份纯真?” 少丘心神悸动,只觉她的柔软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仿佛触电一般,一时不禁痴了。 巫真收回手指,淡淡道:“少丘,就此别过吧!大荒诡诈,君一路珍重。” 墨色长袍飘然一拂,纤细如柳的身子宛如一缕飘荡的轻云,慢慢向远处而去。 “圣女……”少丘忽然间泪流满面,一种坍塌般的痛楚只从心脏中窜起。 巫真轻轻地回眸一瞥,少丘怔了怔,急忙一笑:“巫觋不通元素力,难道你要这样一步步走出苑丘之野么?我让阿金送你出去吧!” 开明兽哼哼了两声,仿佛表达了无数的不满。 巫真轻轻扫了一眼开明兽,缓缓摇头:“免了,这种精神力异兽乃是巫觋的天敌,我就这样走出去吧!”她笑了笑,“其实这遍地火焰的苑丘之野,倒比美丽的大荒更动人。” 少丘不再说话,众人默默地望着,看着这个少女孤独的身影就这样慢慢走着,一步步消失在林立的土柱丛林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董茎悄悄地抱着少丘的腰,道:“少丘,我们……去哪里?” “自然是去三苗国啦!”金破天急忙道,“咱们不是早已经说好了么?” “是啊!”戎虎士忽然附和道,“咱们说了去三苗国的。” 少丘从冥思中惊醒,瞥了他们一眼:“我何时说过要去三苗国?” “呃……”金破天哑口无言。他自知理亏,当初少丘败在神师许由手下,心神恍惚之际,他自作主张,“买通”孟贲等人,带着众人径直赶往三苗,自然未征得少丘同意。 少丘忽然失笑:“二位大哥,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少丘已决议前往帝丘,保护姚重华。” “少丘!”金破天沉声道,“姚重华此时身陷炎黄联盟最深的漩涡,他此番迎娶二位公主前往蒲阪,可谓九死一生。你与炎黄高层隔阂甚深,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呢?” “是啊!”戎虎士也皱眉道,“那神秘人仅仅捕捉天幽灵火,便能随意调来七大顶尖高手,为了击杀姚重华,还不知投下多少人力物力。咱们这些人,加上两个奢比尸、鳄龙战士、黄夷战士,虽说战斗力比一个中型部落还要强悍,但面对这暗算姚重华的力量,只怕仍是以卵击石。” 少丘悠悠地望着远处暗红色的天空,慢慢道:“姚大哥待我如兄弟,我自然会以兄弟之情待之,如何忍心见他遭受那帮无耻之徒的暗算而袖手旁观?二位大哥,我待你们亦如姚重华一般,若是你们陷入这种险境之中,我能这样为了自身安危而无动于衷么?”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摇头,却不再说话。 “召集黄夷战士、鳄龙战士和奢比尸,赶赴帝丘!”少丘眸子一凝,冷冷地道,“自从来到大荒,我便在炎黄联盟的追杀下亡命,此番,就和帝尧面对面来个决断罢!”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荒第一通缉犯(一) 帝尧六十一年正月的最后一天,一个如野兽般的少年孤独地走进了帝丘。 这少年身材瘦削,浑身裹着翻毛的狼皮,发梢和狼皮上还挂着冰碴,犹如从冰天雪地的蛮荒中走来。他一手拄着根黑漆漆的木杖,背上却背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 此时的帝丘,长街洁净,残雪被扫清堆在路边,在日光下消融。居民的房舍前,家家户户都涂抹着丹红的辟邪图案,有些高贵的家户甚至以红绸缠绕着门扉,四处透着喜气洋洋的气氛。一则新年刚过,余韵未尽;另一个则是姚重华与娥皇、女英两位公主的大婚临近,帝尧下令全城同欢。 帝丘以正中心那座高耸的轩辕之丘为中心,帝丘之原为外围,方圆千里,人口近百万,数十里范围的原野上,到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民居。帝丘城的城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圆,将轩辕之丘包围在了其中,而民居大多散布在城外,大街四通八达,正东方,笔直的天街直通帝丘最下层的碧璃城。 这个少年垂着头,背着巨大的木箱慢慢地走在天街之上。街市繁华,各族贸易者摆布着大荒各处的特产奇物,兜售交换。吵杂之声纷乱不堪。 那少年走到长街正中心的诽谤之木下,忽然抬起头,望着诽谤之木最上方的獬豸木雕,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诽谤之木下有轩辕军团的两名战士看守,帝尧定例,凡万民有冤屈者,可击打诽谤之木,谤木的看守便需将其冤屈直接上报帝尧。那两名战士奇怪地打量着这个少年,见他望着谤木面现鄙夷之色,喝道:“兀那少年,若没有冤屈,不可在谤木前久留。” “我有冤屈!”那少年蓦然一声暴喝,盯着那尊獬豸木雕,冷冷道,“好精美的雕工!看来帝丘亦有机关术高手!那便前来一见吧!” 两名战士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正在惊讶,猛然间那少年的身上忽然爆出一团耀眼的光芒,嗤的一声,数丈高的谤木忽然从顶端裂开,均匀地分成了两半,轰然倒地。 两名战士大惊,骨刃齐出,指着那少年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损毁谤木?” “司幽。”那少年淡淡地道。 “司幽——”那两名战士呆若木鸡,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个魔鬼,甚至浑身都在颤抖。 “你是……司幽!”一个战士惊恐地望着他,喃喃地道,“大荒第一通缉犯……” 司幽盘膝坐在冰冷的地上,不言不动,也不理会这两名战士。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跑开数百丈,直到躲进一个街角才觉得安全。其中一人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自怀中掏出一枚圆筒,在底部一拉,砰然一声圆筒炸开,一缕漆黑的烟雾直射长空,直达三十余丈,凝聚不散。竟是炎黄联盟最顶级的联络信号——九霄狼烟! 哗,周围的平民也震惊起来,他们倒不知道这少年是谁,却对这两名守卫竟然发出这等用于战场上的联络信号吃惊至极。帝丘发生了什么事? 两名守卫也不敢解释,远远地守着司幽,等候着援军。民众们也看到了这个奇怪的少年,知道九霄狼烟是为了此人发出,立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帝丘守卫严密,过了片刻,只听马蹄奔腾之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最先抵达的是一队百人的轩辕军团重装骑兵,一名骑尉年仅十七八岁,全身重甲,长相粗壮,背上却罩着一张土褐色的万年旋龟盾。到了长街之上,骑尉勒马停下,喝道:“是谁点燃九霄狼烟?” “骑尉大人!”那两名守卫认得是轩辕军团的新晋骑尉许地,急忙奔了过来,朝这少年指指点点。司幽静坐垂目,对杀气腾腾的重装骑兵毫不理睬。 许地自从跟随桑冥羽来到帝丘之后,桑冥羽与白苗进入丰沮玉门修炼精神力,他却被少觋氏推荐到轩辕军团首卿荀皋的帐下,做了一名骑尉,率领五百名重装骑兵,倒也风光一时。 这日正在帝丘外围巡逻,忽然看见九霄狼烟,心知有大事发生,立刻率领百名战士纵马而来。那守卫低声道:“骑尉大人,此人是司幽!” “司幽?”许地吓了一跳,面色剧变,“你怎知他是司幽?” “他自己说的。”守卫哭丧着脸道,“我们还没说话,他不知用了什么妖法,那根谤木竟然一分为二。我等不敢怠慢,立刻燃气九霄狼烟示警。” 许地望着远处那根均匀裂为两半的谤木,深深地吸了口气,下令驱散周边平民,封锁天街。这时候,轩辕军团的其他各营骑兵也纷纷赶到,甚至司徒牧商侯、大理牧姬恺也遣人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许地知道,不用问,纲言牧龙言手下的情报系统定然也派人过来了。 “司幽一出现,只怕帝丘的高官一个个都睡不着觉了。”许地暗忖道,“这个少年竟然对炎黄联盟如此震撼,只怕其影响力不下于最近纵横大荒的少丘了。”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大荒第一通缉犯(二) 许地仔细打量着远处这个少年,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司幽的模样,但他已经是炎黄联盟最憎恨的人,号称大荒第一通缉犯。 这个名号确实名副其实,两年前司幽突然出现在大荒之中,身裹狼皮,背上被着个大木箱子,那时候他才十五六岁,仅仅是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便震惊大荒——他独闯丰沮玉门,以诡异的机关术击杀三名巫者两名觋者,重伤巫盼! 惹得觋子隐震怒,派四大圣觋之一的觋子幽亲自追杀,两人一追一逐了一年,其间行遍大荒,觋子幽空有通天的神通,却愣是无法追上他。反倒被这个孩子一路经过无数部落,刺杀了无数的高手。其中不乏部落之君,一时间大荒震动。直到司幽凭空消失,觋子幽无功而返,方才告一段落。 不料数月后司幽又出现在帝丘,接连刺杀了云师六旅的熊旅亚卿费仲榆、大理牧姬恺的副手虞洽、西岳君欢兜的使臣沙农等六名重臣,甚至工师牧滕公倕手下的两名机关师也死在他手中。 这下子非但帝丘百官沸腾,便是后羿和欢兜都震怒,司幽一下子得罪了大荒排名第一、第三两位超级高手。帝尧大怒之下,钦命四名巫觋、四名机关师、八名元素高手在觋子幽的率领下围杀司幽,将他困在丰沮玉门的一座山谷中,双方血战数日,虽然重伤了司幽,却被他以神奇莫测的机关术击杀三人,硬生生破围而出,从此不见踪影。 帝尧通令大荒,连敌对的三苗国都传到了,命全天下缉拿司幽。不过一年来此人便如凭空消失一般,再也不见了踪影,没想到今日竟大模大样地出现在了帝丘的天街之上。 许地望着这个少年,心中发寒,掣出背上的万年旋龟盾,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四面人群被骑兵们拦在了外围,也均是寂静无声,望着这个冷漠的少年一个个面露恐惧之色。 便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哥,便是司幽么?” 许地抬头一看,不禁长舒一口气,也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的天街上,忽然站着一个和蔼的中年男子,竟是不日便要成为帝尧乘龙快婿的姚重华! “姚重华一来便好办了。”许地立刻号令全军后退,张开弓箭,封锁住司幽逃跑的路线。不过这弓箭对机关师究竟有没有用,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司幽头也不抬,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姚重华。” “姚重华?”司幽慢慢地抬起头来,凝望了片刻,点点头,“原来那人口中的姚重华便是你?你走吧,你是他要保护之人,我不与你为难。” 姚重华倒奇了,失笑道:“是谁向你提过在下呢?他为何要保护我?” 司幽摇了摇头,漠然道:“让觋子隐或者滕公倕来见我罢。” 姚重华眉头一皱:“司幽,你这两年闹也闹够了,杀了那么多人,双手沾满无辜者的血腥,还不满足么?赶紧回去吧!” “回到哪里?”司幽冷冷道。 “自然回你所来之处。”姚重华叹道,“虽然你杀了这么多人,其实她老人家并未对你真正动怒,否则在她老人家的大神通之下,你又能逃到哪里?” 司幽浑身一震,森然盯着他:“你知道我是谁?” 姚重华微微颔首:“若是你愿意回去,在下愿带你求情。在大荒中流浪,真的就比那人间仙境要好么?” “人间仙境?”司幽冷笑,“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样熬过来的么?我宁愿在烈火炼狱中煎熬,也不愿陷身在那座泥淖之中动弹不得。废话少说,让觋子隐和滕公倕来见我,否则,休怪我大开杀戒!” “哼,就凭你,也想见我师傅?”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姚重华愕然回头,却见许地的身边缓缓走来一人,一脸烟火之色,衣衫上满是烤灼的痕迹,纷乱的胡须上沾满了木屑。 那人走到姚重华身边,微微一礼,道:“工师牧座下,滕寒木,见过姚少君。” “原来是滕大人,岂敢,岂敢。”姚重华知道此人,乃是工师牧滕公倕的二弟子,大荒一流的机关师。 滕寒木慢慢走到司幽面前,漠然道:“你杀死了我三位同门师弟,今日,寒木特来领教你的机关之术。你我便以机关术对决,一战决生死。” 司幽看也不看他,慢慢道:“让滕公倕来。” 滕寒木大怒,森然道:“你杀了我,我师傅自然会来。” “好。”司幽简短地道。也不起身,取下背上的木箱,双手拆卸组装,瞬间变成了一个木人形状的架子,四四方方的头颅里蜂巢密布,正对着滕寒木。 滕寒木双目一凝,虽然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机关,但从蜂巢口如此之多判断,当时箭镞之类的攻击性武器。他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截尺许长的木棒,双手一拉,竟变成四五尺长的长棍,棍头一竖,对准了司幽。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机关对决 姚重华大吃一惊,没料到这两个机关师说打就打,急忙喝道:“许骑尉,疏散人群,百丈之内不准有任何人出现。” 许地急忙指挥自己手下的骑兵将看热闹的平民驱赶到周围的大街小巷,正忙乱之时,司幽已率先动手,轻轻一拍木人,蜂巢灭神针暴然而出,砰地一声,如无数星雨一般的青铜针激射滕寒木。 滕寒木凝立不动,双手一抖,那木棍竟然蓬然张开,形成一把金黄色的巨伞,伞面上竟然布满了金属颗粒。这把巨伞将他周身罩得严严实实,灭神针射在伞面之上,密如暴雨,强大的劲道只把滕寒木击得连连后退,直退出丈许,才接过了这轮灭神针。 那以猛豹皮鞣制而成的伞面上竟插满了灭神针。猛豹乃金系魔兽,能结成金元素丹,素以刀枪不入而著称,却堪堪抵挡住了灭神针。倘若这机关的力道再强劲一些,只怕能穿透伞面,将滕寒木打成蜂巢。 远处响起人群的惨叫之声,却是尚未来得及疏散的平民惨遭灭神针洗礼,有几人浑身冒着血孔,竟被射成了蜂巢一般。姚重华心痛如搅,嘶声道:“快趴下!朝两侧巷道退去!”随即望着司幽喝道,“司幽!休要伤害无辜者!” 司幽看也不看他,更对那些惨死的平民毫不在意,只是望着滕寒木冷冷摇头:“愚人,滕公倕便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弟么?” 滕寒木满面烟灰的脸上涨得通红,怒道:“你什么意思?” “重术不重器,滕公倕也不过如此!”司幽摇头。 “请教!”滕寒木心中一凛,却正色道。 “术者,机关之心也;器者,机关之体也。哪怕你机关造得再好,所用之材料不行,又如何能发挥防御的功能?若是敌人拿着吴刀砍斫你的机关,那机关跟废物有什么区别?”司幽一谈起机关,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满脸兴奋,再非那个浑身冰冷,充满野性的形象。 “荒唐!天下哪里有机关可以抵挡吴刀的!”滕寒木大声道。 “愚人。制造天下最强的防御力量岂非是我们机关师的毕生志愿么?你这个想法,注定做不了天下第一的机关师。” 滕寒木哑口无言。 司幽摇摇头:“猛豹皮虽好,却非顶尖之物,因为它皮质粗糙,虽然外面有一层金属颗粒,但分布不均匀,能抵挡刀剑甚至巨斧的砍斫,却不容易抵挡箭镞的攒射。我这灭神针乃是青铜所制,你便险些抵挡不住,若是乌铜所制,你早已经死了。” 滕寒木怒道“那你觉得什么可以做伞面?” “龙皮!”司幽道。 “龙……龙皮?”滕寒木瞪大了眼睛,“你……废话,若是能搞到龙皮,我又岂会拿它做伞面?这等天下至强的防御之物……” “错。”司幽正色道,“龙皮再珍贵,也无非是机关师眼中之器而已。我当年杀熊旅亚卿费仲榆,便是因为他手中有一张珍藏了数百年的龙皮。杀西岳君欢兜的使臣沙农,是因为他向帝丘进贡五斤西方沙漠中特产的黄金精丝铁……” “你……”滕寒木骇然,“你不惜开罪后羿和欢兜,便是为了得到这两样东西?此物虽好,只怕……”一时摇头不已。 司幽哂笑地瞥了他一眼:“夏虫不可语冰,这次让你出手吧!” 滕寒木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巨伞一收,仍旧变成了一根长棍。他一抖手,那长棍竟然节节寸断,一圈,竟然变成了八枚圆环,首尾相扣。司幽眼中露出欣赏之色,滕寒木大喝一声,一抖手,八枚圆环同时抛出,发出呜呜的怪响,四面八方套向司幽。 司幽皱着眉翻身躲开,拿着那根木棍朝其中一枚圆环正中一套,只听咔嚓一声,圆环内突然弹出一圈锋刃,咔地咬合,竟然将那木棍咬成了两截。其余七枚圆环一掠而过,却呜呜叫着兜了回来,司幽这次却没有躲,一拍那木人,那木人忽然长出七八条手臂,一只手一个,喀喀喀地将那七枚圆环抓了个正着。 “这便是天机百变棍了吧?”司幽喃喃地道,一摇头,那木人伸手一抛,将七个圆环抛给了滕寒木。 滕寒木伸手接过,骇然望着那木人,喃喃道:“原来你制成了木金刚!” “不错,正是木金刚!”司幽傲然道,“该我了!” 滕寒木面色凝重,手握天机百变棍严阵以待。司幽一拍那木金刚,木金刚的头顶忽然打开,嘣嘣嘣竟然弹出无数拇指大的鸟雀。旁观的众人全都傻了眼,这么小的鸟雀能杀死机关师么? 姚重华目光敏锐,却发觉这鸟雀并非是活物,竟然是木头雕刻而成,翼翅逼真细腻,可奇怪的是,那鸟雀的头颅却是活物,不过却是巨大的蜜蜂头,身子被禁锢在木壳之中,只能来回晃动头,身子却靠着那木雕的翅膀来动。 其他人不明白,滕寒木却面色大变,呻吟道:“木灵合一之术,天,师傅也是刚刚研究成功,你……你莫不是偷了他的技术?” 帝丘之卷 第三百五十九章 帝丘天街夜声寒 “这是我独创的神蜂敢死队!”司幽大怒,手一指,那密密麻麻的蜂头木雀铺天盖地朝滕寒木飞了过去。滕寒木不敢怠慢,从怀中掏出一细如薄纱之物,迎风一抖,那薄纱猛然张开,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之后,迅速充气,忽然就变成了个巨大的充气圆球! 旁观的平民和战士一阵惊叹。但姚重华却知道,此物虽然神奇,滕寒木已然完全陷入挨打之中,心理上早就怯了。 那群木雀直飞而来,不管不顾地朝滕寒木的身上乱撞,一撞之下便砰然一声爆炸,闪出一溜剧烈的火光,炸得粉身碎骨。那无数的木雀劈里啪啦地在他身上炸个不停,虽然有那奇异的圆球包裹,炸了数十下之后,那圆球抵挡不住,四分五裂,滕寒木仿佛一头小绵羊一般暴露在外。 木雀仍旧激撞而来,滕寒木张开巨伞四处拨打,问题是伞只能保护一面,木雀却是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无孔不入。无数的木雀直接撞在他身上起火爆炸,霎时间滕寒木浑身焦黑,被炸得怒吼连连,身上的皮甲一块块碎裂。这回不是满脸烟火色了,而是浑身火焰。 姚重华皱眉不已,道:“司幽,够了!” 说完抢上一步,双手一张,一道火焰封印将滕寒木罩在其中,隔断了外界木雀。没有木雀继续轰炸,滕寒木手忙脚乱地拿出一个圆筒,朝着自己嗤的一喷,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身上的火焰竟然尽数熄灭。 而外界的木雀撞在火焰封印上,纷纷燃烧爆炸,将封印炸得火焰翻卷,一时间却是突破不了。司幽哼了一声,一招手,那群“神蜂敢死队”仿佛受到无形的号令,纷纷飞回木金刚的脑袋里。 姚重华这才长出一口气,收了火焰封印。滕寒木这下子凄惨无比,几乎成了一片焦黑,惨然望着司幽,喃喃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司幽冷冷道:“告诉你不妨,让滕公倕看看我的神蜂敢死队,他究竟能否研制出来。哼,将啮齿蜂安装在木雕鸟雀之内,再将火元素封入土球之内制成颗粒,装入木雀的内部。方才我以灭神针攻击你时已经在你身上洒下了啮齿香,啮齿蜂闻见这股香便会要你那个方向转头,引发木雀内的机关,驱使木雀朝你撞击。” “哈哈哈哈,好机关!好一个木灵合一之术!”忽然远处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众人转头望去,却看不见人影,那老者继续道:“老夫滕公倕,多谢重华救了我这不肖徒儿的命。” 姚重华自然听出来滕公倕远在帝丘之上,以千里传音筒朝他说话,当下朝帝丘方向躬身致意。滕公倕笑道:“少年人,你这个机关当真不错,简直是机关天才!很好,老夫接受你的挑战,三日之后,天街之上,以机关术一决。” “好。”司幽简短地道,随即坐在地上,闭目不动。 “都散了吧!”滕公倕哈哈笑道,“这三日之内,老夫保证这少年没有精力去妨碍他人,为了公平起见,各位也莫要影响他。” 姚重华点头,低声朝许地道:“调集你的骑兵,封锁这段天街。司幽出入任便,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 “是。”许地答应道,随即指挥轩辕军团的战士驱散众人,顷刻间长街之上悄无声息。 司幽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长街之上,仍旧是原来的位置,不言不动,仿佛木雕泥塑一般。那尊木金刚也变成了一口木箱,背在他的身上。 日沉月起,月落日出,转眼一日过去了,他仍旧是这样坐着不动,也不吃,也不喝。有风吹起,衣衫摆动,乱发飞舞。 姚重华提着一甑米、一鼎肉来到他面前:“小兄弟,你还是吃些东西吧!否则决战之日哪里有力气?” 他一连说了两次,司幽才从冥思中惊醒,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谢。” 说完拿过酒食狼吞虎咽,吃完之后,仍旧闭目垂眉,僵坐不动。 到了第二日,姚重华提着酒食再来,却再也唤不醒他了。姚重华无奈,放下酒食,转身离去。 直到深夜之时,司幽才悠悠地醒来,看见身边的酒饭,拿起来就吃,然后重新冥坐。 节选正文: 戎虎士凝出无数的藤蔓之矛,宛如风车般舞动,箭矢纷纷拨落,竟然伤他不得。戎叶的身形却犹如猎豹般矫捷,俯身在鳄龙之上,宛如贴在其背上的一片树叶,辗转腾挪,身姿变幻无方,煞是动人,箭矢纷纷从她身旁掠过,即便有射到身前,她挥动手中的骨刃和圆盾,也尽数挡了下来。但董茎就逊色多了,自己躲过了利箭,但座下的鳄龙却挨了十几箭,虽然鳞甲坚硬,未能穿透,却被激起了凶悍之性,竟然驮着她直蹿起来,往飞虎战士的阵中冲了过去。 “生擒她!”熊弼子大喜,狂喝道。 飞虎战士一阵呼喝,数十头飞虎眨眼间将董茎围困在其中,甚至几头飞虎飞翔在空中,几乎将董茎完全裹了起来。噗噗噗,数十把骨矛和骨刃同时砍刺在董茎所骑的鳄龙身上,饶是那鳄龙鳞甲再是坚硬也抵挡不住,嘶吼声中,身上被刺出了七八个伤口,浑身伤痕累累,巨尾和前肢竟然被砍断,扑通摔倒在了地上。 董茎娇喝一声,从鳄龙背上一跃而起,挥舞骨刃和圆盾,四处抵挡飞虎战士的攻势,叮叮当当之声连响,几乎眨眼间头胄便被劈得稀烂。这也是熊弼子严令生擒,否则早就被斫为肉酱了。 少丘等人被近百名飞虎战士阻挡在阵外,眼见得董茎形势危急,少丘不禁大惊,一回头,见戎虎士在自己身边,喝道:“戎大哥,凝出木神御槎!”续篇:
“妈的!”戎虎士一抖藤蔓,刺穿了一头飞虎,喝道,“老子的体重大,飞不上去!” “你凝出来,送我过去!”少丘喝道。 “好!”戎虎士手一抖,修长的藤蔓倏地化为一面光滑平展的木橇,凌空飞上半空。只这片刻的耽搁,他身上便连中两矛,鲜血飞溅。 少丘从鳄龙背上一跃而起,凌空追上木神之槎,双脚咔地钉在上面,体内元素力运转,竟然以金元素力催动着木神之槎向飞虎战士阵中冲去。 空中的飞虎战士吃了一惊,没想到人还能飞上天空,急忙驱动飞虎前来拦截。少丘挥动玄黎之剑,剑芒暴涨七尺,横空扫过,嗤嗤连响,飞虎战士连人带虎断为四截。瞬息之间,他已然飞抵阵中,一名飞虎战士滑翔而来,挺矛击刺,少丘正向地上落去,也来不及挥剑,径直撞在了飞虎的腹部,砰地一声,那飞虎长啸一声,竟然被凌空撞飞,战士也一头从虎背上跌了下来。十多丈的高度,顿时摔得骨断筋折。 这木系的木神御槎和水系的御风之术不愧是大荒中顶级的飞行术,两者结合,居然效力倍增,既有风之轻灵无端,又有木之气韵悠长。少丘双足踩着木神之槎,在半空中绕着董茎翩然一折,玄黎之剑横扫,飞虎战士猝不及防之下,无不肢体分裂,惨嚎倒地,霎时阵中心便是一空。 董茎此时已然头胄尽裂,浑身浴血,头发都披散了下来,正自难以支撑之际,少丘翩然落地,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喝道:“随我杀出去!”
小说简介:我是唐朝的最大纨绔子弟。 我是唐朝的皇太子。 我是武则天的长子,有可能被母亲第一个干掉的儿子。 (重要提示,还原当时真实历史,所以有后宫、萝莉养成、御姐控……,不喜欢的,请莫进入) 【作品相关】关于本书中几个疑问: 写到了现在,让有些人出现了一些困惑。比如我说刺杀,为什么不立即处死贺兰敏之。我在书中说了,太子不死,贺兰未必会死。有一点可以考证,太平公主出事大约可能在四月或者五月份。太子妃出事有可能在三月份或更早。太子妃有绝色,相信太子肯定不会不喜的,知道此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然而真相呢?太子妃出事,贺兰敏之却是平安无事的。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 我细心地寻找答案。难道李治如此麻木?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媳妇。如果说对贞操一点不再乎,何必拒之,改选了裴家女?既然再乎了,为什么不处执贺兰敏之?于是再看史书。看到了一段。魏国夫人死的时候,贺兰入吊,李治哭泣地与他说话。虽然说古人泪花儿特别多,可让一个皇帝哭泣,还不是年老无用的皇帝哭泣,那是超级大臣的待遇。比如李绩,魏征,于是好奇地再翻李绩死时的事,李绩死了,李治果然哭了,缀朝七天。但贺兰氏是什么人,一个小姑娘而己!可见在李治心中的地位。爱屋及乌总归有的。而且李治很好色的,不然武则天还是一个尼姑儿。所以呢,对贺兰敏之也是纵容的。这一点从后来处理也可以看出。太平公主出事了,才多大一点。可是李治最喜欢的小女儿。只是流放!还是武则天暴怒,下的圣旨,连暴自家丑事,包括母亲的事,公告天下,逼迫李治处执贺兰的,在半路上,武则天心中不平,将贺兰做掉了。但不是圣旨处死的。 很荒唐是吧。但确实是事实。 所以后人对这位贺兰氏多有传说。梁羽生小说中有贺兰烟。有人说是贺兰敏之姐姐,也不大可能的。贺兰氏得宠时,她还没有嫁人,贺兰敏之都二十岁略略出头了。正常女子嫁人是十五岁。因此是妹妹。当然,这是我的推测了。 再说武则天、李弘与李治的三角关系。对李弘的培养,李治很重视的,也多次让他监国。然后后来太子渐长时,李治又担心了,自己又有病,舍不得放权。于是将政权多交给武则天处理。看到武则天重了,又分权给李弘。搞平衡。搞出了事了。然后是李弘与武则天,最爱李弘的不是李治,是武则天。大约是因为女儿的死,武则天小时候对李弘很关爱。然而让崇文馆一群大儒们教傻了。李弘长大后,多次忤逆武则天的意思。 太子弘和武后之间的分歧由来已久。早在咸亨二年二圣幸东都,留太子弘监国,戴至德、张文瓘两位宰相辅政,这是弘第五次奉诏留京监国,时天下大旱已久,关中饥馑,二圣东巡当与就食于漕运便利的洛阳有关。弘身体病弱,政事多委决于两位宰相,自己四处出巡,体察民情,见有兵卒的食粮里有树皮和草籽,便吩咐人把自己仓库里的米分发给穷人。这日游历宫禁,不料却见到长期幽禁在掖庭的两位异母姐姐,也就是萧淑妃的二女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因为母亲的缘故,她们一直无声无息地拘禁在后宫里,早已被人遗忘,虽然早已成人,却仍未嫁人。弘惊讶而又不安,立即奏请让两位姐姐出嫁,同时希望能将父皇同洲沙苑的空地出借给穷人耕种,二事合为一书,快马报至东都。 弘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当初废太子忠以谋反罪被杀的时候,他也曾奏请为哥哥收尸下葬,武后也曾微笑着附和高宗称赞弘的仁厚,但这次她可笑不出来了。毕竟废太子忠是高宗下令杀的,而两位公主长期未嫁却直指是她这个后宫女主人失职。当时的武后,地位并不稳固,前一年才在重压下递交了后位辞呈,正是需要花心思讨好高宗的时候,李弘此举让她着实尴尬。而李弘监国竟然让宰相掌政,自己四处巡游亲民扮菩萨状,也让武后觉得儿子摆明收买人心,故意让人看清母亲的刻薄来衬托他的仁慈。弘的请求占尽道理,无可拒绝,诏令一并准奏。愤怒而无从发泄的武后,当即将两位公主随便指给殿前当值的翊卫权毅和王勖,草草完婚。事后,武后也觉不妥,于是主动为两位公主请封,表现出嫡母的大度风范,然而弘这一举动给她带来的难堪却久久难以忘怀。史载,弘“由是失爱于天后”。 这一故事被后来的史家渲染得十分精彩,两位公主的年龄一说“年逾三十而不嫁”(《资治通鉴》),一说“四十不嫁”(《新唐书》),乍一看真以为就算不到四十岁,至少也有三十七八,的确太不人道了。可是仔细一想就有点不对头了,咸亨二年高宗自己都才43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两个女儿?义阳公主不察,宣城公主的墓志铭至今留存,明载她以高安长公主的封号卒于开元二年,享年66岁。那么倒推到咸亨二年,宣城公主应为23岁。义阳公主略大,大概25、26岁左右。司马光和欧阳修都是出名治史严谨的饱学宿儒,却不愿意花一点点时间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特别是司马光,还特意把此事记于上元二年条,有意将此事与李弘暴卒拉上联系,实在令人叹息。《资治通鉴》里关于高宗后期的年代记载多有失误,如高宗曾经打算让天后摄知国事,因中书令郝处俊力谏,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义琰声援,高宗才打消此念。此事唐书明载于上元三年李弘去世后,而据通鉴,李义琰也是仪凤元年(即上元三年,公元676年,高宗武后朝改元比较频繁)四月才迁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位列宰相,得以参与讨论国事。司马光却将此事记于上元二年三月,诸般铺垫准备停当之后,才呛讫咧哋呛讫咧哋地隆重推出上元二年四月,“太子薨于合璧宫,时人以为天后鸩之也。”个中苦心,颇令人玩味。 这是摘自《武则天传》中的一段话,未必全对,但比较中肯了。 再说太平公主,史书说那次事是太平公主的宫女。太子妃出事了,都不处理,难道为了一个宫女处理贺兰敏之?不过大兴唐书友群中,原原说了一个理由,有可能是矛盾积累起来的,宫女只是一个引子。这也有可能,但太平公主本人出事的可能性绝对是百分之五十。总之,从招惑太子妃起,贺兰敏之已经是病态了。为什么,书中已经解释过了。 再分析杨家女,绝色勿用置疑。亲戚关系书中也说过。史书说是强奸导致的。为什么有通奸的来历?一是贺兰敏之的人才与太子的肺结核,一对比,让人容易想入非非,第二贺兰就是病态了,难道真不想到后果?于是又翻史书慢慢看。看杨家的家谱,看事前事后的反应。杨思俭一家自此以后,没有人为官了。恐怕受此牵连的。但并没有处理杨思俭本人。又看到了一件事,后来武则天想用外戚,于是用了杨执柔为相。杨执柔与杨思俭乃是一个血脉后代。虽然这样解释有些牵强。那么再说呢,贺兰敏之年近三十,肯定有妻子了。难道杨家女那么放荡。如果是如此,事后为什么为处理她家人?所以我用了书中的说法,杨家缺少了管制一部分,亲戚间来往给了贺兰敏之机会一部分。杨家女未必那么可恶的。通奸也未必成立的。 以上是个人见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老午不是历史学家,又用了我的想法,去拉开这本小说的序幕,也许错误了,还请大家一笑了之。(但有可能垂涎太子妃的美色,是主要原因,报复未必。但太平公主的事,如果是事实,那么报复则是主要原因了。历史啊,真相很难确定的) 【作品相关】一些重要历史人物介绍: 可恨可怜的武则天:对这个人物,我在书评里开了长篇的评论,小说中也说了一些。走上女皇之路,心狠手辣,绝不是偶然的,从小的欺侮,后宫的厮杀,大臣的鄙视弹压,儿子的仇怨,侄女侄子的背叛,于是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女皇之路开始。大家看这本小说时,不要纠缠于后来的武则天,必须从现在的武则天分析起。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亲情的,尽管变得很弱。对权利心的渴望并不会停息的。这就是现在的武则天。 低估的皇帝李治:武则天所谓的神马功绩,一大半是李治留下的底子,当然武则天从中的协助,功不可没。总的说来,还不错,但不能说他柔弱,也杀人,亲戚,大臣,杀掉的还不少。对儿子心里很矛盾,又想放权,又想抓权,于是一度对长子与次子,是进行过培养,还分给他们处理一些小朝政的权利。可是又分权给武则天。可从李贤起,他已经渐渐失去对朝堂控制了。李贤被流,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李显上位了,急忙册立皇太孙。但也不能说李治无能,都低估了武则天,当时的戴至德,甚至郝处俊公开反对武则天当权。但都低估了武则天的手腕。所以说不是李治无能,是武则天手腕太厉害了。 阴柔的仁太子李弘:几个皇太子当中,给老妈危胁最大的是病怏怏的大儿子,一度差点将武则天弄下台。仁爱确实,可也不能说他无用,小刀子割得很厉害的,一刀刀子,割得武则天后来几年十分难受。最后病死,但司马光说是武则天害死的,可能性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 夸夸其谈的李贤:不是说他不好,文学很好,可是做事急燥,这一点比他大哥,差得很远了。立为太子后,开宗立府,拉帮结派,亲自修书扬名,明崇俨是武则天授意说那番话的,立即被李贤干掉了。急吼吼的做派,为自己埋下祸根。有人说他的黄豆诗,写得不错。但这首黄台诗要看人的。曹槽五步诗,必死。李贤黄台诗,必死!评论里我说过此原因了。但让李泌拿出来救了时为太子的唐代宗一命。 前后截然不同的李显:前期的李显刚而无谋,还不错,保住了一条命。可是吓傻了。后来韦氏的事,成为千古笑柄。 打太极的李旦:李显在房州吓傻了,还没有李旦受的罪多。他就在深宫,皇后娘家人干掉了,妃子娘家人干掉了,亲眼看着妻子被杀,却笑着面对武则天,就是这样了,活了下来,睿智不减,这算是一个奇迹了。可是让武则天将锐气磨平了。于是看着儿子与妹妹对牛,最后将权利乖乖交出来。 无奈的裴行俭:看这个人的历史,我时常怀疑他是一个穿越者,比袁天罡还妖异。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妖人,因为不喜武则天,让武则天拉拢程务挺等将领,生生架空了他的军权。而程务挺却是裴行俭一手提拨上来的,最后程大将军也让武则天做掉了,是不是因果报应?或者说,武则天是不是更妖? 唯一让武则天忌惮的刘仁轨:老将军后来在唐朝地位很高的。武则天废李显,渐渐走向女皇之路时,唯一安慰的大臣就是刘仁轨。多次派人宣抚。因为刘仁轨一句话,就杀掉了自己手下得力大将姜嗣宗。 唯一让武则天上当的狄仁杰:武则天晚年渐渐改掉了暴戾,得亏此人。不但如此,提出了许多朝政,将武周从越行越远的道路上拉了回来。不过他的从容布局,让李显得保皇太子,又拉了张柬之等人上台,为后来的神龙政局打下了基础。不过上台后的李显,与武则天相比,差得太远了。这一点不知道狄仁杰会不会知道? 心冷掉了魏元忠:老魏同志是一个好人,数次三番因为直谏,被流放,杀一点人头落地。终于熬到他梦想的,李唐王室上台了,可是李显的做派,让他寒心了。于是沉默不言。后来史书因此怦击他,不是他不想言,心冷掉了。但就是这样,也没有逃过噩运。 凄凉富贵梦的贺兰敏之:站在太子的立场,他很可恨。其实很可怜,相依为命的母亲妹妹死得不明不白。而武则天留下他活下来原因,正是因为满足九十高龄母亲那些欲望。荣国夫人一死,也许自知末日将要到来,于是变得丧心病狂。当然,死得很惨。 【作品相关】关于青海之战各地名路线释疑: 地名主要参考了严耕望的《唐代交通会考》。但不是仅是这本书,手中的《吐蕃史》等相关的史书大约有十几本,咱写的是小说,不是论文,不一一细说。 另外说的是一件事,这些大部头论文中,多有冲突之处,自己又考了一番,包括从百度上看了许多资料,手中的一些资料书籍,以及看了相关的地图。有许多地方必然也错误了,大家原谅一下。主要认真的考据一下,让大家产生代入感,也尽量使小说战争写得更合理一点。 分成四部分来说。 节选正文:但也要看。比明旨宣告天下好,这一宣告,杨家仕途基本到此结束。再说,没有进东宫,虽然是两位圣上在心中不大放心。可只是一个挂职,进了东宫,再迁比较困难了。说不定表现好了,两位圣上怒气解了下来,以后进入东宫,依然还是一个良娣。 可随着这道圣旨下达,太子妃终于到了决定的时候。 第164章 再册东宫 欲定未定(下) 西北风吹来,风儿便有些肃杀。 阵阵大雁南飞,天空却是很高,云儿也是很少,天还没有冷,可一种苍凉激壮之气,从风里,从云里,从满野的黄色里,一层层地透涔出来。 杨思俭的信,便与西北风一道,从长安到了洛阳。 信上尽是感谢之意。这会出许多百姓意料之外,外界渐渐开始对杨敏同情起来。太子妃没有做成,却成了一个良媛,并且连东宫都不得入。再说了,虽有些小错,也改了过来,以前的种种是许敬宗放出的谣传,未必是对的…… 人嘛,真正无心无肝的有几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其实放出谣传的罪盔祸首非是许敬宗,而是皇宫中某一个尊主。 但杨思俭权谋之术,不及许敬宗,连狄仁杰也比不上。心中还是有数的。有了一层联系,就有了一层机会。真下了明诏,岂止是女儿无望,自家算是彻底倒下了。两位圣上态度转变,无疑太子做了很多努力。并且是两位圣上多少有些不悦的时候。 猜对了几份。做太子嘛,巴结大臣作用很小的,得巴结父母。李治也这么做过。看到父亲对去世的母亲念念不忘,于是花了重金修造了大慈恩寺。居然大臣还准了,李世民不以为奢侈浪费,反而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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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又长进了一些。 又有刘群、江萝写来的信。是燕子的事。 九月到来,燕子要南飞,一夜过来,大小黑带着六七只小小黑,默不作声飞走了。东宫本来无聊之极,这几只小燕子,带来了许多欢乐。一下子许多人,特别是内宫的宫女与太监,全部感到失落万分。杜鹃都哭了起来。 可是两三天后,三更时分,燕巢传来叽叽喳喳地叫声。内宫的人全部起来了,点起灯笼照,见到大小黑飞来飞去,不停地在众人头顶上鸣叫。没有会鸟语,只好看着,有人立即拿食物过来喂。第二天没有飞走,还是叫,似乎十分不安。不懂,于是询问崇文馆的学士,学士谁能懂得这个。跑过来看,也没有看出来。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只留下两只小燕子在。果然李威所说,长得太胖,飞不动。大小黑无奈地将它们带回来。鸣叫的意思,大约让众人善待这两个“子女”。当然,是不是的,也没有人搞清楚。 一群大儒发出感慨,这对燕子真是通灵了。并且当场作出十几首诗。 看到这里,李威抹了一把汗,仅是动物的本能。还来了一个作诗写赋。事情传了出去,可是在东宫,岂是一般人能见到的。许多文人骚客,接着写诗,感慨万千。 可接下来问题来了,这段时间好些,马上就到冬天,怎么办?立即写信向李威请示。 碧儿央请道:“殿下啊,救救它们吧。” “我也没有办法。”李威摊着手说。只是两只,还以为六七只小燕子通通飞不走。不过估计很危险的。燕子迁徙是很远的,有的飞向岭南,有的到交趾,有的居然能飞越大海,到南洋。而且今年在此,明年在此,除非环境变得恶劣了,否则很少挪动地点。比如大小黑,能平安活下来,明年多半会回东宫重新架巢。
直到第三天,距赫拉特百多公里的莫桑领发生异常事态,陆续有村民不明原因地倒毙。前去当地了解情况的士兵在附近的山坡意外找到了躺在树下,神情安详平静的黑发青年。 …… 人找回来又安然无恙,大家都放下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 “妈的,这家伙,故意让我们团团转是吧!”扎姆卡特喷火。月只觉此事透着诡异,蹙眉道:“他应该不会这么无聊。”贝姆特气恼地瞪视老是出状况的部下:“这是他第几次昏倒了?!” “人没事就好。”吉西安叹气,帮友人盖好被子。为了这件失踪案,他硬是顶住诺因召还的命令,已经预见到回去后会被抽筋剥皮。 “嗯……”维烈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眼前的人,眨了眨,发出雀跃的欢呼,一把抓住他,“法西尔叔叔!” “哎?”吉西安愣住。 “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回来了!父亲呢?父亲在哪里?” “你在说什么?”吉西安一头雾水。杨阳看出不对,胆战心惊地唤道:“维烈?”不料,对方的反应远比她惊骇,几乎是见鬼的表情:“你是谁?” 鸦雀无声,人人呼吸停止,死死瞪着那个明显有问题的人。 他的神态是如此明亮生动,完全不同于平日淡漠苍凉的温和,让他们想欺骗自己也不行。 “为什么这么像我?”魔界宰相紧紧抓着友人的衣襟,下意识地往后缩,连吸几口气才稍稍平静下来,“不对……比我小一点……莫非……” “我是杨阳啊!”黑发少女回过神,竭力压抑恐慌,放声大喊,“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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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这次维烈却不是很惊讶,黯然的神情透出了然和自嘲,“他们是这么对你说的?可恶,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抿了抿唇,他勉强挤出笑:“你……你不用怕,我会努力接受你,不,你要取代我也没关系。”杨阳更加惊惧,厉声道:“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这个玩笑不好笑!” 是不好笑。众人深切赞同,内心却无比悲观。因为,维烈不是会开这种恶劣玩笑的人。 他只是睡糊涂了,一定是…… 肖恩深吸一口气,扣住友人的双肩,铁青着脸道:“你认得我吗?”维烈回以全然陌生的茫然之情:“不认识……等等。”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环顾四周,脸上渐渐浮起慌乱:“这是哪里?不是摩耶!你……你也不是法西尔叔叔!” “我叫吉西安·凯曼。”宫廷术士长握紧垂在两边的手,沉着地问出众人心下雪亮,却不敢去想的问题:“维烈,你今年几岁?” “我?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 众人眼前一黑,差点集体昏倒。 “他失忆了。”耶拉姆斩钉截铁地道。昭霆抱头惨呼:“天哪!这不是三流电视剧!”伊莉娜哀叹西城少了一位宰相多出一员病号:“无妄之灾。”杨阳苦涩地笑了:“可能是选择性遗忘。”为了逃避那份太过沉重的罪责。 “不对。”肖恩脸色惨白,一霎不霎地注视满脸困惑的友人,“我也失去过记忆,不是他这样。就算忘记,感情也不会变,可是他看到我们,分明一点感觉也没有!”
正文:但是,曲毅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星罗鼎,无限变大!”曲毅大喊一声。 只见星罗鼎突然出现在空中,一人大小,迅速变成了万米大小,居然将整个六方天元困龙阵都给罩住了。 星罗鼎,开启了收字诀,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引力出现了。 上界十人,拼着消耗最后的本源能量,想以元遁之法逃走,然后重新凝聚出身体来。但是,星罗鼎的吸收力出现,这十人元婴就没有能力抵抗了,全部进入了星罗鼎内。 进入星罗鼎内,上界十人,哪里还能逃得出曲毅的手掌心。 第九集 信仰力 第一章 要做的事很多 上界十人,全部被星罗鼎收了。 这十人,在六方天源困龙阵中,一身本源能量被曲毅耗光,本想以元遁秘法逃走,但曲毅有星罗鼎,也以自己十天来储存的所有本源能量催动,以星罗鼎收取了十人的元婴。 刹那,曲毅本尊和五个分身,全部消失。 刚才还被阵法覆盖的区域,又变得安静了起来,不过受到刚才剧烈的能量波动,五行极域里又生出了一片片的怪异能量场,不过都不会对星罗鼎造成伤害。 星罗鼎内,曲毅本尊进来了,然后来到了十个元婴的空间里。 宗玺、枫衢、烟暄、秋瑞、衣曦、辰延、容翰、君纬、卓洪、齐嘉,这十人元婴被星罗鼎限制到了一个空间内,排成了一排。 曲毅站到了十人元婴前面。 “曲毅,你敢伤害我们,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吗?” “曲毅,我们十人,来自仙界、魔界、妖界,只要我们死亡,你以后进入仙界,就等着被整个仙界势力追杀吧。” “曲毅,你是用什么办法,破解了我们十人的领域的?” “曲毅,把我们十人放了,我们也不再追杀于你,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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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上界十人发现曲毅过来,立即就咆哮而喊。 曲毅平静的听完了,等到十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才笑道:“各位,不要抱幻想了,你们的死亡,已经注定了。” 威胁?曲毅一点都不害怕。 从这十人来到修真界,就已经注定了曲毅要跟十人为敌,双方的恩怨从此就结上了,怎么可能会轻易解决。而且,曲毅从浩天仙府里得到的宝物,也注定了以后在仙界要被强者追杀,又岂会在乎多几个敌人。 因此,曲毅早已决心,杀死十人。 十个元婴,一阵颤抖,个个露出了凶厉面貌,居然想飞到曲毅身前,然后元婴自爆,跟曲毅同归于尽。 可惜,在星罗鼎内,曲毅就是天。 十个元婴瞬间就被送到十个平行空间,然后曲毅来到了宗玺的元婴所在的空间里,立即将接魂花的命核放了出来。 “命核,吞噬吧!”曲毅淡淡一声。 接魂花的命核,天生有吞噬灵魂的能力,现在看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强大的人仙级灵魂,哪能不高兴呢。 只见命核闪耀出一个金色光球,来到了宗玺元婴边,金色光球将命核和元婴同时裹住,而命核已经贴到了宗玺元婴身上,立即开始吸取宗玺的灵魂。 “曲毅,你放过我吧,我愿意做你的奴隶。”宗玺反抗了一阵,发现自己的灵魂无法抵抗,吓得立即求饶起来。 命核可是能够抵抗十个人仙级灵魂之花的存在,现在只是对付宗玺一个人的灵魂,自然是容易的很。 曲毅听到宗玺的求饶,只是淡淡一笑。 “曲毅,我就算死了,也永远诅咒你。金玄星主,会给我报仇的。”宗玺的灵魂,发出了最后一道喊声。 曲毅只是微笑,对于这种死前诅咒,听得太多了。 诅咒有用,那还修真干吗?
小说名:网游之纵横天下 节选篇章:随着南面城墙的沦陷,我也骑着烈焰麒麟走回了雪月自己的阵地,长剑一扬,大喝道:“兄弟们,为了纵横天下的梦想,给我上,夺下这座冰狼城!” 一时间,马蹄声轰隆隆的响起,失去了城墙的掩护之后,雪月银曜铁骑已然可以一马平川了,无数精悍玩家顶在最前方,奋不顾身的杀入敌群中。 城中的印度玩家大概数量在3000万到4000万之间,与中国玩家数量趋于平衡,再加上主场优势和npc军团的帮忙,印度区略微占据一些优势,然而,在中国玩家气势如虹的攻击下,这优势荡然无存。 “噗!” 赤霄剑刺入一名敌方狂战士的胸口中,鲜血滴溅在灼热的剑锋上被烫得丝丝作响,在我猛力一送之下,剑锋伤口被捅成了一个大大血洞,秒杀! 毫不停留的,我顶着气旋的光芒,长剑左劈右砍,与暗影随风、乱舞春秋三个人呈现品字形顶在最前方冲杀,身后,兵强马壮的雪月大军压上,丝毫不给我们的对手以任何喘息的机会! 天空之中,龙啸声阵阵,五名龙骑士在高空进行压制,杀得痛快淋漓,然而,不久之后,印度区的本土龙骑士玩家升空了,赫然是一个刚刚187级的年轻龙骑士,尚未长成,装备也不算很强,结果被勇敢的心和冰之逸两个人包了饺子,刚刚上天就被击杀掉了。 凌月指了指前方,道:“快看,他们组织骑兵冲锋了!” 秦韵说:“堵死在里面,不给他们加速的空间!”
给定小说名和节选,续写小说
雪月最强牧师的建议非常好,于是大家照办,雪月众战士系玩家嗷嗷叫的堵在最前方,针尖对麦芒,狭路勇者胜,果然,印度区第一流的玩家已经被野蛮王座带去打落炎城了,二流玩家完全扛不住雪月的进攻,不久之后就已经开始溃败了。 赤霄剑锋芒大盛,关键时刻英雄本色,连续爆出了两次苍穹一击,青色巨剑贯穿而过,横扫了无数玩家,同时也将冰狼城分成了三片,大圣堂、武器店均被摧毁,不但印度玩家目瞪口呆,就连周围的中国玩家也叹息不已。 凌雪更是驾驭着紫晶龙飞到我上空,低头笑着问道:“喂,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干强行拆迁工作的?” 我笑笑:“二者没有本质区别,拒不回答。” 正在这时,峡谷两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孤坟在空中双腿紧紧夹着风龙的脖子,大喝道:“冰狼城的驻外军团回来了,谁去挡住?” 风龙被夹得眼睛泛白,口吐白沫。 我便说:“秋雨年华挡住左边,雪月挡住右边?” “好!” 这种事情义不容辞,我马上命令雪月众人从前线扯下来,掉转方向就冲向了冰狼城回援的npc军团。 主城npc基本上等级都已经上257级了,杀起来比较困难,不过不要紧,我们的优势在于人多,前排战士顶上,后排牧师,只要能够把血加回来,那就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发了条信息问孤坟:“野蛮王座为什么还不派人回援?” 孤坟回答:“冰狼城大势已去,野蛮王座想必是放弃了,他们现在正在努力的夺下落炎城,法国区有的忙了,很多人都已经从曙光城传送到了落炎城,但是结果很明显,法国区是抗衡不了印度区的。”
给你一段话: “老大,老大……” “然哥,你没事儿吧?” “兄弟们,给这小子放点儿血。给老大报仇。” 一群混混吆喝着,场面一下子又混乱起来。 李猛和王九九又冲了上来,把秦洛给挡在身后。 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保安队长见到陶然竟然败了,赶紧带着他的人冲出来,喝道:“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这儿是娱乐休闲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 “是吗?那你们刚才躲在后面看热闹是怎么回事儿?”王九九冷笑着说道。她身高眼尖,早就发现在躲在人群后面的保安队长了。这个时候冲出来,怕是担心他们这些人对那个倒在地上的流氓动什么手脚吧。 “谁躲在后面看热闹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一个女人打打闹闹的像什么话?……都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放下来。我们已经报警。这事儿警察会来处理。” 他知道自己老板的关系,那些警察来了自然会把这事儿‘摆平’的。 “不用了。我已经叫人了。”王九九不客气地说道。 “嘿嘿。那感情好。”保安队长冷笑着说道。 来一个,捉一个。来两个,捉一双。看你能叫来多少人。 突然间,整个金棕榈突然间震动起来。 先是一楼的骚乱,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接着,楼梯上传来哐哐的响声。 当一群全幅武装的军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保安队人吓的脸色煞白,半天没反应过来。 王九九看到带队的眼镜男,惊喜地喊道:“高深。这边。” 眼镜男也看到了王九九,一挥手,那群人就如狼似虎地冲过来,把王九九团团围在中间。 眼镜军人扫了眼那些手里抓着匕首的流氓,大声喝道:“有人意图伤害首长家属,警卫队准备战斗。” 喀嚓!请你帮忙续写:
那些军人待命,拉开了冲锋枪的保险栓。 那些吓傻了的流氓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丢掉手上的匕首,跪在地上求饶。 “大哥,别开枪。” “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干……” “我们是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李清央看着眼前的一幕,悔地肠子都青了。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啊?连这些怪物都给放出来了?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拼命给他打眼色的陶然,摇了摇头,就想偷偷地溜出去。 刚刚后退了一步,就被王九九看到了。 “站住。”王九九喝道。 用手指点了点李清央,说道:“他刚才想对我图谋不轨,失败后就带人来报复。” “真的假的?”高深一脸诧异地问道。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说谎吗?本小姐现在很生气。”王九九板着脸说道。 “把他给我拖过来。”眼镜男指着李清央说道。 立即有两个士兵冲过去,把李清央给加到眼镜男面前。 “自从穿了这身皮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五好良民。”眼镜男一脸阴沉地说道。 眼镜男突然间出手,一巴掌打在李清央的脸上。“但是今天我不得不骂一句,妈了个逼的。我们院子里面的公主你也敢调戏?” 啪! 又是反手一耳光。 “从来都是我们公主调戏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人反调戏过?” 啪啪啪!!! 等到眼镜男打完后,李清央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从头到尾,一句争辨的话都不敢说。 “公主殿下,过瘾了吧?”眼镜男走到五九九身边,小声问道。 “还行。那些流氓怎么办?”王九九指着地上的流氓问道。 “放心吧。呆会儿全部都带回去。你没看到吗?我们这次出去的就是警卫队。意图对领导家属行凶,这个罪名够他们受的。”眼镜男一脸讨好地说道。
铁肩的眼瞳急缩,眼里的战意却丝毫不减,但是盯着郭璞半天之后,他有些苦涩地摇摇头,说道:“不了!” “很好!” 郭璞的脸上闪过一丝有些怪异的神色,然后看着脸色发白的何智,淡淡一笑说道:“实力?这就是实力?如果你认为拳头大就是实力的话!小爷的拳头一直就是最大的!” 何智强行控制住心里的惊骇,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不能动他,他是我们的人!” “呵呵!” 郭璞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余长天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滚出北京,我不要你的命!” 何智突然眼神严厉地瞪了余长天一眼,声音威严地说道:“你敢吗?” 余长天刚才的激动,早就没有了!听了郭璞的话,他下意识的就要答应,但是又被何智一句话堵了回去! 他先前的那种气势,早就被郭璞霸的气势消磨光了! 看着余长天眼角明显的惧怕,何智阴沉地看着郭璞说道:“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 “你在说什么?” 郭璞笑嘻嘻的看着何智!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你敢再说一句话!小爷就把你头上的毛一根不剩地全剃光!” “你敢!” 何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侮辱过!气的嘴唇直哆嗦!他这时候,根本就忘记了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有种你就动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郭璞说着,突然间脚下一滑,就向何智冲过去。 铁肩不得不动了! 但是铁肩只是挡住了郭璞一下,然后,他不算庞大的身躯就化为一道麻布包,飞到了铁云的身边,毫不客气地砸在地上!又是轰然一声巨响! 铁肩苦笑一声,只是和铁云对视了一个眼神,两人甚至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就那样颓废地靠墙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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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什么?你敢!” 何智没想到郭璞敢真的动手,他突然回过味来,自己惹到的这个煞神,是连林公子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疯子啊! 他心里一阵的发虚,然后一边大声喊叫,身体快速地向后退着,身后地三个保镖虽然头皮发炸,但是依然充分地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及时地向前挡来,想挡住郭璞。 “滚!” 郭璞冷然一笑,双手急速飞舞,三个保镖的胳膊上传来六声清脆无比的卡擦声!显然,胳膊都断了! 然后,郭璞看着自己面前面色发白的那个精瘦老人,阳一鸣浑身颤抖着看着郭璞,颤声说道:“你敢!你敢动我家公子!” “多嘴!老而不死是为贼!滚!” 郭璞手只是一挥,阳一鸣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一边!然后郭璞一把抓住了何智地脖子! “郭璞!你敢动我?” 何智双手使劲去掰郭璞的手!但是怎么能掰得动那只比铁钳还要结实的手!他涨红着脸声嘶力竭地吼道,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 “你不是说小爷不敢动你吗?你不是叫小爷来试试吗?小爷现在就试试!” 郭璞从自己腿上拔出那把小黑匕首!还特意比划了一下,吓得何智双手不断地摆动:“郭璞!我你不要!我错了!” “错了?晚了!” 在何智凄厉的惨叫中,郭璞手上的小黑匕首,一刀刀的在何智的脑袋上划过!两分钟,一颗油光铮亮的光头就出现在了郭璞面前! 铁云和铁肩,还有余长天还有阳一鸣,都鸦雀无声,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家伙,真的将何公子变成了和尚? “好好!我们,不死不休!”
看着笑得开心之极,不停地冒出一串串银铃般欢快笑声的孙凌菲,徐泽在一旁微微地笑着,心底却是在默默地念叨:“我一定会让你永远开心快乐的……” 晚边,等得十二点,守完岁之后,趁得家人都入睡,徐泽果然便偷偷窜入了孙凌菲的房间,孙凌菲这时没有关灯,见得徐泽进来,却是修红了脸,躲在被子里。 徐泽嘿嘿地笑着,关掉灯,却是钻进了被子里去,伸手将一身温香松软的孙凌菲搂入怀中,轻轻地嗅着那诱人的淡淡体香,满足地道:“以后,能有你一辈子这般在我怀里,我就满足了……” “嗯……泽,你以后也要一辈子这样陪着我……不许喜欢别人……” “当然……我一辈子都只爱你……”说完这句话,徐泽终于是寻到了那温软香甜的嘴唇,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 过完年,徐泽早早地便带着孙凌菲去了星城给唐老爷子拜年,唐老爷子自然是也知晓去年年底徐泽闹出来的那些事儿,虽然是年初,但却是也好好地将徐泽给教训了一顿,然后再给了孙凌菲一个个大大的红包。 而听得徐泽过来了,唐国瑞却是也特意带着刚从国外回来的儿子瓜瓜和女儿宝宝一起过来吃了顿饭。 这唐家的两个子女年纪倒是比徐泽大上那么一两岁,都还在国外读书,在过年之前才刚刚回来…… 唐国瑞却是知道徐泽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虽然唐家现在不在乎这些,徐泽和唐家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但是这毕竟是上一代的,这下一代还是要多多接触一些,所以才特地将两个子女给从外边叫了回来,一起吃了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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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瓜和宝宝两人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徐泽,竟然已经是大校,一个个都是大吃了一惊,对着徐泽是好生一顿的崇拜。 唐老爷子在一旁却是好生教训着:“你们两个小东西,就知道贪图西方繁华,这么大了,愣是没有为国做一点贡献,你们看看徐泽……比你们还小,现在是在外边屡屡立功,现在已经是我国最年轻的大校了,过不得几年就是将军……你们可得好好像他学学……” “是……爷爷……”唐宝宝撅了撅嘴,然后却是拉着孙凌菲两人笑嘻嘻地低声聊了起来:“凌菲,你家这个跟你年纪差不多,但是虽然看起来挺帅,但却是跟我老爸一样正经的很,那你不是会很无趣?” 听得唐宝宝这话,孙凌菲却是偷笑着瞄了徐泽一眼,然后凑到唐宝宝面前,道:“嘻嘻……他呀……你可别被他骗了,在大人面前他自然是乖的很……哼……你没看他私底下,就跟个小孩没有什么两样,也是好玩的不得了……” 这些言语,虽然两个声音放的极低,但是却哪里瞒得过徐泽,听得徐泽是满脸苦笑…… 而一旁的瓜瓜却是拉着徐泽问东问西,问他在非洲和日本的一些趣事……徐泽倒是稍稍地讲了一些,关于机密的可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有些事情可是说不得的,就连去年张家李老爷子愤怒之下爆的那些料,事后总参部还有国家保密局都是对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的…… 看得这几个年轻人关系亲密,谈得极来,唐老爷子和唐国瑞两人也是欣慰地连连点头……
小说简介:风萧萧说:没有人能打败我,因为……没有人跑得比我快…… 一剑冲天说:高手一定要低调,但我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我高调 流月说:我的绝招是抽刀断水,不是横刀夺爱 剑无痕说:我人在江湖,江湖却没有我的传说 逍遥说:不要叫我逍遥,我叫逍遥居士 蝴蝶说:一切,尽在独闯天涯之路 节选正文: 风萧萧目光再向远处放了放,忽然,他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第三百零一章 城门下的战斗 这去处其实也很普通,不过就是北城门上边的城墙而已,但城墙可是游戏中少有的高建筑,足够跃到城墙上的轻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很可惜,风萧萧的轻功是江湖第一,如果这个江湖有一个人能跃到这城墙上面,那无疑就会是风萧萧了。 风萧萧躲闪过街道上激烈打斗的人群,来到城墙角下。说实话,这么高的高度风萧萧也没尝试过,为保险起见,他先跃上了旁边的一座二层楼,然后以此为起点跃了上去。但就如此飞跃似乎有些单调,风萧萧又迈开双腿在墙上乱蹬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城墙从来都没有人擦洗过,所以落满了灰尘,风萧萧这几脚下去,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踩上去,有没有借到力,总之是尘土激扬,那场面当真是太武侠了。 风萧萧顺利登上了城墙,而这期间连楼下的战斗都有了几秒的停顿。如果你能做到别人都做不到的事,那就没理由得不到别人的赞赏。但现在不是为赞赏留恋忘返的时候,所以崇拜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风萧萧上了城墙,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下总算可以无人打扰了。好比看演出占到了一个好位置,心里难免会有些雀跃。 还没兴奋完,背后却已经有声音响起:“你小子的轻功果然不同凡响,不光跑得快,跳得也高啊!”续篇:
风萧萧连忙回头,却看到一剑冲天笑嘻嘻地站在自己身后。风萧萧一愣道:“怎么,你也跳得上来?”风萧萧刚才上来不能说是非常轻松,估计再高一些恐怕自己也是力所难及了。一剑冲天的轻功自己也见过,最初时虽然非常崇拜,但后来觉得他的轻功相比他第一高手的名头来说,要逊色许多了,风萧萧不觉得一剑冲天可以跳这么高。 一剑冲天却一笑道:“失礼!不才我们武当的‘梯云纵’,就擅长跳高!”这句话风萧萧是听过的,那还是在拓荒的年代,万事通给自己授课时曾经提过:梯云纵在垂直起跳上比较强,而他的一个什么鬼轻功就是擅长跑路了!一剑冲天的一句话,又勾起了风萧萧对往昔和老朋友的怀念。 片刻,风萧萧打量了一下四周后问道:“无痕哪去了?”一剑冲天在这里看戏,剑无痕没理由不在啊。 一剑冲天露了个鄙夷的表情道:“他怎么可能跳得上来,去城墙角了,那里有楼梯!” 风萧萧遥望了一下城墙的转角,对剑无痕心生无限同情,城门是在城墙的正中,所以刚好无论去哪个墙角都是最远的距离。过了一会,风萧萧才看到剑无痕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由此可见,两人也是刚来没有多久。 剑无痕一屁股坐在地上,和风萧萧打了声招呼,风萧萧笑了笑,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底下的战斗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风萧萧边看边问,希望一剑冲天可以知道答案。
正文:不过即便如此,众人也都是清楚,夏言的力量强横无比,八级灵皇境界巅峰修炼者,都难以是夏言对手,那虹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夏言修炼者!” 在飞行之中,一名显得比较年轻大概修炼不到千年的玉女洞修炼者突然看着夏言对夏言出声。 “嗯?”夏言自然侧过身,看向对方。这命女子一头乌黑的头发,却拥有一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八级灵皇境界,身穿一袭紫色长裙。灵力萦绕全身,即便是在飞行之中,都显得极为恬静。 “你第一次去混沌空间对吗?”这女子对夏言露出一弯笑容,洁白被吃仿若珍珠,美目中神采奕奕,“我名字叫黄玉子,是玉女洞的修炼者,在六重天的时候,就听一些玉女洞的姐妹说起过你。” “呵呵,原来是黄玉子修炼者。嗯,我是第一次去混沌空间,为了快速获取星斗殿贡献度。”夏言笑了笑说道。 “那你还没有收集混沌之力的乾坤坛吧?没有乾坤坛,你可没有地方放置混沌之力额,乾坤锦盒虽然也能够存放混沌之力,不过我们收集混沌之力,都是随身携带乾坤坛,用起来方便得多。”黄玉子紫裙飘飘,恬静的声音对夏言缓缓说道。 “乾坤坛?”夏言眉头纠结,他还真没有乾坤坛,也从没见过乾坤坛。 “乾坤坛是专门用来存放一些像混沌之力这样的宝物,当然也可以存放液体。不过存放液体的时候,只能当作普通的容器。乾坤坛内的空间,只对气体才有很好的容纳作用。存放液体,最好是使用乾坤玉瓶。”黄玉子不急不缓的解释,显然是一个耐心非常好的修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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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有多余的乾坤坛,你若是没有,可以拿去用。乾坤坛,在我们星斗殿信息院和统战院,都可以随意领取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黄玉子说着,灵力微微一转,玉手之中便多了一个黑色的巨大坛子。 夏言看到这个坛子,眼睛微微一睁,嘴角略微拉开,黄玉子手中所持这样的坛子,他是见过的。当初虚幻之主留下的那一坛碧露玄水,就是用的这个东西盛放的。 见黄玉子将乾坤坛已经递送过来,夏言也不客气,随手接过,而后说道,“多谢黄玉子修炼者。” “不必客气,大家本应相互扶持的。”黄玉子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下,蓝宝石似的眼睛格外漂亮。 ※※※ 七重天,一处宅院之内! “跋壶大人!” 一道灰色人影,快速落入宅院中,随后便是眼神一转,看了看四周房舍出声呼唤。 “嗖~” 他话音尚未落下,便从一个房间内,快速窜出一道黑色流光,停立于此人身前,一双眼眸,阴沉的光芒扫射。 “王德山,我不是说过,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我修炼?秘境考核在即,我必须尽力提升自己的力量。该死的,我最近听说那个可恶的夏言将七级神通秘法大焚灭术送给了索奇,真是混账。索奇得到了大焚灭术,只要参透成功,实力就能远超过我!” 这说话的人,正是跋壶,黑风洞七重天的负责人。当日从万重楼回来后,他不久后就很快的得到消息,得知夏言在万重楼购买的七级神通秘法水晶球,竟然送给了索奇。得到这个消息后,跋壶简直肺都要被气炸。
给你一本小说的名字:唯我独法 再给出一段话: 不过,羡慕归羡慕,为了维持自身形象,紧密同学感情,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当然,任远也不会相信,陈易所谓的运气好之说。 那只能说明,人家出了力,兴许使了钱,同样付出了劳动成果。不明真相的,刚进学校的新生,除了损人不利己之外,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意义。 他向陈易说明,仅仅是个顺手推舟的行为。 能搞定单人宿舍的人,又有什么理由留不下单人宿舍。后者明显是比前者简单的事儿。 陈易轻轻的“哦”了一声,依旧看不出表情来。 任远不由暗赞他的扑克脸,心里想:我以后当官了,也得先练这一副样子,有威信有派头,而且容易站上风。 “是哪几个人在商量?” 任远松了口气,偷乐着:还以为你真的憋得住,那可不得和老头子一样牛了。 他熟络的拍拍陈易的肩膀,道:“几个傻乎乎的班干部,自以为公平公正什么的,你们那学习委员蔡华庆提出来的,说是大家同学,住的太分散不方便。想和我们2班谈谈,调整一下宿舍。” 1班和2班的宿舍调整,是小宇那日做的。他有意在2班空出几个床位,然后塞满一班的宿舍,从而让陈易有机会住研究生宿舍…… 陈易听到一半,基本就放心下来。 唯一要注意的,也就是刘歆瑜会不会点头。 不过,想必她不会玩这么低级的游戏。 陈易极轻微的感谢了任远。 任同学笑眯眯的准备离开,忽然道:“最近和梁俞有联系吗?听说他也在江大吧?” “自动化专业,在6操场吧。”陈易没少与胖子和梁俞通电话。 江宁大学的面积近万亩,研究生区和本科生区常用车辆通勤。值此各学校扩招扩建的当口,他们更是想尽办法,在学校附近圈到了两座山,近3000亩地正在开发,校内的体育场更是星罗棋布,距离遥远。请你帮忙续写:
任远打了个OK的手势。 梁家是江宁土著,根深蒂固,上层建筑略弱些,但下层比任家还要结实。 任远若是毕业了在本地工作,再能加上梁家的关系,那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牢不可破。 下午照例是唱歌,走路练转弯。 蔡华庆之流并未提出换宿舍的事情,想来还得通过辅导员的同意。他们就像是吃饱饭的老鼠,啃什么无所谓,能磨牙就好。 一天的军训,在各种不同的体验中度过。 大多数学生都还坚持得住,体质差些的干脆坐地休息,或者慢吞吞的回宿舍提水。 陈易找了最近的超市,买了些食物和水就回了宿舍。 绿茵袅袅的林荫路下,有各种灿烂鲜活的花卉,长的像满天星的,长的像肥胖的满天星的,长的像超肥的满天星的,长的像变异的满天星的花儿到处都是,配合着慢腾腾的学生,像是在老年人公园。 路边常见石桌石椅,四周有灌木围拢,一些比灌木粗,或者比灌木长的树,骄傲的排列于两边,在风的作用下一挺又一挺。 到了H楼群的入口,陈易向电梯公寓而去,其他学生则走向楼梯,鲜明的对比着实令人眼热。 开门进屋,金斗娜乖乖的躺在床上,正用小脚趾按遥控器,挺起来的动作像是在秀小腰。 “饿了没?”陈易坐在椅子上,略带欣赏的看着。 金斗娜“哼”了一声,甩甩胳膊,娇嗔道:“好困。” “我解开,但你不许出卧室。” “我要上厕所。”金斗娜直摇头。 陈易放下矿泉水和面包,打开自己房间的热水器,道:“上厕所可以,但不许关门。” “那怎么行。”金斗娜的脸刷的红了。 “我保证不偷看。”陈易说着耸耸肩,道:“我也用不着偷看不是?”
节选正文: 萧月生笑容一敛,左手猛的一按。 “嗥……”宛如一声龙吼,刚猛异常的掌力汹涌而出,如山河崩裂,气势一往无前。 他放心施展这一掌,乃是降龙十八掌。 不过,他施展的降龙十八掌,与乔峰的降龙十八掌已然不同,仿佛是两种不同的掌法,所以才放心施展。 否则,若是连累了乔峰,他可不忍心。 乔峰施展降龙十八掌时,掌力虽然刚猛,却不像萧月生如此威猛,也没有龙吼之声,他是领悟了降龙十八掌的精髓,并将自己的心得融会其中,已逾降龙十八掌藩离。 他精研《易经》,对于龙势领悟极深,乔峰虽识字,文武双全,毕竟不是文人,对于易经的领悟也不深。 只是他天赋异禀,不管什么武功,一学即会,拿来便用,往往使得比原来的人更好,加之他天生神力,故降龙十八掌威力无俦。 萧月生与他走的路子不同,他是精研《易经》,领悟当初创立此掌法之人的心境与思路,从而更进一步,将降龙十八掌完善,改变,变成了自己的独特掌法。 源于降龙十八掌,又不同于降龙十八掌。 …… 他左掌一推,刚猛掌力涌出,如江河倒灌,江河之中,还有一条巨龙扑过去,威力宏大,气势惊天。 这一掌威势极强,右首前面老僧与左首前面老僧同时出掌,平平一推,迎了上来。 同时,萧月生右掌迅速画了一个圆弧,又划数个,此时,水晶盒子飞出一米远,他随即往里一扯。 他化无相为有相,能看到自己掌力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掌力如海水,形成一股庞大的吸力。续篇:
这高速旋转的漩涡一下子飞出,顿时将水晶盒子笼罩其中,猛的扯回来,朝萧月生飞来。 漩涡将其严密笼罩,老僧手印形成的内力线被绞得粉碎,高速旋转之下,吞噬一空。 老僧一怔,随即恢复,想必没有料到萧月生竟如此轻易破去,双手迅速再结印,朝萧月生点来。 萧月生眼中清光闪动,看到一道银芒射来,顿时击破了高速旋转的漩涡,射向里面的水晶罩子。 萧月生岂能让他如意,再次划了两个弧,漩涡更快,吸力更强,龙案上的凑折与砚台猛的飞过来。 “咪!”一声断喝声响起,后面的右首老僧沉喝。 双手再次结印,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瞬间好像做了十几个手势,最终结成一印。 手印朝萧月生一指,却不再朝着舍利,而直接攻向萧月生。 “嗤——!”一声轻啸响起。 萧月生眼中清光闪烁,左手猛的一沉,与两个老僧对上了掌,右手再次一划圈,瞬间划出五个圈。 这是他将太极拳意融入其中,看不出太极拳的影子,但内力运行之法却是成圆,环环相套。 他看到老和尚手印发出的内力,宛如一道手指粗的激光一般,呈火红色,激射而至。 若是换成旁人,根本看不清这道内力的形状与颜色,只会觉得一道无形力量涌上来。 “嗤嗤……”似布帛撕裂之声。 在这道内力射到之前,萧月生右手疾划圆环,瞬间划出十几环,圆环越划越小,由大变小,仿佛水中波纹的形状。 …… 圆环拦住了这道激光般的内力,顿时如撞上一只弹簧,圆环变小,小紧,阻力却越来越大。
小说简介:老妖的别墅里,住进了一个十二人的银枫叶工作室,成员竟然都是女孩子! 在她们的极力推崇之下,老妖这个从来不玩游戏的房东,也跟着工作室进驻了游戏《众神时代》 于是,一个强悍的传说刺客诞生了…… 过人的天赋能力,让老妖在游戏中逐渐强大起来,带着他的一帮俏房客打BOSS,下副本,扫战场,让银枫叶工作室声名鹊起。 然而这时候,老妖却烦恼了:这年头包租婆也不好选啊,为啥几个女孩子,看起来谁都很合适呢!? 节选正文: 这也就是老妖为什么会突然接到寒流无忧的好友申请的原因…… 当然,老妖并不了解寒流无忧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并没有贸然答应对方的请求,而是先发消息问了一下杨永乐和名流天下。 由于老妖关了好友申请,所以寒流无忧当初也是打听了一番后,才联系到杨永乐的,杨永乐在接到对方的消息后,出于维护老妖的原因,自然会想办法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情况,所以比较了解一点。 而名流天下身为一个大型公会的会长,自然会对其他比较有名的公会有所了解,在他和杨永乐的互相补充说明当中,老妖终于弄清楚了寒流无忧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得简单一点,寒流佣兵团,或者说寒流公会,就是塔亚雷斯城的地头蛇…… 当然,这里所谓的地头蛇,并没有任何贬义的意思,就好像老妖他们银枫叶和名流天下的名流公会一样,都是在本土城市闯出名声的公会,对本城的各种新闻八卦,或者发生的各种事情,都比较了解,说话做事影响力比较大的那种。 在了解了对方的情况后,老妖也很是诧异,不明白这样一个公会会长,怎么会为一个骗子当中间,为他说情。 然而,名流天下的一句话,让老妖做出了决定:“虽然我不是很了解这个人,不过听说这人比较讲义气,他公会的成员也都很信服他,为那家伙出头,估计是碍于什么情面吧!” 于是,老妖给寒流无忧发去了消息,同意和他谈谈。 “哈哈,谢了妖哥!”寒流无忧很快就回话了:“这样吧,你现在估计还是红名,不好回城来,我带着他来见你吧,为了表示诚意,就我和他两个人来,你看这样行不行?” “好吧,你来遗忘森林,坐标XXX,XXX!”老妖回信道。 寒流无忧也不废话,直接带着捏你波波赶来了。 直到老妖看到了寒流无忧以后,才明白名流天下当时为什么会那样说。续篇:
寒流无忧的名字,和他本人的样子不怎么相配,本来在老妖的想象当中,起这样一个名字的人,应该是一个书生气比较重的玩家,然而,老妖看到的,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兽人战士玩家。 这就是寒流无忧了,而在他身后,明显有点躲躲闪闪的,不是捏你波波是谁? “哈哈,妖哥!第一次见面,你好你好!”寒流无忧看到老妖头上的大红名后,隔着老远就大笑着和老妖打招呼了,他虽然用的是普通话,但是老妖还是听出来了,他的口音中带着浓浓的东北腔。 这是一个豪爽的东北汉子…… “妈的,你小子跟上啊!”见捏你波波在后面躲躲闪闪地左右张望,似乎是担心老妖找人埋伏自己一样,顿时让寒流无忧有些不爽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面,打了他个踉跄。 捏你波波恨得直咬牙,但是却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跟在寒流无忧的身后,朝老妖走去。 老妖眯着眼睛看着捏你波波,虽然这家伙低着头不敢吭气,但是老妖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瞟向自己的一抹怨毒,看来这家伙,似乎对于他连续被老妖杀那么几次,很是有些不甘啊…… 由于当时拿不准寒流无忧的态度,所以老妖找的这个见面的地方,是一处树木众多的地方,在这里,大量的人手是无法展开来的,而且如果情况不对,老妖也可以很快地钻入树林当中掩藏起来。 不过现在看下来,的确是老妖多心了,寒流无忧的确只是独身一人带着捏你波波来的。
与此同时,杨奇就看见领袖的目光,也朝着他望了过来,目光之中带着许多震惊,还有不可置信。 领袖正准备开口,要说些什么。 但是,随后,领袖的目光从他身上滑了过去,落到了他身后的阎魔鬼帝身上,刹那之间脸色凝重了起来,要说的话也似乎是缩了回去。 “杨奇!你这是干什么?造反么?” 突然,一个“半圣”陡然吼道,是一尊太上长老,修为深厚,无比巨大,震得天地都在颤抖:“你在给你的家人,朋友,还有你的姑姑招灾惹祸么?那杨素素是七窍玲珑体,得到我们很好的培养,你现在这么一闹,我们还怎么培养她,不但如此,还要惩罚她,使得她再也没有资格晋升下去。” “你敢威胁我?” 杨奇脸色一变。 “这不是威胁,这事实。”这位“半圣”太上长老道:“你一入魔,你的亲戚朋友,甚至杨素素都要隔离审查,你自己想好,就算是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够拿你的家族,朋友开玩笑,挑战天位学院的法律,我们天位学院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扼杀你。” “该死!” 杨奇就说出来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这个“半圣”太上长老脸色陡然一变。 “我说你该死!”杨奇突然语气充满杀机,“我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人家威胁我的家族,亲戚,朋友,兄弟。谁敢威胁,就让他死!诛灭他的九族,不,诛绝他的十族!去死吧!” 突然,杨奇一抬手。 空间微微波动,一道锋芒,直逼这“半圣”太上长老的身边,他的所有灵魂气息都被锁定,居然无法逃离这一招的击杀。 杨奇在修炼到达虚空变以后,就可以彻彻底底的把半圣级别的强者斩杀。现在到达了五行变,百万远古巨象之力,简直是无敌,击杀这类普通半圣如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我想写一本小说,简介是:圣者以脊梁撑起天堂中的诸神 王者以力量镇压地狱中的群魔 天地之间,唯有圣王 给你一段话,帮我续写
半圣太上长老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身躯之上布置出来了一道道的空间波纹,领域出现。但是那领域刚刚出现,就被光芒击破。 “嗯?” 眼看这“半圣”太上长老就要被当场击杀,那领袖没有动,他的精神似乎全部放在阎魔鬼帝的身上了。 而那震旦神庙来的大圣一声惊叹,疑惑,似乎是在怀疑,为什么杨奇的威力如此巨大?他突然伸出来了两指,轻轻一夹,这道光芒就被他夹碎,杨奇身躯一震,退后了几步。 大圣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直接一下就震破了杨奇的气功,使得他功亏一篑。 “大胆!大逆不道!领袖,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般的性质了。”这位半圣太上长老死里逃生,惊出了一生冷汗:“一定要把他满门都抓起来,否则的话,不能够维护我们天位学院的尊严。” “太胆大了。”又一个太上长老道:“恶魔,是绝对的恶魔,如果不杀死,不足以消除我们天位学院在整个丰饶大陆的负面影响。” “杀!领袖,出手杀了他。”许多太上长老都对杨奇喊打喊杀。 “都住口。”领袖没有说话,但是那个来自震旦大陆的大圣说话了,他一步步从长虹上走了下来,到达杨奇的不远处,停留住,自然有一股逼人的圣威。 “放了他。”这震旦大陆的大圣道:“放了法元执法大长老,听我的命令。” “听你的命令,你是谁?”杨奇眼神一动,丝毫不放开,反而是手掌把对方的脖子越捏越紧,使得法元大长老咯咯作响,就要被捏得窒息而死。
给你一段话: 只是正所谓集腋成裘,积沙成塔。梦魇空间就算是一株参天大树,每一个被选中者破坏一次规则则像是扯掉一片树叶,一次两次的伤害可以忽略,但是积累下来,树叶生长的速度一旦超越了树叶掉落的速度,那么参天大树也只有死亡的下场。 不停累积的单次伤害都可能导致梦魇世界的崩溃,更何况被选中者还可以尝试将他们所有人的力量集合起来?这也是被选者联盟同方林发生冲突的导火索。方林若是早些在被选中者中备案,也不会冲突到如此地步。因此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梦魇空间对于方林这个有很大潜力可以帮助自己修复、阻止伤害的家伙的优待也是不难理解了。 事实上梦魇空间在规则内对方林的照顾也是惊人的,同一个品阶的奖励也有高下之分,在梦魇空间的帮手下,方林几乎总是获得比较好的奖励,比方说方林杀死高尼兹的时候,对于控制这一切的梦魇空间来说就有多种选择,既可以奖励他一点黄金潜能点+其他,也可以奖励他两点黄金潜能点+其他奖励的。 若是梦魇空间不予成全,只要秉持着奖励的总价值恒定在某个位置上,并且确保一些必然会出现的装备、道具、技能卷轴出现就万事大吉,其他的东西随机便可以了,严格说起来的话,杀死高尼兹的人获得两点黄金潜能点的概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不到。而方林则是必然拿到,获得的那一份真八稚女卷轴同样看起来也是梦魇空间为他节约黄金潜能点的妙手。 若说之前修复空间方林好似那种相当业余的江湖游医,靠着半瓶子醋来勉强混饭,那么现在在三个珍贵无比的黄金潜能点的帮手下,他已经由量变发生了质变!转而成为了堂堂拥有官方认证的行医资格的正牌医科大学毕业生,这么一来的话,他修复空间的速度大大加快就不难理解了。请你帮忙续写:
哈迪斯的心却沉了下去。方林浑身上下的光芒,精力都仿佛都集聚在了那把小小的刀子上,那把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解牛刀。 这把小刀子本来暗淡无光的表面,已经荡漾出了水波也似的纹理,那样的光芒没有刀锋的残酷锐利,而是生命荡漾的温柔。解牛刀仅仅长三寸三分,但是它溢出来的璀璨刀芒,却是直接反射到了外界那深邃的黑暗当中,足足有三十三丈! 方林的手指每一次的移动,就使得旁边黑暗当中的那股刀芒在空中刺目的闪现而过,所过之处,那象征被选中者联合起来力量的血红色闪电就若风卷残云般的被迅速的湮熄。黑暗于是变得更加的紧密,托住比赛场地的巨型岩石大手也显得分外的稳定。 风云变幻,那无数的血红色闪电渐渐的感觉到了危机,它们陆续的汇聚在了一起,若百川归海那样形成了一股巨型的血红色闪电,遥遥的与方林的那条璀璨光芒相对,然后若饿虎扑羊那样猛的闪耀了过去! 那血红色闪电所过之处,黑暗被纷纷撕裂,气势一时无两,方林再怎么专业,毕竟也是一个人的孤独力量,而对方是至少聚合了五人的力量。方林二话没说,解牛刀的光芒一闪,他控制的璀璨光芒已经疾退而去,那血红色的闪电一击而空,却又将浓厚若乌云的黑暗闪出了一个大口! 对于这五个被选中者来说,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清除这象征梦魇空间规则的黑暗迷雾,只需要将特定区域的空间防护规则冲淡到一定的程度便已经足够,然后预备以久的人自然就会发生他改变规则的能力,就仿佛向电脑程序当中无声无息的注入一个病毒,就算之后梦魇空间觉察了要向清除掉,也得需要杀毒,关机,重启的时间。 ——那个时候,十强者的愚者争霸战早已经结束。 但是方林此时却开始施展LV10的真实之切割术!
小说简介:谜一般的穿越让他重生,为了摆脱废柴的头衔,在新的世界他踏上了崭新的修炼!带着圣剑轩辕的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会有一段如何的人生呢?凭借着龙魂幻的他能够手执轩辕站在世界的巅峰笑傲三界吗? 节选正文:罗德和露西两人,在这个茫茫的雪地当中却是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 最后一个地方,也是最后一个希望,最核心的西面,那边两人还没有去过,很小的一片地方,甚至,罗德都已经对这趟行程绝望了,如果这边都没有那么整个神泣禁地或许就都找不到七彩冰精了,有的话,这边希望绝对是最大的。 这个最西面可是整个神泣禁地最核心的地带,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让罗德知道眼前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绝对是神泣禁地最核心的地带! 每迈出一步似乎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温度不断的下降,当他们走出百步的距离之后,周边的温度竟然已经下降到了令下八十度以上!就连他们全力催发斗气似乎都难以抵抗这样的寒冷!要知道罗德可是阴黄境界顶尖的武者,露西也是达到了阴黄境界中阶,加上幽冥地狱火的护身,一点也不亚于罗德的防御力。两人的防御力甚至比一些阳玄境界初阶的武者都要强悍。 然而即使如此,此时他们感觉难以再迈出一步!似乎再朝前走出一步,他们就要崩溃一般,不愧是神泣禁地的核心,根本无人能够进入其中! 哗啦啦……心情沉重的前进,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让两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魔兽,还是什么? 这样的冰雪深处怎么会有如此清脆的声音,有一点像水流的声音。 神泣禁地的最中心,难道隐藏着如何的危险,难道是致命的危险,他们是否应该继续前进? “小心一点!”转头看着露西,罗德轻声的交代!为了最后一丝希望罗德打算冒险一搏。 同时轩辕出鞘,古朴的青锋在这样的冰雪之中更加黯然无色,天寒地冻,让轩辕有一些僵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碎裂一般!这几天,罗德也没有听到轩辕剑灵的声音,或许也是受不了这样的寒冷而躲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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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斗气灌输到青锋当中,顿时一层青色的光芒散发出来格外耀眼。深吸一口气,一股寒气瞬间侵入体内,蔓延五脏六腑,似乎要从内部将整个人冻结起来一般。 索性罗德的斗气足够凶悍,硬生生的阻止了寒气的入侵。要是换做其余一个武者,就算是阴黄境界后阶的武者遇到这样的寒气也只能望而却步吧,难怪从来没有人能够深入到最核心地带。 七彩冰精固然珍贵,但是对于阳玄境界的武者来说,这样的东西却是可有可无,它只是针对阴黄境界以下的武者有着特殊的作用罢了。 但是,除非的阳玄境界中阶以上的强者,否则还真难以进入其中。当然,除非是罗德和露西这样的变态外加有宝物护身才行!幽冥地狱火,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最好的御寒宝物。 “大哥,你看前面……”露西惊讶的声音传来,让罗德急忙扭头看去。 入目的一幕画面让整个世界定格,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停止了运行,这一刻,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了一般。 竟然是一条河流,让人难以想象的一条小河,是谁都无法想象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地方竟然会出现这么一条河流,是谁都无法想象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地方竟然这样的小河不会被冻结。 “走,过去看看!”看到这一幕,罗德的心跳加速,毋庸置疑,这一条河流隐藏着太多的秘密和疑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流淌自如,就说明了它的不简单。或许在其中便能够找到七彩冰精! “我……大哥,我走不动了,已经达到极限!”苦着脸,露西带着哭腔说道,走到这边,她发现即使有幽冥地狱火的保护,他依旧是难进寸步,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威胁,只要再往前走出一步,自己的幽冥地狱火可能就会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崩溃一点不剩,最后自己必死无疑!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魔兽dota异界小说。本书原名《多塔界》 阴曹地府穿越重生管理局,顾南升排队来到接待处。 “怎么回事?”前台的女鬼问道。 “在游戏商店买了个球球,穿越了。” “填个志愿表,我好分配。”女鬼递出一张表格。 姓名、年龄、性别、三围、婚否、穿越原因、第一志愿、第二志愿……顾南升一一填好。 “你的特长那一栏怎么空着?” “啥?” “特长啊,有没有家传武功秘籍?知道枪炮怎么造的么?会不会炼钢烧玻璃?是不是商界精英?懂军事么?当过官么?做过医生也行啊,晕!你历史总学过吧?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啥?只会玩dota?你怎么不去死!” 再给出一段话: 安琪不说话了,低头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好久之后才小声说道,“真的么?” 顾南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不管在喋血之都还是在幽冥帝都,安琪一直都很听话,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平时唯唯诺诺的像个乖巧的小女孩,没想到她性格也有些孩子气,对别人的认可这么介意。 顾南升笑道:“自然是真的。” 得到顾南升的再次认可,安琪显得很开心,小脸因为兴奋而泛起一丝红晕,“谢谢你,公子,像我这样的普通药医师在巫医之塔地位好低的,我只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学,别人用八个小时的时间去学习,我就用十六个小时,别人在玩的时候,我就在锻炼控制火焰……” 听安琪这么说,顾南升觉得心生怜惜之感,他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油灯下翻看着一本本厚厚的药学典籍,嫩白的小手触摸着发黄而又粗糙的书页,那该是一件怎样枯燥的事情。 他不禁拍了拍安琪头,“你做的很好了。” 安琪似乎很享受顾南升摸她头的感觉,她轻咬嘴唇,注视了着顾南升,犹犹豫豫的说道:“公子,你好像我的一个哥哥……” “亲哥哥?” “不是……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巫医之塔收养,我说的哥哥是巫医之塔的毒医师,他很厉害的,还教了我很多东西,我都有很努力去学,好多人说我学也没用,我没有精神力,没办法成为高级药医师,没办法做生命药水,可是我哥哥总是鼓励我,说我做的很好了,他也喜欢这样摸着我的头……” 顾南升这才知道安琪为什么这么渴望别人的认可,原来她在巫医之塔一直受到别人的轻视。请你帮忙续写: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六皇子来访 “你怎么从来没说你还有个哥哥,早说我就带你去找他了。” 听顾南升这么一说,安琪失落的低下头,有些哀伤的说道:“哥哥他已经……死了……” 顾南升一愣,这才猛然想起在蜘蛛峡谷时的情景。 当时安琪取凝毒之珠的时候说道:“物极必反,以毒攻毒。” 顾南升便问她怎么还懂下毒? 当时安琪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说是以前别人教她的。 看来这个别人就是她的哥哥了。 顾南升暗骂自己是太粗心了,早该想到了,勾起了安琪不愉快的回忆。 他想安慰一下安琪,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要不认个妹妹? 这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很快就要去最终的考验了,到时候也照顾不了她,空口说白话实在没意思。 他转移话题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哥哥给了我一瓶隐形药水,我想跟他一起逃,可是他却不肯走,要跟大家一起保卫巫医之塔,我也想留下,可是哥哥说我留下只会拖累大家,于是我就逃走了……后来哥哥就……”安琪说到这里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顾南升叹了一口气,这让他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与天灾交战时的场景,那个无名德鲁伊为了团队的胜利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为了近卫的荣耀——这不仅仅是一句口号,它代表的是一种信念。 也许只有有信念的人生才有意义吧。 想到这里顾南升自嘲的笑了笑,如他这般,虽然看上去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实际却只是一条被命运驱赶的狗。
正文:众人顿时警惕起来,身上的防护罩也是稳稳的加厚了一层。随后他们就感应到了这股异常的能量波动。 三个人都在心中庆幸,还好艾福莱特是属于他们的阵容,只要对方施展了手段,那么他都能够做出预先一步的判断,否则他们还真的要忽略了这种感应上去微不足道的,似乎仅仅是某种能量碰撞之后所产生的余波似的能量。 在他们几人之中,纵然是肖恩这位曾经与月亮女神降临者面对面对撞过一次,与二大传奇联手弑神成功的人,也从来就没有尝试过神性的攻击。 所以虽然得到了艾福莱特的提醒,他们几个人依旧是无法做出最有效的防护,只能默默的等待着,并且主动以各自最为强大的能量发动攻击。 肖恩深吸一口气,第三次将力量半神域的能量凝聚到拳头之上。 这已经是他即将打出来的第三拳,这一拳在打出之前,他已经充分的调动了身周的全部力量半神域的威能,并且将其压缩到了那么中心一点,他有着绝对的把握,这一拳所蕴含的力量绝对可以让对方终身难忘。 可就在此刻,那股淡然的仿佛是精神波动,又似乎是另一种属性的能量来了。 肖恩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僵,他的心中突地现出了要霸占一切的您头。不仅仅是对方的神性,还有对方的神格,甚至于他的全部财产。 刚才并肩作战的马特拉佐三人突地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因为在击杀了努克特之后,他们将会与自己平分宝贝,若是此刻将他们三人杀了,那么所有的宝贝岂不是都要归于自己一人了……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恶性肿瘤般,在他的脑海中不可压抑的成长着,令他愈发的难以自控。 肖恩的手有着轻微的颤抖,他这一拳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如果不是他的自控能力强大的到了极点,那么这一拳的方向几乎转移了。 不仅仅是肖恩一个人如此,其余三人的动作都是缓了一缓,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着一丝异样的感觉。 “神性冲击,小心,这是黑暗之贪婪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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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福莱特的脸色隐隐发白,他并不是使用精神力量波动来传达,而是使用声音如同雷霆般的呐喊了出来。 为了压制心中突然如同泉水般冒出来的贪婪念头,他已经将全部的精神力量都投入了其中,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放心了。 趁着同伴们击杀努克特之时,突然袭击同伴,待他们二败俱伤之时,将所有的一切都收为己有。 这个念头除了是圣人之外,所有人都曾经泛起过。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被压制在内心的最深处罢了。 可是在这一刻,却被神性的力量给勾引了出来,并且不断的放大。 人性的欲望与理智在激烈的交战着,这个战场虽然没有任何硝烟和强大的能量碰撞,但是对于他们几个人的本心而言,这确实是一场丝毫也不逊色于与努克特的生死大战。 肖恩深深的吸着气,他骤然一声暴喝,好似晴天霹雳般的传了出去,在他身周的一切灰色雾气在停顿了那么一下之后,就全部消散了。在他的面前,甚至于可以用肉眼看见一道道的强大能量波纹向着前方扩散着,那是纯粹的强大离谱了的力量,竟然连空间也承受不了而引起了一阵阵的涟渏。 若是这一声呐喊的威力再大上那么一份,那么此刻就会形成一连串的空间裂缝攻击。 单凭音波的攻击就能够达到这一步,肖恩的音系魔法威能已经超过了黑龙王黑旋风等龙族和亚龙系的龙吟威能了。 随着这一声暴喝,肖恩双目圆睁,如同怒目金刚般的紧紧锁定了前方。 努克特的身子骨骤然一凉,他的口中溢出了一丝乌黑色的鲜血。 他使用精神力量为桥梁,将暗黑之贪婪神性扩散了开来,将肖恩等人的心性瞬间勾引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肖恩非但没有被吸引出内心中的最深欲望,反而发出了那并非人类能够达到的怒嚎之音。
距离最近的轻步兵在打击下遍体鳞伤,可怜的轻皮甲被割得体无完肤,人体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几乎变成了一只破烂不堪的烂布娃娃。 李世贵投出的手榴弹并不孤独,攻坚英雄连的士兵们在连长指挥下一次投出了上百枚,这些手榴弹在敌军阵型中炸开,加上左右友军投出的,将神圣同盟军的前锋炸成了一片火海,硬生生把蜂拥而来的攻击大潮压下去三尺。 若是在其他任何一个战场上,神圣同盟的军队受到如此严重的损失,多半已经开始溃散奔逃了,可在维也纳郊外,有教皇本尼迪克特十一世的胜利弥撒在背后催动,这些狂信徒们还悍不畏死的扑向汉军。 现在不必李世贵下令,士兵们就已经把刺刀装到了枪管上,较长的刺刀加上枪管,和人差不多高,就像一支短矛。 如果单论肉搏,它绝不会是大关刀、红樱枪或者勾镰枪的对手,但在此之前能够发射带着死神嚣叫的子弹,就让它的实战效能超越了一切冷兵器,从通用性的角度出发,汉军也就没必要装备专门针对敌军肉搏的兵种。 重骑兵的威力在于冲锋,但没有任何重骑兵能够在枪炮手榴弹的联合打击下保持一往无前的速度; 重步兵的实力在于严密的战阵,马其顿方阵和罗马军团都是个中翘楚,但没有任何战阵能够在火力覆盖下依然保持严整; 轻骑兵的骑射功夫,长弓手的精确点射,都是他们称雄一时的本钱,可十三世纪末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在和身穿板甲、手持步枪的汉军对射中占据上风的军队吗? 硝烟弥漫、炮火横飞,神圣同盟军重骑兵的阵列已经被打乱,速度也不可能提到全力冲刺的情况,在撞上汉军步兵之前,骑士们自己也觉得以这种速度进攻有所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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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刺刀仿佛钢铁丛林,一头撞上去的骑士们最初还能撞翻几名汉军士兵,可接下来他们自己就被四面八方伸来的刺刀捅了个透心凉,像口麻袋似的坠落马下。 再看那些被撞飞的汉军士兵,由于盔甲的保护只有极少数折断了四肢,不得不退下治疗,而大多数拍拍屁股又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战位上,补上了刺刀阵的空缺。 骑士们也想用骑士剑或者骑枪来对付汉军,但这些兵器击在汉军锃光瓦亮的盔甲上,只是绽起一溜绚烂的火花,可恶的板式甲上留下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却始终无法击破。 如果重骑兵列成阵势如墙而进,单单冲撞和踩踏的力量就足以令步兵心胆俱寒,汉军的盔甲虽然坚固也难以抵挡。 但是,天底下有什么骑兵能够在猛烈火力打击下从容结阵,然后以密集队形冲锋? 恐怕那样做的话,还没有冲到肉搏距离就伤亡殆尽了吧! 德意志双手剑士给汉军造成伤亡,反而比重骑兵来得大,这些日耳曼人挥舞着沉重的双手剑却是动作相当灵活,远比笨拙的重骑兵更难对付。 汉军的伤亡开始增加了。 呼! 一柄双手剑从左侧劈砍而下,差一点就削到了李世贵的肩膀,他及时退避才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对方是个有着淡黄色头发的家伙,在李世贵看来,他的西夷对手眼睛深陷仿佛鹞子,那眼珠中闪烁的光芒使他想起了临安动物园的某种老鹰。 “以基督之名!”双手剑士脚尖蹬地,借助腰力把沉重的巨剑荡了起来,一溜寒芒闪过,冲着李世贵咽喉奔去。 李世贵向侧面闪避,刺刀则同时斜斜向对方胸口插去。
节选正文: 在逛完PEARL后,雪姐到底是位女士,首先撑不住了,连声叫肚子饿了。于是我们找了处“游师傅正宗川菜馆”的地方把午餐给解决了。嘿,别说,味道还不错,很有点正宗川味的样子。好在汤姆他们都在香港呆过一段时间,筷子已经是使用得很纯熟了,因此并没有什么障碍,大家吃得连连说好。和老板聊了几句,居然是地道的中国四川人,姓游,来美国前是正宗的国家特级厨师,在成都饮食界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在纽约唐人街开餐馆已经十多年了,生意还不错,这些年也挣了不少,想在今天春节的时候回去看看。鉴于和我是老乡,游老板特地给我打了个八折,让汤姆这些个财迷乐得合不拢嘴。 当走出唐人街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百老汇大街。而在街口的就是美国著名的大都会歌剧院。歌剧院两旁是林立的餐厅和一些夜总会、酒吧等文化娱乐场所,是目前纽约娱乐事业的聚光焦点。许多影片的首发式,都选择在这里进行,而这里,也是众多明星青睐休闲的地方,如果追星族想获得哪位巨星的签名和合影,来这里守候无疑是一种非常明智的选择。毫无疑问,这里无疑站在了世界电影市场的最前线,是当之无愧的黄金宝地。 顺着百老汇大街向里走,就是纽约著名的苏活区。这里到处是高级精品的陈列架,服装设计从容自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不是想去著名的第五街区去逛逛的,也许这里我就会动手购买适合的服装了。可是雪姐到底是女孩子,对这些款式独特的服装念念不忘,当我们走出百老汇街区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有了两个时装袋。续篇:
当我们在街边的座椅上休息的时候,便被眼前的帝国大厦深深震撼了:铅笔型的造型直插云霄,在它的面前,显得我们人类是异常的渺小。 趁着休息的良机,汤姆又开始卖弄起他的才学,这座前世界最高建筑,站在最顶层可以俯瞰整个纽约市区,远望附近的纽约州、新泽西州、康涅狄格州、宾夕法尼亚州和马萨诸塞州,是美国历史上里程碑似的建筑。 帝国大厦建于经济大萧条后的物资短缺时代,其设计构思为美国两大汽车制造商竞争的焦点。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沃尔特·克莱斯勒和通用汽车公司的约翰·雅葛布·拉斯各布的竞争目标是:向天空竞争,看谁能建成世界最高的楼房。 最初的计划是建一幢看上去低矮结实的34层大厦,后来又作过16次修改,最后才采纳了拉斯各布的“铅笔型”的方案。有人说最后定下的102层建筑方案是世界空中轮廊线的杰作。 第一次对外宣布建楼计划时声称这幢大厦的高度“接近300米”。这样做其实是故意迷惑他人。拉斯各布生怕克莱斯勒抢了他的风头,要在第86层的顶部加一个61米的飞艇停泊塔,把整个建筑物的高度增加到381米。在一次飞艇停泊时,海军飞艇上喷射出来的压仓水把几个街区以外的行人都弄得浑身透湿,最后不得不拆除了这个停泊塔。
对“王”的反击让整个“基地”甚至是“副舰”从一定程度上彻底的瘫痪,这倒是李峻山始料未及的——其实在和“王”交流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副舰”成功脱离“基地”,大量普通低等位面,那些造成了“菲普”悲剧二十五的罪魁祸首再想找到就没那么容易了。 “副舰”被“王”锁定了什么“中控系统”无法起飞,而“王”在不及反应间就被自己精神力击毁“核心主机”及灵魂被束缚在了毁灭的“核心主机”之内,而他李峻山这个时候已经成功地摸入到了“副舰”当中——除非再出现什么惊天动地岔子,否则今天一个铠撒铁血都别想离开“基地”。 放弃了“主控舱”,李峻山不假思索地顺着厚重的“副舰”外壁潜行,直向那一处怎么也忽视不了的能源氤氲的独立的“副舰能源体”所在的方向摸了过去。 两千米…… 一千米…… 五百米…… 一百米…… 当悄然无声完美到了极点的潜行一直摸到了距离“能源体”不过五十米距离时,有了前车之鉴的李峻山根本没有再用精神力去窥探那一片空间中的动静,艺高人胆大,今天晚上一次接一次的秒杀、一场接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让他的勇气与自信心都前所未有的膨胀了起来。 一秒钟能干什么,曾经在混乱世界极度无聊时,李峻山做过这样的试验。 “闪电白纹豹异形”可以在一秒内飞出九百六十四米,而且这还是从静止起步并不是全速冲击起来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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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火翼魔”在一秒内可以打出六次“黑光射线”齐射,一次六道,六次就是三十六道。 六只“金蟊异形”可以在一秒内将一座百米以下高大的山峰瞬间陷入地底,虽然更多的异形都可以用魔法和暴力攻击让同样一座山峰消失在地面,但肯定没人能做到像六只“金蟊异形”这样无声无息诡异莫测。 一秒钟的时间逆种异形可以出刀一百七十六次,当然这一秒内的一百七十六刀虽然在异形王后看来还比不上它自己全力一击来的凌厉犀利,但这片面也证明了逆种异形的速度有多快。 异形王后并没有参加这种在它看来无聊无趣的试验,不过就李峻山的估计它如果追求速度那一定还要比逆种异形快,至于李峻山自己却是破不了小逆的一秒出手次数的最高记录。 以前不行并不代表现在也不行,越打越是顺手愈战愈是亢奋的李峻山在从金属地面纵身而出的霎那,一眼看清了场中情形的自信心爆棚,却是完全有把握在一秒内结束战斗。 比“斩风剑”还快的是灵魂攻击,双眸中飙出的两道青黑色的灵魂攻击打向了纵身而上的右侧,与此同时借用了“鬼面蝎蝗异形”的李峻山尾骨一竖,那仿佛悬挂着一滴七彩液估的尾尖打出的勾人心魄的灵魂射线飙向了左方。 看不到两个处于绝对隐身状态的铁血,但是在从金属上投身而出的瞬间李峻山却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片地方站着的三个人——紧贴着后方“能源体”站着的三个人。
宋伙计道:“以前出事,一般都在十字垄那一带,那里都是山道,两边没有人家。” 周宣点点头,对静宜仙子说:“道蕴姐姐你们四位女子就在杉溪驿站稍等,等我们抓住了红糖再来接你们,可好?” 静宜仙子说了声:“宣弟——”显得不大情愿。 林涵蕴也不肯:“周宣哥哥,我要跟着你,看你抓强盗。” 小茴香说:“姑爷,小茴香有点害怕。” 周宣皱了皱眉头,把静宜仙子她们留在陌生的驿站的确不大妥,而且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的夏侯流苏,想了想,说:“这样吧,等下到了杉溪驿,我让驿丞安排两辆马车,你们在马车里就安全了,就是这条路不好行车,过了杉溪驿就可行。” 离开谢氏庄园两刻钟后,周宣一行来到杉溪渡口,纯朴的艄公把周宣十余人送过对岸,宋伙计领路,众人来到杉溪驿,周宣直接找驿丞,亮出牌符。 这种黄金牌符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有的,驿丞一见大惊,连称:“卑职不知大人到来,有失远迎。” 周宣道:“马上给我准备三辆单辕马车,不要驿工,有车夫就行,送我到永丰镇。” “是是是。”杉溪驿还没接待过三品以上的官员,驿丞跌跌撞撞出去安排马车,用最短的时间叫齐三名车夫赶着三辆马车候在大门外。 周宣推开车门,让静宜仙子和林涵蕴上车,另一辆是夏侯流苏和小茴香,还有一辆空着。 周宣向驿丞拱拱手,说了声:“多谢,请勿相送。”跨上“黑玫瑰”,在宋伙计的带领下去拜访强盗头子红糖的相好梅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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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枝是杉溪第一美女,有个绰号叫“竹林西施”,今年二十二岁,十七岁嫁与一个篾匠为妻,后来不知怎么就和红糖好上了,红糖倒没有杀掉那篾匠,而是威胁那篾匠不能回杉溪,若看到他在永丰出现,就割掉他的卵蛋,篾匠吓得远赴清源,四年来不敢回乡。 宋伙计指着门前一株大樟树、一溜土墙爬满常春藤的小院低声说:“周公子,那就是梅枝的家,红糖一年有三百天是在这里。” 周宣“嗯”了一声,让众人等在门外,他与三痴过去一推柴扉,里面没扣,“吱呀”一声就开了,还真是门不闭户啊。 有个仆妇正在院里水井边洗衣,问:“你们找谁?” 周宣问:“红糖在吗?” 仆妇打量了周宣两眼,见来人衣着华贵,便说:“我家姑爷才出去一会,请问你是——” 周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红糖也被称作姑爷,真是岂有此理,大咧咧道:“叫梅枝出来,本公子听说她有两分姿色,特来调戏。” “啊!”仆妇大吃一惊,这人失心疯了,敢上门调戏梅枝,这不是活得不耐烦吗?自从前年那个闲汉因为调戏了梅枝两句,被红糖逼得下跪游街后,永丰镇已经没有哪个男人敢和梅枝开玩笑了,胆小的更是连正眼都不敢瞧,生怕多看了一眼,梅枝就叫非礼,只敢看背影,腰细臀肥皮肤白,暗暗咽口水。 周宣催促那个仆妇道:“快去叫梅枝出来让本公子调戏调戏,不然本公子就要硬闯了!” 那个仆妇摇着头用方言不停地说:“你作死,你作死——” “谁要调戏我呀?”
展风急道:“我刚入洪门没几年,对帮会的主要干部还不是很熟悉,不敢枉加猜测。” “恩!”谢文东点点头,站起身,仰面自语道:“内奸一日不除,洪门就一日不得安宁。真是肉中之刺啊!讨人厌的家伙。” 展风告退。东心雷找人将大厅打扫干净。这时被聂天行称为‘冰妹妹’的女医生走进大厅,手中拿着医药箱,看眼谢文东,淡然道:“你又受伤了。”谢文东无奈叹道:“是啊,洪门真是奇怪,我来了没多久,好像一直都是血流不断。” 医生道:“这就是做洪门大哥的代价。世界上没有东西是可以白拿的,得到无限权利的同时,多少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谢文东歪头看着冷美人,笑道:“我突然发现你不做医生还可以去做哲学家嘛。”医生拿出棉花,轻轻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同时冷道:“你就算花掉所有的钱也买不到幽默。”谢文东仰面大笑,看着医生道:“老天对你很公平,把你生成一位小姐,而且还很漂亮,不然,凭你这一张嘴,不知道会惹来多少拳头。” 医生脸色一沉,从医药箱里取出针和线,冷漠道:“我发现你的伤口很长,需要缝合。”谢文东一愣,问道:“我听说缝合好像是要落疤的吧。”医生道:“没关系,反正你不是女人,何必在乎脸上有没有伤疤呢?”谢文东叹口气,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永远不应该招惹医生,特别是心眼小的医生!说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哦!”医生收起针线,淡淡道:“我又发现你的伤口不用缝合也能痊愈,而且绝不会落疤。”“谢谢!” 两分钟后。谢文东照着镜子,脸上的伤口只剩下淡淡的一条红印,赞道:“不管怎样,你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医生。”医生边收拾东西边道:“其实你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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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谢文东叹道:“能从你的口中听到赞美的词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值得喝上一杯!”谢文东从酒柜内拿出红酒和两只酒杯,分别倒满。医生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说声味道不错,起身外走,对刚要喝酒的谢文东道:“忘了告诉你,喝酒不利于伤口的愈合。”谢文东把拿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下,看着医生消失的背影,嘟囔道:“真是个无情的家伙!” 谢文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感觉自己将洪门看得太简单了,有很多隐藏的东西他还不了解,甚至包括老爷子在内也未必清楚。仿佛洪门最沉最黑暗的地方有一双隐藏的双手,只要一不小心,它就会狠狠的掐在你的脖子上,让你窒息。只是,这双手的主人是谁呢?谢文东运转所有的脑细胞都想不出来。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也是他必须要做的,就是将金蓉赶快送回H市,毕竟那里是自己的底盘,强大如洪门,其触角也无法伸到的地方。 第二日,谢文东跑到医院,和金鹏谈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医院走出来。他本来想把洪门的事情处理干净再去金三角,但早上老鬼打来的电话让他不得不提前动身。今年东南亚加各国政府加强对毒品打击的力度,作为主要来源地的金三角不时受到本国及周遍政府的打压,毒品的产量一降再降,达到历史上的最低潮,无法满足东南亚各大毒枭的市场需求。不得已,金三角的临时负责人桑将军准备集合各地毒枭,以分层的方式出售毒品。老鬼知道消息后,怕谢文东赶不急,先将消息透漏给他。 第23章
节选正文: 连续几天,聚集在韩国,日本的国际游资越来越多,日本政府急忙出台了一系列的法规进行保护,不过同样避免不了日元走跌和股市下滑的恶果。 有东南亚的例子放在那里,韩国日本一些的民众开始抛弃手中的股票,把本国的货币换成美元,直接的加大了他们政府的负担。 而大宇集团,这个韩国人心目中的骄傲,如同一个大肥牛一般任凭狼群的撕咬,夏莹莹开了头之后,无数饿狼蜂拥而上。仅仅半个月,曾经辉煌无比的大宇集团几乎就剩下个空壳子,大宇集团董事长金宇中急的差点没自杀。 受金融危机影响的还有香港和台湾,香港指数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跌幅。9月23号,香港恒生指数大跌1211.47点;28日,下跌1621.8点,跌破9 000点大关。面对国际金融炒家的猛烈进攻,香港特区政府重申不会改变现行汇率制度,恒生指数上扬,再上万点大关。 发现在香港讨不到好处的国际游资,纷纷又把吗目光转向了别处,这些从香港离开的资金,再次投入到了阻击韩国和日本的行列之中,加剧了两国悲惨的命运。 9月30号,韩元对美元的汇率跌到了历史最低点,韩国政府不得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援,暂时控制了危机。不过以索罗斯为代表的国际游资并没有放过这块肥肉,韩元依旧处于危险之中。 巴西的吴庸,也收到了夏莹莹传来的消息,对大宇集团的覆灭感慨颇多。夏莹莹之所以一直对大宇集团下狠手,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卖给了他们中原通信公司,当然,历史上没有夏莹莹的时候大宇集团一样免不了破产的命运。 从金融危机爆发到现在这半年多来,夏莹莹手上控制的资金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一千五百亿人民币,资产已经翻了有近一倍,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借助金融危机影响把这部分资产突破到两千亿人民币都是有可能的。续篇:
“怪不得搞金融的都那么有钱,一些看不懂的数据翻一翻,回头就能变成自己的钱!”吴庸大声的感叹着,不住的摇着头。 感叹归感叹,对于能赚钱吴庸还是不反对的,特别是现在,为了非洲和巴西这边的情况,他又欠下了一屁股的外债,等着夏莹莹那边收手后帮他还清呢。 “李二,卡利夫那边怎么样了?”合上夏莹莹传来的资料,吴庸对李二问道,今天是华夏国庆节,吴庸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明天就是黑手党一年一度的年会,卡利夫会在那个时候发难!”李二点了点头,这一个月来,李二和卡利夫已经暗中控制了十五个分部部长和九个头目,剩余的几个已经不重要了,不同意的,只等着和库曼一起解决掉。 吴庸点点头:“嗯,很好,另外针对美国和其他地方的黑手党的情报调查不能松,我们把他们的巴西地盘给端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您放心,这些我已经在做了!”李二急忙回答道,王海走后,原来建立的那个情报班子也交给了李二掌握,他们也不知道王海现在在哪,又在干什么。 黑手党一年一度的年会,就是在十月二号举行,因为这一天是库曼成为巴西黑手党大头目的那一天。 这几天,库曼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仔细问了雷虎几遍,吴庸这段时间确实很平静,而且平静的过分,总让他感觉对方在酝酿着什么对自己的阴谋。 雷虎这些天也感觉气氛有些紧张,黑手党头目年会马上就要开了,雷虎一方面要负责打探吴庸那边的动静,一方面还要负责准备年会,直到十月二号早上都没有吴庸那边的动作,雷虎也放下了不少的心。 二十二个分部头目,十三个长老级别的头目,汇聚在一个西方气息很浓厚的圆桌会议室内,这是库曼从黑手党总部学来的,那里的会议室就是这样。
给你一段话: 刘莹微微皱眉,嗔道:“小天,听话!” “反正没人会来打扰我们,怕什么!”楚天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双手却是不停的继续深入。 此刻的刘莹身上的粉色长袍已经敞开,楚天云的大手已经攀上了刘莹胸前的珠峰,而另一只手则伸进了下面的那片泥泞澡泽。 “恩……”刘莹有些受不住楚天云的挑逗,直接按住了楚天云的手,皱眉道:“小天,不行!” 楚天云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 刘莹见状微微一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天云皱眉道:“什么条件?” 刘莹悄悄的咐耳在楚天云的耳朵旁边,轻声低语着。 楚天云听完之后,眉头微皱,随即,猛然一把将刘莹搂进了怀中,刘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飘进了她的鼻中,那张妩媚的脸庞越发的动人。 楚天云嘿嘿一笑,道:“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谈条件了,无论是谁?不过,你的这个条件,我同意了!” 说着,楚天云便轻轻的吻了下去,吻住了刘莹的嘴唇,刘莹那性感而极具诱惑力的嘴唇使劲的挑逗着楚天云,但是,舌头却终始不伸出来,楚天云不断的向着里面探索着…… 而他的双手则不断的在刘莹的身上摸索,刘莹的身子忍不住跟着摆动了起来,犹如一条灵动的水蛇一般,在山峰之上游移着,哼哼之声不绝于耳。 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一抹红色的光芒,灿烂如花…… “小……小……天,我……有些受不了了!”刘莹脸色羞红,声音像蚊子一般,轻声道。请你帮忙续写:
“……”楚天云嘿嘿的一笑,嘴唇顺着那脖劲滑下,直接咬住了那颗小蜜枣。 “小天,别逗我了!”刘莹忍不住声音大了一点,急忙说道:“快……快……点吧!” 楚天云依旧不急不缓,扯下那同样是粉色的文胸,双手在那曼妙的身躯之上抚摸着,刘莹的身体跟着这抚摸的感觉,一点一点的跳动着,很是有节奏。 “楚天云,恩……你个臭流氓!恩……”刘莹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挑逗,忍不住骂了出来,声音有点大。 楚天云嘿嘿一笑,道:“流氓就流氓!我再流氓一点!” 说着,楚天云越发的起劲了,手指挑逗着刘莹,嘴角更是快速的加快着对刘莹那小蜜枣的拨弄。 刘莹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忍不住自己去动手扒楚天云的衣服,这一次楚天云到是挺配合的,任由他撕扯下自己的衣服,只不过,手指和嘴唇的动作却是不停,这也让刘莹的身子颤抖个不停。 “楚天云,你个臭流氓,下次我再也不答应你!”刘莹红着脸,一边扒下对方的衣服,一边骂道。 楚天云含着那蜜枣,模糊道:“这个是我说了算的,嘿嘿!” “你……恩……”刘莹仰了仰头,身体突然崩得笔直,似乎是被楚天云的挑逗刺激到了,“你个大坏蛋!” 楚天云嘿嘿的笑,继续挑逗,不为所动。 而此时,楚天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尽数的退下,刘莹猛然一把抱住楚天云,直接翻过身来,将楚天云座在了下面。 楚天云大吃一惊,脸色一变,刘莹嘿嘿笑道:“现在,我看你还怎么办!”
正文:至此,他的灵力几乎枯竭,身子不由晃晃悠悠往下坠落,眼下,阴九幽完完全全把希望放在这最后一招上。 却见半空上,叶元伸出右手,肩膀上红芒闪烁,如同蛮龙之眼,一道道玄妙无比的符文一个挨一个地在他手臂上出现,就连衣衫也不能挡住其光华! 寄托了阴九幽所有希望的骷髅头瞬间与叶元接触,在前者那双不可置信的眼光中,骷髅头哧溜一声消失得干干净净。 “小狗!你……”阴九幽又惊又惧,但话只说出一半,就被坠落下来的叶元狠狠撞中,顿时,他喷出一大口鲜血,人也似彗星一般,从上空急速坠落到大地上。 嘭!阴九幽坠落的半山腰立时出现一个大坑,这一下砸得他周身疼痛无比,可怕的剧痛撕扯着阴九幽的神经,差点就让他闭过气去。 叶元从天而降,如一个大石头一般狠狠踩在了阴九幽身上,后者直接喷出一大口鲜血,胸骨咔嚓作响,这一脚之下,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碾成肉糜,骨头也是碎成粉末。 但炼魂境强者的生命力极其强大,硬是让阴九幽吊着一口气在,那双阴毒的双眼死死盯住叶元,好似要将他一口吞吃进肚子当中。 “抱歉,在下向来没有留手的习惯。”叶元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扬起拳头就往下劈砸。 …… 远方还传来阵阵轰鸣,时不时还有光华闪过,照亮一片苍茫的森林,夏柳柔蜷缩着身子,心中怕极,但又一刻不停地祈祷着叶元能够大胜而归。 夜风猎猎,天上的繁星闪烁已久,夏柳柔就这么在紧张不安当中等了许久,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光洁的额头上全是担心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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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人影突然在远方上出现,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不大清楚,只能看到他那身被夜风吹得飘荡起来的衣裳。 “是他吗?”夏柳柔心中又怕又期待,不禁抬高头,想将那人看清楚。 人影一步迈出,二十余丈的距离立时被抛在身后,不多时,他已然来到了夏柳柔面前。 叶元脸色相当苍白,身上衣裳也是破破烂烂,还沾染了无数血迹,在看到夏柳柔之后,如坚冰一般的脸这才绽放出笑容。 “夏小姐,没事了。”叶元柔声道。 “……嗯,公子你受伤了,奴家……奴家这就给你包扎。”夏柳柔失神片刻,刚涌上心头的喜悦顿时被担心压下,看到叶元那副惨样,她有些惊慌失措,开始摸索着想找些药物为叶元疗伤。 “不碍事。”叶元笑着摆摆手,虽然他样子蛮惨,但那百鬼夜行被彻底磨灭之后,散发出来的纯净能量倒是将他的伤势治得七七八八了,眼下只要服用一两粒伤药,就算不动用灵力也能在几天内好转。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两人右方十丈远,不过那步伐却如醉鬼一般。 “我说你们还是来照顾一下我吧,这身子老别扭了。”那人说道,声音年轻无比,但听那口气倒是跟法相颇为吻合。 “前辈。”叶元心中一喜,赶紧走了过去,等到近了,他才发现法相的脸根本没有改变,还是那位无名鬼谷修士的脸容。 “唉,操蛋了,老夫不大习惯这身躯啊,店家,能换一个否。”法相一脸不爽,他现在走路一摇三晃荡,看起来确实别扭。 叶元满头黑线,不过看到法相恢复,心中也是高兴异常,“这位客官,本店货物出门概不退还。”
正文:“刘仙人打猎去了,仙后上朝去了。” 所谓的仙后上朝估计是包子上班去了,可刘老六打的什么猎呀?幸好她补充说:“刘仙人走得甚是匆忙,说是有一只叫‘中石油’的怪兽被套住了。” 哦,明白了,刘老六买股票被套牢了,该! 看来刘老六领着李师师来找我,结果碰上包子刚要去上班,俩人谁也没空,包子直当是我朋友,正好李mm内急,包子把人家塞进厕所就自己跑了,那锁估计也是包子帮忙锁的——知我者,包子也。 我这才发现我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李mm恭谨地站在当地,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来,给爷唱个曲儿……”我估摸着当年的宋徽宗也没这么牛B。 我拍拍沙发:“坐吧妹子,来我这跟谁也别客气,这就是让你享福来的,在我这个地界儿除了杀人放火,你想干什么都行。” 李师师兴奋地说:“这么说我以后都不用吹萧啦?” 我瀑布汗地说:“……当然,你想吹就吹,不想吹可以不吹,科学证明:用那里**并不卫生……” 幸好李师师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她说:“你知道萧管上是用蒜膜裹的,我最受不了那个味道了。” 哎,思想,思想呀同志们! 这时荆二傻趿拉着拖鞋从楼上走下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冲我一伸手:“给我钱,我去买电池。”李师师很有礼貌地冲他施了一礼,荆轲傻乎乎地问:“新来的?”我忙给他们做了介绍,李师师在得知眼前人就是刺秦的荆轲时,眼睛发亮,又深深一揖:“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荆壮士,真是三生有幸,在贱妾心中,壮士乃是古今第一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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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楼上赢胖子的声音:“撒(啥)话么,歪他丝(是)英雄就是社(说)饿该死捏?”赢胖子三步并做两步跑下楼来,不满地瞪着李师师,李师师疑惑地看着我,我只好给她介绍:“秦始皇,以后你叫赢哥。” 李师师尴尬了几秒,随即笑道:“说荆大哥是英雄,乃是赞他不畏强秦,一诺千金,置个人生死于不顾,只身犯险。陛下也是英雄,一统华夏,气吞山河。”多贼呀! 秦始皇这下开心了,说:“你这个女子怪会社话滴,歪你以前是哪国人,饿都没有见过你么。”我急忙说:“你死1000年以后才有的她,她男人跟你是同行。”荆二傻根本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还伸着手:“给我钱。” 我觉得我已经开始混乱了,我首先没想到刘老六一个劲往我这塞人,塞就塞吧,他还变着性别跨着世纪的塞,照这样下去我很难预料下一个到我这的人会是赵匡胤还是努尔哈赤,又或者是樊梨花?王宝钗? 我给了荆轲两块钱把他打发走,对秦始皇说:“你领着妹妹上楼玩去——不许欺负她啊。” 我说了包子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虽然不知道李师师为什么穿着一套古装满大街溜达,可是她已经为她准备了一套自己的衣服。 李mm再下楼时,脚上蹬着凉鞋,露出圆润的脚指头,修长的牛仔裤衬托出那让人发狂的线条,上身是一件很俏皮的HeLLO-KeTTY半袖T恤,然后……外套胸罩!那件看着很眼熟的带蕾丝边的胸罩箍在李师师身上,像网游里宣传画上的性感女妖,再举个叉子什么的就更神似了。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当红叶镇的城墙坚固度给彻底打掉之后,小镇原本那被紧紧关闭着的三道城门,一下子就无力地倒塌下来了,它们再也没办法阻挡联军玩家的涌入了! “成了!”后方和老妖他们站在一起的名流天下,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狠狠地握着拳头挥舞了一下。 “哈哈!走吧!我们也上去杀几把?”寒流无忧哈哈一笑,转头对两人说道:“在这里呆得我骨头都痒死了!” 老妖微微一笑,道:“走吧!” 三个人跳上那块高地,尾随着三个佣兵团玩家组成的联军人流,一起涌入了小镇当中。 而此时的小镇里面,正在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战斗场面。 小镇的NPC守军,在城门倒塌的那一刻,就已经和冲进来的玩家绞杀在一起了,原本三道城门后面,就聚集了三支骑兵队伍,一见到有玩家冲进来,立马就发动了冲锋,试图阻挡玩家的进入,在这些骑兵的身后,NPC法师也开始开火了。 城墙上面的弓箭手守军,则是分为了两队,一队继续朝着城墙外面的玩家进行攻击,而另一队,则是朝着冲进小镇内的玩家进行攻击。 上面,前方,都遇到了强力的阻击,一时间玩家们很难推进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老妖他们三个人赶到,三个人在踏上小镇前的平地时,就已经分散开了,每个人负责指挥一个城门的攻击,看到这种情况后,立刻就发布命令,让那些傻乎乎跟着往小镇里面挤的远程职业玩家先撤退出来,然后让顶在小镇内的战士玩家建立防线,尽量拖住骑兵的攻击,让后方的刺客队伍能够有空间冲进去。 然后命令还在城外的猎人和法师玩家,点杀城墙上方的弓箭手。
我想写一本小说,简介是:老妖的别墅里,住进了一个十二人的银枫叶工作室,成员竟然都是女孩子! 在她们的极力推崇之下,老妖这个从来不玩游戏的房东,也跟着工作室进驻了游戏《众神时代》 于是,一个强悍的传说刺客诞生了…… 过人的天赋能力,让老妖在游戏中逐渐强大起来,带着他的一帮俏房客打BOSS,下副本,扫战场,让银枫叶工作室声名鹊起。 然而这时候,老妖却烦恼了:这年头包租婆也不好选啊,为啥几个女孩子,看起来谁都很合适呢!? 给你一段话,帮我续写
一个个命令被执行了下去,老妖和名流天下,以及寒流无忧三人,一直都是在以旁观的角度观察整场战斗的,所以他们比较冷静一些,不像其他玩家那样,看到胜利在望后就被热血冲昏了头,所以他们发布的这些命令,是十分有效的。 城墙上面被点杀的弓箭手,一个接一个地被干掉,然后一头从城墙上面跌落下来,而小镇城门通道内,战士玩家一边喝着药抗住骑兵的冲击,一边为后方的刺客进行掩护,这些从疏通的通道中赶来的刺客玩家,几个人一组,在战士的配合下,对骑兵进行击杀。 老妖这时候,也跟着涌入小镇城门通道内了,他带着几个刺客玩家,从战士露出的缝隙中,攻击着他们拖住的那些骑兵,往往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够干掉一个65级的骑兵。 联军这边,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积累着优势,每干掉一个骑兵,玩家的脚步就能够上前一步,这样一步步地累计推进着,腾出空间来,让后方越来越多的玩家能够进入参战。 就在这个时候,老妖得到了优乐美传来的消息,他本来是带领着一支牧师队伍进行支援的,但是当城门通道内的战斗打响的时候,他刚好在老妖指挥的这一条通道上,所以他跟干脆地联系了老妖。 优乐美道:“老妖,不行啊!那帮NPC法师太狡猾了,我带着人刚想要进来复活挂掉的人,结果刚一进来,就被一阵魔法攻击打回来了,你想个办法,看能不能遏制一下他们的攻击?”
小说简介:许正阳坐上神位,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神仙后,他就像是只披上了金盔金甲从渠沟里爬上岸的螃蟹,举着钳子昂着头,横行无忌…… 卷一 土地 001章 打歪了 晌午刚过,正值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毒辣的日头孤零零的悬挂在正当空,怒气冲冲的冒着火焰,把土路面都烤的泛起刺眼的白光。树木和杂草全都在烈日的暴晒下打了蔫儿,没精打采的垂着头。 炎热的天气让人感觉昏昏沉沉的,于是午后便都钻进屋里躺到凉席上,享受着电扇或者空调带来的凉爽舒适,美美的午休着。唯有在树木枝桠间藏身的那些知了们,精神抖擞的扯着嗓门儿制造着噪音,搅的人心烦意乱。 “换小米儿咯……” 响亮的叫卖声,很突兀的响彻在了朱各庄的上空,还带着那么点儿韵味,悠悠扬扬。惊得全村儿的知了们齐刷刷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四周的状况。 村中间十字大街旁的那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裤衩和背心儿,剃着平头的年轻人一脚蹬着石凳,一脚站在地上,意气风发略显促狭的张着大嘴起劲儿的喊了几声之后,便有些气馁的坐回到石凳上,背靠着老槐树的树干,点上支烟抽了起来。大热天里,即便是只喊了这么两嗓子,年轻人已经是浑身上下汗珠多的像刚洗了个澡,裤衩和背心儿上都是清晰的湿痕。 老槐树后的墙根儿下,靠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车后架上搭着两布袋玉米,上面还牢牢的捆着小半袋小米儿;自行车横梁上绑着一杆秤,车把上挂着秤砣和一个塑料水壶。 很显然,在这个最热的时间段里叫卖,不会有人出来换小米儿的。 他之所以喊两嗓子,纯粹是无聊闲的。 要知道,午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得极度无聊的忍着酷暑消磨时间,等日头的毒辣劲儿过了,人们午休都起来之后,才能接着做生意,将剩下的小米儿换完,然后就可以心满意足的回家了。对于他来说,换完了剩下的二十斤小米儿,就能多挣三块钱,三块钱可以买两瓶冰镇啤酒,或者是一瓶冰镇啤酒加上一包香烟…… 哦,讲到这里,先简单介绍下:换小米儿的年轻人叫许正阳,今年二十一岁。 几年前许正阳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上学,而是和村里几个同样不上学的哥们儿,一起瞎混度日,偶尔出门打工出力,挣些钱。当然,全都是玩儿的心态居多,打工的时候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挣不了几个钱的主儿。 许正阳家的经济条件在村子里属于是负债户,所以胡混了几年之后,他终于脑袋开窍有了点儿责任心,这不,打从去年开始,他干上了换小米儿这种小本生意。虽然说也挣不了太多的钱,可忙忙碌碌一个月,也能赚到六七百块,比其他在工地上打工的哥们儿们挣得要多,而且还轻松自由些。 说到这儿,您或许觉得许正阳也没啥特殊的地方,不就一普普通通的农村年轻人么? 这倒是没错儿,他本来就是个平常人,没什么摆得上台面的优点,也没啥异于常人的能力,智商一般,长相中等,喝多了也吐挨打了也痛……可话又说回来了,平心而论,有几个年轻人能舍得抛开脸面,蹬着辆破旧的自行车,做走街串巷叫卖的小本生意?况且,这十里八乡哪个村儿都有许正阳初中时期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说到这儿,您应该能明白点儿什么了吧? 所以许正阳的几个哥们儿里,除却依然在上学的人之外,其他几个宁肯累死累活跟着建筑队当小工,也抹不开那张其实并不值钱的脸蛋子,去做这种走街串巷叫卖的小本儿生意,嫌丢脸啊,多不好意思呀。 对此许正阳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用他的话说:“哥们儿一不偷二不抢,本本分分挣钱,有啥丢脸的?再说了,哥们儿这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大小咱也是个老板……” 话粗理不粗,换做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这小子有志气,有出息。为此甚至有些妇女同志们私下里甚至考虑过要把自己家的闺女说给许正阳当媳妇儿,她们坚定的认为许正阳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 可年轻人能理解的又有几个呢? 所以许正阳在乡中上学时的那些男女同学们,在各自村里看到许正阳沿街叫卖的时候,除了客套的招呼之外,多多少少心里头都有点儿鄙夷的意思,觉得许正阳这个人脸皮真够厚的,怎么做这种买卖?成不了大器…… 闲话不多扯了,转回正题。 话说这大热天儿里,街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许正阳的生意暂时是做不成了。所以他无聊的有些恶作剧心态的喊了几嗓子制造了一些噪音打扰别人午休之后,便越发的无聊透顶。本想着抽完一支烟,靠着树干打个盹儿,可天气热的实在过分,就连屁股底下的石凳,似乎都被蒸熟了一般烫屁股。 许正阳很不情愿的站起来,让屁股能够透透风,抬起头眯着眼睛透过繁茂的枝叶往天上看了看,嘴里嘀咕着骂了句:“狗日的老天爷,热死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老天爷听到许正阳骂它的话生气了,反正是他刚嘀咕着骂完,便从西边儿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闷雷声。 许正阳抬起手遮在额头上往西看了下,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啐了口唾沫骂道:“操,要下雨了!” 只见西边儿的天际处涌起了阴沉沉的乌云,正在翻滚着急速吞噬着万里晴空。 许正阳急忙跳到自行车跟前儿,抓住车把,掉过头来蹬上车子就往村东驶去。 做这种换粮食的生意,就怕下雨天,把人淋透了不要紧,关键是粮食要是浇湿了,就得费上好几天的劲儿去晒干才能卖掉。 许正阳家所在的村子叫做双河村,距离朱各庄大概八九里地的样子,并不算远,可这一路路况不好,大部分都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再加上车后架上还驮着一百八九十斤的粮食,没有半拉钟头,压根儿就骑不到家。 而夏日里的雷雨来的特别快,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烈日高悬,下一刻便会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所以许正阳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老天爷啊,你可别着急,千万别急,给我半个钟头的时间,到时候别说下雨了,你下刀子俺都不管你……” 可惜他知道,老天爷不会因为自己的念叨,把下雨的时间稍微缓上一缓。 所以这一路上,许正阳是披头冒汗使出浑身的力气蹬着自行车,和身后急速吞噬着万里晴空的乌云赛跑。隆隆的雷声在许正阳的身后不断的响起,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头拉车的牲口,驾车的更夫正在挥着鞭子甩出响亮的鞭哨驱赶着他快快跑。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村边儿的房子了,许正阳却松不下这口气来,因为天空中的乌云终于超过他,吞噬了整个天空,使得天地间陡然暗了下来,阴沉沉的。 雷声更响了,就像是在头顶正上方的天空中点响了粗大的二踢脚一般,震耳欲聋。 游蛇一般的闪电在乌云中钻来蹿去,彰显着大自然的威力,震慑着世间渺小的万物…… 几滴雨点儿落在许正阳的脸上,提醒他倾盆大雨马上就要来到了。 “我靠,别介啊!再等两分钟成不?” 许正阳急了,脚下蹬的更快。 距离村口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许正阳骑着车子蹿到了路边儿上的土地庙门口。虽然已经赶到村口了,可他的家在村东头,算起来还得有个四五百米。而大雨随时都会降下,恐怕等不及他到家,就得把他淋成了落汤鸡,这倒不算什么,自行车后架上驮着的粮食是重点啊! 果然,许正阳推着自行车刚钻进土地庙中,密集的雨水哗啦啦的从天空中倾倒了下来。 许正阳将自行车靠在白灰早已脱落的墙壁上,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伸手拍了拍自行车后架上的粮食袋子,发现并没有落上几滴雨点,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看向庙外面,雨幕密的让视线不足十米,光线更是阴沉的像是到了傍晚一般。 缓过劲儿来,许正阳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了土地庙中的神台上,点了根儿烟,庆幸着往回赶得及时,不然还真得被大雨给淋个透心儿凉。 嘀嗒嘀嗒嘀嗒…… 因为年久失修,所以庙外下大雨,庙内便下起了小雨。 嗅了嗅鼻子,一股骚臭气在庙内弥漫着,许正阳叼着烟四处看了看庙内,撇了撇嘴,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娘的,谁他妈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跑到这庙里头拉屎撒尿……瞧这一地的屎堆……我靠,自行车后轮还压着干燥的一坨屎。” “操,脚上也踩着屎了,真他娘的晦气!”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在这土地庙中拉过屎撒过尿。 据村里的老年人讲,这座土地庙已经修起来有好几十年了。反正打从许正阳记事起,村外就有,而且那时候,这座庙都已经不知道荒废多少年了。总之就连村里的老人,都记不得是谁修了这座庙,又有谁来这里烧过香上过供奉。 因为土地庙挨着早些年的老窑坑,这里的地质不适合种地,所以才能够在前些年村里人大肆开荒的时期,幸免于难,苟延残喘至今。虽然时刻摇摇欲坠,却异常坚强的挺立不倒,成为了村民们在村外耕作,或者路人经过,或者村中小儿游玩儿至此,偶尔内急时应急用的公共厕所。 绝对纯天然公厕,肮脏污秽之物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大自然风干消化掉。 当然,环境实在是不咋地。 许正阳苦着脸撇着嘴望着门外哗哗下着的大雨,在心里祈祷着这场雨赶紧停了,然后自己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破庙,真他妈不是人待的地方! “出去!” 轻微却急促的声音在阴暗的庙内突然间响起。 许正阳吓了一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这庙里面除了些烂树枝烂草烂砖头土坷垃,以及遍地的粪便之外,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啊! 谁在说话? “赶紧出去!” 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似乎更加的焦急,还带着一丝威慑的怒意。 许正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妈了个逼的,白日见鬼了!未知的恐惧让他在这一刻没有立刻跑向庙外逃之夭夭,反而愣在了庙中间,双眼瞪得滚圆,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跳着,就差没哭出来了。 “出……” 凭空而出的声音没有喊完,一道粗大的闪电从门口处斜斜的劈了进来,悄无声息的径直击穿了许正阳的胸膛。 许正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头部还在神阶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当然,此时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他的意识消失之前,脑海里只来得及想到了两个字儿:“挂了!” 阴暗的土地庙中,神阶上那斑驳不堪,不足一米高的土地神泥像,微微的颤了一颤,抖下些许灰土。空气诡异的扭曲波动了几下,一个穿着破旧不堪邋里邋遢身形瘦小的老头儿,凭空出现,坐在了许正阳头部旁边儿的神阶上。 “唉……”满脸沟壑的老头儿重重的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一丝的沮丧和悲伤。 突然,老头儿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口,仰头冲着向下倾倒大雨的阴沉天际,愤怒的吼骂道:“操,你妈的老天爷,打歪了!” 卷一 土地 002章 我只是太寂寞 穿越了? 许正阳醒来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有些荒诞的可能性。 哦,请不要误会,许正阳压根儿没看过什么网络小说,他连电脑都不会用。之所以知道“穿越”这个现下很流行的词汇,是因为几个现在还在上大学的哥们儿回到村里时,给他讲述过一些网络小说的故事。 不过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脏兮兮挂满了蜘蛛网的屋梁,再嗅到庙内那独有的臭烘烘的味道时,便很懊丧却又有些庆幸的知道,他没有穿越,还活着待在土地庙里。 然后,许正阳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急速的后撤两步,然后盯着坐在神阶上的那个古怪老头儿,诧异又有些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土地。”老头儿耷拉着眉眼角,有气无力的答道。 “土地?”许正阳挠了挠头,怎么叫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再看看老头儿那破烂邋遢的穿戴,老实巴交的面孔,许正阳琢磨着这老头儿八成是个精神有问题离家走失的可怜人,所以他不再疑惑和害怕。摇摇头叹了口气,走上前蹲在老头儿的身边儿,微笑着掏出烟来递过去一支,问道:“老大爷,您是哪里人啊?” 老头儿摇摇头没有接许正阳的烟,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儿,是我家。” “咳咳……好吧,那您家里还有什么人没?” “没了。” 许正阳一时间有些气馁,自顾自的点了支烟抽着。看看庙外,大雨依然在下着,他琢磨着一会儿雨停了就先把老头儿带到村委会去,让村干部联系乡派出所,想法子找到老人的家人或者家庭地址,再把他送走。 就在这时,许正阳眼一花,也没看到老头儿从哪儿掏出来一块儿巴掌大的白净玉石捧在了手上,瞅了瞅然后抬头看着许正阳说道:“许正阳?” “嗯……咦?您认识我?” 老头儿嘟哝着说道:“老朽是本地的土地,想知道你是谁还不容易么,傻小子。” “你说啥?”许正阳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急忙往后蹭了几下与老头儿拉开距离,然后看了看那神阶上的泥像,又瞅了瞅老头儿,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是……这庙里的土地神?” “嗯。”老头儿点了点头。 许正阳一时间缓不过来神儿,坐在地上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老爷子,您可别乱说啊……” “乱说什么?要不是老朽,你小子被雷劈了还能活过来?” “这……”许正阳想到了先前自己确实被闪电击中,此时身上却完好无损,连衣服都好好的,而且这个古怪的老头儿竟然认识自己。顿感诧异之后,也就相信了面前这位老头儿确实是土地……神!毕竟,这种事儿似乎除了神能做到,没有别的解释了。于是他壮着胆儿说道:“那个,谢谢您老救命之恩,回头,回头我来给您烧香上供……” “不用了。”老头儿摇了摇头。 许正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不敢出去,好嘛,遇见传说中的神仙了!这都是哪辈子的传说了?如今的世道上,无神论早就普及到了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里,自己怎么就如此幸运,撞上神仙了呢? 半晌之后,许正阳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您老……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啊,哦,以后,以后要有啥需要俺帮忙的,尽管吱一声,俺,俺,滴水之恩,俺涌泉相报……”说着话,许正阳撑起身子,往墙根儿边儿的自行车前挪着步子,准备溜之大吉了。 “等等。”老头儿忽然说道。 许正阳立马站住,一动不敢动。 老头儿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你说要帮我的忙,那我现在想死了,你能帮我去死不?” “啥?”许正阳被老头儿的话给说的一头雾水,尴尬的说道:“老爷子,那个,您这是何必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少废话。”老头儿瞪起了眼,似乎下了决心一般,有些生气的说道:“要不是你小子钻到庙里,挡住了三分之一的天雷,我肯定已经痛痛快快的死了,你这不是坏我的好事儿吗?害的我没死成,还得耗费力气救你……我攒了两百多年的神力啊,终于引来了天雷,让你小子给坏了好事儿!”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许正阳使劲的咬了下嘴唇——疼! “帮不帮?”老头儿瞪着眼怒道,看样子好像许正阳不答应,他就要扑上去咬许正阳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两口。 “别啊,老爷子,您……有啥想不开的要寻死啊?”许正阳连忙摆着手劝道:“您别生气,放宽心,要是觉得现在没人信您,没人给您上供烧香,那我以后天天来给您烧香,嫌这庙破旧的话,咳咳,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我把这庙给您老翻盖一新……” “我用你帮我做这些吗?”老头儿打断了许正阳的话。 “这……”许正阳无语了,这倒是真的,人家是神仙,想要翻盖房子的话,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么?可他干啥非得寻死呢?难不成活腻歪了?想到这里,许正阳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您老,您老这是为了啥想不开呢?” 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唉,活腻了。” 不是吧?这都能猜中……许正阳难以置信的看着老头儿。 “帮不帮?” “这个……我怎么帮?”许正阳为难的问道。 “我把神力都给你,你来当这个土地神……”老头儿语出惊人。 于是许正阳再次被惊到,嘴巴张的下巴颏都快掉地上了。 “不想当神仙?” “不不……”许正阳急忙摇头,谁不想当神仙啊?问题是……许正阳小生意人的心性让他习惯性的精打细算。看这老头儿的模样,混的够惨的,而且都混到活腻歪的程度了,足可见干土地神这一行,不咋地。想到这里,许正阳便尴尬的说道:“老爷子,您把心放宽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是?谁还没个不痛快的时候,俗话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头儿瞪眼道:“你少废话,帮不帮?” “别生气别生气。”许正阳赶紧说道:“您让我当了土地神,你就,就可以,甩手走人了?” “嗯。”老头儿点了点头,说道:“本来一道雷劈下来,我就神魂飞散了,我没有肉身,神力一去,自然也就死了……哦对了,你不用担心自己以后也会像我这样想死都难,毕竟你有肉身,将来若是达不到帝君的境界,肉身一死,也就一了百了。” “谁他妈脑子有问题才想死呢。”许正阳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说道:“俗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我这不是沾您老便宜么?” 老头儿连忙摇头道:“不沾不沾,你这是帮我的忙呢。” “老爷子,您是神仙,要是真的想把神力给了我,好像,好像不用跟我商量吧?” “哎,可不能这么说,来到人世这么久,我从来没干过亏心事儿,也绝对不强人所难,这是原则问题。” 许正阳眼眉一挑,心想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土地神这职业,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不然这老头儿怎么会说“强人所难”呢? 大概是看出来许正阳心里想什么了,老头儿挥手说道:“你放心,好歹土地神也是神仙,你一个凡人能当上,只会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哦,对了,我剩下的这点儿神力,充其量也就能让你当半个土地神,算是兼职吧。” “我,能拒绝么?” “不行。” “您老在强我所难……” “咳咳……”老头儿干咳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说道:“好歹,好歹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也是。”许正阳苦着脸撇了撇嘴,仔细一想却也无奈,看老头儿这幅模样,自己真要拒绝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所以他干脆眼睛一闭,双手一摊,大义凌然的说道:“既然如此,我许正阳不能不仗义,不能知恩不图报,就当报恩了,奶奶的,是死是活百十来斤,来吧,给我吧,随便您折腾我吧……” 他本想对方好歹是个神仙,自己这般委屈,好歹得动点儿仁慈大爱之心,放过自己呢。 不曾想老头儿一看许正阳如此光棍儿,倒也不再犹豫,立刻抬起手虚空一指,一股淡淡的金黄色光芒轻轻柔柔的从指间倾泻而出,直入许正阳的眉心当中,顷刻间光芒消失不见。许正阳只觉得一股热流涌入眉心,瞬间蔓延至全身又回到了脑海当中。 “好了?”许正阳睁开眼,抹了把额头上浸出的汗珠儿,“我靠,您还真的把我给办了啊?” 老头儿和蔼慈祥的微笑点头,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写着满意解脱之说。 许正阳动了动四肢,感受了一下体内,好像也没啥大碍,干脆心想就算是报答这老头儿救命之恩,让老头儿了却这临死前的心愿,也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至于土地神这一行是好是坏另说,大不了等他死了之后,自己不务这份土地神的正业不就行了么? “这是‘本土录’,里面有全乡土地和人畜生灵的户口记载。”老头儿把手中的那块儿白净的玉石递给许正阳,说道:“这‘本土录’内有玄机,当然了,以现在这世道,想来你这辈子也没机会参透,还有,你现在神力不足,只是半个土地神,也打不开这‘本土录’……” 还以为是什么法宝,闹了半天等于是个没用的东西,许正阳撇着嘴接过来。没曾想那东西刚一入手,便化作一道流光钻进手中,消失不见,惊得许正阳“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不用担心,认主了而已。”老头儿的声音低了许多,有些力不从心似的,而且身形也开始出现了变化,飘飘忽忽隐隐约约,似乎随时都要消失。 许正阳一看老头儿成这样了,意识到八成这就是要神魂消散,赶紧问道:“老爷子,当神仙都有啥好出啊?我该怎么做?” “唉……随便你吧。”老头儿的身影已经渐渐消散,似乎不想回答许正阳的话,只是轻轻柔柔的说道:“这神仙,你若不想做,不做也罢……” “哎哎,您老把话说清楚,到底咋回事儿啊?” “神仙,早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传说……我已经没有什么留恋,太寂寞了……” 许正阳眼睁睁看着老头儿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庙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回想着老头儿说过的话:什么传说不传说的,这不是废话么,神仙本来就是传说中的东西;你没了留恋?你活的寂寞? 这都关我屁事啊,我问的是该怎样做神仙,好歹告诉我这神力怎么用啊! 风马牛不相及嘛! 卷一 土地 003章 遇鬼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正阳不知道自己被雷劈了一下,不但没死,反而得到了所谓的土地神职位以及半个土地神的神力,算不算得上是什么福气。不过福气是没看到,晦气来的倒是挺快,那天他从土地庙里回到家后,就连着发了两天的高烧,输液打针花掉八九十块钱,把个许正阳心疼的不行。 土地庙碰上的那茬事儿,他没敢跟任何人说,第一又怕家里人担心;第二,传出去也让人笑话,没人会信这些东西。 所以他把这事儿憋在了肚子里。病愈之后,又歇了三天,仔细查看了一番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他才放下心来。 有没有神通无所谓,当不当神仙也不重要,只要自己的身子骨没出毛病就行。 没过几天,他便把这茬事儿给抛到脑后头,不再去想了。毕竟他是一个家境贫困的普通人,平时需要操心的是每日里如何换完小米,怎样能多赚上三五块钱,这才是正经事儿。至于土地神的神职和神力……又不能赚钱当饭吃。 直到半个月后…… 这天上午在王家村换小米的时候,许正阳接了笔大买卖,有人要他往滏河市里送二百斤小米,不让他白跑这么远的路,每斤小米加一毛钱。 这可把许正阳乐呵的不行,谈妥了价钱问好了具体地址,立马赶回家去。下午把谷子碾成小米装好袋子,许正阳气都顾不上歇一口,便骑上自行车驮着小米兴冲冲往滏河市赶去。 滏河市距离双河村八十多里地,加上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多,而且还是负重二百斤小米,到了市里还得一路打听着找到地方。所以等卸了小米收了钱往回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好在是回来的时候是无负重空车,加上赚了五十块钱,许正阳的心情好力气足,蹬着空车如同旋风般向村里杀奔而去,打定主意回去以后买上两瓶冰镇啤酒,好好犒劳下自己……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横贯长空的银河托起密布的繁星和高悬的月牙。 微风徐徐,吹来路两侧稻田中蛙鸣阵阵,便是那树梢上知了嘶鸣的声音,似乎也没有了白日里那般喧嚣吵杂,如同有韵律一般配合着蛙鸣,演奏着夏日夜晚的交响曲。 快到村里的时候,许正阳骑车的速度已经缓慢了许多,毕竟这一趟来来回回一百六七十里路,他确实已经精疲力尽,而且看到远处村庄里的隐约灯火,他的精神也完全放松了下来。 懒洋洋的蹬着自行车,许正阳叼着烟哼唱起了歌曲: 仙山隔云海,霞岭玉带连, 据说世外有天仙; 天仙休羡慕,世人刻苦干, 何难亦有欢乐园。 有志能自勉艰辛不用怨; 奋斗留汗血得失笑傲然…… …… 许正阳很满足与现在的生活状况,他自信凭借着自己的辛苦努力,一定能够帮助家里脱贫致富,过上幸福的生活。当然,他也有一个很切实的奋斗目标,那就是能够攒下钱来,去滏河市里开一间杂粮门市。 至于再以后是否大富大贵,那得另说了,虽然很是向往,但是许正阳知道不切实际。 路过土地庙的时候,许正阳想起了半个月前经历的那一幕,莞尔笑着自言自语道:“神仙神仙,不见得就过的多么好,不然土地神他老人家也不会自寻短见了……真真是如同歌曲里所唱‘玉楼仙宫金堆玉砌,俗凡比仙境,也不差一些’所以,俺还是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才对哦……” 念叨着这些话,许正阳已经从土地庙前行过,没曾想突然身后传来了焦急的声音:“哎,土地神,土地神……” 此时村外的道路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加之又是晚上,猛一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许正阳惊得打了个哆嗦,车子一晃差点儿摔倒在地。所幸许正阳身手还算矫健,反应还算敏捷,加之平日里就是骑自行车的熟手了,所以他脚一撑地,双手用力,自行车稳稳的停在了路中央。 许正阳心里一股无名之火冲起,奶奶的,大半夜的吓唬人啊!他叼着烟瞪着眼回头看去,却见皎洁的月光下,从土地庙内急匆匆跑出一个人影,挥着胳膊招呼着:“土地神,您老等等。” “叫我呢?”许正阳看那人影有些眼熟,而现在四下里没人,想到自己半个土地神的身份,顿时有些疑惑,这人是谁?怎么会知道我是土地神的?许正阳凝神仔细看去,来人距离自己也越来越近。 还没看清脸庞呢,许正阳已经惊的双眼圆睁,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见鬼了! 因为冲许正阳跑过来的人影,竟然是脚不沾地,而且身影飘忽不定。 正待许正阳回过神儿来,准备立刻掉头逃之夭夭之时,只见那人影在距离他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住,然后没有半点儿犹豫的跪了下去,如捣蒜般的连连磕头,口中不停的祈求着:“土地神,您老发发善心,帮帮我的忙……” “这……”许正阳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心想这鬼原来是害怕自己啊,也对,好歹自己也是神仙,鬼能不怕么?不过,不过这个鬼,怎么看起来很眼熟,而且声音也耳熟啊……可是也不知道因为晚上光线不好的缘故,还是因为鬼这种玩意儿本来就模糊不清,反正是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许正阳歪着脑袋叼着烟问道:“哎,你是……谁啊?” “土地神,小人是双河村的赵老光。”那鬼魂回话的时候,也没停止磕头,一个劲儿的道歉:“以前活着的时候不信鬼神,还曾来土地庙中拉过屎撒过尿,亵渎了神灵,请您饶恕我的罪过……” “老光叔?”许正阳赶紧从自行车上下来,也不害怕了,匆忙往那鬼魂跟前儿走去,一边儿说道:“您怎么回来了?” 赵老光是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在双河村算得上是有名的人。 村里人都知道,赵老光前些年在外面当包工头赚了大钱,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认识了一个南方的女人,在省城买了房子又组建了一个家庭,听说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孩子。好在是赵老光还有些良心,并没有抛弃糟糠之妻和家里的一个闺女一个儿,平时也经常回村里的家住上些日子,留下些钱。 他的家和许正阳家住在一条街上,两家人很熟悉,所以许正阳猛一听是赵老光,便赶紧上前要搀扶起来,自己可受不起长辈磕头啊。 没曾想他往前迈步,赵老光的身子却飘忽忽的急速后退,始终和许正阳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并且在后退的时候压根儿就没见站起来,就那么一边儿磕头一边儿往后飘,嘴里叨咕着:“土地神,赵老光承受不起您这么称呼……” “老光叔,我是正阳啊!”许正阳汗颜,急忙说出自己的身份。 “正阳?”赵老光终于不再磕头,抬起头来疑惑的瞅了瞅许正阳,“土地神,您,您是许正阳?” “啊,对啊老光叔,您不认得我了?” 许正阳心里疑惑,这才想起赵老光现在是个鬼,大概……人鬼殊途,鬼看不清人的模样,而人,也看不清鬼的模样吧? 此时的许正阳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赵老光的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那可是金光灿灿浑身放光,鬼根本看不清他整个人的模样,倒是头顶上戴着一顶雁翅帽,上面清晰的写着三个字儿——土地神。 “土地神,不管您是许正阳,还是谁,求求您饶恕我的罪过,帮我个忙吧……”赵老光又开始磕头了。 “得得,别磕头了,说吧,啥事儿?”许正阳现在已经肯定赵老光看不清自己,所以干脆也就不在这方面纠缠了。 赵老光闻言不再磕头,匍匐在地上,哽噎着抽泣道:“前两天我从省城开车去河西省,半路上刹车失灵,一头扎进了水库中,淹死了,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我成了鬼之后,才明白只能在世上待七天,就先回了省城,想着找小老婆去把我的尸首给弄回来,可人鬼不能交流,而且我发现小老婆竟然背着我在混野汉子,所以我就赶紧回来,想找我村里的老婆和孩子……可是我看得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我怎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啊?而且我还想告诉他们,在西墙根儿下,我埋着一个存折,里头有一百多万块钱,是留给他们的。” “这个……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许正阳问道。 “您,您就帮我把我死了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把尸首领回来,落叶归根,我总得埋在自家的祖坟上啊。而且,而且得让他们知道那个存折的事儿,要不他们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赵老光一边儿说着,还不停的磕头,只不过磕不出声音来。 “哦,那行,一会儿回去我就跟他们说说。”许正阳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小事一桩嘛,举手之劳而已。 “谢谢,谢谢您了,土地神您大人有大量,您功德千秋……” 听着赵老光一个劲儿的磕头说着些颂扬的话,许正阳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头舒适无比,似乎血液都开始欢快起来。许正阳还以为自己是承了这一顶顶的高帽后有些沾沾自喜了,所以点头说道:“还有别的事儿没?” “没了,没了。”赵老光连忙说道。 “哦,那就安心的去吧,不要留恋这世俗红尘,早日进入地府轮回,赎清了罪恶,也好早日投胎转世为人……”许正阳得意洋洋,开始摆起了土地神的谱儿,受体内那种舒适感的影响,心想着做神仙的感觉……蛮不错地嘛。 “是是,多谢土地神的大恩大德,永世难忘,下辈子我也会日日烧香磕头……” 又赞美奉承了一番,赵老光的鬼魂这才起身,飘飘荡荡的向远处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幕当中。 许正阳美滋滋的得意了一会儿,骑上自行车往村里行去,心想赶紧去帮赵老光跟他家里人说一声去……哎哟!不行啊!许正阳骑着自行车忽然想到,自己该怎么去跟赵老光的家人说这事儿?难不成直接说:婶子,您好,我是土地神,老光叔死了,他的鬼魂找了我,托我告诉你们,赶紧去给他收尸去? 那肯定会被赵老光的家人拎着棍子和菜刀打出来的。 许正阳有些后悔自己没想通透就应承下来这件事儿了。 卷一 土地 004章 无事生非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已大亮,空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凉意。 许正阳叼着烟推着自行车从家里走了出来,如同平日里一样,准备出去换小米。只不过今天他并没有出了院门就蹬上自行车哼着歌儿走人,而是皱着眉头,推着自行车不急不缓的走出浅浅的巷子,来到大街上,停在了赵老光家的门口。 犹豫一番后,他终于叹了口气,将自行车靠在墙根儿下,然后迈步进了院儿。 这些年赵老光挣了钱,家里面的房子早已翻盖一新,盖的像是四合院似的,墙上贴满了白亮的瓷砖,铝合金大窗户下粘了一圈儿的瓦蓝色瓷砖;房前的月台上摆满了盆盆罐罐的鲜花盆景,院子里铺着地砖,栽种着几棵香椿,幽雅恬静又不失富裕的阔气。虽然不似别人家那般富裕了之后盖成了两层的小洋楼,可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却比那楼房还要舒适气派。 “婶子,婶子,在家不?”许正阳站在院子里喊道。 “哎,正阳啊,啥事儿?”赵老光的媳妇儿香芹端着饭碗搭着话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面带疑惑的看着许正阳,“正阳啊,今儿个不出门儿做生意么?我还正说找找你,让你带俺家林子学学做生意呢。” “嗯嗯,好说好说。”许正阳嘿嘿讪笑着敷衍道。 “有事儿?” “嗯。” “这孩子,有事儿就说呗,吞吞吐吐的……”香芹走上前笑着用筷子在许正阳的脑门儿上敲打了一下,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难得的好,自打去年知晓了赵老光在外面有个家之后,她很少露出过笑容。 许正阳深吸了一口烟,咧着嘴讪笑着说道:“是这样,咳咳,婶子,有个事儿想跟您说说,可又不知道咋开口。” “说呗,你看你……” “我说了您别生气啊。” “去去,跟你婶子这儿捣什么乱,有事儿就快说……”香芹乐得用筷子又狠狠的敲打了一下许正阳的脑门儿。 “那个,昨晚上我做了个梦,咱村西那个土地庙您知道吧?”许正阳看着香芹疑惑的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土地神,咳咳,好像是土地神,给我托了个梦,让俺给您捎个信儿……说是,说是老光叔说的,在您家西墙根儿下面埋了张存折,里头存了一百万块钱。” “啥?”香芹愣了一下,有些慌张的往院门外看了看,便小声说道:“正阳,这话,这话可别乱说啊,你做了个梦,不算数的不算数的。” 许正阳挠挠头,说道:“应该……没错儿的,要不您现在就挖开看看呗。”说着话,许正阳注意到了院内西屋和正堂屋之间那堵墙下,已经被挖开了一条宽两尺多,深半米的坑,不禁想到,乖乖,该不会是人家已经挖出来了吧? “肯定是假的,没这回事儿,你看看,西墙根儿都刨开了,我正准备种点儿花呢。”香芹严肃起来,继而又忐忑的问道:“真的是土地神给你托梦了?还说啥没?” “还说,还说……”许正阳心里恨恨的腹诽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个差事,这不是来讨打么?不过想归想,事儿还是得办,所以他咬牙说道:“土地神还说,老光叔出事儿了,在省城往河西省的那条路上,开着车掉进了水库里,要您家里头去人,把老光叔的身子捞出来,拉回咱们村儿,埋到祖坟上……” 话刚说完,赵老光的儿子赵林气呼呼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大吼道;“狗日的许正阳,你爹才死了呢!你咋不把你爹埋到祖坟上去!” 许正阳眉头一皱,咬住了下嘴唇儿,眯着眼看了看赵林,不再说话,扭头走了出去。 若是换作以前……赵林敢跟许正阳这么说话么? 也许敢,毕竟再老实的人,遇上一个说自己老爹死的主儿,也得发火不是?不过这若是换在许正阳没有做生意之前,赵林敢这么骂许正阳的话,许正阳绝对会二话不说上前揪住赵林狠狠的揍一顿,即便是赵林比他大两岁。 许多人总喜欢得势不饶人,比如现在的赵林,看到许正阳一声不吭扭头走了出去,于是乎脾气见长,骂骂咧咧咋咋呼呼的就追了出去,他的母亲拦都拦不住。 火红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钻了出来,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听着赵林的叫骂声和他母亲的劝阻声,大街两侧的一些村民们端着饭碗从家里兴冲冲的走出来,准备看热闹。 许正阳没有理会赵林,黑着脸推着自行车就要走。 “许正阳,你他娘的别走,给我把话说清楚!”赵林横在了自行车前面,一把抓住车把,拦住了许正阳。 许正阳抬起头盯着赵林,眼睛眯缝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从许正阳身后蹿了过来,猛的撞在了赵林的身上。得亏赵林闪躲的快了些,可还是被自行车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了自家门口的台阶上。 撞了赵林的年轻人叫曹刚川,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件军绿色的背心儿,脏兮兮的长裤,布鞋,他皮肤有些黑,肩宽体阔,豹头环眼像个猛张飞一般。只见他单脚撑地,一条腿跨在自行车上也没下来,粗糙的大手抬起,食指指着刚刚站起来的赵林怒骂道:“赵林,你他娘的拽什么拽,想死啊?” 赵林一瞪眼还未答话,就见曹刚川的身边又停下一辆自行车,一个瘦瘦的,个子不高但是有着一身腱子肉的年轻人从自行车上下来,稳稳的站在了曹刚川的身旁,倒没有像曹刚川那样破口大骂,他不急不缓的支好了自行车,面色平静的从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兜里拎出来一把瓦刀,眯着眼瞅着许正阳问道:“阳子,练练他?” 他叫张浩,和曹刚川一样,都是许正阳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哥们儿,小学、中学都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在一起厮混了几年,许正阳开始换小米之后,他们也都开始正儿八经的跟着建筑队上班了。 “林子,回去!”香芹看到这一幕,急忙拉扯着儿子让他赶紧回家去,继而笑着对许正阳说道:“正阳,别跟你林子哥一般见识,他那狗脾气……一会儿我骂他一顿,啊!” 赵林恨恨的瞪了许正阳他们三人一眼,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耷拉着脑袋回了家。 “没事儿没事儿,行了婶子,今儿的话就当我没说,您信也罢不信就算。”许正阳挥了挥手,扭头蹬上自行车向村外骑去,一边儿招呼着:“刚川,浩子,走了!” “哎,来咯!”两人答应一声,蹬上自行车跟了上去。 大街上本想着看热闹的人叽里咕噜的嘟哝着各回各家了,真没劲,打起来才热闹啊! 不过村里人到不至于鄙夷赵林,毕竟别说双河村了,就算是周边几个村子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中,有几个敢招惹许正阳他们这一伙人的?别看这几个小子现在都好像浪子回头,要么上班要么上学,许正阳还做起了小本生意换小米。可谁都知道,许正阳这帮人,不能招惹。因为他们虽然不像别的年轻人那么容易冲动,喜欢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但是讲起哥们儿义气来,他们就是一群疯子。 前两年,轰动全乡乃至镇上的几次打架斗殴事件,都是他们一伙人干的。 而且到现在,他们这帮人中还有俩在监狱里蹲着,其他几个,都进过派出所或者被拘留过。 “阳子,在外面换小米儿没被人找碴吧?”曹刚川叼着烟问道。 “没有,这不好好的么?”许正阳笑呵呵的答道。 张浩笑呵呵的说道:“我算是服了你,挣得比我们多,又轻省,唉……” “那你别去建筑队了,跟我一起换小米儿,回头咱俩一起买辆三蹦子,跑远点儿,多带点儿,肯定赚钱!” “那成,回头我想想,哈哈。” 曹刚川和张浩都笑了起来,心里都明白,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做这一行的。毕竟天天都有可能见着中学时期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而且当初好歹也是风风光光无人敢惹的主儿,面子放不下来啊! “对了,今儿和赵林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俩怎么犟上了?”曹刚川问道。 “没事儿。”许正阳笑了笑。 张浩说:“要不咱抽空拾掇拾掇他?” “不用了,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许正阳摇头道。 “我说阳子,你说你现在这性子变得……哎,对了,我听人说刘秀艳现在在滏河市有了个相好的,你可注意着点儿啊。”张浩说道。 “浩子,你他娘的少瞎咧咧!”曹刚川怒道。 张浩撇了撇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就不再吱声。 许正阳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事儿他早就听说了,只不过不怎么在意而已。对于刘秀艳,他确实没什么刻骨铭心的那种感情,前两年俩人谈上恋爱,也是因为哥儿几个撺掇着赶鸭子上架,就那么将就着谈到了一起而已,后来发展到搂搂抱抱偶尔亲个嘴儿,却也没什么实质性发展。 倒不是说许正阳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一类的人物,也不是他身体有毛病,而是因为他内心里一直有另外一个人。 说着话,已经到了107国道上,曹刚川和张浩骑着自行车往南,去镇上上班了;而许正阳则往北,他要去王家村一带换小米,昨儿还有几家打了招呼说要小米呢。 因为昨天有预定了的,所以今天的买卖做的顺,还没到晌午的时候,一百斤小米已经换完了。 许正阳到国道边儿上收玉米的仓库把玉米卖掉,数了数钱,如同往日一般,赚了三十块钱,他美滋滋的骑着自行车哼着歌往回行去。 路过韩庄时,他还买了瓶冰镇啤酒,喝着酒往回不慌不忙的骑着,心里头一边儿盘算着什么时候攒够了钱,去市里开门市…… 回到村里路过赵老光家门口的时候,许正阳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那儿,许正阳也没想别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刚回到家里坐了会儿,身上的汗还没落干净呢,两名警察在赵林的陪伴下进了屋。 看到许正阳,赵林伸手一指:“他就是许正阳。” 两名警察二话不说,上前掏出手铐把许正阳给铐了起来。 许正阳疑惑问道:“你们这是干啥?” “回所里再说吧,我们现在怀疑你和赵敬光死亡一案有关,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一名警察很严肃的说道,并且押着许正阳就往外走。 许正阳的母亲袁素琴从西屋出来,满脸恐慌的拦住询问到底什么事儿。 两名警察倒也没有像对许正阳那般凶巴巴的,很平静且简单的陈述了一遍案情,然后说只是带许正阳回所里询问调查,如果他确实没有犯罪的话,很快就会放他回来。 许正阳琢磨出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了:八成是赵老光死亡的事情已经被派出所里得知,而通知他们家人的时候,赵林肯定提到了自己今天到他们家告知了这个消息,于是警察便怀疑自己与赵老光死亡的事情有关系…… 所以许正阳一脸坦然的劝母亲放心,自己没有犯罪,很快就会回来的。 卷一 土地 005章 转正 赵老光出事儿的地点在河西省与河东省交界地的云岭水库。 出事的时候是傍晚,一名路过这里的司机,亲眼看到了赵老光的桑塔纳轿车钻进了水库当中。当时这名司机也没当回事儿,后来越想心里越不舒坦,总觉着良心上过不去,便在四天后,报案告知了警方这件事儿。 很快,赵老光的桑塔纳轿车和尸体被打捞出水,通过他随身携带的证件,警方知晓了他的身份,于是通知滏河市慈县花乡派出所,让他们告知死者家属,前来认领尸体,办理火化等一应后事。 花乡派出所的所长钟山是双河村人,得到赵老光的死讯后,他本想着亲自回村通知这件事的,可手头正好有一件案子需要办,所以便安排了两名警察去了一趟双河村。 如同许正阳猜测的那般,两名警察到赵家告知赵老光的死讯时,香芹和儿子都是满脸的惊诧,而赵林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许正阳怎么知道的?” 大概是职业病的缘故吧,抑或是警察的警惕性都很高,所以当时两名警察一听赵林的话,便询问了许正阳是谁,然后就产生了疑惑,立刻前往许正阳家中,逮捕许正阳。 毕竟,赵老光是全乡有名的暴发户,有人提前知晓了赵老光死亡的消息,难免会让警察产生怀疑。 于是乎许正阳被抓,带回派出所接受调查询问。 好在是,钟山是双河村人,而且他儿子钟志军和许正阳一直以来关系都不错。所以许正阳在派出所里,并没有遭受到严刑拷打逼供等等恶劣手段。 但案情严重,牵涉到了一条人命,所以许正阳再怎么解释,也不能立刻把他无罪释放。 两天的调查之后,派出所的警察们就都纳闷儿了。 难道许正阳说的是真的?果然是有土地神托梦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因为事实明摆着的,赵老光家的西墙根儿下,确实埋了存有百万资金的存折。在许正阳还未通知这个消息的头一天傍晚,赵老光的老婆想要在西墙根儿下开一块儿地种花草,结果就挖出了那个存有百万巨款的存折。可以肯定,这张存折除了赵老光之外,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知晓,而许正阳又从何得知? 而且,经过许正阳所提到的人证,警察也调查走访了乡里的几个村子,证实了许正阳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里都会走街串巷的换小米,没有作案的时间。 许正阳解释说是连着两个晚上,土地神都托梦给他,所以他心里有些害怕,就咬着牙试着告知了赵老光的家人…… 匪夷所思啊! 可不管许正阳的解释有多么的让人难以置信,警察也很无奈的选择让许正阳回了家。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总不能把人一直关着吧? 赵老光遭遇意外死亡的消息在村里引起轰动,而许正阳也在当天被警察带走,初步怀疑他与赵老光的死亡有直接关系。于是乎各种版本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大致意思几乎如出一辙,反正就是许正阳害死了赵老光。 但是两天后许正阳安然无恙的回了村,土地神托梦让他捎信的消息,也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 村民们一琢磨,许正阳还真不可能害死赵老光,因为谁都知道许正阳天天起早贪黑的换小米,也就在十里八村的做着买卖,哪儿能突然间跑到六百多里地之外,害死赵老光,然后很快折返回来呢? 人们看向许正阳的眼神,就开始变得怪异起来,这小子……不对劲。 土地神怎么就给他托梦了呢?而且……多少年没有人相信鬼神这种迷信的说法了,突然间怎么就有了神仙和托梦这种事儿呢? 且不管村民们抱着何种想法吧,反正是村外的土地庙中,最近这些日子里,再没有人敢进去撒尿拉屎了。据说……还有人大半夜的去土地神庙里烧香烧纸上供了呢。对此谣言许正阳完全相信,没有理由的相信,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真有人去土地庙里烧香上供请愿了。 哦对了,许正阳是被派出所所长钟山开车送回家的。 毕竟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关系,许正阳在派出所里被关了两天,且不说法律上本来就不合乎规定,从良心上讲,钟山也觉得对不住许正阳和他的父母不是?所以把钟阳送回去之后,还给他的父母做了一番歉意的解释。 等钟山走了之后,许正阳的父亲许能大发了一通脾气:“兔崽子,吃饱撑的管人家家里的闲事儿!你还土地神托梦了,你咋不说自己犯癔症吃了土坷垃神经啦?” 好在是,这一年多来许正阳勤勤恳恳换小米挣钱,表现不错,不然的话铁定挨一顿狠揍。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许正阳的心里也极为难受,愤恨着那个将土地神的职位和目前看来只有点儿见鬼能力的神力给了自己的糟老头子,他娘的,怪不得他活腻了不做神仙非得寻死,感情这土地神的工作……真他妈不是个好活儿。 这就叫好心做了驴肝肺,俗话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做好人难,做神仙难啊,估摸着当初吕洞宾也是吃饱了撑的好心多管闲事儿,才落了这么一句流传千古的俗语下来。 当土地神传话,有个屁用啊? 这次就算是不帮赵老光捎信儿,他家里人不还是得到了消息么?那个一百多万块钱的存折家里人也刨出来了! “我图什么?一分钱没分到!还他娘的耽误了两天的生意。”许正阳气得连喝了半斤白酒都睡不着觉。他懊恼的琢磨了一个晚上,终究是没想到什么法子能够消除掉身上的神力,更不知道该找谁去辞掉土地神这份职务。 所以他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管这些烂摊子事儿了,如今这年头,千万别好心做好事儿,闹不好就得吃大亏哦! 当然,这也只是气话而已。 以许正阳的性子,真要是让他遇到什么老奶奶过马路或者小孩子摔倒了,他八成还得冲上前去帮着搀扶起来。就像是有一次去滏河市在公交车上给一位老爷爷让座儿,结果那位老爷子很牛气冲天理所当然的坐下,连句谢谢都不带说,反而鄙夷的瞅了一眼许正阳土老帽的穿戴时,许正阳也大怒在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让座儿了。 可现在他要是在公交车上,依然还会给老年人啊抱孩子的人啊还有孕妇啊,让座儿! 这是本性,良心,是人性! 话说许正阳一宿未睡,第二日却不肯休息,瞪着熊猫眼也得出门儿做生意,试图挽回这两日的损失。然而他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所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生意做的也不顺当。一直到中午毒日当空,热浪裹身,驮着的小米儿才换出去一半。 转悠了三个村子之后,他来到了辛庄乡辛庄村的十字大街上,将自行车靠在墙根下,自己则坐靠在一棵粗大的柳树下面,就着水吃下了买来的两个馒头,抽了支烟,便打算迷糊俩钟头。 可恨的是这炎热的夏季里,即便是钻在屋里躲到电扇底下,也难解暑意,更何况在大街上的柳树荫下,就连偶尔刮过的微风,都像是裹着火焰的热浪一般,烤的人汗流浃背,浑身难受。所以又困又累的许正阳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又点燃了一支烟抽上,无聊的四下里乱看,很快便注意到了十字大街的斜对面那处“辛庄乡老年人活动中心” 辛庄乡老年人活动中心,原先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土地庙,据说还是在清朝时期修建的,有那么点儿古迹的意思,而且还载入了县志之中,所以保护的要比许正阳他们村西的那座土地庙好的多。 前年的时候,为了更加完善的保护好这座文物古迹,乡里出钱将土地庙四周扩了一大圈儿,圈起了围墙,盖起了大门,同时还请县里的相关人员来,将土地庙维护一新。然后在院子里又盖起了几间房子,为了节省土地资源,又保证花钱花的物有所值,干脆把圈起来的土地庙改成“老年人活动中心”,院内弄了些健身器材,几间屋子里还办了报刊啊图书啊什么的,让老年人可以休闲的时候来这里读书阅报锻炼身体…… 听起来挺惠民的吧?其实就是项面子工程而已。 全乡除了辛庄村的老年人挨着近点儿偶尔来一趟,其他村子里谁大老远跑这儿来锻炼身体看书读报啊?再说了,就算是本村的老人,也懒得来这里,又没人照顾着,倒不如在家里面舒适一些。 所以这座“辛庄乡老年人活动中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到有三百五十六天是空着的,就连看大门儿的整天都不在门卫室里。 好在是这里面倒没什么值钱的物事,因而也就不用担心有窃贼的光顾了。 现在,被许正阳注意上了。 土地庙?那里面岂不是也有个土地神么?许正阳略一琢磨,便寻思着进去看看,如果有一位土地神在里面,就让其帮忙找找领导,辞掉土地神这职位。许正阳实在是不想干这份差事,没啥好处不是? 打定主意,许正阳推起自行车便往那里走去。 午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热浪侵袭着万物,空气都被烤化了似的,甚至能看的出来在空中流动的迹象。 许正阳眯着眼忍受着阳光的炙烤,急匆匆进入了“老年人活动中心”院内。 把自行车靠在一处阴凉的地方,许正阳迈步进了土地庙中,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土地庙内那孤零零的神像前面的神阶上。 “嗨,土地神,在不?”许正阳四下里打量着,点燃了一支烟,然后自我介绍道:“我花乡的土地神啊,咱们是同行,出来唠会儿?” 没有回音,那一人多高的泥像慈祥的目视着门外,好像懒得搭理许正阳似的。 “真的,不骗你,我确实是和你同行啊。”许正阳认真的看着那尊泥像解释着。 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许正阳有点儿不耐烦了,心想这位土地神该不会也是活腻了,早早就自寻短见了吧?他皱着眉头冲着泥像骂道:“喂……你是死人啊?” 果然,没有一丝的动静。 唉……许正阳叹了口气,看来如同自己所想,这儿的土地神,也挂了。 庙宇里比起外面,多少阴凉舒适一些,有些失望的许正阳干脆仰面躺在神阶上,很快,又困又累的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波动惊醒的,猛然翻身坐起,四下里查看一番,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那莫名的波动依然在脑海中震颤着,继而……手心里一股凉意传来,抬手一看,却见手掌心处凭空出现了那块儿白净的玉石,就像是从手心里钻出来一般。 本土录?许正阳还记得土地神临死前把这玩意儿给他的时候,告知了他这件东西的名称。 然后,许正阳便从那光滑如镜的玉石上,看到了一副画面: 赵老光的媳妇儿香芹,拎着篮子,带着烧纸和蜡烛香一类的东西,在那个臭气熏天满是粪便的土地庙中,恭敬的点蜡,上香,然后磕头膜拜,感激着土地神给他们家捎信儿…… 随着香芹磕头膜拜感激的同时,许正阳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适之感,充斥在脑海中,逐渐蔓延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适,无一处不畅快。 但是接下来,香芹的一句话却让许正阳有些恼火。 香芹磕头膜拜一番后,对土地神的泥像恭敬的说道:“土地神啊,以后您要是有什么话,直接托梦给俺就行了,别给许正阳那小子托梦捎信儿,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挺勤快,以前可坏了……” 许正阳大怒:“老子什么时候坏来着?不就是以前因为讲哥们儿义气打过几次架么?” 没曾想他这边儿自言自语的刚说完,画面中的香芹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猛的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磕头认罪:“我不该背后说人闲话,我错了,我有罪,以后再也不敢了,只求土地神以后多多眷顾着俺们家,孤儿寡母不易啊……” 你们家孤儿寡母还不易?操,存折上一百多万块钱,吃到孙子辈儿也花不完啊!许正阳腹诽着,又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琢磨着万万不能让人得知自己就是土地神,不然这村里还不乱了套么?好在是香芹再如何说他的坏话,终究是在膜拜土地神,哪儿知道土地神就是许正阳本人呢? 既然人家在膜拜自己,那么许正阳也就不会太生气了,倒是有些感动,真难为了香芹婶子,这都啥年代了,她竟然还能买到“香”这种东西,来膜拜俺。 盯着手里那面玉石上的画面,许正阳看的津津有味儿,觉得这玩意儿挺好玩儿,就像是看电视似的,直到香芹拎着篮子恭恭敬敬的离开。 让许正阳没有想到的是,画面上香芹刚刚离开,玉石上画面一闪而没,却出现了一行红字: 许正阳 生肖:猪 花乡双河村人 现年二十一岁 职位:花乡土地神(转正)。 许正阳纳闷儿,心想得了,从他娘的半个土地神,怎么就还转正了,那自己能干点儿啥呢?刚想到这里,玉石上画面一闪,给出了答案: 土地神,掌花乡属地人畜生灵户籍,大事小情皆知,按律择善恶;逢半年时限,值日功曹巡视时,可递交与值日功曹,转呈判官、城隍。 功曹?判官?城隍?这都些什么东西?许正阳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本土录似乎很有灵性,知道许正阳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于是答案再次显示:功曹、判官、城隍,不是东西,乃是土地神直属上级。 咦?许正阳乐了,忙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答:本土录。 废话……许正阳再问道:“你有灵性?” 答:无。 “机器人?” 玉石一阵颤动,没有给出答案。 许正阳越发觉得有趣,又问道:“哎,我现在都有什么本事啊?哦,对对,是神力,我都有什么神通啊?” 玉石上流光一闪,出现了一行字:花乡属地内,鬼魂惧之;可使鬼显与人前;可查各家琐事,巡各处大事小情;知属地各处生灵死物;神目所及,入地三尺,可穿墙透壁。 不是吧?许正阳的脸上乐开了花,那自己岂不是要发达了? 怎么发达?许正阳挠了挠头,一时也没什么注意。抬头看墙,试图看到墙壁外面的情景,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入目只有庙内那雪白的墙壁。是了是了,只能在花乡的范围内才有神通,这里可是辛庄乡啊!许正阳叹了口气,不能够立刻试验自己的神通是否灵验,他大觉遗憾。 许正阳盯着玉石上清晰的字迹,嘿嘿笑着问道:“那个,我这个土地神,一个月给开多少工资啊?” 玉石无动于衷。 “哦,不是工资,应该叫,叫供奉?啊,不,是俸禄……”许正阳一拍额头,这玩意儿到底是哪朝哪代的自己都不知道,于是乎赶紧打起精神认真的解释道:“土地神这活儿,嗯,这份职务,总不能白干吧?” 玉石微微颤动了一下,依然没有显示答案。 “你他娘的倒是说话啊!”许正阳有点儿怒了。 玉石上流光一闪,原先显示着的那些介绍土地神能力的字迹,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平洁光滑的玉面,晶莹剔透,毫无瑕疵。 操!许正阳挥起玉石就想往地上摔,终究还是没舍得。 忽而玉石微微一颤,一行清晰的字迹出现:“在世有神通,回天得神位;不恋凡俗物,但求往生极。” 许正阳虽然不能读通透这四句话的意思,可好歹也能看个差不离。啐了口唾沫嘟哝道:“扯淡,当个破土地神就他娘不贪恋凡俗物了,还往生极呢,前任土地神混的惨成了那副模样,活一万年有个屁用,到头来活腻歪了,自杀了,也没好好享受……” 发了顿牢骚,许正阳转念一想,有神通总比没神通强吧?又不会耽误自己做生意挣钱,兴许还能凭着神通多赚点儿钱呢,至于如何赚钱……回头在细细的考虑一番。嗯,每逢半年,还会有所谓的顶头上司叫什么功曹的领导来巡查,交报告,本乡善恶之人? 这还不简单嘛,天高皇帝远,现在自己是土地神,随便捏几个自己看着不顺眼的人说是穷凶极恶的坏蛋,让领导去拾掇他们就行了,另外还能够公报私仇,何乐而不为之? 领导会如何惩罚恶人,那就不是他许正阳考虑的事儿了,想来也不会轻饶。 不予理会,不必徒增烦恼。 此时的许正阳早已没有了一丝的困意,精神抖擞,激动不已,当下就决定立刻回村儿,试验下自己的神通能力,再认真想想如何凭借着这点儿神通发财致富。 刚刚走到庙门口,许正阳又想到手里攥着这块儿玉石总不是回事儿,让有心人看见,岂不是会起了歹意么?于是便对那玉石说道:“哎,别在外面露着了,还躲回到我身体里吧。” 玉石一闪,顷刻间消失不见,让许正阳甚至有些担心该不会是丢了吧? 赶紧心念一动,让玉石再次出现。 哟呵,还挺好使啊!许正阳乐滋滋的放下心来,意念一动收回玉石,满足的点了点头。继而扭头走回到神阶前,用打火机在神像上使劲儿的划出了一行小字: 花乡双河村土地神到此一游,功曹大人看到了,记得到花乡双河村土地神庙看看我。 精神抖擞兴高采烈的从土地庙中走出,许正阳推着自行车便出了老年人活动中心,准备打道回府。 骑着自行车往辛庄村外驶去,快到村口的时候,许正阳皱了皱眉,心想:稳住,一定要稳住,要做个平常人,不能让人看出异常来。 平日里自己可是不换完小米,不到天黑坚决不回家的,如果今天就这么回去了,父母也会有疑心的,况且……做了一年多的小生意,许正阳的性子早已变得习惯精打细算,大老远出来了,不换完小米回去的话,岂不是有些可惜了么? 再说了,自己这点儿神通能不能发财致富还不一定呢,所以还是现实点儿好。 钱,挣到手里才是最现实的。 所以许正阳急忙下来,掉头,推着自行车在烈日下沿着大街小巷转悠起来,一边儿很有精神的叫卖着:“换小米儿咯……” 日头依然很是毒辣,树梢上知了们疯狂的嘶鸣着。 串了半个村子,也没人出来换小米儿,想来村民们都还在电扇或者空调下躲避着酷暑,午休着。 一路叫卖着到了村北,路过一家门前时,就听得院内有人喊道:“喂,换小米儿的,你他娘的能不能别叫唤了?操!” 卷一 土地 006章 透视眼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喜欢无事生非的人,尤其是年轻人,看多了《古惑仔》一类黑帮电影,总想着没事儿找茬,打打架欺负欺负人,也许村痞们还想着从那些走街串巷叫卖着做小生意的人身上,讹诈点儿保护费…… 纯粹是荷尔蒙分泌过盛,心理冲动有了毛病。 比如现在骂许正阳的这个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模样,剃了个板寸,穿着大裤衩光着脊梁,胳膊上还纹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满面红光双眼迷离晃晃悠悠,一看就是喝多了。 许正阳听着那年轻人骂他,皱皱眉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叹口气,便没有理会那年轻人,推着自行车径直往远处走去,心想估计是自己的叫卖声吵着人家喝酒了,因为院内屋子里还传来吆五喝六的划拳声。 年轻人见许正阳没有理会他,顿觉不爽,酒精上头的他认为这个换小米的听了自己的喝骂声,应该立刻赔个笑脸,点头答应不再叫卖,然后道个歉灰溜溜离去。 所以年轻人几步冲到街上,喝道:“哎,换小米儿的,给我站住!” 许正阳停下,扭头疑惑的问道:“有事儿?” “你哪儿的?” “双河村的。”许正阳强笑着答道。 年轻人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他娘的这时候在街上瞎叫唤啥?今儿我给你提个醒,以后别让我在辛庄村看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兄弟,这话怎么说的?呵呵。”许正阳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懒得再理会这醉酒的年轻人,心想等他酒醒之后,估计也不会把自己的醉话当回事儿了,所以许正阳没有再说什么,扭头推着自行车要走。 “喂,你狗日的听见没有?” 所谓找茬,无事生非,就是这样,不依不饶,而且蛮不讲理。 许正阳心里上火,可终究不愿意惹事,停下来扭头平静的说道:“兄弟,喝多了吧?赶紧回去,屋里还有人等着你喝酒呢,跟哥这儿较什么劲啊?” “滚你妈的蛋,你当谁哥呢?操!”年轻人仗着酒劲儿,从墙根儿下拎起一块儿砖头砸了过来。 许正阳扭头躲过,心头火起,差点儿没忍住要抄起秤杆上前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醉鬼打个满脸开花。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己总是要经常来这里做生意的,惹了村痞,不好,经不住人家三天两头给你下绊子找茬不是? 年轻人似乎看出来许正阳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凶光,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冲过来和许正阳厮打,而是扭头冲院里喊道:“哎,强哥,彪子……有人不服,出来练练,他妈的在咱们家门口跟我叫板呢!” “我操,谁这么横啊!”院里立刻传来了回应。 很快,四五个喝的满脸通红的年轻人从院门里跑了出来,有两个手里还拎着酒瓶子,气势汹汹,极其兴奋,好像巴不得打一场架过过瘾似的。 “良子!谁找茬?谁啊?”领头一个看起来和许正阳年龄差不多的哥们儿晃着膀子瞪着眼问道。 “强哥,就这孙子,换小米儿的!”叫良子的年轻人指着许正阳骂道。 大概是觉得有了帮手把握足了吧,良子一边儿骂着一边儿往许正阳跟前儿走来,而他身后,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走了过来。 “唉……”许正阳无奈的摇了摇头,今儿个怎么这么晦气? 年龄和许正阳差不多的那位强哥醉眼迷离的走了两步,待看清许正阳的时候猛然怔住,瞪大眼瞅了瞅许正阳,酒劲儿顷刻间醒了一大半,抬手一巴掌打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良子后脑勺上,骂道:“操,你娘的,瞎眼了?” 良子被强哥一巴掌打了个趔趄,诧异的看着强哥,说道:“强哥,你这是咋了?” “瞎了你的狗眼,活腻了是不?”强哥怒骂一声,然后指着许正阳说道:“这是阳哥,你个狗日的,给我记住了!”骂完良子,强哥几步走到许正阳跟前儿,陪着笑脸说道:“阳哥,这狗日的不认得你,竟他妈胡闹,你别生气,呵呵。” “没事儿。”许正阳摇了摇头,“以后认识了就行,我这儿还忙着呢,强子,你们回去接着喝吧。”说着话,许正阳推着自行车就要走。 “哎别啊,阳哥。”强子赶紧拉住自行车后架,嘿嘿笑着说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阳哥你也进去喝两杯!瞧这大热天儿的,得得,别忙活了,我们几个把你剩下的小米儿换了不就行么?走走……” 强子不由分说,就往回拉自行车。 许正阳皱眉说道:“不了,我还有事儿。” “哦,好好。”强子见许正阳皱起了眉头,赶紧松手,尴尬讪笑道:“那你忙着阳哥,以后来辛庄村儿有不开眼的招惹你,跟我打个招呼。” “嗯,那我先谢谢了。”许正阳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扭头推着自行车往远处走去。 除了强子之外,其他几个年轻人都傻愣愣的看着许正阳离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强哥,他谁啊?”叫良子的年轻人不服气的问道。 强子扭头又一巴掌扇在了良子的头上,骂道:“他是双河村的许正阳,以后把你的狗眼睁大了,别惹他!” “许正阳怎么啦?他很牛逼啊?”另一个年轻人似乎也很不服,嘟嘟囔囔的问道。 “操,听说过陈朝江不?”强子歪着脑袋瞪着眼问道。 几个年轻人一怔,随即都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了久仰钦慕的目光。 强子叹了口气,说道:“陈朝江没进去的时候,就是许正阳的兄弟,他们那伙人,都听许正阳的。”一边儿说着,强子一边儿指着远去的许正阳,那个并不算高大而且还有些瘦削的身影。 叫卖声再次传来:“换小米儿咯……” 于是几个年轻人都傻眼了,愣住了。 叫良子的年轻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天气太热出的汗。 强子挥了挥手,扭头回了院子。对于他和他的那些朋友来说,许正阳那一伙人……尤其是陈朝江,那个瘦瘦的,白白净净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人,简直就是他们的梦魇。 当然,此时的许正阳可没心思去回想以前的事儿,他正在郁闷着今儿个晦气,是不是现在就回家去? 前两年许正阳的母亲患了一场重病,使得原本就拮据的家里背上了四万块钱的债务;紧接着,在一次斗殴事件后,哥们儿陈朝江和刘宾被判刑,他们几个被拘留半个月,每人处罚金三千元;去年,许正阳妹妹考上了大学,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的拮据。看着父母愁白了头,妹妹哭哭啼啼的说自己不去上学了,结果被父母狠狠的训斥一顿,说是家里砸锅卖铁也得让她上学。 那天,许正阳就好像一夜间突然长大了,成熟了。再也不想惹是生非,幼稚愚蠢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而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挣钱,帮助家里还清债务,然后挣更多的钱脱贫致富,让爹娘不再整日里担忧他,让妹妹能踏踏实实上学,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 闲话不提,话说许正阳碰上这么一件郁闷人的事儿,今天的生意又做的不顺,干脆蹬上自行车回家去。却不曾想出了辛庄村后,在107国道上,被路旁一个门市里出来的中年妇女叫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竟是用现钱买走了许正阳剩下的五十斤小米。 这让许正阳的心情为之大好,随即蹬着自行车赶到收粮店,兴冲冲的将之前换来的玉米卖掉之后,买了瓶啤酒喝着往回赶去。 路过朱各庄的时候,许正阳忽然想起已经到了属于花乡的地界,于是乎便好奇且兴奋的尝试着运用下神通能力,看是否如同玉石上所示,目光可以穿墙透壁入地三尺。他在村中间停下来,往地上看去,意念一动,目光果然入地三尺,看到了土路面下的那些烂砖头还有些塑料袋子垃圾什么的……许正阳兴奋不已,骑上自行车就往回赶,打定主意回到家之后,立刻就出门儿溜达着到处闲逛巡视一番,指不定在哪儿就能看到地底下埋着什么宝贝,那岂不是要发财么? 到了朱各庄村东口,许正阳又停下车子来,往那处两层小楼里看去,寻思着这家有钱,试试能否看到他们家把钱放在哪儿,有多少钱……倒不是许正阳想要入室行窃,而是纯粹激动兴奋之下,好奇心大作。 意念一动,目光所及,果然穿透了墙壁,竟然直入二楼,看到了二楼靠东边儿的卧室内。 这一看不要紧,许正阳当即愣住,只觉口干舌燥,热血沸腾,下身裤衩内某物瞬间膨胀坚挺。 原来,屋内竟然有一对儿年轻的夫妇正在行那不易为人知的激烈运动。 只见席梦思床上两条光溜溜的肉体正纠缠在一起,耳鬓厮磨,神态迷离,汗流浃背……下一刻竟然拥抱着从床上下来,二人呈站立的姿势贴着墙壁激烈战斗。突然间,二人一阵颤抖之后,剧烈的动作停了下来,相拥着蹭到床边儿,躺倒在了印着粉红莲花的凉席上,温温柔柔情意绵绵的说笑起来。 许正阳舔了舔嘴唇儿回过神儿来,低头发现自己裤衩上支起的小帐篷,不禁有些无奈的苦笑,自己都二十一了,依然处男一个……唉,赶紧挣钱,娶个媳妇儿,也省得经常半夜梦醒,裤衩子里粘粘糊糊。 欣赏了一番现场直播的动作片,许正阳蹬上自行车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离开朱各庄。 有了这等本领,那以后…… 许正阳立刻打消掉心头那龌龊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考虑去哪里探查一番,能够发现宝贝,然后卖掉赚钱! 卷一 土地 007章 发财 明月如钩,繁星点点,银河横贯长空。 蛙鸣阵阵,微风徐徐吹来湿润的水气和清清的草香气息,闻之沁人心脾。滏河流水潺潺,倒影着月影悠悠荡荡,如真似幻。 许正阳穿着裤衩,光着膀子,右手拎着一把铁锹,左手拿着手电筒,来到了村东的石桥桥头上。 这几日来,许正阳每天依然忙乎着换小米的生意赚钱,但是在闲暇时,无时不刻都在专注着地下面是否埋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当然,偶尔还会恶作剧的做出些偷窥的事情,目标当然是那些年轻的小两口儿们,不过却并没有很运气的看到像上次在朱各庄所欣赏到的动人情节。 毕竟那种事儿多半都在晚上发生,而许正阳可没有为了偷窥此类事件而大半夜行动的恶癖。 年轻人嘛,完全可以理解地,是吧? 今天下午去稻田里上化肥回来,路过滏河的时候,许正阳下意识的往桥下看了几眼,却发现桥头西侧干凅了的第一孔桥洞下,竟然埋藏着一个木制的盒子。虽然因为深度和盒子阻挡的缘故,看不到盒子内放有什么物事,不过许正阳觉得那里面肯定有好东西,且不说是不是什么宝贝,单看那精致雕花的木盒,就值得挖出来。如果木盒子本身是什么文物的话,那就值钱了啊! 起码,值得一试。 所以许正阳来了,要挖出来这个木盒子,企图一夜暴富。 他倒是不急,慢慢吞吞的抽了支烟后,下了河堤,来到了第一孔桥下。 因为近年来滏河水量减少,河道变窄的缘故,石桥边儿上的两孔早已干凅,下面的淤泥上也被村民们倾倒了一堆堆的垃圾,加上水草疯长,桥孔下松软湿滑,臭气熏天。 许正阳拿着手电筒再次确认了位置之后,将手电筒卡在桥洞内一处砖缝里,呸呸的往两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开挖! 用铁锹扫清了上层的垃圾和水草之后,再往下看,盒子就在淤泥下半米多深的地方埋藏着。淤泥挖起来不费劲,三下五除二,淤泥被挖去,盒子露了出来,上面沾满了肮脏不堪的淤泥。 许正阳有些激动的将铁锹扔到坑上面,然后双手从淤泥中拔出来木盒子,兴冲冲的爬上去,抄起手电筒来到河边就着河水把盒子洗干净。 木盒也就七八公分厚,长一尺,宽半尺,月光下,木盒因为刚刚被水洗过的缘故,泛着幽暗的水光,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牡丹花纹,异常美丽,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作而成。 许正阳翻来掉去的欣赏了几眼,然后拉开环扣上的铁销,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的空间不大,似乎是用一整块儿木头在中间挖出了一个凹槽似的,因为浸了水的缘故,湿漉漉黏糊糊的;凹槽间并排放着两根儿金黄色的金属条…… 许正阳立刻意识到这八成是金条,不禁激动起来,赶紧拿出一根儿来仔细瞅了瞅,却不知道如何判断这种金属物到底是不是金子。 激动、疑惑了半晌之后,许正阳小心翼翼的将金条放回到盒子中,盖上,然后脱下背心儿卷住盒子,拿着手电筒钻到桥孔下拎出铁锹,爬上河堤,点上支烟抽着,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村子里赶去。 …… 滏河市贸易南大街“尊享金银回收店”内,许正阳看似表情平静的坐在一张精致的玻璃圆桌前,小口的喝着冰水,实则内心里着实有些紧张。 漂亮的客服小姐坐在他的对面,脸上露着职业性笑脸,说道:“先生,您要出售的两根金条总重量是五百八十七克,目前我们的回收价每克为一百四十九元,您是否需要核实下金条重量?” “哦,不用了。”许正阳放下手里的杯子,微笑道。表情看似平静,而内心里已经激动的乐翻了天,乖乖,好几万块钱,发财啦! “那好,先生,请问您带购买发票了么?” “嗯?”许正阳疑惑的看向客服小姐,“什么购买发票?” 许正阳今天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短袖汗衫,磨得发白的迷彩裤,脚上穿一双白色的冒牌“双星”运动鞋,十几块钱一双那种。这身打扮对于他来说,算得上夏装里最穿的出来的一身了,平时在家或者出门儿做生意,都是大裤衩背心儿什么的,哪儿穿过长裤啊? 客服小姐眼神里很显然闪过了一丝鄙夷,这种土老帽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弄到了两根金条,兴许来路不正呢。只不过因为职业的缘故,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很礼貌的笑着说道:“那就是没有发票咯,呵呵,不要紧的,先生,如果您确定要卖的话,请您在这里签个字。”说着话,将一张出售凭据和一支碳素笔递了过来。 “钱还没给我呢,就让我签字?”许正阳皱眉道,手上更是紧紧的攥住了用红布包裹的两根金条。 客服小姐一愣,继而忍俊不禁的笑道:“哦,对不起,您稍等一下。”说罢便起身往里面走去,一边暗自在心里鄙夷着许正阳,土包子,我们“尊享金店”会昧了你这点儿金子?没出息劲儿吧!其实不能怪客服小姐,也是许正阳做的有点儿太小翼了,之前人家要拿着金条去测一下金质和份量时,许正阳还很是不放心的硬是要求跟着一起进去,好像生怕人家拿了他的金条不还给他似的。 看着客服小姐裹在浅灰色职业短裙下的翘臀和肉色丝袜紧束的修长美腿扭扭摆摆,长发飘飘,柔滑细腻的香肩晃动,许正阳的眼睛就有些发直,娶个这样的老婆回到家里,那该多美啊?想来……这次金条卖了之后,就可以还清家里的债务,另外,也够娶媳妇儿了吧? 不由得,许正阳又想到了在朱各庄那次偷窥到的激荡他心灵的一幕,实况啊,绝非黄色电影。 于是乎作为一名处男的许正阳,内心里自然而然有了代入感,幻想着那一幕中的男主角是他,而女主角是他的媳妇儿,他媳妇儿是……暂时以这名貌美如花的客服小姐为原型吧? 至于以前心头一直琢磨着等有了钱在市里开店的事儿,这时候倒是没工夫去想了。 正在许正阳很纯洁的意淫时,客服小姐已经微笑着拿着几沓钱走了出来,施施然坐到许正阳的对面,将钱放到了桌上,微笑道:“先生,请您点收。” “哦,好,好。”许正阳还真就拿起钱来一丝不苟的数了起来。 终于数完了有零有整的八万七千四百六十三块钱之后,许正阳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却一时间找不到纸张,只好在自己的手心儿上列出式子,认真的计算了一遍,数目正好,没错儿,许正阳松了口气。 客服小姐越发的鄙视许正阳,既然买卖已经成交,她也就收敛了一些笑容,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说道:“先生,钱您数好了,那么金条应该给我了吧?” “啊?哦,这不在桌上么?你拿走吧。”许正阳一指桌上用红包卷着的金条。 “请您签字。” “哦,好好。”许正阳嘿嘿笑着在出售凭据上签了字。 客服小姐撇了撇嘴,伸手拿起桌上的金条,便起身要送入内室的保险柜中,不曾想许正阳又说道:“等等,那个红布给我留下,我还用呢。” “……”客服小姐这次是真有点儿生气了,将金条取出,然后将破旧的红布扔在了桌子上,沉着脸往里面走去,懒得再理会许正阳。 其实要回那块儿破旧的红布,不是许正阳太小气抠门儿,而是他需要用那张红布把钱卷起来,将近九万块钱啊!裤兜里都装不下。许正阳也没理会客服小姐的脸色,他专注的用红布将一沓沓的钱卷起来,包扎紧了,然后撩起汗衫,将卷着钱的红布包裹塞到腰里,用腰带紧紧的缠住之后,这才放下汗衫挡住,克制着内心里的激动和兴奋,尽量保持着表情的平静走了出去。 许正阳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更别说身上揣这么多钱了。 所以骑着自行车往回赶的时候,他觉得比驮着二百斤的玉米都要吃力费劲!好像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突然冲过来抢了他的钱似的,他浑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往回赶,甚至一度产生了抛弃这辆自行车,然后打个出租车回去的想法。 但是他终于还是放弃这个想法,一来他舍不得花钱,二来……出租车司机也可能是坏人啊! 事实上许正阳完全没必要这么担心,因为就冲他的打扮,谁会想到他身上会揣着几万块钱?再看他的自行车,那破旧程度简直是……这么说吧,在不影响行驶和载物的情况下,可以卸掉的零件全没了,就连脚蹬子都只剩下了两根儿金属棍儿。看到他的人除了鄙夷和耻笑他的贫穷和落魄之外,谁会去想他是个暴发户? 也怪不得许正阳会如此小翼谨慎,没办法,穷怕了! 他再不是两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村痞混混,现实生活的压力和责任心使他不得不变的谨小慎微。 快晌午的时候,许正阳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安安全全抵达双河村,来到了家门前。 刚到家门口,就听得院子里母亲袁素琴有些生气的声音传来:“王家嫂子,我们家柔月还上着学呢!” “哎哟,上着学有啥要紧的?没事儿没事儿,现在国家政策都允许大学生结婚了呢,哦对,年纪还不够,今年才十九吧?那也不要紧,先把婚事儿定下来呗。” “以后再说吧,总得等孩子毕业了。”袁素琴的声音有些逐客的意思了。 只不过那位被称呼为王嫂的中年妇女就像是没听出来似的,继续说道:“行啦,正阳他娘,我知道你心里一时半会儿的绕不过弯儿来,不就是嫌浮生腿有点儿毛病么?可人家里有钱啊,再说了,你们家正阳也到结婚成家的时候了,家里有钱给孩子娶媳妇儿么?你要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啊,韩大山说了,单是聘礼人家就出三万块钱……” “不稀罕!”袁素琴的声音冷下来,用词也开始过激了。 “哟哟,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王嫂也生气了,冷声说道:“这门亲事你要是不乐意,你家男人也甭想在人家韩大山的厂子里上班了!” 袁素琴很显然对此有些忌惮,咬着牙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门外听着院里的谈话,许正阳心头的火气蹭的一下就蹿了上来,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沉着脸看着坐在树荫下小凳子上和母亲说话的王家婆娘,冷冷的说道:“滚!” 王大娘闻声转过头来,看到许正阳沉着脸将自行车靠在了西屋窗户下面,冷冷看着她,不禁心里有些惴惴,犹豫了一番便强露出笑颜,说道:“哟,阳子啊,今儿又出去做生意啦?回来的挺早,哎呀,我就常跟人说正阳这孩子就是勤快,又有出息……这两天还寻思着给你说个媳妇儿呢。” “滚!”许正阳眯缝起了眼。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王大娘脸上挂不住,气呼呼的说道:“我说你们家里人怎么都这样啊?我好心好意……”话没说完,她便赶紧住了嘴,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去,哦不,是跑着出去了。 因为她看到许正阳扭头走到西墙角拎起了扫把。 卷一 土地 008章 会好起来的 当许正阳掏出卖金条得来的钱,放在炕上时,袁素琴的双眼一瞬间睁得老大,甚至有一丝惧意。 她难以想像,自己这个儿子是从哪儿弄到这么多钱的。 该不会是这孩子去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了吧? 怨不得作为一个母亲,会如此不放心自己的儿子。一来是因为钱太多,她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怀疑自己在做梦;二来,就像是曾经丈夫很失望的对儿子评价:阳子没指望了,就他们那几个人,唉,监狱的大门,就给他们开着呢,指不定哪天就进去了。 似乎为了证实许能的话,之后陈朝江和刘宾,果然因为斗殴伤人致残,被判入狱,那次斗殴事件,也直接导致了许正阳几个人被拘留了半个月。 虽然许能两口子都很清楚,几个年轻人并非是无事生非蛮不讲理的人,更不是生性好斗的愣头青,惹事的次数也不多,仅仅几次斗殴事件中,除了哥们儿义气之外,究其原因,还真怨不得他们几个。 但是,仅有的几次斗殴事件,却是一次比一次轰动,震撼! 扯的远了。 嗯,话说许正阳兴奋的拽着母亲的手,把母亲从惊诧中唤回神儿来,告诉母亲咱们家有钱了,不用发愁了之后,袁素琴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她盯着儿子,满是担忧的问道:“正阳,这么多钱……你哪儿来的啊?” “嘿嘿。”许正阳一乐,故作谨慎的小声说道:“娘,我告诉您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啊,昨儿我去稻田撒肥料回来的时候,在滏河里洗了个澡,结果脚被硌着了,我闭着气潜下去一摸,结果您猜怎么着?我摸出来两根儿金条……” “啥?那你昨儿回来咋不说?” 许正阳挠挠头,解释道:“当时我也不敢肯定就是金条啊,就想着今天去市里一趟,到收金银的店里让人帮着看了下,确定是金子,我寻思着反正金子又不能当钱花,咱家正好缺钱,就干脆卖给人家了,八万七千多啊!” “哦,哦。”袁素琴有些激动的点着头,觉得真是老天开眼,时来运转啊,他们家竟然还能有这份好运气。 娘俩正兴奋的唠着怎样安排这些钱的时候,许能垂头丧气的下班回来了。 许能在村南的水泥制品厂上班,也就是之前那个王家老娘们儿说的韩大山家开的厂子。工资不高,一个月五百块钱,活儿还特重,不过好处是紧挨着村子,不用跑太远,家里活儿地里的活儿也都不耽误干。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上午一下班,韩大山把他叫到办公室里,然后给他结算了工资,说以后不用来上班了,至于原因,韩大山根本懒得说。 许能很气愤,可他是个老实人,怎么也发不出脾气来,只能垂头丧气郁闷的回家。 对于许能来说,这委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他不善言辞所以做不了小本生意,家里又有个身体不怎么好的老婆,也使得他不放心出远门儿打工上班,所以失去了在水泥制品厂的工作,他还真就不好找别的活儿了。 没了工作,上哪儿挣钱去?要知道,家里还欠着一屁股外债,压得他脊梁都挺不直了。 屋内娘俩正在兴高采烈的说着话呢,听着院外有动静,袁素琴就急忙把炕上摊着的那堆钱拿起来塞到炕边儿的柜子里,等看到是丈夫回来了,才笑着起身说道:“哎哟哟,这光顾着和正阳说话了,都忘了做饭,正阳,快给你爹倒碗水喝,我去做饭。” “哎。”许正阳答应一声,下炕一边儿倒水,一边儿喊着:“娘,您去买几瓶啤酒,买俩小菜儿回来吧。” “好,好,等着!”袁素琴在院外答应着。 许能有些愣神儿,孩儿他娘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往常儿子做生意回来买瓶啤酒喝,她都得让儿子给他爹留下半瓶呢,更别说买小菜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满心疑惑的许能又想起自己刚刚丢了工作的事儿,顿时有些发慌,连忙说道:“正阳,赶紧去叫你娘回来,别乱花钱,买啥啤酒啊菜啊的……” “没事儿,爹,您就别管了,今儿个高兴,咱们都喝点儿啤酒!”许正阳乐呵呵的说着,然后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他爹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抽着。 许能叹了口气,也没心情再说别的,心想喝就喝吧,少喝几瓶啤酒少吃俩菜,也省不出个万元户出来,所以他坐在炕边儿喝着水抽着烟,有些心不在焉的嘟哝道:“咱家可不比别人家,还是省着点儿花钱吧,唉……” 许正阳笑笑也没说别的,寻思着等娘回来了,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着菜喝着啤酒,再把自己卖金条得到好几万块钱的事儿说出来,让老爹好好的高兴高兴。 没一会儿功夫,袁素琴买回来三个凉菜和五瓶啤酒,往外间的小桌上摆开,便招呼儿子和丈夫出来喝酒,自己则去厨房蒸上米饭,这才回到桌上,满面红光的给儿子和丈夫一人打开一瓶啤酒后,自己也开了瓶啤酒,说是今天高兴,她也要喝酒。 许能更纳闷儿了,有什么事儿值得老婆这么高兴?心里疑惑,却也懒得问,一来是他不善言辞,二来心情不好,也就懒得理会自己婆娘和儿子今天的反常,只是皱着眉头小口的喝着啤酒,琢磨着自己以后再去哪儿找活干。 “他爹,你咋了这是?”袁素琴终于发现了许能有些不对劲儿,便出声问道。 “没啥。” “那你拉着张脸给谁看呐?本来今儿个有好事儿,寻思着跟你说说呢。”袁素琴不满的嘟哝道。 许正阳在旁边说道:“爹,是不是,是不是韩大山不让您在他厂里上班了?” “嗯?”许能抬头看着儿子,“你咋知道的?” 许正阳咧嘴一笑,他娘已经接口说道:“不去就不去了,离了他们厂咱日子还不过了啊?呸呸,韩大山家没一个好东西!” 许能一脸糊涂,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没让他疑惑多久,袁素琴便将今天王家婆娘来家里提亲的事儿说了出来,许能一听也是一肚子火,让自己正在上大学的闺女嫁给韩大山他们家那个瘸儿子?还是个丑八怪……可他是个老实人,除了唉声叹气,倒也说不出别的来。 许正阳看父亲难过,便等不及母亲说了,自己到里屋打开柜子,拿出两沓钱走出来,扔到桌子上说道:“爹,咱家现在不缺钱,您也别发愁了,不去他那儿上班了,往后,往后咱家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看到桌子上扔着的两沓钱,许能傻眼了,结结巴巴的问:“这,这哪儿来这么多钱?” “呵呵,还有很多呢,这才多少。”袁素琴高兴的说道:“他爹啊,咱家正阳走运,洗个澡都能捞着两根儿金条,他今天去市里卖金条,卖了八万七千多块钱呢。” “啥?”许能一口气儿没喘过来,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才缓过神儿,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终于说道:“不管咋说吧,也不能不上班,好吃懒做的话,金山银山也经不住光出不进,再说了,柔月那丫头还在上学,一年得七八千块钱,唉。” 听丈夫这么一说,袁素琴就沉默了,之前的喜悦感也随之流失大半。 许正阳见爹娘脸色都又沉了下来,便笑着说道:“爹,娘,别发愁,咱这不是有八九万块钱么,先还了欠别人家的钱,再留出点儿钱来给柔月这两年上学用,剩下的,嗯,能剩下三万多块钱了,我打算去滏河市开个杂粮门市,一个人总忙不过来,咱全家都过去忙活,不都有活儿干了么?” 听许正阳这么一说,许能愣了愣,便摇头说不行,万一赔了呢? 袁素琴却不这么认为,自从儿子开始走上正道,换小米儿挣钱,袁素琴就觉得自己的儿子最有出息了,尤其是听着街坊邻居羡慕的夸奖时,她越发的觉得儿子有出息,起码……比他那个没出息的爹要强百倍。 所以袁素琴立刻点头支持儿子,她认为儿子很有做生意的天赋,肯定能赚大钱。 “不行不行,你个妇道人家懂啥?别乱掺和,正阳还小,开门市可没那么简单……”许能坚决不同意。 袁素琴气道:“你懂的多,整天这个不敢那个害怕的,一辈子也没见你挣到啥钱来,要不是你没本事挣到钱,阳子现在也上大学了……”说到这里,袁素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许正阳却是一愣神儿,继而苦笑道:“爹,娘,你们都知道了啊?” 两口子就都低下了头,叹起了气。 当年许正阳中考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可是他明白家里的经济条件实在是供不起他继续上学,更何况还有个学习成绩一直优秀的妹妹。所以许正阳索性将录取通知书藏进自己的书柜中留作纪念,然后骗父母说自己没考上,弃学了。 当时他想的很简单,就算是自己不挣钱,起码不上学就等于给家里省下了钱不是? 屋子里一时沉闷了下来,许正阳见状,便笑着说道:“行啦行啦,爹,娘,说这些干啥,来来,咱们今天高兴些,往后啊,往后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我敢打赌,明年,明年咱们家就能翻盖房子,盖成两层,不,三层的小楼!” “竟说胡话。”许能训斥道。 袁素琴却满脸笑容的说道:“儿子,娘信你!不是想开门市吗?去吧,娘去你门市上上班,你爹他想去咱还不乐意呢,笨嘴笨舌的,到那儿帮不上忙,还不竟添乱么?” 一家三口就都笑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却传来了很讨人厌的声音:“许能大兄弟,在家不?哎呀呀,我就是这爱操心的命,整天就愿意给人张罗这个帮衬那个的,图啥啊?也落不下个好来……” 却是之前就来过家里一趟,被许正阳吓跑的王家那个老娘们儿。 一听她的声音,袁素琴便急忙收起了桌子上的钱,往里屋走去。 许正阳和他爹俩人都皱起了眉头。 说话间,王家婆娘已经进了屋,一看这饭桌上竟然摆着啤酒和小菜,有点儿小康家庭生活的意思,便笑道:“哟,小日子过的不错嘛,看来肯定是正阳这些日子没少挣钱……” “你有事儿啊?”许正阳厌恶的问道。 “正阳,咋说话呢?”许能训斥一句,便笑着招呼道:“王嫂,还没吃吧?坐下来一起吃点儿。” “不啦不啦。”嘴上客套着,王家婆娘一屁股坐到堂桌旁的椅子上,说道:“许能大兄弟,我听人说韩大山不让你去他们厂上班了是吧?唉,你说说,这水泥制品厂上班,多好的活儿啊?守家在地的不说,拖欠过谁家一分钱工资没?” “是是是。”许能点头承认。 王家婆娘见许能的态度,便笑道:“看看,还是兄弟你明事理,先前来家里跟弟妹叨咕叨咕你家柔月的亲事儿吧,还愣是嫌我多事儿,你说说,我这不是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么?我说……” “砰!”许正阳重重的将啤酒瓶放在了桌子上,咬着牙说道:“滚!” “哎你这孩子,你这……许能大兄弟,你可得好好管管,这要是不管,往后可就连媳妇儿都娶不上了,谁还敢嫁到你们家啊?”王家婆娘的话很明显就有点儿威胁的味道了,意思就是说小心以后有人给你们家许正阳说亲,我就去捣乱说坏话。 许能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话,低下头端起桌子上的碗喝起了啤酒,想来心里也窝了一股火。 许正阳拎着酒瓶子站了起来,眯缝着眼看着王家婆娘,嘴里挤出来一句话:“滚!以后再进我家说这事儿,我打断你儿子的腿!” 看着许正阳眯缝的眼神里透出的凶光,王家婆娘激灵灵打了个颤,觉得小腿肚子都有点儿转,她可知道许正阳这号人真敢说到做到,于是急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觉得失了颜面,回头恶狠狠的说道:“我可惹不起你们,可人家韩大山那儿,你们要是不答应,哼……” 话没说完,看着许正阳走了过来,王家婆娘便急忙忙逃走了。 卷一 土地 009章 婆娘威武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绝对是有一定道理的。 人的勤奋,往往是生活条件和现实的压力所迫; 同理,人的惰性,也多半是因为优越的生活条件和轻松的生活状况孕育而生。 如果换一个人是许正阳,当他凭借着那点儿所谓的神通能力,得到了两根金条,然后卖掉获得了八九万块钱的巨额资金后,那他对于换小米挣钱的勤奋劲儿,肯定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退。 既然能轻轻松松赚取几万块钱,何苦去辛辛苦苦每天赚那二三十块?十年还挣不到十万呢,有那个换小米的功夫,倒不如在全乡四处溜达,寻找着埋藏在地低下的宝贝,哪怕是两年找到一根金条,也比这样辛苦的换小米划算不是? 这笔账,再糊涂的人也能算得清楚。 但是,我们的主人公许正阳恰恰不是此类人,大概是受到那位被红色精神思想完全熏陶至今的父亲所影响吧,抑或是他先知先觉,心理成熟比较早的缘故。 许正阳深思熟虑之后,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他认为绝对不能走左倾盲动主义路线,更不能坐享其成,贪恋这点儿富贵钱财。 他算了笔细账:还清了家中债务之后,卖金条的钱还剩下四万余元;妹妹许柔月,还得再上三年的大学,至少需要两万块钱;而他自己,今年二十一岁,到谈婚成家的年龄了,老旧的房子需要翻盖一新,再加上订婚结婚,需要至少六万;好吧,暂且把订婚结婚的终生大事放一边儿,抱着先立业后成家的思想,但是房子还是要翻盖的,毕竟自己不用,也得考虑父母住的舒服不是? 算来算去,最少家里也得准备好六万块钱。 如果能天天捡到金条或者宝贝的话,几万块钱自然不是什么大数,问题是许正阳心里很清楚,即便是自己有一点点土地神的神通能力,想要捡宝,也需要绝对的运气成分参与其中,不然的话,为什么寻摸了好几天,才碰上两根金条呢?况且,这点儿神通也仅仅限于一乡之地。 想要凭此发财致富,实在是不牢靠。 而父亲又刚刚丢掉了在水泥制品厂的工作,家中经济条件钱景堪忧啊! 至于之前所说去滏河市投资开店的计划……有鉴于家中的经济条件不够宽裕,还有许正阳一年多来做小本生意培养出的精打细算小心谨慎心性,觉得还是不能打无把握之仗,不要走左倾盲动主义路线,万一赔了呢?当然,开店的梦想依然存在,前提是必须保证家里的存折上除却妹妹上学的钱,再有翻盖新房用的四万块钱。 之后,再有挣到的钱积累够了两万块钱,才可以拿去投资。 按照目前的平均收入,要实现这个梦想,貌似很遥远。 不过这并不会让许正阳泄气,他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他觉得只要有希望,只要奔着那个目标去努力,终会成功的;况且,自己不是还有点儿小小的神通能力么?指不定哪天好运来袭,自己又捡到几块儿金疙瘩呢。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所以,许正阳依旧操持着他的换小米大业,努力挣钱,毫不懈怠。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过去了。 老实巴交到只会在家里呵斥猛揍教育儿子的许能同志,没有找到工作,就连村里的几个建筑队,也因为人员足够了的缘故,想当小工他都进不去。 于是,大山水泥制品厂的老板韩大山,再次托人去许能家说亲。他认为一个多星期时间过去,许能也没找到别的工作,家里条件又差,两口子现在应该想明白了,后悔了。鉴于上次的媒人王家婆娘与许能家人产生了很直接的矛盾冲突,所以这次韩大山没有让王家那个婆娘去说媒,而是换村西头的刘寡妇去说媒。 刘寡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仗着韩大山家有钱有势,而且许诺事成之后给她五百块钱,所以刘寡妇去许能家之后,那话里话外也是恩威兼施,打定主意要做成了这件媒事。 没曾想,许能人老实,可性子倔,再加上袁素琴那个婆娘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愣是将刘寡妇轰出了家门。袁素琴更是追到大街上骂:“活该你当寡妇,缺德缺到家了,想让俺闺女嫁个路不平?你当初就该嫁个缺胳膊少腿儿的男人,嫁了个囫囵的主儿,还是早早的死了,让你守活寡,这就叫活该啊你!现在给那些开厂子有钱的人当狗使,瞎叫唤啥子?给你钱混野汉子了是吧?” 刘寡妇根本不是对手,况且理亏在先,所以灰溜溜逃走。 眼见着围观的街坊邻居多了起来,袁素琴越发斗志昂扬,不依不饶的指桑骂槐道:“别觉得自己家有点儿钱,就了不起了,不跟你家做亲家,就不让人在你厂子里上班啦,谁离开了谁还不能过日子啦?你们家再有钱,管个屁用啊,二儿子还不照样是个路不平,为啥?缺德事儿做多了呗,有能耐花钱把脚底下的路都给垫平咯……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自己生个闺女嫁儿子吧!做人好点儿,积点儿德,兴许老天开眼让那个路不平娶上个媳妇儿,要不然,一辈子也娶不上媳妇儿!老大倒是娶上媳妇儿了,给你们家生了个孙子,可咋样?听说这两天撞鬼,天天儿晚上哭闹,为啥啊?缺德了,这人啊,不能做亏心事儿,要不家里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许能眼见着老婆越骂越带劲,赶紧拉扯着往回劝。 那边儿韩大山家的人起初还不好意思出来,可听着刺耳的叫骂声,越来越上火,他们家大儿子韩奎生终于怒气冲冲的跑出来,拎着棒子要打袁素琴,被自己的媳妇儿怀秀硬生生拉回了家。 其实吧,韩奎生回家的原因,估计还是因为他远远的看到了许正阳骑着自行车换小米回来了,所以赶紧趁着媳妇儿劝他拉他,就坡下驴,回家去了。 许正阳大老远就看见自家巷子口围满了人,又听着母亲在那里破口大骂着:“哟哟,吓唬谁呐?有种就来打你祖奶奶我啊,要是不敢打你们家就全是王八养的……”许正阳当即火气蹿顶,姥姥!听着意思有人想打俺娘?疯啦! “娘,咋啦?”许正阳冲进人群,将破旧的自行车稳稳的靠在墙边儿,扶住气喘吁吁的母亲,表情平静的问道:“谁要打你了?”说着话,许正阳抬起头来,眯着眼不见一丝怒火的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 围观的街坊们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生怕许正阳误会。 大家都知道,咬人的狗不叫唤,而许正阳这小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阴狠人物,都知道他打架斗殴的时候,从来不会大喊大叫给自己助威,就像是村支书周庆国家的那条大黑狗,从来不叫唤,但是咬人却最多,三条狼狗都打不过它一个,下口又快又狠又准。 许能知道儿子的脾气,生怕事情闹大了,于是赶紧拉扯着娘俩往家里走,一边儿劝道:“算了算了,回家再说,没人打咱。” 袁素琴骂的也累了,气呼呼的冲着那边儿又骂了几句,啐了几口唾沫后,便回了家。 许正阳表情阴沉的扫了一圈儿众人,见到街坊邻居们开始散开,他也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去,心里还琢磨着谁把母亲惹得发这么大火气? 回到家从父母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之后,许正阳生气之余,也不禁有些乐呵,想来这次老娘耍的威风,等于是足足的打了韩大山家的脸,以后……韩大山家的人,应该不会再找人来提亲,再说了,就算是找人,谁还敢替他们来说呢? 本来事情到此,算是了却了吧? 没曾想第二天,就有一股流言蜚语在村子里传开了,说是许能家并不是不愿意和韩大山家结亲,而是当初许能两口子管人家韩大山家要五万块钱订亲,而且还得去市里给买套房子,才肯把闺女嫁过去,至于为什么要这么高的条件,流言中说是袁素琴说了,她闺女许柔月,那可是华清大学的本科生,在咱村里数数,不说名校也不说本科生了,大学专科的都不超过五个,值这个数。韩大山家本来寻思着儿子腿有毛病,多花点儿钱就多花点钱儿吧,认了,没曾想后来袁素琴又提条件啦,说是自己儿子还没结婚成家呢,家里房子也旧了得翻盖新房,这不行,得让他们家占厂子里四成的股份。 这就过分了啊! 结果人家韩大山家不愿意,许能家就翻脸不认人了。 传来传去,好像韩大山家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这还不算,更有甚者,传言说许能家的闺女许柔月,放暑假都不回家,不是为了在京城当家教挣钱,而是被有钱人给包养了…… 村子不大,这些谣言足以在一天时间里传的家喻户晓。 不用问,肯定是王家婆娘、刘寡妇,结合韩大山家的人,一起造出来的谣言了。 可是明明知道是谁干的,许能一家三口却无可奈何,因为没人会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些,再说了,总不能没凭没据的就去找人报仇血恨不是? 年轻的许正阳更是火气冲顶,恨不得将散播流言的人碎尸万段。但是他没有冲动,依然保持了很可怕的冷静。就连曹刚川听说了这些留言,找到他说帮他一块儿去教训韩大山儿子泄愤的时候,许正阳都摇头拒绝。他已经不是那个爱冲动,崇尚暴力解决问题的少年了,而且他很清楚,靠武力解决问题,最终只能是两败俱伤,平白给派出所罚款的机会而已。 而他们家现在最发怵的就是被罚款,经济条件拮据啊! 但是这并不等于许正阳认了忍了,不报复不泄愤了。 他在想另一个法子,寻思着晚上去韩大山家院墙外面转转看看,是否真的有什么鬼东西在他家捣乱。 村里传言,韩奎生六岁的儿子,三天来每日晚上哭闹,说是见鬼了。 不知道是真是假。 卷一 土地 010章 借鬼唬人 人常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许正阳深以为然,他觉得韩大山家不招鬼,那才叫邪门儿呢。这孙子当初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村里乃至全乡有名的地痞流氓,仗着身高马大就喜欢欺负人折腾人。后来和朋友合伙开了个水泥制品厂,发现利润颇大之后,就强硬的逼走了合伙人,自己独揽下来。 目前的双河村里,除却那在外经商常年不回家的几户人家之外,韩大山绝对算是村里的首富。 凭着家里有钱有人,还有当年留下的凶名,村里无人敢惹。 哦不,是大部分人不敢惹。少部分人,嗯,就是许正阳他们这一伙年轻人,倒是一点儿都不害怕韩大山,不过也不会去无事生非找韩大山的麻烦去,谁心里多少也有些忌讳的,人家有钱有势啊。当年陈朝江暴打了韩大山的大儿子韩奎生,韩姓家族全体人员出动,冲到陈朝江家门口,扬言要抄了陈朝江的家。当时把陈朝江的父母亲吓得钻在屋子里不敢动弹,而陈朝江独身一人,拎着把菜刀站在院门外,黑衣黑裤,面白似雪,极其平静的叼着烟让开门口,说:“院门我让开了,谁有种谁就往家里进,进一个我砍一个……” 韩大山吼骂道:“小兔崽子吓唬爷爷呢,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陈朝江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回道:“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是今天你不弄死我,回头我这点儿斤两弄死你儿子没问题。” 其实说起来,韩大山好歹当年那也是有名的凶悍人物,岂会被这种威胁所吓倒? 换做任何一个地痞混混,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认怂的。但是那次,韩大山确实怂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朝江那个年轻人有些发灰,有些空空,没有一丝烟火气的眼神,韩大山就怕了。 所以当陈朝江的父亲出来说好话告饶时,韩大山立刻就坡下驴,说了几句争面子的狠话,灰溜溜带着全家人走了。 而后来许正阳、陈朝江一伙人所参与的几次斗殴事件,更是让韩大山庆幸当初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不然的话,跟陈朝江这样的年轻人较上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而韩大山的两个儿子,更是对许正阳他们一伙人畏惧如虎。 当然,这并不会让韩大山害怕许正阳。 而许正阳,自然也不会害怕韩大山、从那次陈朝江与韩大山家里的冲突,许正阳就很清楚的认识到,韩大山老了,有了家室的牵绊,绝对不敢如他们这些毫无压力的年轻人那般无所顾忌的冲动。而他的俩儿子更不用说了,仗着家里有钱欺负老实人还行……若是碰上硬茬子,那就是典型的怂货。 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穿鞋的,害怕光脚的。” 扯得又远了。 嗯,话说村中传言说韩大山的孙子这几日每晚见鬼哭闹的时候,许正阳就想着八成是真遇到鬼了。虽然如今的村民们没人会相信鬼啊神啊的这种东西,可许正阳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亲眼见过赵老光的鬼魂,还帮着鬼魂带话给家里,而且……他自己就是当地的土地神。 有关自己妹妹许柔月与韩大山家的亲事所起的谣言在村里传开的那天晚上,许正阳没有早早的睡去,而是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等待着午夜的来临。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许正阳有些郁闷,他可不想为了去找那只仅仅是有可能存在的鬼,而大半夜的出去淋雨。 好在是,雷阵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就停了。 夜空中乌云散去,露出漫天繁星,皎洁的半月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洒下遍地银芒。 父母早已睡去,许正阳穿着大裤衩,蹬上布鞋,轻手轻脚的出屋,打开院门,往街上走去。 雨过天晴后的夜晚,空气中凉爽潮湿,清风徐徐,让人感受到夏日里难得的沁凉舒适。 黑灰渣铺就的大街上并不泥泞,倒是存了些水,走过时不免溅起水珠,湿了小腿,凉丝丝的,也不惹人生厌。 夏日里难得的凉爽,气温适宜,村民们早早的歇息了,村里安安静静的。 韩大山的家比一般户要大的多,足有三块房基地的面积,盖起了一栋三层的楼房,还剩余一个大院子;水泥涂抹的院墙四米多高,墙头上铺着红瓦,院门也整得像是古时候的门楼似的,气派堂皇。这处宅子坐北朝南,院门朝东,宅院前后南北有巷,左右东西临街,没有和任何人家的房屋相靠。 许正阳在韩大山家外面绕着转悠了两圈之后,却没有遇到什么鬼物。 他心想莫不是鬼已入屋,抑或是还没来,或者……压根儿就没有鬼? 该不会是那鬼已经入了阴曹地府吧?许正阳记得赵老光的鬼魂说过,人死后,鬼魂在人世间逗留的时间只有七日。 许正阳点上支烟,站在韩大山家门口正琢磨着呢,忽然发现由南面隐隐约约的有个人影飘了过来,速度极快,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诡异飘忽。许正阳一乐,好家伙,来了!此时的他一点儿都不畏惧鬼魂这种东西,好歹自己也是一“神”啊,应该是鬼魂惧怕他才对。 果然,那人影飘飘忽忽的到了距离韩大山家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许正阳,似乎有些恐惧般的瑟瑟发抖,却也没有掉头就跑。 许正阳冲那鬼魂招招手,轻声唤道:“哎,别害怕,过来,过来。” 那鬼魂猛的往后退了几米远,犹豫一番后,终于还是缓缓的飘了过来,到距离许正阳还有四五米的地方后,停住,然后缓缓的跪下,浑身颤抖个不停,却不敢说话。 “哎,是你天天来吓唬韩大山的孙子么?”许正阳问道。 那鬼魂又是一颤,似乎非常害怕,连着磕了几个头之后,才满是委屈的说道:“土地神您息怒,不是我要吓唬韩大山的孙子,实在是气不过啊,我倒是想吓唬韩大山,可他们看不到我……” “你和韩大山有仇?” “没有没有……”鬼魂连连摇头。 “没仇你吓唬他们家人干吗?” 鬼魂听许正阳的语气里有些质问的意思了,吓得往后飘了两米,不甘心的说道:“韩大山以前开厂子的时候,借过我一万块钱,到现在都不还……我这一死,家里的老婆孩子更不敢跟他要了,所以,所以,我想吓唬吓唬他们家那个孩子,希望韩大山能害怕了,想起来借过我的钱,赶紧还给我。” 许正阳挠了挠头,问道:“你早干嘛不管他要?再说了,他不给就告他啊!” “我不敢惹他,还有,还有当年关系还不错,没好意思让他打欠条……” “靠!”许正阳骂了一句,随后一想若是自己遇上哥们儿借钱,恐怕也不好意思要人打欠条吧?当然了,他自信哥们几个里面还真没韩大山这种人。嗯,谈这些也没用,想到这里,许正阳点头说道:“你哪儿人啊?” “王家村的,小人叫王柱。”鬼魂老实的回答道。 “哦。”许正阳坐到门口的石台上,抽着烟说道:“你这么吓唬一个小孩子也不是回事儿啊,小孩子和你又没仇恨,再说了,韩大山也不信有鬼,而且,他做的缺德事儿多了,能想起来还欠着你的钱没还,所以你的鬼魂来找他麻烦了吗?” 鬼魂为难的说道:“他,他应该知道我死了。” “也是……”许正阳摇摇头,说道:“还是不行,这样,你也别吓唬那小孩子了,我给你权利,韩大山两口子都能看见你,嗯,去吓唬他们。”这话刚一说完,许正阳就觉得一阵眼花,旋即恢复如常,那一瞬间甚至有点儿虚脱的感觉。 “真的?”那鬼魂猛的抬起头来,激动的说道:“谢谢土地神,谢谢您老了……” 许正阳心想着难道这还得消耗神力?撇着嘴摆手说道:“不用谢我,不过我得提醒你,你一个鬼魂又不能实质性的伤人,再者韩大山不一定就会真的怕鬼了,你跟他说,人在做,天在看,村外的土地神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你这次能找他麻烦,就是土地神同意了的,敢不还钱,敢以后继续做坏事儿,那么他全家都会遭灾的。” “是是是,我谢谢您了,谢谢您了。”鬼魂连忙点头答应,又开始磕头。 许正阳没有再说话,挥了挥手,示意鬼魂可以去韩大山的家里了。 叫做王柱的鬼魂见状,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待许正阳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才起身,向韩大山家里走去。 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并不能阻挡住鬼魂的进入,王柱的身影没入门内,消失不见。 许正阳走了没多远,扭头看看,见鬼魂已经不在街上,知晓那鬼魂已经进入了韩大山的家中,嘴角轻轻的翘了翘,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继而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就能给予鬼魂在人前显身的能力。 按照本土录中所述,土地神是有权限,赋予鬼魂在既定的人身前显形的。 所以许正阳才想到利用鬼魂,去吓唬韩大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管一个人胆子有多么大,平日里多么凶狠霸道,可遇到这种完全违背自然规律和现代科学的东西,恐怕没有人会不害怕的。许正阳胆子够大吧?虽然平日里不喜欢惹是生非,但是从内心里讲,除了亲生父母之外,他还真不害怕任何人。即便如此,当初在土地庙遇到前任土地神,他还是吓得想要立刻逃之夭夭。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让一个鬼魂去吓唬韩大山要账,自然是无法让许正阳完全发泄掉自己的怒火。这个不难理解,打个比方吧,路人甲被路人乙当着众人的面辱骂个不停,再痛打他一顿,然后捅了三刀……最后路人乙被警察抓走,判刑,可路人甲的仇恨能完全发泄么?结果肯定是不可能的。 既然要报复对方,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那么,就得让对方知道,你招惹了谁,你得后悔,而且你还得吃大亏! 而许正阳让王柱的鬼魂告知韩大山,人在做天在看,村外土地庙中的土地神记住你韩大山了,自然是要让韩大山在畏惧鬼魂的时候,更加畏惧土地神,而土地神……嗯,韩大山家里如果被一个鬼折腾的没完没了乱了套,惊恐害怕之余,肯定是要去土地庙烧香磕头请罪祈求。 只要他肯去,他信了,那就好办了。 许正阳算盘打得精细,不过现在他却有点儿不放心,万一所谓的土地神权限,不管用那可怎么办?毕竟他是第一次利用权限驱使鬼魂。所以许正阳琢磨了琢磨,扭头又走回到韩大山家的楼后面,站在楼下,意念一动,视线穿墙透壁,进入了韩大山家的楼内,挨个儿房子查看起来。 韩奎生的卧室里没开灯,但是许正阳还是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三个人:韩奎生,韩奎生媳妇儿怀秀,六岁的小韩新。 怀秀穿着一件薄薄的淡黄色小背心儿,下身就一件小小的白色内裤…… 许正阳目光怔了怔,急忙转移视线,往旁边的房间看去,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办正事儿要紧。” 看来王柱还算是不错,起码听话,没有再去吓唬那个小孩子。许正阳满意的点了点头,视线挨个儿房间查下去,终于在二楼靠东侧那间宽大的卧室里,发现了王柱的鬼影。是的,这间屋子是韩大山的卧室,此刻的韩大山只穿着一件大裤衩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打着呼噜,他媳妇儿侧着身也睡得正香呢。 王柱的鬼魂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够叫醒韩大山。 能显现身形又如何?对方在睡觉,如果不醒来,那不还是白扯么? 站在楼下的许正阳有些着急了,左思右想,干脆自己帮王柱一把,于是许正阳捡了块儿小土坷垃,然后转悠到楼房东侧的大街上,瞄准韩大山所在卧室的窗户掷了过去,“啪”的一声轻响…… 韩大山依然沉沉的睡着,而他媳妇儿却翻了个身儿,睁开了眼。 “啊!” 一声极度惊恐且响亮的尖叫声穿墙透壁,直插布满繁星的夜空,便是站在街上的许正阳都被那尖叫声给震得耳膜都有些麻了。 许正阳暗骂一声不好,这一声喊,还不得惊动四邻街坊么? 被邻居们看到自己站在人家楼外头,指不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许正阳急忙扭头匆匆往家里奔去。反正目的已经达到,而且从韩大山老婆的尖叫声中,也可以肯定,王柱的鬼魂,还真就在韩大山的家人面前,显形了! 奔跑中的许正阳,听到了身后韩大山的家里面,不断传来惊恐的叫喊声,怒骂声…… “奶奶的,这效果,也太强烈了点儿吧?” 作为一名在职土地神,许正阳心里很清楚,鬼物在人前显形,就怕你不信,只要你看到了信了,怕了……那它,就可以和你进行语言上的交流了。 卷一 土地 011章 神灵代言人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此言非虚,韩大山家里昨夜闹鬼的消息,在上午八点之前,已经让全村家喻户晓了。 有些和韩大山家里关系不错的人,吃过早饭就去了韩大山家,当然是想要看看传言是否属实,如果属实,也好去安慰安慰。 从韩大山家里走出来的人,纷纷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着话,脸上布满了惊恐之色。 很快,最新报道的流言继续在村中飞速传开。 据去过韩大山家里的人讲,韩大山老婆整个人就像是个傻子似的,坐在床头上不住的打着哆嗦,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造孽啊,不要碰我,俺还你钱……”等等话语;韩大山则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闷头抽烟,脸色很差;大儿子韩奎生和儿媳妇儿怀秀,则是满面担忧的在屋内不住的劝慰着;至于二儿子瘸了一条腿的韩浮生,则钻在自己的屋子里继续玩电脑,压根儿就没打算去看看他爹娘。 有村民去找着韩浮生让他去安慰安慰爹娘,可韩浮生却说:什么鬼啊怪啊的,迷信! 这小子昨天夜里出去玩儿,根本就没回家。 “哼,他们家就活该招鬼,吓死够娘养的韩大山才好呢。”许正阳母亲端着碗从街上听八卦回来后,幸灾乐祸的对丈夫和儿子讲述了一遍村中流言,然后又恨恨的咒骂着。 “你少在外面瞎咧咧,再怎么说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家出了这种脏事儿,也够倒霉的了,你可别在外面说风凉话啊。”许能埋怨着妻子。 “我没那么缺德。”袁素琴白了丈夫一眼,然后看着正在扒拉饭的儿子说道:“正阳,你今儿怎么不出去做生意啊?害我一大早给你煮了面条……” 许正阳咧嘴笑道:“睡过头了,哈哈,一会儿就出去,一会儿就出去。” “唉,要不歇一天吧,我瞅着今儿又是个大晴天,热。”袁素琴心疼的说道。 “不要紧,反正在外头热了就找个树荫地儿歇着。”许正阳吃完饭,抹了抹嘴儿,起身说道:“好啦,爹,娘,我出去了啊!” “嗯,在外头小心点儿,别惹事儿。”许能重复着每日里要叮嘱的话。 “吃你的饭吧!”袁素琴用筷子敲了敲丈夫的碗,“今儿个再去找找建筑队,万一他们那儿要用人呢,天天在家里坐着,还没老呢,就指望着让正阳养活咱们啊?” 许能讪笑着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许正阳挠着头笑着走了出去,把装了小米的袋子绑到自行车后架上,拿了秤杆、粮袋、水壶,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儿。 大街上,三三两两的村民们端着饭碗聚在一起嘀咕着村里的流言。 许正阳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悠悠闲闲的从大街上过去。站在街上的村民们都用一种若有深意的眼神儿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村民们都听说了,昨晚找到韩大山家里的那个鬼说:“人在做天在看,韩大山做的亏心事儿多了,村西土地庙里的神仙,都看不过眼了,所以才让那鬼能够在人前显身,把韩大山家的人都吓坏了。”据说,那个鬼魂,是王家村刚刚死了没几天的一个姓王的人,韩大山欠人家一万块钱,都十多年了,硬是不还,要赖账。 之所以村民们会关注到许正阳,着实是因为:前些日子土地神不是给许正阳托梦,让他捎信儿给赵老光家里人么? 这次那个鬼也是听了土地神的话才能出现在韩大山家人的面前。 鬼神这种已经在人们的意识中,消失了许久的迷信传说,再次以一种诡异莫测且恐怖的方式出现在现实生活当中,给人的感觉绝对震撼,具有强大的冲击力和威慑力。而土地神第一次让人知晓它的存在,是通过了许正阳。 所以,此次韩大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村民们心里自然而然的,把许正阳当成了目前在这个世界上,土地神唯一的代言人。有些多疑的人,甚至已经开始猜测,韩大山家和许正阳家,这两天可是有过冲突的。随即土地神就又驱使鬼魂去韩大山家里闹腾,世事如此巧合,岂能让人不怀疑,其中有某些猫腻么? 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村里的流言中,已经有了许正阳请土地神帮他报仇的版本。 对此,许正阳和他的家人懒得理会,即便是真有好奇者,且和许正阳家关系不错的村民前来试探着询问,许正阳也是一脸无辜的摇头否认,解释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土地神,上次托梦,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土地神连着两个晚上给我托过梦,后来就没找过我了。” 某大婶再问:“土地神给你托梦的时候,除了让你捎信儿,还说别的么?” 言下之意,自然是有没有套套近乎,交流下感情,交个朋友什么的。许正阳对此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没有没有……”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接着说道:“有些话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某大婶深以为然,若有所悟的点头,却也不敢再问下去,深恐知晓了天机,惹上苍神灵不满。 天黑之前,有关许正阳和土地神之间关系的流言在村中再次升级。这次不是许正阳请土地神帮忙报仇了,而是土地神看着许正阳家人受欺负受侮辱,就自作主张要为许正阳出这口恶气。据说,土地神在人世间,只有许正阳这么一个凡人朋友。 好家伙! 和神仙是朋友啊!千万不能招惹,招惹不起啊! 这种流言,自然也传到了王家婆娘和刘寡妇的耳朵中,两个人吓得不轻。吃过晚饭后,急忙托找着和许正阳家里关系不错的村民,陪她们一起去了趟许正阳的家里,满怀诚恳忐忑不安的向许能两口子道歉,并且祈求许正阳和土地神打个招呼,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正所谓被胁迫者无罪,反戈一击有功…… 韩大山家里人当然也听说了,可韩大山白天已经思索了一天,现在想起来昨夜的事情,也没什么可怕的嘛!那鬼魂无非就是出来吓唬吓唬人,除了会说几句狠话,又没有真的动手打人,可见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所以当老婆和大儿子韩奎生两口子提议赶紧还了欠王柱家的钱,并且去许正阳家道歉的时候,韩大山瞪着眼睛制止了家人话,并且声色俱厉的喝斥他们谁也不许出去乱说,更不能服软! 韩大山打定主意,今晚王柱的鬼魂要是再来,他就痛揍王柱的鬼魂一顿,并且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王柱那个怂包,活着的时候就一软蛋,死了变成鬼就更没啥出息了,不然昨晚上怎么不动手揍我?老子会怕了他?” 还真让韩大山给说对了,鬼魂这种东西,除了吓唬吓唬人,还真不能动人的一根毫毛。 问题是……韩大山不怕,不等于家里人不怕。 所以这天晚上后半夜,就如同村民们所猜想的那般,韩大山家里再次传出了凄厉刺耳的尖叫声,而且比昨晚更甚。 因为昨晚上,王柱只是去找了韩大山两口子,今晚去了之后,发现除了他老婆再次被吓得两色苍白浑身哆嗦尖叫不止之外,韩大山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怒气冲冲的挥着菜刀冲他砍。 当然,菜刀是砍不伤王柱的鬼魂。 王柱大怒,干脆扭头冲到了韩奎生的屋子里,把韩奎生一家三口也吓得鸡飞狗跳,在三楼睡觉的韩浮生听得楼下的动静,匆匆下来之后一看还真是有鬼了,顿时吓得喉咙都喊破了,那条瘸腿似乎一瞬间恢复了正常,比正常人奔跑的速度还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出了家门,找朋友家避难去了。 一家子人除了韩大山和跑了的韩浮生之外,接二连三的昏厥过去,然后再醒来尖叫,反正是凄厉的尖叫声响个不停,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到最后就算是初期不害怕的韩大山,也害怕了。好嘛,鬼魂是不能打人,更伤不到人的肉身,可自己挥着菜刀也砍不伤鬼魂啊。现在看看家里人,都被折腾的快疯掉了,韩大山害怕了,真的是害怕了。 最终,看着一家人都哭天抢地的跪在了鬼魂面前,韩大山也懊悔不已的扑通一声跪倒,假装哭鼻子抹眼泪儿的求王柱放过他们家吧,明天,明天就把欠你的钱送到你们家里人的手上。 王柱的鬼魂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亏心事儿太多了!村外的土地神,盯着你好久了,哼!”说完,王柱便飘飘荡荡的穿墙而去。 韩大山一家人搂抱在一起,惊恐万分的又痛哭了半天。 怀秀最先清醒过来,慌慌张张的说道:“爹啊,娘啊,咱们赶紧去土地庙上供磕头去,陪个不是啊!这往后日子长着呢,要是土地神天天找鬼来祸害咱们,那咱这日子,可咋过啊?” 一家人顿时从恐惧中回过神儿来,然后陷入更大的惊恐中。 韩大山沉默不语,哆嗦着点燃烟使劲儿的吸着,他老婆则连连点头,拉着儿媳妇的手跑到厨房准备肉和瓜果,铁了心今晚就立刻去土地庙上供赎罪请愿。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婆媳二人拎着篮子抽泣着,回到客厅里劝说其他人也都跟着一块儿去上供赎罪。除了韩大山之外,韩奎生和儿子小韩新,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而韩大山,在挣扎纠结了半天之后,终于耷拉下脸皮,为了家人以后的安危,也只得去土地庙一趟了。 这一家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时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多钟了,可大街上却三五成群的站满了街坊邻居们。 都是好奇看热闹的。 但是,不同于平日里看热闹,此次村民们全都是怀着惊恐和忐忑的心态,无一人敢靠近韩大山的家院,更别说敲门进去劝慰几句了。 韩大山一家人别提多尴尬了,丢死人了啊! 以往,韩大山家的人,在村里那一向都是仰着脸横着走的主儿,如今被村民们看了笑话且不说,半夜三更全家齐动员去土地庙上供……面子丢大发了啊! 看着韩大山全家出动,顿时有和他们家关系不错,胆子也大的村民上前询问韩大山,大半夜的干啥去啊?韩大山脸皮上抹不过去,强露出笑脸装作无所谓的说道:“妇道人家胆子小,这不,大半夜的害怕,非说见鬼了,要去求神保佑……” “那你们真见着鬼了?” “哪儿有什么鬼怪的,都是妇道人家胡扯的……”韩大山摇头否认。 …… 许正阳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躺在家里面,就可以和鬼魂进行交流。 王柱的鬼魂从韩大山家里出来之后,就去了土地庙内磕头请愿,求土地神能够让他和家里人见上一面,说是自己放心不下家里生病的老婆和还未成家的儿子,并且痛哭流涕的说自己感觉到,过了今晚就得进入阴曹地府了。 刚刚睡着的许正阳被一股舒适的直冲脑门儿的感觉惊醒,本土录已然显出在手,这才发现了王柱的鬼魂在土地庙中磕头膜拜请愿。许正阳考虑半晌,心想终究不能答应他,毕竟人鬼殊途,让他在韩大山的家人面前显形已经够离奇吓人了。再让他回家显身与家人面前,虽然情理上说的过去,可万一吓着家里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许正阳对着本土录上的影像自言自语的说道:“王柱啊王柱,你也别怪我,人鬼殊途,让你还了要回债务的愿,就已经够不错了,别在世上待着,入了阴曹地府,早去早投胎……” 不曾想他的话刚说完,那边儿土地庙中的鬼魂却怔了怔后,似乎听到了许正阳所说的话,当即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的求着土地神务必帮帮自己,大概是太激动太慌张了吧,竟然想到了贿赂土地神,他说道:“死后在世间的这几日里,白天怕阳光,就躲在王家村东面盐碱荒草地间的一处死水坑里,那死水坑北面的老槐树下,埋着两个陶罐,估计是文物,很值钱的……”说到这里,王柱似乎反应过来什么,赶紧又一连串的磕头请罪,说:“土地神您饶恕我的罪,我不该拿世俗的金钱来亵渎神灵……” 许正阳可没理会王柱道歉的话,他听着有文物,立马就来了精神,问道:“你确定是文物?” 王柱愣了愣,苦着脸说道:“我猜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许正阳立刻泄了大半的气,不过转念一想兴许还真是个文物呢,王家村东面的那个死水坑他知道,换小米的时候经常路过那里。死水坑北面的老槐树,树干直径足有一米多粗,说明长的可有些年头了,在那树下面埋着的东西……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吧? 想到这里,许正阳就想着答应王柱的请求,可转念一想不行,这往后要是有鬼魂请愿自己就答应下来,那岂不是要乱套?虽然不知道这是否合乎作为一个土地神的规矩,但许正阳还是觉得不放心,毕竟人鬼殊途嘛,万一不合乎规矩,将来那个什么功曹大人来巡视,知道了自己做过这种事儿,要是降罪下来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拒绝王柱的请求,许正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考虑半晌之后,便说道:“你不能让家人见到,回去看看他们就行了,如果,如果你真有什么话要留给他们,我可以托人捎信给他们。” 许正阳想着实在不行,自己就再说一次被土地神托梦了,啊,也就是以一个代言人的形象理由,去一趟王家村王柱的家里。 王柱听得土地神这么说,倒也不敢再纠缠下去,赶紧低下头考虑着应该给家人捎带些什么话过去。想了半天,发现还真是没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谢谢土地神了,也,也没啥话要捎给他们,嗯……告诉俺老婆,还欠着村口张三家的小卖店十五块钱,赶紧还了人家;还有,还有让俺儿子以后好好的,不要打架惹事,要,要孝顺他娘……让他娘,他娘别改嫁,名声不好,将来儿子娶媳妇儿都不好娶……” “操,这话你让人怎么给你捎带过去?”许正阳大怒,有了上一次捎信的经历,许正阳现在可是分外小心,有些话,真不能随便捎带的,那可是会挨刀子的啊。 “啊?这个……”王柱吓得急忙磕了几个头,想明白之后,连忙说道:“告诉俺儿要孝顺他娘,家里西屋的麦子赶紧卖掉,五月农忙的时候天气不太好,晒的不怎么干,怕返潮了发霉……” 许正阳彻底无语,强忍着听王柱唠叨完了一些琐碎小事,便不耐烦的让王柱赶紧下地狱去投胎吧。 王柱自然不敢说什么,又是一番磕头感激之后,飘然而去。 许正阳收回本土录,享受着那股莫名其妙的舒适感,美得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似睡非睡之时,再次被强烈的舒适感惊醒,本土录再次出现,竟然是韩大山一家齐动员,到土地庙里磕头烧香赎罪请愿去了。 有了先前和王柱的交谈,再想到前些日子赵老光媳妇儿去土地庙烧香时也似乎听到了自己说什么,许正阳颇有些熟练的咳嗽两声,然后很严肃的冲着本土录说道:“你们这些天做的亏心事太多了,散布谣言污蔑许能一家人,尤其是许柔月,败坏人家的名声,罪不可恕……” 韩大山和儿子还有孙子三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怀秀婆媳俩却是身子猛的一颤,似乎听到了许正阳的话,赶紧痛哭流涕的认错,说明天就登门去许家道歉陪不是,在村里给人家恢复名誉…… 许正阳满意的收回了本土录,躺下享受着那种舒适的感觉,美美的睡着了。 卷一 土地 012章 服软示好 韩大山终于还是没能放下自己的脸面,所以当他老婆和儿媳拎着点心和烟酒去许能家里登门道歉的时候,韩大山选择了在家中抽了半天闷烟,然后拿着钱开着车去了王家村。 不过他已经答应了老婆的要求,可以让许能继续回水泥制品厂上班。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杀人不过头点地。 看着人家婆媳二人陪着笑脸满是诚恳的前来致歉,并且口口声声请许能回厂里上班,而且每个月还要添一百块钱工资,袁素琴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刁蛮的农村泼妇,只不过脾气有些刚硬,不受人欺负罢了。况且家中经济条件拮据,丈夫又找不到工作,所以有这么一份踏踏实实守家在地的活儿干着钱挣着,袁素琴也就怒气全消,笑脸迎人。 韩大山的老婆说:“素琴妹子,以前都是我们的不是,竟听王家的婆娘还有刘寡妇瞎咧咧挑拨了,往后再也不这样了。” “哎呀大嫂子,街坊邻居之间,难免有点儿磕磕碰碰的,拌两句嘴的没啥,说开了咱还是好街坊,不都这样说么,远亲还不如近邻呢。”袁素琴拉扯着对方的手,笑眯眯的回答着。 许能在一旁乐呵呵的傻笑,也不说话,慢吞吞抽着廉价的香烟。 怀秀听着婆婆和袁素琴唠家常,却不提正事儿,便有些着急和担忧,插嘴道:“婶子,回头您跟正阳兄弟说说,让他给土地神打个招呼,俺们家都认错了,别再让小鬼儿去俺们家闹腾了,行不?再说新新还小,六岁的孩子懂个啥?他是无辜的……”说着话,怀秀倒有点儿忍不住带出了哭腔。 袁素琴赶紧劝慰道:“秀儿,你别哭别哭,等正阳回来我就跟他说说,看到底咋回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村里人都说正阳和土地神有关系,可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啊……” “婶子,您就别生气了,求求您了。”怀秀的泪水串线珠子般的滴落,显然,她错误的认为袁素琴还有些不满意,在敷衍她们家的人。 “哎哎,别哭啊,成成成,我答应还不行么?”袁素琴慌了神儿,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怀秀激动的想要下跪磕头,许能和袁素琴二人急忙拦住,这怎么受得起啊? 其实许能两口子心里也纳闷儿呢,难不成自己家儿子真的和土地神有啥关系?可也没发现许正阳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啊。 有时候流言的力度就是这么大,假的事情传来传去,也就成了真。 虽然,许正阳和土地神之间,确实是真的有绝对亲密的关系,但是许正阳可从没承认过。 此时的许正阳正推着自行车,在王家村的大街小巷里叫卖着:“换小米儿咯……” 今天出来换小米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之所以出来这么晚,是因为天还未亮的时候,下了一场中雨,一直到九点多钟雨才停了,云开雾散,天气放晴,雨后的大太阳散发的光芒格外刺眼炽烈。 十一点多了,带来的一百斤小米才换出去四十斤。许正阳并不着急,今天除了做生意换小米之外,还有两项任务:一,打听到王柱的家庭所在,把话捎过去,虽然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废话,可答应人家了,就得做到,这是人品问题;二,顺便去王家村东面的死水坑一带转悠转悠,勘察好地形,晚上来这里挖文物。 “换小米儿的,怎么换啊?” 许正阳停下来,扭头看着后面从一家院门里刚走出来的妇女,笑着问道:“哎,大婶子,您打算用啥换?” “小麦!” “哦,两斤三两换一斤……” “太贵了吧。” “不贵不贵,您又不是不认得我,天天在村里转悠,一样亲戚还能两样对待么?再说了,多要了您半两小麦,回头您知道了,我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名声么?” “你这小子,嘴皮子真能说。”那位妇女笑呵呵的招手说道:“过来吧,我换十斤。” “哎,成嘞!”许正阳掉回自行车,推到妇女家门前,靠在墙边儿上,掏出秤杆解下米袋子。一边儿熟练的称米,一边儿询问着:“婶子,咱们村儿有个叫王柱的,他们家在哪儿住啊?” “哪个王柱?” “哦,就是那个前几天刚死了的……” 妇女怔了怔,说道:“他啊,在村东头那条街上呢,你到那儿就看见了,今天头七,街上搭着灵棚呢,你听听,喇叭里还放着哀调呢,哎你打听他做啥?” “哦,没事儿,就是问问。” “哎换小米儿的,听说你们村儿的土地神显灵了是不是真的?”妇女很八卦的问道。 “咳咳……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八成是假的吧,哪儿有什么神啊鬼啊的。”许正阳讪笑着回答,心想这消息传的真够快的。不过想想也是,农村妇女大多习惯性散播八卦新闻,天天没事儿抱着孩子串亲戚,哪个村儿有什么新鲜事儿,三两天之内就会传的全乡人尽皆知。所以倒也不需要太过惊讶。 听着许正阳似乎对此新闻话题不太感冒,这名妇女便大感无趣,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乎便撇嘴叹气道:“哦,也是。” 称好了小米,装进妇女拿着的袋子里,她拎着进了院,一会儿拎着一袋子小麦出来,许正阳称好了之后,便倒入自己带来的粮袋里,扔到车后架上绑好,跟那位妇女打了招呼告辞,然后推着自行车往村东走去。心里想着还真是,今天是王柱头七的日子了,肯定是要出殡的,到村里听着哀乐声走,不用打听也能找得到啊。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到了王家村最东面的那条街上之后,往南看果然搭着灵棚呢,许多人都在那里忙碌着,悲戚戚的哀乐声有点儿让人心烦的从挂在树上的大喇叭里传来。 许正阳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推着自行车往灵棚方向走去。 看着灵棚西边儿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院门上挂着白布,许正阳猜想这就是王柱的家了,于是便指着那家院门,问坐在灵棚前的一位老人道:“老大爷,这就是王柱的家吧?” “嗯嗯,是啊。”老人点了点头,继而有些疑惑的说道:“换小米儿的,要是要账啥的,等过了头七再来吧,今天这日子,不方便,是不?” “哦,我不是来要账的,是想着找家属有点儿事。”许正阳赶忙说道。 “有事儿?哦,那你去家里吧,估摸着在堂屋西里间呢。”说完后,老头儿又嘀咕着:“死了就死了,还欠下多少事儿?头七的日子都安省不下来……” 许正阳也没想着老人后半句话什么意思,点头道谢之后,将自行车靠在灵棚旁边的杨树干上,说道:“大爷,您帮忙给看着点儿啊。” “去吧去吧,我给看着,没人偷你的小米。”老头儿答应着。 许正阳挠着头往院子里走去,心里考虑着一会儿见了王柱老婆,怎样编排着把话捎到。 要说这捎信其实不是什么难事儿,问题是替死人捎信儿,而且是给死者家属说,那就有点儿让人头疼了,一个字儿说错了,都有可能招来麻烦。替赵老光捎信儿,就是前车之鉴啊! 王柱的家里和街上一样热闹,人不少,进进出出的要么是本家的人,要么是亲戚,还有些帮忙办白事儿的村民们。进到屋子里随手拉住一个人问了一句之后,许正阳往西里间走去。 门没关,只是垂着白色和蓝色格子花纹的帘子,许正阳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韩大山?”许正阳一进屋就是一愣,嘴里脱口而出一个人名。 “许正阳,你来干什么?”韩大山也是满脸疑惑,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在床边儿正低头哭泣抹着泪儿的妇女疑惑的抬头看了看许正阳,诧异的问道:“你是……换小米儿的?有事儿么?” “哦,是,是有点儿事。”许正阳吞吞吐吐的点头说道。 “啥事儿?” 许正阳干咳了两声,琢磨着没必要避讳韩大山,反而正好可以吓唬吓唬他,让他心里有个数,所以很干脆的把王柱要捎给家人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当然,为了避免王柱的老婆伤心难过,产生什么误会,许正阳很是点名了土地神在梦中如何夸赞王柱人品好,会安安生生的转世投胎以及如何如何牵挂家里,放心不下家人等等。 听完许正阳的话,王柱老婆可是瞠目结舌,土地神托梦,太离奇了啊。 “这个,大婶子,我也就是捎个话……你要是不信,就算了。”许正阳斟酌了一下用词,又说了句:“您节哀!” 王柱老婆就愣愣的点头。 让许正阳没想到的是,韩大山此时却发话了,说道:“弟妹啊,他说的话你可得信,这土地神真就显灵了呢,前些日子我们村儿赵老光在外头出了事儿,就是土地神给许正阳托梦往家里捎信来着……” “啊?就是他么?”王柱老婆诧异的看向许正阳。 “嗯,我们一个村的。”韩大山点点头,“这可不是蒙你的,说句良心话啊弟妹,本来我就寻思着等王柱兄弟过了头七的日子,家里的事儿都忙清了,我再过来还钱的,这不,土地神托梦给这孩子了,然后就捎信到我那里,我一听土地神都打了招呼了,就赶紧今天来还钱了。” 王柱老婆更吃惊了。 许正阳挠挠头,想不明白韩大山为什么要帮自己圆话,难道是想着巴结自己了?以他的脾性,应该不会吧? “好了弟妹,今天你这里忙,我也就不打扰你了,多注意身体,节哀吧,唉……”韩大山起身冲许正阳使了个眼色,便打着招呼离去。 许正阳也不好再站在这里,打过招呼,也就往外走去。 屋里,王柱老婆想着丈夫死了还惦记着自己和家里面,越发的伤心,痛哭出声。 韩大山确实是被刚才许正阳说的话给吓了一跳,联想到从赵老光事件,再到自己家里遭遇王柱的鬼魂折腾,再有老婆儿媳在土地庙中听到的那些话,他心里能不忐忑么?而今天竟然又替代土地神来给王柱家捎信儿,这越发的证明了许正阳和土地神,真的有绝对超乎常人的关系。 那么……就得好好巴结下许正阳了。 不为别的,只希望许正阳能够在土地神那里给自己多多美言几句,求个情。谁让他韩大山这辈子做的亏心事儿太多了呢? 想到这两天晚上王柱的鬼魂所说“人在做天在看,土地神早就盯上你了。”的话,韩大山越想越害怕。从王柱家出来之后,就拉住许正阳说:“正阳啊,天快晌午了,走走,跟叔去路边儿下馆子,咱俩喝点儿酒。” “不了不了,我还得换小米儿呢。”许正阳连忙拒绝,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这点儿道理许正阳还是很清楚的,况且……韩大山是什么人?能平白无故请你去下馆子吃饭喝酒?所以许正阳婉拒之后,便推着自行车往北走去。 韩大山站在灵棚一侧怔住了,以他的脾性,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主动示好,真的算是难得了。 可惜今日不同往时,这个世界变了啊! 神鬼都他妈出现了,人也该变变性子了。韩大山如此在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将那颗骄傲强硬的心态压下,然后扭头到南边的巷子里,开着自己的桑塔纳,从巷子里穿到另一条大街上,然后拐弯去堵许正阳。今天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得和许正阳好好唠叨唠叨。 如果能和许正阳搞好关系,兴许能搭上土地神这个大拿,以后做生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卷一 土地 013章 情敌 正所谓盛情难却,许正阳最终没能拒绝掉韩大山反常的热情相邀。 于是韩大山的桑塔纳轿车后备箱里,第一次放进了一辆破旧到只有收废品的人才会动心的自行车,还有秤杆秤砣以及装着小麦、玉米、小米的袋子。 这天中午,许正阳头一次进了镇上最好的饭店“天外天”,也头一次品尝了“五粮液”。 至于酒桌上的那些菜,嗯,倒是没什么稀奇,小饭店里也有,只不过档次不一样而已。 韩大山虽然人品不怎么好,可性子倒也够爽快,说话一点儿都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说自己以前不是什么好人,干了好些个坏事儿,他保证以后不再做坏事儿,希望许正阳能够在土地神面前替自己求求情。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愿意出钱重新翻盖土地庙,另外还亲口提出了让许正阳父亲回水泥制品厂上班以及涨工资的事儿。 吃人家的嘴短,许正阳也不好再记恨什么,只好含含糊糊的答应,说土地神再给自己托梦的话,一定替大山叔把今天的话和态度捎带给土地神。 韩大山自然是感激不尽,也就不再说这事儿,俩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些家常。 半瓶五粮液下肚,许正阳心态也就放开了,和韩大山说话不再避讳那么多,东拉西扯的什么都说,还把自己想着以后去滏河市开杂粮店的希望都说了出来。 韩大山听后立马表示鼓励和赞成,并且说自己在滏河市就有间六十多平米的门面房正在装修,地理位置优越,紧挨着三个小区,现在就已经有人抢着要租呢。如果许正阳有意的话,等房子装修好了,可以出租给许正阳。不过亲是亲财是财,房租价格可不能便宜,当然也不会高过行价。 许正阳对此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欢韩大山这种性子了。 本来嘛,做生意就是这样,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在前面了,表面上看着丑,其实一点儿都不丑,对双方都好,将来也不会引起矛盾。 不过许正阳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毕竟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投资开门市。当然,这话他不会对韩大山讲,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说现在缺钱的话,以韩大山目前的态度,肯定会立刻提出借钱给他……这可不行,不能欠韩大山的人情,这家伙委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酒足饭饱后,韩大山开着车和许正阳一块儿回了村。 从镇上通往村里没有大路,所以自然也不用担心什么警察会查酒后驾驶什么的,更何况以目前韩大山的人际关系,即便是在当地被交警查着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用韩大山的话来讲,那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了。” 对此话,许正阳深以为然。 桑塔纳直接把许正阳送到了家门口,这让看到这一幕的村里人很是诧异,于是八卦新闻再次满天飞:“韩大山开始巴结许正阳了,肯定是土地神又如何如何拾掇韩大山了……” 韩大山热情不减,帮着许正阳卸下来自行车和粮食啥的,也没忘记买下来许正阳剩下的六十斤小米。这还不算,韩大山非得跟着许正阳一起去家里坐坐,和许能袁素琴唠唠嗑,陪个不是,他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以前都是我的不是,往后咱们还是好邻居好街坊,有啥困难尽管找我。” 许能和袁素琴哭笑不得,甚至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两口子越发的觉得儿子是真长出息了,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做生意挣钱为家里排忧解难不说,如今竟然还莫名其妙的和传说中的神灵牵扯上了关系,这还了得? 韩大山走后,酒劲儿上头的许正阳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大觉。 直到天黑晚饭都做好,母亲唤他,才醒了过来。 醒来后许正阳首先想到的便是今晚上得去一趟王家村东面的死水坑,把那两个有可能是文物的罐子挖出来。 所以吃过晚饭,许正阳对爹娘说自己去邻村的同学家玩儿,可能回来的要晚一些,然后骑上自行车出了家门。许能和袁素琴也没怎么在意,反正每天晚上许正阳都是要出去串门儿和伙伴们玩耍的。 从家里出来,许正阳先是往村南行去,打算到曹刚川家里借把铁锹和手电筒,再拿个袋子。按说这玩意儿自己家里也有,可为了防止爹娘疑心,也只有到外面借了。 到了村南的东西大街,刚往西一拐弯,许正阳就看到了在散发着昏黄光芒的路灯下,街道中间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身高体阔,穿着大裤衩光着脊梁,剃了个光头的人,正是曹刚川。 而曹刚川对面,则是一男一女,男的长的白白净净,留着四六分的长分头,穿着T恤,灰白色牛仔裤,黄色休闲鞋,挺帅气一小伙儿;女的,竟然是刘秀艳,扎着漂亮的马尾辫,穿着淡蓝色及膝连衣裙,高跟凉鞋,花边儿短袜,显得整个人青春气息四射,靓丽时尚。 俩人的旁边,还停着一辆银灰色的POLO轿车。 许正阳贴着墙根的阴影停下,单脚撑地,一条腿跨在自行车横梁上,皱着眉头注视着那里。 “哎哥们儿,你跟刘秀艳到底啥关系?”曹刚川梗着脖子叼着烟,一脸凶相的问道。 那哥们儿似乎有些畏惧面前这个猛张飞似的同龄人,毕竟他不知道这个人和刘秀艳到底什么关系,所以讪笑着回答道:“我和秀艳是好朋友,今天天晚了,我送她回家。” 曹刚川正待要再问话,刘秀艳却柳眉倒竖,撅着嘴昂着头说道:“曹刚川,我朋友送我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问人家干什么?” “哎,我问问他是谁,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曹刚川懒得理会刘秀艳,扭头又瞪视着那哥们儿,恶狠狠的说道:“哎,别说我没提醒你,少他娘打刘秀艳的歪主意,他是我哥们儿的女朋友。” “放屁!曹刚川,你少瞎掰!”刘秀艳气急,啐了一口,然后一拉那男的,气急败坏的说道:“古林,我们走,别理会他,这个神经病……” “等等。”被叫做古林的年轻人皱眉问道:“秀艳,你有男朋友?” 刘秀艳忙道:“没有,你别听他瞎说,都是我们村的人乱说的,许正阳追过我,我可没答应过他。” “哎刘秀艳,你怎么能这么说?是不是瞧这小子有钱有车,你飞机眼啦?”曹刚川不满的瞪起了眼,然后又继续恶狠狠的威胁古林:“孙子,别他娘以为有俩钱,就可以随便糊弄骗小姑娘,妈了个把子的,敢抢我哥们儿的女朋友,老子把你腿打折咯信不?” 古林对于曹刚川的出言不逊有些厌恶和生气,冷声说道:“刘秀艳有没有男朋友,你说了不算,得她自己说了算,怎么?你们村里现在还有欺男霸女的风俗么?真是落后……” “操,你他娘的皮紧了想松松皮是不?”曹刚川说着话就要动手。 “刚川!”许正阳呵斥住了曹刚川,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到跟前儿,单腿撑住,看也没看刘秀艳一眼,而是拍了拍曹刚川的肩膀,然后扭头对古林说道:“哥们儿,误会了,你们走吧。” “正阳……”曹刚川急了,“这孙子一看就是想耍弄刘秀艳的。” 许正阳下来,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搭在曹刚川的肩膀上推着往西走着,一边儿说道:“那是人家的事儿,跟咱无关,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了。” 曹刚川越发的生气,可既然许正阳都不计较了,自己再计较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本来事情可能到此就算完了,可古林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对刘秀艳说道:“秀艳,我看你以后还是少回村,在这里可学不到好,一群没素质的人。” “你爷爷的,你说谁呢?”曹刚川挣开许正阳的胳膊,攥着拳头就往回走。 许正阳急忙扔下自行车,跟了上去,一来是想拦住曹刚川别动粗;二来,万一动手的话,他是必须帮着曹刚川痛打敌人的,没别的,就因为是哥们儿。 如果说刘秀艳找了别的男朋友,许正阳一点儿都不在意的话,那就是说假话了。他心里也是有些窝火,也有些酸溜溜的醋意,但是对于许正阳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他心里明白,俩人以前好的时候,刘秀艳的父母就不同意,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况且那时候许正阳就明白,刘秀艳之所以愿意和自己处对象,无非就是看着许正阳一伙人硬气,做许正阳的对象有面子。 而自己愿意和刘秀艳处对象,纯粹是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剩,好奇和冲动的结果。 都是年少心理作怪罢了。 古林似乎并不害怕曹刚川和许正阳会对自己动手,只是冷笑着无所谓的靠在POLO车旁,眼瞅着曹刚川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曹刚川,你想干什么?”刘秀艳有些担心的护在了古林的身前,气呼呼的质问道。 在曹刚川距离刘秀艳还有两米的时候,许正阳终于拉住了他,笑着劝阻道:“刚川,别犯愣,因为这事儿打一架,传出去咱可丢不起那人。” “嗯?”曹刚川一想也是,传出去因为争抢一个飞机眼的女人打架了?在村里的名声可就臭了,闹不好村民们就会认为他们嫉妒人家有钱的城里人,才动手打架,说起来刘秀艳也是村里有名的一朵花,村里人还得说他和许正阳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再说了,耗子扛枪窝里横,在自己家门口打人家一个外地人算什么本事? “孙子,你他娘的小心着点儿。”曹刚川气呼呼的指着古林骂了一句,便咬着牙扭头要往回走。 许正阳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刘秀艳,摇了摇头,扭头便要走。 被许正阳很是平静的看了一眼,刘秀艳顿时有些心虚,脸红了下来,继而想到刚才的那些话,可能会让古林怀疑,所以一咬牙,仰起脸冲着许正阳说道:“许正阳,你给我记住,以后少再来纠缠我,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咱们不可能的。” 许正阳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扭过头来,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我纠缠过你么?” “你……”刘秀艳被许正阳看的越发心虚,绷着嘴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你在城里看上了这哥们儿,你们俩好上了,于情于理,总该和我说一声分手的,对么?”许正阳叹了口气,“你啊,这样不好的。” “我和你又没有关系,干嘛要跟你说分手啊?”刘秀艳狡辩道。 许正阳没有再说什么,拉住正待要发飙的曹刚川,看都懒得再看刘秀艳一眼,径直往曹刚川家走去。 身后,古林的声音传来:“秀艳,他到底是谁?” “一个穷光蛋,地痞流氓。”刘秀艳恨恨的说道:“我一回来就找我,都快让他烦死啦……” 古林似乎相信了刘秀艳的话,便没有再说话,只是若有深意的看着许正阳的背影。 “正阳,就这么算啦?操!这个贱女人!”曹刚川咬牙切齿的问道。 “呵呵,没什么的,好男不跟女斗。”许正阳拍着曹刚川的肩膀,俩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一起往院子里走去。 在曹刚川家聊了会儿闲话,许正阳便借了铁锹和袋子、手电筒,骑上自行车出了村儿。 他对曹刚川的解释是,自己刚想起来得去一趟南地的稻田里,堵一下垄上的口子,防止跑水。因为他认为:做人,低调些好;尤其是作为一个拥有神职和神力的人,更要低调,树大招风啊! 所以对于亲人和朋友们,隐瞒这些事情,是很必要的。 至于今晚刘秀艳那椿事儿,许正阳虽然不是那么在意刘秀艳,可毕竟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倒也不至于非得跟刘秀燕较真去,咱一没钱二没势,人家挑好的自然也没啥说的。不过……我将来要是有了钱,不知道刘秀艳会后悔成啥模样? 她可是典型的飞机眼势力的主儿,闹不好心眼儿会因为这种事儿堵死的。 漆黑的夜路上,许正阳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这些干啥,人家那男的都开上轿车了,自己这几年再挣钱,能有多少钱? 卷一 土地 014章 青花龙凤穿缠枝莲罐 滏河市复兴街往北的滏北古玩市场,最有名气的古玩店“天宝斋”二楼一间办公室内,总经理邹明远站在宽大的紫褐色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弯着腰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桌上放着的那件瓷器。 准确的说,是一个陶罐: 罐高12.7厘米,口径5.2厘米,底径8.2厘米,最大腹径12.4厘米; 小直口、短颈、颈下起一圈凸弦纹、圆肩、下腹渐收、内凹圈足; 器型轻巧秀丽,各部分之间比例协调,外形线条优美; 罐外口沿绘水波纹及如意云头边饰,通体绘缠枝西番莲纹,腹部绘一条金龙游跃花间,构图疏密有致,青花发色青翠艳丽,庄重之中不失典雅精致。 邹明远四十来岁,长的白白净净,穿着得体的休闲短衫,一副儒雅商人的模样。此刻的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金丝边眼镜的后面,双眼灼灼生辉。 一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剃着平头、穿着黑背心军绿色迷彩裤的许正阳表情平静的抽着烟。从邹明远专注且有些激动的神态上,许正阳基本上断定,这件陶罐八成是个值钱的东西了。许正阳现在发愁的是,万一这玩意儿卖的价格低了的话,自己岂不是赔大发了么?因为具体这个罐子是哪个朝代的,值多少钱,许正阳可一点儿都不懂。 为了弄出这俩陶罐,许正阳可真是费了大力气,前天晚上挥着锹忙活了三四个钟头,才终于从那棵大槐树下盘根错节的树根间,将陶罐挖了出来。回到家中,小心翼翼的将陶罐上沾满了岁月的泥垢洗去后,陶罐绽放出了它自身的华美,雍容华贵,精美绝伦。就算是许正阳这样一个土老帽,都看得出来是件好东西。 来滏河市之前,许正阳多了个心眼儿,他把那个腹部绘有一只金凤的陶罐留在了家里,只拿了这件绘着金龙的陶罐。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一龙一凤,很明显是一对儿嘛,据电视上的一些“鉴宝”栏目中邀请的专家所述,但凡文物之类的东西,成套的最为珍贵。 做小生意养出了许正阳的精明,他知道,留一手的话,在讨价还价的时候,会多占些优势。 问题是他什么都不懂,也没和玩古董的商人们打过交道,更别提认识人了。所以许正阳到滏河市之后,就找到了钟志军,让他帮忙给找找,哪家古玩店最有名气,最有可能给出个好价钱。 钟志军比许正阳大一岁,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也就是花乡派出所所长钟山的儿子。 目前钟志军在滏河市复兴区公安分局做一名警察。 当钟志军看到许正阳抱着的酒箱子里,用棉花卷裹着这么一件精美的瓷器时,当时就惊诧的问道:“正阳,你从哪儿弄到的这东西,你小子可千万别干犯法的事儿啊!” 许正阳笑着解释说:“这玩意儿是去年俺们家翻盖那个猪圈的时候,从老房子的地基下挖出来的,你也知道我们家是老宅,估计是老辈儿人留下来的,藏了一年多,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朝哪代的,值多少钱,今年寻思着要翻盖房子用钱了,所以就看看是不是值钱的古董,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钟志军听了之后也没怀疑,便把许正阳带到了“天宝斋”。 年初办案的时候,钟志军所属的专案小组曾经帮“天宝斋”破获了一起入室盗窃文物案件,为“天宝斋”寻回了价值一百多万的古董,所以对于钟志军他们,邹明远感激不尽,专门儿破费宴请了专案小组的人。以前钟志军在复兴街派出所的时候,俩人就认识,经过那次的案子之后,俩人越发的熟悉了。 当然,交情谈不上,钟志军甚至有些厌恶邹明远,可他并不认识其他有钱有实力的古玩商,所以只能把许正阳带到了这里。 邹明远看到是钟志军带来的人,而且在一楼大厅内看了一眼许正阳箱子里放着的那个陶罐的时候,邹明远就立刻请他们上了二楼,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钟志军笑着说自己内急,去方便一下,让许正阳和邹明远先上楼。 三人都不会想到,钟志军这次内急方便一下,却帮了许正阳的大忙…… “不错,是个好东西。”邹明远面带笑容的放下放大镜,坐回到老板椅上,微笑着说道:“许先生,开个价吧。” “别,您是行家,我是门外汉,什么都不懂,还是您说说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吧。”许正阳客气的说道。 邹明远点了点头,也不怎么意外,摘下眼镜轻轻的擦拭着,一边说道:“既然是钟警官介绍过来的,我也不打诳语了,这样吧,这个陶罐,我出价一万,不算低了……说实话,我要是转手卖出去的话,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万一。” “才一万块啊?”许正阳自言自语的轻声嘀咕着,做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来。 “不少了,明人不说暗话,老哥我可是做生意的,总不能让我赔钱吧?是不?”邹明远笑呵呵的说道。 许正阳摇了摇头,笑道:“还是少,能不能再给添点儿?” “呵呵。”邹明远笑了笑,戴上眼镜,说道:“老弟啊,你这可是难为老哥了……你这件陶罐,应该是一对儿,现在却只有这么一个,价格再高我可真的出不起,假如你有一对儿的话,那我愿意出五万块钱!”说着话,邹明远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在关注着许正阳的表情神态。 许正阳内心里一喜,说道:“邹老板,我家里还有一个,给您看的这个上面是绘了一条金龙,家里那个上面是绘了一只金凤,老话说龙凤呈祥,应该是一对儿吧?” “真的?”邹明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惊喜的看着许正阳,很快便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讪笑着掩饰自己激动的表情,坐回到老板椅上,点头说道:“真是过头饭能吃,过头话不能说啊,好好好,我认个倒霉,讲个信誉,如果真的是一对儿的话,老弟你拿过来吧,我给你五万块钱!” “还是少点儿……”许正阳犹豫着说道。 “哈哈,老弟你这可就不对了。”邹明远笑着说道:“老哥我是真心拿你当自己人,你却拿我当成是摆摊儿做小买卖的人,讨价还价来了?好吧好吧,你说个价……”邹明远已经可以肯定,许正阳是纯粹的门外汉,什么都不懂,遇到这样的客户不宰他宰谁? 也怪不得邹明远宰客,做古玩这一行,本来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买卖。 许正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琢磨起来,听邹明远说的这些话倒是实诚,自己还真有些小人了呢。不过许正阳可不会真的就相信邹明远的话,他现在琢磨着自己应该开口要多少钱,说的少了,怕吃亏,说的多了……又怕谈崩了。 要不六万?不行不行…… 十万?太多太多…… 许正阳正犹豫着呢,嗒嗒嗒的敲门声响起,钟志军推开门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怎么样,是好东西不?” 在钟志军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满面皱纹三角小眼的半老头子,怎么看都容易让人联想到路边儿摆残棋的骗子,他穿着破旧的牛仔裤,深蓝色短袖衬衫扎在裤子里,腰带都起了毛边儿,一双脏兮兮的白色旅游鞋,看起来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许正阳正要开口说话呢,邹明远却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气愤的问道:“姚出顺,你来干什么?” 被叫做姚出顺的半老头子没有说话,一进屋就盯上了办公桌上那件陶罐,一双三角眼里爆射出明亮的神光,几步走到桌前,弯腰俯身趴到了陶罐前面,专注的打量了起来。 “邹老板,是我让他来的,呵呵,刚才在外面上厕所的时候遇见的。”钟志军笑呵呵的说道:“所以就让他来帮忙看看。” 邹明远皱了皱眉头,坐回到办公桌前,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钟警官是不相信我啊。” “哪儿的话,邹老板可是最有名的古玩行家。”钟志军笑着坐到沙发上,说道:“不过我的哥们儿找我帮忙,我总得尽尽心不是?” 许正阳一看这情形,心里就明白了七七八八,也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拍了拍钟志军的手。 “邹明远,你爹个蛋的,出了多少钱?”被叫做姚出顺的人裂开一嘴黄牙骂骂咧咧的问道。 邹明远厌恶的瞪了对方一眼,冷冷的答道:“单件我出一万,成对卖给我,我出五万!” 姚出顺一听这话,立刻扭头恶狠狠的盯着许正阳问道:“你答应啦?” 许正阳微笑着摇了摇头。 “还不傻。”姚出顺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掏出一支点上,冲着邹明远喷了两口浓浓的烟雾后,又扭头问道:“小子,你真有一对儿?” “嗯。”许正阳点头。 “操,真他奶奶的邪性了。”姚出顺呸的吐到明亮照人的地板上一口浓浓的黄痰。 钟志军皱着眉头叱喝道:“姚出顺,装什么清高呢你,别磨磨唧唧的,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是是是。”姚出顺似乎有些害怕钟志军,连忙点头哈腰,刚才那股凌人的气势顷刻间烟消云散,满是褶子的老脸上谄媚之意明显,笑道:“钟警官,您这朋友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可是绝对的好东西啊……我估计至少……” “姚出顺,说话要负责任。”邹明远寒声打断了姚出顺的话。 “哟,钟警官,他威胁我呢。”姚出顺装出一副好怕怕的样子。 钟志军皱着眉头看向邹明远。 邹明远冷笑道:“我只不过是提醒你,不要因为咱们俩有旧怨,你就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影响我的生意。” “我影响你?”姚出顺面对邹明远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讥诮着骂道:“你爹个蛋的,说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你小子那点儿水平谁教的?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别说废话!”钟志军坐在沙发上,抬脚踢了踢姚出顺。 邹明远已经站了起来,寒声道:“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你爹个蛋的,你以为老子稀罕来你这儿?”姚出顺吹胡子瞪眼又骂了一句,然后扭头对钟志军和许正阳说道:“拿着宝贝走,邹明远这狗日的,他也买得起这对儿瓷罐?把他的店卖了还差不多……” 许正阳听得一愣,乖乖,这陶罐到底值多少钱? “姚出顺,不要信口开河啊!”钟志军也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值钱了吧? “嘿嘿,是是是,钟警官您慧眼如炬,知道我说的是瞎话,您别气。”姚出顺咧开大嘴谄媚的笑着说道:“您这朋友如果真的有两件这种陶罐,而且是一对儿的话,最起码,最起码应该能卖到五十万……假如放在拍卖行拍卖的话,可就没准儿咯,应该能卖到一百万以上,如果是在国外,那会更高……” “咳咳……”许正阳一口烟没顾上吐出来,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心跳速度加快,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是吧?”钟志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邹明远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姚出顺,你给我滚出去!”继而又叹了口气,和颜悦色的对许正阳和钟志军说道:“二位,我承认之前我确实是起了很大的贪心,想要大发横财,做我们这一行的,买卖就得这样,吃的就是门外的人……算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这一对儿‘青花龙凤穿缠枝莲罐’我愿意出五十万买下来,再多的话,我实在是无法接受了。” “买不起吧你?”姚出顺讥诮道。 “你给我滚,滚,滚!”邹明远彻底怒了,再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也不顾及许正阳和钟志军就在屋内,从办公桌后冲出来,抬腿一脚踹向姚出顺。 姚出顺被踹了个正着,哎哟一声趔趄着撞到墙上。 邹明远上前揪住姚出顺的头发和衣领往门外拖去,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早晚老子得做了你,操,你妈的给脸不要脸……” “住手!”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的钟志军急忙喝道,起身上前拉住了暴怒中的邹明远,一个小擒拿手将邹明远的胳膊扭到了背后,“邹经理,我们晚些再来吧。”说话间,冲许正阳使了个眼色。 许正阳早已经起身站到了办公桌前,伸手搂抱着那个陶罐,生怕屋内人的冲突殃及到这件宝贝。 乖乖,这可是五六十万啊!能把老天买下来一大块儿。 看着钟志军示意,许正阳急忙将陶罐小心翼翼的捧回到酒箱里,用里面的棉花裹了又裹,填了又填,然后盖上盖子紧紧的搂在怀里,抬腿就往外走,一边儿客气的说道:“是啊是啊邹老板,晚些我们再来,晚些,咱们再谈谈……”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我失态了,咱们再谈谈,别走啊……”邹明远满是懊悔的劝阻道。 钟志军和许正阳却没有再理会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爹个蛋的……”姚出顺看着满是失望愣神儿的邹明远骂了一句,正要幸灾乐祸的继续说几句的时候,发现邹明远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烟灰缸,姚出顺急忙蹿出去将门拉上。 砰!咣当当…… 卷一 土地 015章 古爷姚出顺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许正阳怎么看姚出顺都是个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形象,而且是那种最低级的骗子。穿着比许正阳这样的土老帽还要邋遢不堪,更是长着一副奸猾猥琐的模样,脏乱不堪的头发比行为主义者还行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人了,走在路上却总是用一双闪烁着淫意的三角小眼,去瞟那些穿着时尚暴露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往往遭遇白眼鄙夷啐唾沫,却毫不知耻,依然如故自得其乐。 可就是这样一个穷酸的半老头子,却真能办成大事儿。 从“天宝斋”古玩店出来之后,许正阳和姚出顺直接上了钟志军开着的警车里。本来是按照姚出顺所说,去找“荣华集团”的董事长郑荣华,把两件“青花龙凤穿缠枝莲罐”卖给他的,但是郑荣华去了南方,要两天后才能回来。 好在是,姚出顺和郑荣华似乎很熟,竟然能直接打通了郑荣华的手机,将事情简单陈述一遍,就得到了肯定的消息。 郑荣华说如果东西是真的,他愿意出七十万元买下来,并且答应给姚出顺两万元的好处费。 许正阳当然不会拒绝了,对他来说,这两件陶罐被别人买走以后能再卖多少钱,赚多少,是别人的事儿。而自己目前情况下,可懒得去收藏这种东西,放在家里还不得天天睡不着觉担心啊?还是换成钱实在。 事情谈妥后,许正阳从起初的震惊激动中,慢慢的恢复了平静。考虑到如今已经算得上是身价几十万的有钱人,许正阳当即就决定,请客吃饭,感激一番二人。毕竟若非是钟志军和姚出顺帮忙的话,自己兴许就会把价值几十万的宝贝,以几万块钱的价格卖掉,好险啊! 所以说不入哪一行,千万别乱逛,是很有道理的。 请客吃饭,自然是不能进普通的小饭馆了,拿不出手不是? 钟志军对此当然不会有异议,他乐呵呵的笑说你请这一顿就想打发了我啊?没门儿!以后老子没事儿就得蹭你的吃喝,谁让你小子如今是有着几十万的富翁啊。 姚出顺故作清高,表示无所谓,小事一桩嘛。只可惜他的长相实在是太惨了,所以怎么看都像是得了便宜卖乖的主儿。让许正阳一阵的纳闷儿,真不知道钟志军是怎么认识这号人物的? 滏名西路的“云莱酒店”二楼的一间包间里,姚出顺唾沫星子横飞,一边儿骂着邹明远如何如何的狼心狗肺,一边儿简单的陈述着自己当年在古玩界如何如何风光无限…… 许正阳听得是一愣一愣的,疑惑的看向钟志军。 钟志军冲他点了点头,表示姚出顺不是在吹牛,并且时不时的凭着自己听到的一些事情,来纠正姚出顺,防止他牛皮吹的太大。 原来,姚出顺是当年全省古玩界的风云人物,人送外号“古爷”,意思是说但凡古玩之类的东西,经他的眼前一过,就能对古玩的年代以及价值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论是瓷器木具还是字画真迹,便是那金属兵刃器物,他也照样能给你断定是哪朝哪代的东西,是官用还是民用。说句托大的话,这家伙可以说比国内顶尖的文物鉴定专家的水准都要高几个层次,典型的草根专家。 “天宝斋”的老板邹明远,当初就是跟着姚出顺学徒,才练就了一双慧眼,在当今滏河市古玩界颇有声望和名气。 十年前,姚出顺因为收藏了几样天价的古董,消息传了出去,结果家中遭遇匪徒的抢劫,一家三口被杀,姚出顺命大,仓惶中跳楼逃走,才幸免于难,但是家中的古董文物却被抢掠一空。案件侦破后,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早已被贩卖到了境外,难以追回。 姚出顺几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人财皆空。 从那以后,姚出顺性格大变,再没有了以往“古爷”的孤傲清绝,变得游手好闲,颓废度日。偶尔帮人鉴定下古玩之类的东西,赚取些钱财之后,很快就会挥霍一空。 而这些年里,邹明远却是凭着从姚出顺那里学到的本事,在古玩界混的风生水起,日上中天。 不过邹明远似乎很懂得报恩,经常接济生活窘迫的师父姚出顺。 所以邹明远在滏河市古玩界人士眼中,是一位知恩图报,不忘师恩的典型君子形象,名声极好。 直到两年前…… 当年姚出顺家中被人抢走的一件孤品汉代金鼎,在明港被拍卖出了四千三百多万的天价,轰动一时。这则消息,正是当时参与此次拍卖会的“荣华集团”老总郑荣华回来后告知了姚出顺。 拍卖出售这件汉代金鼎的人,是大陆移民至明港的一位富豪,和郑荣华相识。 而郑荣华则和姚出顺是老朋友了,所以知道这件汉代金鼎,就是当年姚出顺家中被抢走的一件孤品。经过多方打听,郑荣华得知了一个确切的消息,当年这件汉代金鼎被贩卖到境外的明港,出售此物的幕后指使人,就是邹明远。 姚出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直徘徊在心头的疑问顷刻间明朗,当初家中收藏了几件珍品古董,知者甚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走漏风声,被劫匪盯上呢?答案此刻基本明确,那就是他最信任的徒弟邹明远,出卖了这则消息,而他的好处就是在事后,得到了这件汉代金鼎。 姚出顺报了案,可惜时过境迁,当年的许多相关细节档案已经消失,而那些有的判了死刑,有的依然蹲在监狱里的匪徒,虽然当初就承认过是有人向他们透漏了消息,并且条件就是得到汉代金鼎,却根本不知道那个指使者是谁。 邹明远玩儿的高啊! 如今警方再想破案调查邹明远,已经不可能得到证据,因为明港是属于境外,警方也没办法跨境追查此案,况且……这么久远的案子了,而且当年已经定案,谁还会费心去管这种事儿? 姚出顺气得脸都绿了,可是却无可奈何与邹明远。 于是这两年来,姚出顺便什么事儿也不干了,天天就在“天宝斋”外面转悠,只要有人想来这里出售古玩或者想买古玩,姚出顺就会想办法上前套近乎,看看对方的东西或者想买的是什么东西值多少钱,然后就说这东西实际上不值多少多少钱,你买亏了,至于要卖东西的,如果真是值钱的宝贝,那他就帮着联络下买主,也就是几位喜欢收藏古董的富豪,当年风光时的朋友。 明说吧,就是来捣乱,就是故意来恶心邹明远。 这样一来,姚出顺和邹明远的关系,自然就变得水火不容起来。 邹明远似乎并不过分的避讳当年的事情,而且有点儿默认了的意思。虽然口头上绝对不会承认,但是对于姚出顺的质问和捣乱,他根本没有去做出任何解释,在他看来,如今的姚出顺算个什么东西?和他邹明远相比,那就是一个乞丐。 但是邹明远过于自信,也小瞧姚出顺的能力和名气了。一年多的时间里,姚出顺搅黄了他十几次能够赚到大钱的生意,把邹明远气得火冒三丈。虽然说这些年来他确实有钱了,整个“天宝斋”三层楼房,都是自己买下来的,可做古玩这一行的,最是需要周转资金,有时候你身价千万,都不够买下一件孤品珍宝的。 邹明远手里存了多少古玩?有多少值大钱的东西? 那可都是实打实投进去的钱啊,如今这年景,古玩行情看涨,一件好的古董放在手里一年半载就有可能成倍的升值,邹明远经历了几年的小打小闹积攒了足够的财富之后,已经打算做长线生意了,所以手头实在是没多少现金,更经不住姚出顺这样捣乱。 故而对于姚出顺,邹明远恨的咬牙切齿,花钱雇了几个小混混把姚出顺狠狠的打了几次,希望他能受到教训后怕了,不再来捣乱。可没曾想,姚出顺压根儿已经是一个整天抱着破罐子破摔心态过日子的人了,岂能害怕你打他几顿?你总不敢杀死他吧? 最后邹明远只能求助于公安部门,希望警察能帮自己除掉这个捣乱的家伙。 钟志军是去年年初警校毕业,托人走关系,进入了滏河市复兴区公安分局复兴街派出所,正赶上邹明远和姚出顺之间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本来像姚出顺干的这些事儿,警察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没有做违法的事儿啊! 说姚出顺捣乱,影响你做生意了,那他第一没进你们店,第二也没从你店里拉顾客,古玩市场做这种地摊生意专门负责给人鉴宝的人有的是,难道都是在跟你“天宝斋”捣乱么?警察对此无可奈何,总不能无故限制人身自由啊。 不过也活该姚出顺倒霉,碰上了钟志军这么一个刚从警校毕业,年轻气盛一身是胆刚正不阿的人物。让派出所所长和老警察们都头疼的姚出顺,被钟志军逮着狠狠的收拾了几次……这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粘糕性子遇到了愣头青。反倒是让警察和邹明远无奈头疼的姚出顺,开始苦哈着脸到处去投诉,说钟志军不分青红皂白,仗着警察的身份胡乱执法乱打人等等。 可惜,你总得有证据吧? 当地派出所的人都让你给折腾的烦了,谁会替你说话?而钟志军还会反过来说你袭警,弄的姚出顺还被拘留了两次。 得,姚出顺算是真服了钟志军。 好在是,后来时间长了,钟志军也从派出所的同事们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姚出顺的事情,所以后来倒也没再去为难姚出顺,只是警告他做事不要太过分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俩人从不打不相识,到后来钟志军同情姚出顺,姚出顺服了钟志军,俩人竟然有那么点儿惺惺相惜,差点儿就要当忘年交的意思了。 去年年底,钟志军被调到了公安分局,姚出顺乐得屁颠屁颠儿的,终于没人管自己了,他干脆放开了胆子,又恢复了以前天天在“天宝斋”外头转悠,时刻准备着做搅黄邹明远生意的事情。 为此年初邹明远这里古董失窃的大案发生后,警方曾一度怀疑到了姚出顺的头上。 今天姚出顺正在古玩市场转悠呢,就遇到了钟志军从天宝斋里出来。本来俩人打过招呼之后,姚出顺是打算着既然钟志军在这里,那自己就躲远点儿呢。没曾想钟志军忽然灵机一动,就拉住他把许正阳的事情跟姚出顺说了一遍。 姚出顺立刻毛遂自荐,要去帮钟志军的朋友看下宝贝,可别被邹明远给骗了。 此话正和钟志军心意,便把姚出顺给带到了“天宝斋”二楼,让他帮忙给看看许正阳的“家传宝” 这么一来…… 可见许正阳何其幸运啊! 就在姚出顺和钟志军你一言我一语的闲唠嗑,许正阳大部分时间作为旁听观众,并且怒火万丈深为姚出顺之遭遇而打抱不平,恨极了邹明远那类道貌岸然的忘恩负义之奸诈小人时,忽觉得一股暖流莫名的出现在脑海当中,顷刻间传遍全身,把个许正阳舒服的忍不住打了个颤,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手心处微微一麻,本土录出现在了右手之中。 许正阳意念赶紧一动,本土录转眼又消失不见。虽然速度奇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可还是被坐在旁边儿正在胡吹海侃的古爷姚出顺眼角余光撇到,惊喜的问道:“哎,许正阳,你手里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别藏着,拿出来给我看看,好像是玉石啊……” “没有啊。”许正阳连忙摇头,摊开双手笑道:“哪儿有什么玉石啊?” 其实许正阳心里明白,八成是有人去土地庙里上供烧香赎罪或者请愿去了。 “咦?看花眼了?”姚出顺挠了挠头,便不再去想,端起啤酒一口灌下一杯,继续说道:“反正我和邹明远之间,有他没我,他爹了个蛋的……” “算了吧老姚,你这不是给我们警察找麻烦事儿做么?”钟志军笑着端起杯子和许正阳碰了碰,一边儿喝着一边儿说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该放下就放下吧,再说了,你也只是听人说起,又没有什么证据?再这样下去,闹不好把邹明远惹急了……唉。” 姚出顺喝点儿酒后,胆子有些大了,也不怎么畏惧钟志军,瞪着眼说道:“怎么着?他还敢弄死我吗?” 钟志军无语,摇摇头举杯隔空示意,喝下酒之后才说道:“不说这些了,老姚,这次多谢你帮了正阳的忙。” “是啊,呵呵。”许正阳也端起了酒杯,说道:“以后我手头再有好东西了,还指望着您给卖个好价钱呢。” 此话一出,许正阳便有些后悔,有点儿说漏嘴了似的。喝了点儿酒嘴巴就有点儿把不住了,下意识的心里想法都给说了出来。本来嘛,此次弄了两件真正值大钱的东西,许正阳可不就期望着以后能再挖宝卖钱么? 两件七十万…… 一年挖他个十件八件的,那就发财发的找不着北了。 “哈哈,正阳啊,这种玩意儿你要是能经常有,我看你干脆开一个古董店,让老姚专门儿给你做掌柜……”钟志军压根儿没当回事儿,开着玩笑说道。 姚出顺却是眉毛微微挑了挑,小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神光,端起杯子和许正阳碰了一下,竟然说道:“一言为定。” 许正阳和钟志军都愣住了。 这话接的是哪一茬儿? 卷一 土地 016章 富了,有底气了 晴朗的夜空显得很高,很高。 繁星密布,未满的明月轻轻柔柔的倚在淡淡的银河旁,温柔和蔼的注视着调皮眨眼玩耍的星星们。 许正阳叼着烟躺在凉席儿上,看着漫天的繁星,脸上满是幸福自得的笑意。 许能和袁素琴两口子坐在旁边儿出神儿,一时间他们还真的消化不了儿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咱家现在有钱了,七十多万!柔月上学,家里翻盖房子,去滏河市开杂粮店,订婚娶媳妇儿…… 绰绰有余啊! 就是那俩花花罐子,竟然卖了这么多钱。 袁素琴想到最初不信儿子的话,趁着儿子没在家他拎出一个罐子用来腌鸡蛋用,真是后怕啊。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坏了怎么办?几十万块钱的东西啊,竟然被自己用来腌鸡蛋了。 “爹,娘,过了秋天,没了连阴雨的天气后,上冻之前咱家把房子拆了,盖新房吧?”许正阳抽完了一支烟,起身坐好,笑呵呵的说道。 “啊?对对,翻盖房子,给俺儿娶媳妇儿。”袁素琴回过神儿来乐呵呵的点头说道。 许能怔了一下,摇头说道:“不好,咱家啥条件村里人都知道,突然间就盖房子……让人说闲话,树大招风啊。” “哎我说你这人整天都想些什么啊?咱家有钱了盖房子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袁素琴不满的说道:“要照你这么说,村里盖起了那么多小洋楼,是不是都招了风让人说闲话啦?你也不想想,正阳今年都二十一岁了,到说亲娶媳妇儿的时候了,人家说媒的时候,姑娘家一看咱们家的这破房子,谁能乐意嫁到咱们家来?” “那个……唉,反正,反正不好。”许能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个闷头葫芦,整天傻了吧唧的。”袁素琴不依不闹的唠叨道,两口子过了半辈子,基本上就一直是在这种一面倒的语言争执中过来的,早已经习惯了。 许正阳挠着头插嘴道:“娘,我爹说的也对,咱们家现在要是突然盖房子,总会有人说闲话的,要不这样吧,反正我也不着急娶媳妇儿,咱们就先去滏河市里开店,等过了秋天,不管挣钱不挣钱,咱们对外都说挣钱了,然后盖房子,总该没人说闲话了吧?” 许能和袁素琴就愣住了神儿,不明白儿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想法? 变相的打肿脸充胖子啊! “我总觉得吧,以后会越来越有钱的,呵呵,咱们家总不能一直住这破房子里了。”许正阳又躺下,枕着胳膊望着夜空轻轻叹道:“俺娘身子骨不好,我琢磨着早点儿盖起了楼房,咱们家也烧上锅炉,通上暖气,冬天不怕冷;安上空调,夏天不怕热……” “还是俺儿懂事。”袁素琴听着心里激动发酸,开心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那个,这……你看着办吧。”许能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提什么意见了,兴许是这些年被老婆给训斥的不敢提意见,抑或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主见吧,他说道:“正阳啊,你也长大了,那个,嗯,最近也有出息了,挣钱了,你就,就,看着办吧。” 许正阳无语,苦笑着点了点头,父亲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性格使然。 “是啊是啊,正阳,跟娘说说,这十里八乡有你相中的闺女没?娘托人去给你说媒……”袁素琴现在是三句话不离儿子的终身大事。以前没钱的时候只有心里着急,现在有钱了,那自然是早早的让儿子结婚成家,自己两口子也早点儿能抱上孙子。 “不急。”许正阳摇摇头,又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出神儿。 许能和袁素琴两口子也没有再说话,都陷入了激动、幸福、开心,又有些惶恐的沉思中。琢磨着家里现在有钱了,下一步,该做啥?房子暂时先不盖,那么总得添置几件家具吧,再买台电视机,家里那台黑白的坏了好几年了;嗯,还得再买两辆自行车,家里的那两辆自行车实在是旧的都不好意思骑出去了呢…… 人穷志短,大概用来形容许正阳的父母一点儿都不为过。 过惯了负债节约不敢随意花钱的日子,突然间有了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善下生活,有点儿不自在的感觉了。 微风习习,吹来潮湿的水气,驱散了蚊虫和闷热的暑气。 许正阳舒服的眯了眯眼睛,翻身侧躺着,看向房后面的河堤。河堤上树木繁茂,白日里喧嚣的知了们,此时似乎都睡着了一般,安安静静的。唯有那牤牛河边儿草丛中,以及河岸北面的稻田中,传来蛙鸣阵阵,配合着流水潺潺,演奏出一曲美妙的夏夜安详曲…… “正阳,你明儿个去一趟京城吧。”袁素琴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柔月这丫头在外面上学不容易,都出去大半年了,也没回过家,在外头当家教赚钱……一个姑娘家的,若不是咱家里条件差,唉,可苦了这孩子了。” 许正阳怔了怔,微笑道:“嗯,明天我就去京城,把柔月接回来。” “对对,可不能让孩子在外头受那份罪,姑娘家的……”许能也点头。 “还不赖你啊,个没出息没本事的!”袁素琴的声音有些哽咽,埋怨着:“要不是你挣不到钱,孩子们能受这份儿罪?还有正阳,也没能接着上学……” 许正阳翻身坐了起来,笑着劝道:“行啦,娘,明儿我就把柔月接回来,天也不早了,下去睡觉吧。” 两口子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起身往房边儿的梯子走去。 “我不下去了啊,今晚就在房上睡觉呢。”许正阳看着父母都下去了,便招呼道。 “哎,睡觉的时候盖上肚子,小心着凉。”袁素琴在下面提醒道。 许正阳笑笑,也没再答话,再次躺下,枕着胳膊看着夜空出神儿。 若非是母亲提起,一时半会儿的,他还真没想着赶紧去京城把妹妹接回来呢。其实那天在滏河市确定下来两个陶罐能卖七十万块钱的时候,许正阳就想到了接妹妹回来。只不过这两天还是不放心,怕卖陶罐的事情出什么意外,才没有做决定。 今天拿到了支票,直接在滏河市农行办了张存折和银行卡,存折上存了五十万,十九万五千元存到随身携带的银行卡里,身上留下了五千现金。 人的心性就是这样,不管许正阳再如何小气,但是有了钱之后还是有点儿自得的意思,一张存有近二十万块钱的银行卡揣在身上……许正阳认为走到哪儿都可以像是只从莲藕地里爬上来的河蟹似的横着走路了。 有了钱的他专门跑到商场买了身衣服,又请钟志军和姚出顺吃了顿饭,就兴冲冲的买了好酒好菜,打车回了家,倒也没告诉父母自己赚了很大的钱,而是一味儿笑着卖着关子和父母高高兴兴的吃了顿晚饭。直到晚饭后上到房子上乘凉时,许正阳才在父母一再的询问下,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当然,他没有说自己就是土地神,而是再次做了一次土地神的代言人兼朋友。 是因为土地神和许正阳关系好,看着许正阳家里经济条件差,日子过的不怎么好,所以晚上在梦中告诉了许正阳哪里有宝贝,能卖钱。 讲述了一遍之后,许正阳又一再的告诫父母,不要告诉任何人,土地神托梦的事儿。 袁素琴和许能自然是忙不迭点头应下来,其实不用许正阳提醒,他们也不会说出去这事儿的,招人嫉妒且不说,关键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往后来家里求着帮忙的人得有多少?乡里乡亲亲戚朋友的,谁的忙不帮谁的忙得帮?这都是难为情的事儿,更何况还要去再求土地神……万一惹烦了土地神,那自己家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不是? 许正阳还说了,假如万一自己家里卖古董赚钱的消息传出去了,就说是去年家里垒猪圈挖老基地的时候,挖出来的东西,是咱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省得有人因嫉妒之心而萌生歹意。 之所以要这样叮嘱一番,是因为许正阳要未雨绸缪。 虽然他相信,钟志军既然答应了自己,应该会替自己家里保密的,可万一呢?钟志军忍不住告诉了他自己的父母,他父母再忍不住告诉了信得过的亲朋……这种事儿太正常不过了,而且也不能责怪。 嗯,一般这类消息是这样流传出去的:“某某某啊,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别传出去啊,咱是自己人,我才告诉你的……” 某某某又对另一个人说:“某某某啊,我跟你说个事儿千万别传出去啊,咱是自己人,我才告诉你的……” 于是就传出去了,对吧? 卷一 土地 017章 很眼熟 时间还不到七点半,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将充足的热量肆意的挥霍着,炙烤着大地上的万物。 滏河市火车站广场南侧,许正阳从一家小型超市里走了出来。 车票已经买好了,上午九点二十的特快527次列车,终点站就是京城西客站。 今天的许正阳穿戴要比以前好多了,蓝白格子的短袖T恤,扎在灰蓝色的板裤间,黑腰带和一双黑色的皮质网眼凉鞋在阳光下格外的锃亮。说起来似乎穿戴得有模有样了,不过给人的感觉却怎么看都像是个农村来的土老帽。 大夏天的穿成这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农村来的,故意穿得正式点儿似的。 再说了,如今别说城里的年轻人,就是镇上村里,大部分条件稍微好点儿的,也不会如此俗气的穿衣服了。衣服明显搭配的很差,而且从上到下那些衣服明显都是杂牌子便宜货,一点儿档次都没有。 事实如此,许正阳上衣裤子加皮鞋,一共才花了一百三十块钱,就这还把他心疼的不行。 许正阳掏出刚买的烟叼上一支,点着了深吸两口,往入站口走去。 一直在紧盯着许正阳的几位大婶撇了撇嘴,有些失望的扭头去注视别人,期望着能发现有随地吐痰或者扔烟头纸屑的人,然后冲上前去,罚款……她们穿着深蓝色短裙,白色的短袖衬衣,左臂上都裹着红色的袖章,上面印着白字“卫管员” “哎,许正阳,正阳!” 许正阳停下步子,扭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邋遢满头乱发的半老头子从旁边儿一家小旅社里跑了出来,一对儿小三角眼里神光湛湛。 竟然是古爷姚出顺。 “哟,古爷啊,您这是?”许正阳礼貌的招呼着。 姚出顺跑到跟前儿,嘿嘿笑着说:“没事儿,就是来收房租的……哎,有烟没,我的烟抽完了,还没来得及去买呢。” “有。”许正阳笑笑,掏出烟来递给姚出顺一支。 “要出门儿啊?”姚出顺接过烟来,皱眉看了看,似乎有点儿不喜欢这种低档次的劣支香烟,不过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点上之后抽了两口,便笑呵呵的问道:“去哪儿?” “京城,去接我妹妹。” 姚出顺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哟,那正好,我也打算去京城呢。” “是吗?呵呵,那挺好,搭个伴儿。”许正阳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表情虽然还是带着客气的微笑,不过心里却泛起了警惕之心,刚才姚出顺的眼神儿,让许正阳很是不安,怀疑这老小子没安好心。 这不能怪许正阳,谁让姚出顺长这副摸样呢? 那天若不是钟志军亲口认可姚出顺所说的话都是事实,许正阳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江湖低级骗子模样的半老头子,会是滏河市乃至全河东省曾经叱咤古玩界风云的古爷。 “哪趟车?” “喔,我看看,T527次列车。” “哎呀,真巧啊,我也是,呵呵。” “是吗,嗯,真巧。”许正阳越发怀疑姚出顺居心不良。 “我去京城想转转胡家园,那边儿古玩市场有的是好东西……”姚出顺说出了自己去京城的目的。 “要重出江湖了啊?”许正阳玩笑道。 姚出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老咯,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喜好古玩儿,有点儿钱就出去转悠,没钱买,看看过过眼瘾而已。” “就为看看?”许正阳撇眉。 这个理由对于许正阳来说,实在是有点儿不合理。毕竟京城来回一趟,且不说到京城后的花销开支,单是来回的路费都得一百多块钱……姚出顺可不是个有钱的主儿啊。 “可不就是看看嘛,我倒是想买,这不是穷的没钱了么,呵呵。” 许正阳哦了一声,心里暗想露馅了吧,想骗小爷跟你一起买古玩儿,做梦去吧!想到这里,许正阳不冷不热的说道:“倒也是,呵呵,古玩儿这东西可真是贵的要命,一般人还真买不起……也不知道那些以前留下的东西有什么用,怎么就那么值钱了。” “这你就不懂了。”姚出顺摇了摇头,刚要详细的说说古董文物的价值所在呢,就听着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哎,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啊?在广场上抽烟……” 许正阳和姚出顺扭头一看,却见三位穿制服的卫管员大婶板着脸匆匆走了过来。 “瞧你们弹这一地的烟灰,多不卫生啊?” “就是就是,影响了火车站广场的环境卫生,按照规定,每人罚款十元。” …… 许正阳一愣,随即苦笑起来,这也太倒霉了吧? 不过想来这也是规定,毕竟城里不比农村,规矩大概确实多些吧,况且……脚下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广场地砖上,还真是落了些烟灰,着实有些不妥。 “哦,对不起啊。”许正阳讪笑着道歉,并且去兜里掏钱准备交罚款。 三名卫管员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其中一人拿着小本本就准备开罚款单,另一人则盯着姚出顺,似乎在用眼神催促姚出顺赶紧掏钱。 没想到姚出顺却是一把按住了许正阳掏钱的手,冲三名卫管员瞪眼说道:“罚个屁啊,当老子是乡下人好欺负是不?看看这家旅店,是老子的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靠啥吃饭的,去去,边儿去!” 卫管员大怒,正待要发飙,姚出顺又伸着手指头往广场上乱点,嚷嚷道:“看看看看,这么多的人抽烟,怎么就偏偏来罚我们俩的款……” 许正阳四下里一看,还真是啊,广场人人来人往的抽烟的挺多。 “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横啊,犯了错就得承认,耍什么横啊,没素质!” “就是就是,交罚款,不然就跟我们去车站派出所。” “乡下来的土老帽,就是没规矩不讲卫生……” 三名卫管员显然不相信这个穿着邋遢长相穷酸一脸奸相的半老头子会是城里人,更不会相信他说自己是这家旅店的房主。 “爹了个蛋的,正阳,别理她们,咱们走!”姚出顺一拉许正阳手,就往入站口走去。 却见前面又过来两名卫管员大婶,挡在了二人的前面,其中一人伸手道:“不能走,交罚款,不然就去派出所。” 姚出顺怒极,正待要再说些什么,许正阳却已经掏出二十块钱来,递过去,满含歉意的笑道:“对不起啊,乡下人第一次来,真的不懂,一人十块是吧?那,这是二十块钱。”其实许正阳从姚出顺刚才的话里以及那几位妇女的表现上,基本看的出这种罚款压根儿就不合理,而且针对的也都是乡下人。不过他不想惹是生非,更何况本来就是理亏在先,谁让自己在这么干净的广场上,公共场合抽烟呢? 几名卫管员这才气消,嘟嘟囔囔着开了罚款单,拿了钱,然后告诫二人赶紧把烟蒂扔到不远处的垃圾箱。 “爹了个蛋的……”姚出顺很是不满,挥着胳膊嚷嚷着:“便宜了你们这帮婆娘!” 许正阳无奈摇头,迈步往垃圾箱走去。 现在他觉得和姚出顺站在一块儿,被广场上的人驻足围观,实在是件很丢脸的事儿。 “哎正阳,等等。”姚出顺好像生怕别人看出来他和许正阳不是一路人似的,顾不上再和那几位卫管员妇女同志争执,匆忙跟上。 刚把烟蒂扔到垃圾箱里,许正阳就觉得一股清流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右手不自觉的一抖,白玉本土录陡然出现在手中,慌的许正阳赶紧意念一动收回体内。 这次姚出顺可是看了个清楚,惊讶的问道:“正阳,你手里刚才是什么东西?咦?你弄哪儿去了?你可别想骗我说没有,这次我看的很清楚啊。” “哦,没什么,一块儿玉而已。”许正阳苦笑着解释道。 “来来,给我老人家看看,好东西啊!”姚出顺一双小三角眼里,神光湛湛,满脸惊喜和期望,好像许正阳不答应他就要上前搜身了。 “不行。”许正阳眉头一皱,严肃的说道。 姚出顺还没见过许正阳严肃的模样,这一刻被许正阳眯着眼正色看着,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压自己的意识,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这个年轻人,不由得说道:“哦,好,不看,呵呵,不看。” “家传的东西,不好给别人看。”许正阳淡淡的解释道。 说罢,许正阳不再理会姚出顺,扭头就往入站口走去。而姚出顺怔了一下,便迈步跟上,一边儿从兜里掏出车票追上去,说道:“你几号车厢几号座啊?看咱俩挨着不?哦,不妨事不妨事,跟人换换座儿,咱俩挨着……那,刚才罚款的钱,给你……” “不用了。” 之所以刚才许正阳替姚出顺掏了罚款钱,着实是不想再外头惹事儿,很明显姚出顺是不会掏钱给那几位卫管员的,而自己和姚出顺在一起,只掏自己的罚款钱,实在是面子上过不去。 现在看见了姚出顺手里的车票,许正阳才有些放下心来。看来之前对姚出顺的怀疑,是自己多心了,人家确实是要去京城,只不过是两人巧合的遇到而已。 “哎哎,快看,多漂亮的姑娘!” 刚走到入站口,正要进去的时候,姚出顺忽然拉扯了一把许正阳,提醒道。 许正阳眉头一下又皱了起来,心里那个火啊,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遇见了姚出顺,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旁边儿这么多人呢,不就是见到个姑娘家么,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为老不尊,老不羞的东西!虽然心里如此腹诽着,许正阳还是有些好奇的扭过头,往广场上看去。 只见售票大厅正对着的广场上,一辆黑色的奥迪A8轿车旁边,站着一名穿着雪白色连衣长裙的姑娘。 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龄,身材高挑,有些偏瘦,裸露在外的双臂似玉如藕,纤细白净的双手合于身前,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儿笔直白净,蓝白相间的休闲运动鞋上,露出半截带蓝花边儿的短袜; 披肩的长发如墨似云,鹅蛋型的脸庞欺霜赛雪,秀眉弯弯,小巧的鼻梁挺直,微红的嘴唇轻轻的抿着,天资容颜,看不出一丁点儿施黛涂粉的样子。 美中不足的是,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显得有些空洞,无神,或者说,有些过分的淡漠,似乎看待这大千世界,万物皆与其无关或者干脆就是不存在一般; 说是美中不足,也可以说这样的眼神透出了别样的一种美丽,使得她原本只算得上美丽的容颜,显得越发的出众,与众不同; 不性感,不惑魅,不艳丽…… 强烈的阳光下,清清秀秀,孤傲脱尘,不似凡俗之人,却如月宫仙子一般。 这位姑娘的出现,着实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而远观之后,众人纷纷扭过头去,也不知是羞愧还是不敢不忍再用凡人的目光,去亵渎这位美若天仙般的姑娘,却又都忍不住时不时的再把视线移过去,打量一番这位姑娘。 “哎,谁家的闺女,生的这般漂亮……”姚出顺轻轻叹道:“只可惜是个瞎子。”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许正阳呆呆的注视着那位姑娘,轻轻的嘟哝了一句。 姚出顺侧头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许正阳,挖苦道:“我要是你这么年轻,就走过去到那姑娘跟前儿说这句话……” 许正阳没有理会他,而是皱着眉头看着那姑娘,有些出神儿,有些疑惑,确实眼熟啊。 卷一 土地 018章 人如其名李冰洁 就在这时,姑娘家那双淡漠无神的大眼睛,往许正阳这边儿看来,然后……竟然就停在了许正阳的身上,微微的歪了下玉颈,好似有些诧异的看着许正阳,忽然间秀眉一挑,淡漠至极的双眼中一丝神光闪过,葱藕般的玉臂抬起,冲许正阳招了招手,好像是要招呼他过去。 “不是瞎子!”姚出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许正阳,“你真认识她啊?” 真认识?许正阳也是一头雾水,可那姑娘确实在冲自己招了招手,虽然已经放下,可双眼还是在注视着自己……就在许正阳疑惑的时候,那姑娘家竟然又举步往这边儿轻轻柔柔的走了过来。 许正阳有些愣愣的扭头四顾了一下,确定那姑娘不是在看别人,就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于是许正阳再次转过头来,竟然身不由己的迈步迎了上去。 姑娘家已经迈步走到了台阶前,用手背轻轻的抹去额头上的细汗,冲走到面前的许正阳微微翘了翘唇角,星眸一弯,竟是露出了冰山融化般的笑容。 这一笑,更使得姑娘家的脸庞若万花齐绽之芳华,胜千娇百媚之动人。 “你,你是……”看着姑娘仙子般的芳颜,直入人心的笑容,许正阳这一刻脑海中突然就认为,这姑娘就是位天上的仙子。神仙嘛,和自己是同行,互相感应到了对方,才会和自己打招呼的,于是许正阳脱口而出:“你是,哪个山头的?” 姑娘家眨了眨眼睛,星眸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 “啊?没,没什么……”许正阳回过神儿来,急忙讪笑道:“那个,你是,哎呀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许正阳?” 声音犹若天籁,让许正阳又一愣神儿,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啊,是。” 姑娘家眼睑一垂,似有些伤感,继而抬起眼睑,明亮的双眸在弯弯长长的睫毛后盯着许正阳,朱唇微启,轻柔无比的缓缓说道:“你说过,要去县一中上高中的,你没有去呢。” “啊!你是……” 许正阳惊讶的张大了嘴吧,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对方是谁。 只是,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才几年时间?哦,已经五年时间了啊……自己初中毕业的时候十六岁,如今已经二十一岁了,而她,二十岁了吧?虽然说女大十八变,可是这变化,变化的也太大了…… 脑海中,记忆中的光阴倒转: 初中时期,三年同桌; 初一后半年因为班里正常调座位,一向少言寡语到让人误以为是哑巴的她,竟然找到了班主任,要求调回座位,继续和许正阳同桌,理由简单到让班主任都有些上火:“我不习惯和别人同桌呢。” 班主任自然没有答应,觉得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校长找到了班主任说了些话,调回了俩人的座位。于是许正阳初中三年里,仅仅只有一节课不是和她同桌;而她,就因为换了座位调了桌,所以初中三年里唯一的一次,竟然翘课了…… 她的名字,叫李冰洁。 人如其名,性淡如冰,身无瑕疵。 只不过初中时期的李冰洁,全不似如今这般美若仙子,但是那冰冷淡漠的性情,似乎一点都未变。 这是一个性情冰冷淡漠到让人抓狂的人。 初中三年时期里,她就像是个哑巴一般,基本没有和同学说过话,没有和老师说过话,就算是上课老师提问问题,她都从来不会回答,也不会站起来,就像是懒得理会老师似的。 不过她的学习确实很好,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初中三年,和许正阳同桌三年,说过的话可以用一个巴掌数的过来。嗯,如果不包括用小纸条交流的话。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她问许正阳:“你会去哪里上高中呢?我和你做同桌。” 许正阳当时差点儿晕过去,这座万古不开的冰山雪莲,竟然露出了那么一丝花蕊。许正阳激动之余,又有些伤感失望,因为他知道,初中毕业后,自己就会放弃学业,回家务农了。可看着李冰洁清秀淡漠的容颜,星眸中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神色,许正阳终于还是违心的善意的欺骗道:“我会去县一中。” 李冰洁没有再说什么,许正阳却不知道,她已经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毕业前夕的班级联欢会上,李冰洁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坐在许正阳的旁边,仿若热闹的班级当中,没有任何人。 而那天,乡中学本村学生,也就是全校有名的校霸朱武春,牛气冲天的在学生中耀武扬威,打赌在毕业联欢会上和最是拒人千里之外冰冷孤傲的李冰洁,共同唱一首歌曲。当然,他的邀请被李冰洁无视了,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朱武春说话,或者,在她的眼里压根儿就没有朱武春这样一个人。 丢了颜面的朱武春恼羞成怒,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骂道:“傻比贱货,给脸不要脸。” 李冰洁依然一脸平静,淡漠到让人抓狂。 朱武春一腔怒火撞在了冰山上,悻悻而去,口里连串嘀咕的骂着。 许正阳在旁边看着直想笑,明明知道李冰洁是什么样的人,还来邀请,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未曾想到,在联欢会结束的时候,同学们共同欢歌时,李冰洁轻轻柔柔若天籁般的声音在许正阳的耳旁响起:“我很讨厌朱武春呢。” 简简单单,轻轻柔柔,不带一丝尘世间人情冷暖之语气的一句话。 却如同导火索一般,让许正阳心头猛然升起一股男儿当为红颜怒发冲冠的豪情。若说少年时未曾有过春心的懵动,若说少年时不曾动过一丝春心,没有过初恋或暗恋爱慕的感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而许正阳心中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三年的同桌,虽然三年里只说过可怜的几句话,写过一些简短到不是句子而是词语的纸条,可那种感觉,那种纯洁到无暇的,稍稍有些逾越了友谊的情感,是真真实实存在于许正阳内心里的。 只是面对冰山,无数春心暖风,皆会被冻结于心。 此时雪莲微吐花蕊,怎不让许正阳热血沸腾? 从这一天起,也许以后一辈子都难以再相逢,因为没有人知道李冰洁是哪里人,想来,她也从不会去在意其他人,是哪里人。 联欢会结束,同学们都不肯离去,聚在班里叙情述忆,许正阳则冲李冰洁点了点头,起身微笑着走到朱武春的面前,低声在耳畔说道:“朱武春,你有种和我到操场上聊聊么?” 很明显的挑衅,朱武春粗眉一挑,咧嘴冷笑,他在乡中学,惧过何人? 难得在毕业的最后一日,竟然有人敢挑衅自己,朱武春略有兴奋,点头,然后挺胸抬头,招手示意几个同党往门外走去。 待他们出去之后,许正阳拍了拍陈朝江的肩膀,然后冲其他几个同村好友,侧头眨眼示意出去一趟。 陈朝江似乎从来都不喜欢问什么,既然他看出来有些不对劲,那就不会去问别的。 “正阳,要动手了么?”刘宾一边和哥们儿往外走着,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许正阳点了点头,笑着问几个哥们儿:“怕么?” “扯淡,都要毕业了,还怕他个球啊!”曹刚川的大嗓门儿格外凸显。 事实如此,年少的他们,终究是年少,心头有畏惧,有担忧。三年来在花乡村花乡中学,他们刻意的收敛脾性,忍气吞声,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是人家朱武春的村子,人家随时都可以召唤来家里的叔叔哥哥们以及本村的一些校外混混来帮忙。 而现在,似乎没有必要再忌讳了,打完了就走人,以后也不用来这里了啊。 从班级,走到操场北端,有一段百十米的距离。 朱武春已经召唤了其他班级的几个人,一共有十三四个人吧,全都拎着棍棒皮带,好整以暇,略带嘲讽和鄙夷的看着远远走来的许正阳一伙人。 在距离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如闲散迈步前行的许正阳,突然加速,奔跑的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军扣皮带,双目中怒火喷涨,戾气冲天。而跟在他身后的曹刚川、张浩、周强,则是从操场边的墙根儿草丛中,捡起了砖头石块,疾步跟上。陈朝江和刘宾,更是在从班里出来的时候,就拎了后门角落堆放的两根板凳腿。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七个人,面对比己方多出一倍的敌人,毫无惧意,气势如虹…… 朱武春一群狐朋狗友,平日里骄横跋扈臭味相投凑在一起的人,怎能经得住许正阳他们如龙似虎的气势,和积攒了三年的怒气在这一刻喷薄而出的那股子凶悍。 十三四个人顷刻间土崩瓦解,狼狈逃窜。 许正阳只是紧紧的盯住了朱武春一人,将对方逼在了操场最边缘的角落里,用皮带狠狠的抽打着,用脚狠狠的踹着…… 校长、主任、老师们,无奈且吃惊的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学校里许多的学生,围在了操场的边缘,竟然有许多人叫起了好。 是啊,谁没有受过朱武春的欺辱? 同班的一些稍有胆量的男生们,也终于被激发了男儿天生的勇气和暴戾,冲了上去,拳打脚踢,嘶吼着怒骂着,发泄着三年来积攒下的以往从来不敢到如今似乎早已忘记或者说麻木的恨意。 许正阳累了,从围殴的人群中走出,面色平静,将腰带束回腰间。 “你流血了呢。” 人群中,永远散发着冰冷淡漠气质,让人远远的就能第一眼注意到她的李冰洁,轻轻柔柔的上前,掏出洁白如雪的手帕,抬手轻轻的在许正阳眼角破了皮泛了青流了血的伤处,一抹而过,然后将手帕塞进了许正阳手中。李冰洁收回了手,柔柔的翘起了嘴角,冲许正阳露出了亘古不变的冰山上万载不遇的一颗融化的水滴般笑颜。 霎那间的芳华,竟如同永不消失的璀璨星辰,深刻的镶入了年少的许正阳内心深处,永远难以抹去。 几个人骑着自行车,驶出校门。 许正阳心痛,心酸,恋恋不舍,他知道,以后可能再无机会相见相逢在一起。三年的光阴,如穿梭般流逝,让人想要抓住的时候,已经从指缝间溜走。回眸,看到了那个站在一辆当时的许正阳还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银灰色轿车旁边的女孩子,那个永远如同不化的冰山般淡漠清冷的女孩子。 她,也在看着许正阳离去。 许正阳留给对方一个苦涩的笑容,扭过头去,再不敢回头,骑着自行车狂奔而去。 忽觉得眼角湿润,却是不知不觉中,竟然流出了泪水,咸咸的,酸酸的。 他知道,以后的自己,再没有机会,背上书包,跨进校园的大门,去经历学生的生活。少年光阴逝去,空留冰山容颜与内心深处,再不想去掀开内心的薄膜,去触摸,去看它一眼。 三年的初中时期,班里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自闭症。 可以肯定,就连当事人许正阳和李冰洁都没有意识到的是: 李冰洁完全自闭的内心世界,开启了一丝的缝隙; 而内心世界完全正常的许正阳,却在毕业离开校园的那一刻,强行的闭上了一处不愿意打开的禁地,纯真的记忆。 卷一 土地 019章 我会去找你的 沉默——平淡至极,容易让人厌倦的沉默。 许正阳和李冰洁,就那么站在夏日里上午八点多的阳光下,静静的看着对方。 也许许正阳心底的禁地已经揭开,正在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而李冰洁,则是没有原因,空空淡淡的站在那里,看似注视着许正阳,实则可能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意思。她看什么,想什么,似乎从来不会有人去过问,去忖度。 姚出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位一看就是久别重逢的熟人,就那么站在大太阳底下,你看我看你的有什么意思。有人不满的提醒了一句,姚出顺才回过味儿来,赶紧让开入站口的通道,走到一旁蹲在墙根儿下的垃圾箱旁边,无趣的打量着这对男女。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恰当的比喻:癞蛤蟆和白天鹅的故事。 “你,这些年好么?”许正阳终于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声音有些苦涩。 李冰洁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空灵的眼神中罕有的神色一闪而逝。 “其实,嗯,对不起啊,我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太好,所以,所以没有去一中上学,嗯,是的,我没有再上学……”许正阳并没有因为李冰洁的淡漠沉默而感到尴尬。本来嘛,李冰洁能说上几个字儿,比月食出现的频率高不到哪儿去,所以许正阳略有歉疚的解释着:“本来,想着去看看你的,可是,没有你的地址,嗯……” 又是沉默,李冰洁依然清冷淡漠,许正阳则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姚出顺有点儿急了,搓着手叫着:“正阳,给我根儿烟抽。” 许正阳掏出那包烟,凭感觉甩手扔给了姚出顺,视线连动都没有动,只是平静的,有些酸酸的看着李冰洁。 奥迪A8轿车里的司机早就下了车,身形魁梧的大汉站在几米开外,面色平静的注视着这边,只是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闪烁着不太明显的惊讶。 火车站人来人往,不时的有人会忍不住驻足往这边儿看上一眼。 不远处的出站口,一名戴着墨镜,留着短寸头,穿着黑色T恤黑色白条纹大裤衩,白色运动鞋的青年叼着烟,拎着一个黑色旅行包很随意的走了出来。 刚走出车站,他就发现了这边儿的轿车、司机,和如同冰山雪莲般的李冰洁。 然后,他才看到了许正阳。 青年愣了愣神儿,摘下墨镜,二十七八岁的他剑眉星目,脸型硬朗。他揉了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李冰洁和那个陌生的男孩子,确实在对视着,没有任何异常,却又显得格外异常的对视着。 青年急匆匆走了过去。 司机看到了青年,表情严肃的上前迎上,轻声说道:“少爷,好像是,好像是小姐初中时期的同学……” “哦。”青年脚步未停。 “刚才,刚才小姐和他说话了……”司机提醒道。 “什么?”青年停下脚步,匪夷所思的盯着司机,问道:“你确定?” 司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青年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缓步走向依然在对视着的二人。 “冰洁。”青年走上前去,轻声的唤道。 李冰洁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青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很难以让人察觉的微微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李冰洁的哥哥,李冰河。”青年冲许正阳伸出了右手,很礼貌的问道:“请问你是……” 许正阳回过神儿来,微笑着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许正阳,和李冰洁是初中同学,老同桌了。” “哦,你好你好。”李冰河连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笑着说道:“听说过你,和冰洁是三年的同桌。” 许正阳笑着点了点头。 “有时间去家里做客啊。”青年客气的说道,已经有了告辞的意思。 “好,没问题。”许正阳当然听得出来,点头说道。 虽然,他心里有些不舍,却也无奈。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李冰洁的家境,绝对不一般,能坐奥迪A8,有专门的司机,而且初中时期每天都有车送车接,足以说明了她的家庭条件之富裕。且不说这些,单是李冰洁这种性情,两个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交往,而且摆明了,人家这位哥哥可没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只是,以李冰洁的性子,怎么会对家人说些曾经初中时期的校园生活呢? 她的哥哥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李冰洁是三年的同桌关系? “那再见。” “再见。”许正阳笑着点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冰洁。 李冰河拉住了妹妹的手,很温和的轻声道:“冰洁,我们走吧。” 李冰洁依旧没有说话,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美丽的一双大眼睛依旧空灵无神,她听了哥哥的话,便扭头往轿车前走去。 许正阳觉得心里一痛,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默默的注视着那仿若梦幻般的倩影。 忽而,李冰洁停下,转身,诧异的看着许正阳说道:“你在哪里住呢?” 声音空灵飘渺,犹若天籁,更似平地惊雷,动人心弦。 李冰河身子猛的一颤,扭过头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妹妹欺霜赛雪的绝美容颜,她,她竟然在问对方的家庭住址? 许正阳也愣住了。 又是沉默,让姚出顺有些恼火的平淡。 一阵舒适的感觉在脑海中流过,右手心一凉,玉石本土录出现在了右手中,正在出神儿的许正阳忘记了赶紧收回本土录。 李冰洁看到了纯净无瑕的玉石本土录,空灵的双眼中闪烁了一下,伸出手,说:“给我看看。” “哦。”许正阳脑海中一片空白,蹬蹬蹬走下台阶,将本土录递给了李冰洁,脱手的那一刻,许正阳发现本土录上本已显示出来的图像和字体顷刻间消失不见,似乎从来都没有显示过一般。 旁边的司机和李冰河眼睛都瞪得滚圆,真是活见鬼了啊,李冰洁竟然和这个年轻人,在谈话?! 李冰洁接过本土录,有些好奇的低头看了一小会儿,伸手还给了许正阳,说:“这个很好呢。” “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许正阳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立刻后悔了,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送人啊,自己是土地神,这是土地神必备的玩意儿,目前看来就如同古时候当官的官印一般。万一将来那位可能存在的功曹大人来巡检的时候,发现自己丢了本土录,那会面临怎样的惩罚啊? 李冰洁似乎看出了许正阳的脸色有些不舍和为难,便将玉石塞入许正阳的手中,扭头往车旁走去,司机赶紧上前打开后车门。 许正阳满脸尴尬之色。 而李冰河则是从旅行包里掏出纸和笔,说道:“许正阳是么?把你的联系地址给我。” “啊?” 许正阳愣了一下,那边儿已经坐进轿车内的李冰洁隔着敞开的车窗忽然又说道:“我会找你呢。” “哦。”许正阳愣神儿点了点头,车窗已经缓缓合上。 “告诉我地址吧。”李冰河轻轻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惊喜,又有些失神。 许正阳犹豫了一下,说道:“花乡双河村一大队九十六号。” “电话呢?” “家里没有。” “手机号……” “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李冰河有点儿像是看见外星人一般诧异的看了一会儿许正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哦,谢谢,有机会再联系。” 说罢,李冰河便转身上了车,奥迪A8很快启动,驶离了车站广场。 许正阳出了会神,收回了手头上的本土录,伸手去兜里摸烟,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扔给了姚出顺,扭头看见在台阶上靠里侧墙根下儿坐着像是睡着了的姚出顺,怎么看都让人想到流落街头的乞丐。 许正阳哭笑不得的走了过去,蹲下说道:“烟呢?” “啊?”姚出顺睁开眼,赶紧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许正阳,继而笑道:“小子,那姑娘长的可真漂亮,就是性子太,太冷清了点儿。” “嗯,走吧,上候车厅等车去。”许正阳不想再提起李冰洁,他心中始终有股苦涩的感觉。 回首又看了看车站广场,奢望着那副容颜,那一抹倩影,再次出现。 然而人流如织,让许正阳莫名的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幕,就如同是在梦境中出现,而现在,才是现实的世界。 卷一 土地 020章 鸡毛蒜皮事儿挺多 夏日里出行的人并不多,加之由南向北去往京城的火车太多了,故而这一趟列车的车厢里空闲的座位很多。 姚出顺并不需要找人换座位,就坐到了许正阳的对面。 而他的到来,却是让原本坐在许正阳对面的那位饰金戴银浓妆艳抹的中年大妈,很无奈且厌恶的离开,在远处找了个空座坐下。没办法,姚出顺的模样和穿着,实在是有些不堪。而且许正阳极度怀疑姚出顺除了猥琐好色之外,品味也极度超前,之前姚出顺竟然用带有某种意味的眼神,去时不时的瞟一眼那位并不风韵犹存反而人老珠黄涂抹的让人有点儿恐惧的中年大妈。 也不知道姚出顺是故意用这种法子逼走那位大妈,还是他确实品味与众不同。 当然,对此许正阳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他只是极其头痛与这次去京城,竟然如此“有缘”的巧合下,和姚出顺撞在了一起。 之所以头痛,实在是因为和“古爷”坐在一起,太扎眼了。 此时的古爷正在对一只烧鸡大快朵颐,他双手上沾满了油腻,嘴唇儿和胡须上也已经是油光发亮,时不时还会端起小桌上的啤酒瓶子往嘴里猛灌几口,若不是长相实在是太残忍,还真有那么点儿梁山好汉的豪迈模样。 “正阳,别鼓捣那破玩意儿了,没劲!来来,喝酒,吃肉……”姚出顺一边儿啃着鸡大腿,一边儿对许正阳说道。 许正阳没有理会姚出顺的客气,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究刚买的这一款深蓝色诺基亚3310手机的功能。 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候车的时候,许正阳左思右想,李冰河临走时的眼神让他很是自卑了一把,如今好歹也是位有钱人了,能不弄一款手机用用么?所以他当即作出决定,跑到了火车站对面的手机商城,花了三百多买了这块手机。 即便是从未有用过手机的许正阳,也知道这款手机已经属于被飞速发展的科技时代淘汰掉的东西。 可它便宜啊!而且听人说诺基亚这玩意儿皮实,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组合起来照样能用。 所以许正阳在店主略有些鄙夷的眼神中,买走了这块儿崭新的即将被市场淘汰掉的老式手机。 还别说,手机这种东西真的挺好玩儿。 土老冒许正阳把这款手机当成宝贝般的在手里按来按去,不时的翻看下说明书,心里美滋滋的。若不是家里没有安装电话,他还真打算立刻往家里去个电话,告诉爹娘他刚买了手机,以后有事儿就打这个号码…… 姚出顺终于有些不耐烦许正阳的兴致勃勃了,他从破旧的旅行包里掏出一卷手指,胡乱的揩了几把手,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儿银灰色摩托罗拉翻盖手机,啪的一声扔在了小桌上,鄙夷的说道:“就那么一款破手机有什么好鼓捣的,看看这,最新款的,带摄像头能拍照录像的……” “嗯?”许正阳愣了一下,放下自己的手机,满是疑惑的拿起了姚出顺扔过来的手机,拿在手里仔细的瞅了几眼,按了几下,发现是真货,不是拿来骗人充脸面的东西。于是看向姚出顺的眼神越发的疑惑。 “没见过吧?” “嗯。” “不会玩儿吧?” “嗯。” “土包子。”姚出顺很没道德的往地上啐了口痰,翻着眼牛气哄哄的说道:“五千多块钱呢。” “哪儿偷来的?”许正阳一脸怀疑的开口问道。 “呸呸,这可是我买的,要不要我回去拿发票给你看啊?”姚出顺不满的瞪了一眼许正阳,抄起酒瓶子又是一通猛灌,然后拿起鸡腿儿一边儿啃着一边儿不屑的说道:“不是我说你啊,像你这种乡巴佬,有了钱都不知道怎么花,不会享受生活啊,买个手机都买最便宜的,攒着那些钱能下崽还是咋地?” 许正阳被挤兑的有些尴尬,讪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姚出顺的手机,拿起自己的手机继续研究。 “哎我说,喝酒啊,我自己可吃不完喝不完的。”姚出顺嘴里嚼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可是买了两人的份儿,那,这么大热天不吃完就坏了,赶紧吃……” 姚出顺的嗓门儿很大,而且唾沫横飞,盘腿坐在座位上张牙舞爪,加上他很震撼的长相、邋遢的穿着,在车厢里实在是太醒目了。 许正阳撇着嘴苦着脸四处看了看车厢内,于是原本满是鄙夷和厌恶的瞅着他们这边儿的人纷纷扭过头去。 “行了,您小点儿声。”许正阳无奈的拿起了桌上姚出顺早就给他打开了的一瓶啤酒,往嘴里倒了几口后,才说道:“我说古爷,您到底是有钱人还是穷人啊?” 姚出顺愣了一下,用手一抹嘴儿说道:“穷光蛋一个。” 这话说的颇有些气势,很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点儿骄傲的意思。 “那您这……这不是浪费嘛,唉。”许正阳好心的劝慰道:“手机无非就是用来打个电话,三百块钱和五千块钱的东西,不都是打个电话么?还有啊,您说您买这么多吃的喝的……” “打住打住,我问你……”姚出顺很不耐烦的挥手制止了许正阳继续说下去,而是反问道:“你挣钱是用来干啥的?” “呃……我明白您想说什么,可咱不能浪费啊。”许正阳摇头叹道。 “乡巴佬!”姚出顺鼻孔里哼了一声,歪着脖子说道:“懂得啥叫生活不?” 许正阳哭笑不得,于是乎举起瓶子示意,喝下几口啤酒,然后继续研究他的手机去了。 姚出顺毫不在意许正阳的态度,打了个饱嗝后,又开了瓶啤酒。大概是撑的一时间喝不下去吧,他放在桌子上,靠着椅背眯着眼往车窗外看去,一边儿嘟哝道:“快到省城石市了,石市火车站的牛肉馅小笼包可是一绝啊,一会儿买两屉……” 许正阳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姚出顺,心想这老家伙那肚子看着不大,还真能容得下东西啊。 脑子里一阵温流涌动,许正阳舒适的打了个颤,右手心一麻,玉石本土录陡然出现,将手机给挤得差点儿掉落,好在是许正阳眼疾手快,左手急速探下去将手机捞住,才避免了新手机被摔的悲剧发生。 “哎哎,正阳,这次可得让我看看你这到底是什么家传宝啊!”姚出顺酒喝多了,早已忘了在火车站时许正阳的避讳,他用那没有擦干净的油手挠着乱哄哄像是茅草窝似的头发,不满的说道:“你说你这人真是的,既然是家传宝,不想给人看,就别老是掏出来显摆,这不是勾人魂儿吗?还有,每次都搞得像是变魔术似的……喂,你到底怎么弄的?也没见你从哪儿掏出来,每次也不见你放到哪儿去啊。” 看着姚出顺因为酒精的刺激而发红的小三角眼里透出的亢奋光芒,再听他说的这些话,许正阳还真是没一点儿脾气,这老头儿似乎对于宝贝一类的东西,有着极度的狂热嗜好。 “那,给你看看吧,别弄坏了。”许正阳把本土录递过去,顺口说道:“再帮我看看是哪个年代的。” 反正许正阳不会担心姚出顺会看到本土录上的字迹或者是画面,因为他发现,本土录一旦脱离自己的手,就会变的如同普通玉石一般。而且许正阳猜测,就算是在自己手里拿着给人看,普通人也八成看不到上面有什么别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猜测,很简单,神的东西,岂能让凡俗之人看到? 不过许正阳暂时不会尝试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好,好,没问题。”姚出顺满脸兴奋小心翼翼的接在手里,眼睛冒着光死死的盯住手中的玉石,就像是色狼看到了裸身美女一般,嘴里敷衍着:“好东西啊,等我仔细看看,咦,还真是看不出来……” 姚出顺似乎来了很大的兴致,他把玉石放在桌上,然后拿出手纸使劲儿的连连擦了一番手,再重新拿起,认认真真的研究起这块玉石。 哪儿还有半点儿没个正行、颓废度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着姚出顺认真的模样,许正阳也没了心情研究手机,拿起瓶子慢慢的喝着酒,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本土录这种玩意儿,估摸着以后会给自己带来不少这种小麻烦,魔术师么? 自从驱使王柱的鬼魂祸害了韩大山一家人,然后韩大山一家人去了土地庙烧香膜拜磕头请罪之后,这些日子以来,经常会有村里人,甚至是其他村子里听闻土地神显灵的村民们来上供烧香。这让许正阳真是有些烦不胜烦,因为每一次有人烧香磕头请愿,脑海里都会感觉到,而且本土录会随时从手心里蹦达出来。 虽然说每次承受供奉和膜拜的那种感觉,确实很爽,爽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可毕竟麻烦啊,而且本土录每次很突然的从手心里窜出来,很让人担心的。倒不是担心它窜出来摔到地上摔坏,毕竟那玩意儿只要自己没有脱手的想法,它就会像是自己的手指头一样长在手心里。许正阳担心的是这每一次如同凭空出现般的情况,太惹人注目了啊。 且不说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吧。 单说说让他烦不胜烦的那些烧香磕头膜拜请愿的人,真是让许正阳无奈到了极点,当个土地神不容易啊,大事小情鸡毛蒜皮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人们似乎从来不会去考虑自己索要请求的愿望合理与否,土地神是否为难是否会答应甚至是否有可能为此而大动肝火所以得不偿失…… 事到如今,还没有一件让许正阳这个不务正业的土地神感到有必要出手相助的愿望。 诚然,他现在除了能驱使鬼魂,有一双透视眼之外,似乎没别的能帮人遂愿的本领。 现举例如下: 1,王家婆娘磕头求拜,希望土地神能保佑他家男人和儿子,在外面打工每个人都能挣到双份的工资。嗯,这无可厚非,但是你盼着土地神保佑人家那边儿的老板糊涂了多给你们钱,这就有点儿过了吧? 2,赵老光的老婆香芹让土地神保佑她儿子赵林能娶到个漂亮、温柔、贤惠、能干、孝顺、老实……的媳妇儿。土地神真有这么大能耐,我肯定得先给自己找这么个完美的媳妇儿啊! 3,路村的一个老太太领着儿媳妇孙媳妇,一家三口供上了几个洗的干干净净的苹果,烧香膜拜一番后,竟是希望土地神能帮他们家的孙媳妇儿早早的怀孕,而且是要怀上龙凤双胞胎……送子观音听了都会上火啊! 4,还有村里那几个据说在滏河市混黑社会的人,四十来岁三十来岁二十多岁的,在某天晚上开着两辆小轿车,齐刷刷到达土地庙外,放烟花,上供,上香,膜拜。竟然是要土地神保佑他们干坏事儿的时候和缺德之后能够万事大吉。妈的,这是关老爷应该管的事儿吧? ……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反正是人心不足,私念甚重,搞得许正阳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心想如今这人都怎么了?坏人求神保佑他们干坏事儿,不孝顺的媳妇儿求神保佑公公婆婆早点儿挂掉,有点儿钱的男人保佑赶紧找几个情妇…… 这都他娘的哪儿跟哪儿啊? 唉,人啊…… 许正阳唏嘘不已。 卷一 土地 021章 初至京城 京城西客站北广场。(故事虚构,不与现实挂钩,详细地理环境参考北京站而非西客站) 许正阳眯着眼站在太阳下,有些出神儿的望着公路上如织的车流,远处参差林立的高楼大厦,人头攒动的人行天桥…… 这就是全国的心脏,首都京城啊! 头一次脚踏在京城的大地上,许正阳忽然有了种自己非常渺小,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自己刚从地下二层钻出来,而身后是西客站站房的摩天大楼;也许是因为这到处林立的高楼大厦、五花八门异彩纷呈的广告牌;又或者是因为四周比农村赶集还要稠密的人群、公路上穿梭如流的车辆。 也许,还有其他不知名的原因吧。 从来没有到过现代化大都市中的土老冒许正阳,就那么站在广场上愣神儿,发呆。 如果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在火车上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把自己形容为一只从稻田中爬上来的螃蟹,有着坚硬的壳儿和一双大钳子来保护自己,能够让自己出门在外踏实些的话,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这只有些愣头愣脑横着走的螃蟹,如同离开了水之后却突然钻进了无际的沙漠中,够不着水,极其陌生的环境,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应该生活的环境完全不相干。 差距很大,天上地下。 华清大学在哪儿?妹妹在哪儿? 许正阳恍惚了。 “正阳,来,喝瓶绿茶,解解乏。” 姚出顺满脸讨好的笑容,将手中的一瓶绿茶递给了许正阳。 “哦,谢谢。”许正阳回过神儿来,接过冻得冰凉的绿茶瓶,拧开盖子喝下几口,凉丝丝的绿茶灌入口中,滑入肚腹,只觉的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了那股沁凉爽适的凉意,舒服的许正阳忍不住张嘴哈出了一口气。 “正阳,没来过京城吧?” “嗯。” “京城大吧?” “嗯。” “知道咋去你妹妹学校不?” “不知道。” “土包子……” 许正阳愕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在意姚出顺对自己的挖苦和嘲讽。事实嘛,自己本来就没有来过京城,来之前还没觉得怎么着,心想一大老爷们儿,又不会被人抢了拐跑了。不知道路线找不到地方都不要紧,鼻子底下不是还长着一张嘴么? “嘿嘿,开玩笑的,别介意哈……”姚出顺笑容有些恭维有些谄媚。 相信如果许正阳是个小孩子的话,那么广场上四处走动着的警察叔叔们一定会上前二话不说把姚出顺给铐起来带走,这家伙长的一脸奸相且不说,笑容咋就那么猥琐呢?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两名警察站在不远处盯着姚出顺,低声耳语着一些什么。 “没事,呵呵。”许正阳强露出笑容,即便是心里明白姚出顺讨好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可他看到姚出顺的这张笑脸,内心里还是感到了一股恶寒。 姚出顺咕咚咚喝下半瓶绿茶,一抹嘴儿正色道:“唉,谁让我这个人对朋友实诚呢?是吧,这样,我在北京还算熟,你妹妹在哪所学校上学啊?我陪你一起过去,哎呀你可不知道,京城这里地方大,人心眼儿却小的跟针眼儿似的,你要是想寻着让人帮个忙问个话,压根儿就没人愿意搭理你,好像咱都是坏人似的……” “不用不用,我有地址,自己能找过去。”许正阳嘴上客套着,心想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哪儿会像是你姚出顺说的如此不堪?这么热情的主动提出帮助我,不就是想再拿着我的本土录琢磨琢磨嘛,那是不可能地,套近乎没用。 哦,也是,怪不得姚出顺会有此感慨。毕竟长成他这副模样,到哪儿还不得让人心怀惧意和警惕啊。 姚出顺面色有些焦急了,挠着头说道:“正阳,你手里那块玉,卖不卖?虽然我没看出来是哪个朝代的,不过绝对是件宝贝,我保证,最低给你卖出一百二十万的价格,怎么样?” “真的?”许正阳眼睛瞪的滚圆。 “嗯,甚至更多……” 许正阳差点儿没忍住立刻就要点头答应下来。好嘛,一百多万啊,也就是说卖出去这块本土录,自己立刻就能成为百万富翁啊! 不过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提醒了他,这块儿本土录,绝对不能卖掉。 人有命挣钱,可也得有命花钱不是? 且不这本土录以后还会有多少用处,单说将来有可能要来巡视一番的那位领导功曹大人知道自己把本土录卖掉的事情后,会爆发出何等样的雷霆之怒呢?换位思考一下,就算是自己有一名手下,那么他不务正业可以,但是也不能把发给他的工作物品也给卖掉换钱塞自己腰包里啊! “不卖,传家宝不能卖。” “得了吧,你这所谓的传家宝也就糊弄糊弄外行的钟警官,在我跟前儿可不好使。”姚出顺四下里看了看,神秘兮兮的把头凑过来小声说道:“上次你拿出来的那对儿‘青花龙凤穿缠枝莲罐’可是正二八经乾隆年间的官窑瓷,不是宫廷御用就是王爷家的东西,你们家能祖传下来这种宝贝?” “我们家为什么就不能有?”许正阳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心虚,狗日的姚出顺,不愧是古爷啊。 姚出顺嘿嘿一笑,继续压着声音说道:“放心吧,我不会问你宝贝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事儿我懂,嗯……怎么样?再给我好好看下那块玉,我琢磨琢磨,确认了年代之后,兴许卖的价格会更高呢。” “不卖。”许正阳语气坚定,表情严肃起来。 “真没劲,不卖算了。”姚出顺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掉头就走人,没走出两步又扭头回来,说道:“正阳,上次在滏河市咱们吃饭的时候,你说过手里还有东西要我帮忙给卖的,难道不是这块玉,还有别的?” “没有啊。”许正阳摇头。 姚出顺撇了撇嘴,摆摆手说道:“那行,我先走了,有事儿打电话。”说罢,姚出顺哼哼唧唧的向广场东侧的人行天桥走去。 看着姚出顺离去,许正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老头儿可算是舍得走了。 若非是本土录可以随时收入体内,许正阳还真担心姚出顺这家伙会不会动什么歪心思把本土录偷走或者干脆抢走呢。不过,姚出顺这人还真不能太得罪,毕竟自己以后要是再从地里挖出些古董宝贝,卖钱的话还真得指望着姚出顺帮忙呢。 忽然想到一件物事,许正阳拍了拍额头,不知道上次放金条的那个木盒子是不是古董? 那天晚上拿回家之后,许正阳便把金条拿了出来,木盒子直接扔到了床底下,他可没去琢磨木盒值钱。此时想起了木盒,也是因为之前姚出顺问他手头还有没有宝贝,他才忽然间想起来,不过此时姚出顺已经走远了,许正阳也没有再去喊姚出顺,等回到家之后再说吧。 从兜里摸出钱包,掏出那张写着妹妹学校地址以及宿舍电话的白纸,许正阳看了一遍,又装好,这才迈步走到路边,打算坐公交车。嗯,地址上写的就是在京城西客站乘坐335路,到五道口华清园站下车,嗯,就是华清大学南门了,然后打听紫荆公寓,到11号楼204室B间。 从广场边儿上顺着栏杆向东走了一大段,又从人行天桥旁穿过一个路口,许正阳总算站在了路边儿上,然后等着335路公交车来了。 一辆,两辆,三辆…… 站在大太阳底下的许正阳有些恼火了,他娘的,欺负俺乡下人啊! 咋都不停车啊?司机不可能没看见俺招手啊! 难不成真的如同姚出顺所说,京城的人都心眼儿小,不愿意帮助人?也不对啊,俺又不是让他帮忙,坐车买票,他也挣钱,这似乎没有矛盾。 讲到这里,您别笑话许正阳这个土老冒,在老家的县里,市里,或者在国道边儿上时,见到公交车只要招手示意,公交车就会停下来。当然了,这是因为下面的管理不严格,而且私人公交车较多,第三嘛……许正阳乘坐公交车的次数两只手掌的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多数情况下近处他是靠自己的11路,最远到过滏河市,那也是驾驶自己的自行车。 所以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京城的公交车没这么“人性化”的即招即停。 姥姥!许正阳啐了口唾沫,小爷现在是有钱人,不坐你这公交车了。 爷坐出租车! 一辆,两辆,三辆…… 许正阳有了一种想要横站马路中央,手握砖头强行拦车的冲动了! 咋他娘的出租车都不给小爷停?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哎哎,小伙子,过来,身份证!” “说你呢,对,就是你……” 一名警察从广场边儿上的警亭里走了出来。 许正阳正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呢,不过对待人民警察他可不敢去泄火,所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和焦急之色,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身份证,迎着警察走过去。 “你一直站在路边上干什么,万一出了什么危险呢?”警察一边认真看着许正阳的身份证,一边好心的问道。 “啊,我还正想着问问您呢。”许正阳心里有气,委屈的问道:“这儿的公共汽车还有出租车,怎么都不停车啊?” “什么?”警察一愣神儿,诧异的问道:“你要坐公交车么?” “啊,对,不让坐的话,出租车也行。”许正阳点头。 警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哭笑不得的说道:“这里不能停车,你要是坐公交车或者出租车,得去那边儿,那,就那里,公交车站台那里……” “哦。”许正阳恍然大悟,一头额头,自己真是糊涂了,这里是京城啊,哪儿能和老家比,规矩就应该多一些啊,再说了,自己本来就应该先找公交站牌,然后看下行车路线的嘛。 “那,拿好身份证。”警察对许正阳已经没有了任何疑心,强忍着笑意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华清大学。” “哦,那得过人行天桥,到路对面,往西行五十米,第一个路口右转,大概三十米左右的公交站台那里坐车。”警察笑着告知着。 许正阳自然看得出这位警察大哥眼神中的笑意,顿时觉得尴尬极了,自己还真是土老冒。 谢过警察之后,许正阳按照告知的路线,终于找到了公交站台,也看到了335路的站牌。 左等,右等,十几分钟过去了。 大概是天热和之前拦车导致的心情急躁的缘故吧,许正阳等不及公交车来了,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之后直接对司机说道:“您好,去华清大学南门。” “哎,得嘞!”出租车司机一口的京腔,也不废话,油门一踩,出租车往北驶去。 许正阳往后一靠,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京城,真不是咱这只有了点儿钱,刚从渠沟里冒个头的土螃蟹能仰着脸横着走的地方啊! 卷一 土地 022章 开宝马的富家女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许正阳这只从渠沟里刚刚爬出来的土螃蟹就开始在内心里嘀咕着吐沫了:“我的天,咋华清大学离火车站就这么远呀?这京城有多大地方啊?都开这么久了,咋还没到地方呢?这的花多少钱啊?奶奶的,到处都是林立的高楼,高架桥像是不花钱建起来似的,这一座那一座的……” 出租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司机微笑着说道:“到了,哥们儿。” “哦,多少钱?”许正阳回过神儿来问道。 “三十五。” “这么贵啊?”许正阳嘟囔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递给司机。 司机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八九岁的模样,接过钱来一边儿找钱一边儿笑着说道:“你尽管放心,咱哥们儿可没带着你绕圈子,那,这儿有监督电话,有我车号和姓名,不信的话你可以打过去问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正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过找回来的零钱,推开车门下了车,不忘回头说了声谢谢。 那哥们儿笑着招手说不客气,便驾车离去。 还不到下午六点钟的光景,天空却已经暗了下来,远处时而传来一阵阵的闷雷声,似乎要下雨了。 叼上一颗烟,许正阳收回了向远处打量的目光,扭头专注的看向那高耸气派却又不失庄重典雅的门坊,白柱白廊白坊,上面雕纹刻画,坊中央刻着“华清园”三字。隔着大门可见校园里路宽地整,伸向远处,园内树木参天,绿荫成林,安静幽雅…… 唉,这辈子是没机会再背着书包上学咯,更别说进这种大学了。 许正阳叹了口气,也没心情再多瞻仰这座最知名的高等学府,叼着烟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了妹妹宿舍里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响了半天也没人接。 晚些再打吧。许正阳郁闷的挂掉电话,琢磨着是不是妹妹去给人做家教还没回来呢?无聊的许正阳沿着绿化带来回的踱着步子,心里空荡荡的,眼神漫无目的的四处看着。 大路上车来车往,对面和远处高楼参天,偶有行人在路旁或骑车或步行,或缓或急的过去。 哪儿都有穷人,哪儿都有富人啊! 还是有钱人生活的好,住高楼,坐轿车……有钱人家的孩子上学放假后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不用像许柔月那样给人当家教。许正阳莫名其妙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心里再次泛起了酸楚,心疼自己的妹妹。一个女孩子家,千里迢迢在外求学,知道家里条件差,一直刻苦学习,拿奖学金,自己还跑下来了学校的贫困生补助金,放了假又给人做家教…… 其实许正阳一直都怀疑,妹妹说自己在华清大学上学,一年只需要八千块钱就足够的话,是否是真的。 现在设身处地的来到了京城,看到了这繁华无比让许正阳甚至有些没有底气出现在这里的京城,他越发的觉得妹妹在这里生活的…… 不容易啊! 忽而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许正阳打了个哆嗦,连忙摇头将那个有些让他害怕担心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转而开始想着把妹妹接回去过完暑假,开学后,多给妹妹点儿钱,让她在上学期间,也能像别的同学一样,踏踏实实,幸幸福福,倍儿有面子。嗯,给俺妹子五万块钱,对,一年五万,不是还有三年吗?手里这卡上有二十万块钱呢。 这些以后再说,见到柔月后,不急着回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总得到处看看,咱也旅游风光一把。以柔月的秉性和条件,估计她来到京城这一年多,也没敢出去逛逛名胜古迹,没钱啊! 现在好了,有钱了!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呢,手机铃声响了,许正阳还有些纳闷儿的四处看了看,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也有手机了呢。 谁打来的?姚出顺么?貌似只有姚出顺知道自己的手机号。 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的手机号,并不是姚出顺的号码。来时的路途上,许正阳将手机的功能和使用方法研究透了,自然也就抱着尝鲜的心态,储存了姚出顺的手机号码和名字。 “喂,谁啊?”许正阳疑惑的问道,心头还有些小得意和兴奋,头一次拿着手机打电话啊,还是自己的手机呢。 让许正阳没想到的是,手机里传来了如黄莺啼鸣般清脆悦耳的女孩子声音:“你是谁啊?刚才是你打电话了吗?我开着车呢,没听到。” “啊?哦……”许正阳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便问道:“请问,嗯,这是你们宿舍的电话吧?许柔月在吗?” “这是我家的电话……” “啥?家里电话?”许正阳有些傻眼,据妹妹过年时候回去所说,她所住的宿舍那里,可是不允许男人进去的,尤其是陌生人,小区进去都难,保安工作管理很严格的。这要是记错了电话,那还真是发愁事儿。 只是短短两秒时间的停顿,那边儿似乎有些生气的问道:“你是谁啊?找柔月有什么事吗?” “我是她哥。” “得了吧你,少来这套!谁告诉你这个电话的?我可告诉你,少打我们家柔月的主意……” 电话挂断了。 许正阳一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什么打许柔月的主意,这丫头是谁啊说话这么横,什么你们家的?柔月是俺妹子啊!不过听口气她好像和柔月挺熟的,嗯嗯,话里话外还有点儿维护着柔月似的,大概是柔月的同学而且是好朋友吧。 想到这里,许正阳就拿起手机准备给对方回拨过去,结果对方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又打了过来,许正阳一接通,还没容他解释呢,那边儿已经有些疑惑的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正阳。” “呀,你真是柔月的哥哥啊?”那边儿的声音明显有些惊慌,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不知道是你,咦?你找柔月有事儿吗?” “啊,我来京城了,想接柔月回家,家里人都想她了呢。”许正阳说出这句话后,又疑惑的问道:“那个,电话号码不是学校宿舍的吗?怎么成你家的了?” 那边儿怔了怔,便说道:“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吧,啊,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柔月可能还没回家吧,电话转接到我的手机上了。” “哦,我在这个,华清园的牌坊,哦不是,学校门口这儿。” “那行,十分钟我就到!” 电话挂断,许正阳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儿。 起风了,校园内繁茂的树木上枝桠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远处一些高楼上和下面的商铺、酒店抑或是许正阳的见识中并不知道做什么营生的门市上,已经有了少许夜晚的霓虹闪烁,只是路灯还未亮起。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许正阳接通了。 “喂,你在哪儿?”正是刚才通电话的女孩子。 “啊,我就在校门外面啊。” “我看到你了,嗯,就是确认一下,怕认错人,嘻嘻……” 电话挂断。 “操,浪费电话费!长途加漫游,很贵地。”许正阳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刚刚停在校门前的那辆红色的宝马320i轿车灵巧的一个转弯,不急不缓的驶到了许正阳面前停下。 昏黄的光线下,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她下身穿着深蓝色牛仔短裤,长腿细腰,玉足点红,上身穿一件绣着卡通浣熊的米黄色吊带背心儿,极其可爱的冲正在愣神儿的许正阳吐了吐舌头,葱藕般的玉臂抬起招了招手,高跟鞋踩着路面哒哒哒的走到了许正阳面前,白腻如脂的小手伸出,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俏声说道:“正阳大哥,你好,我是柔月的死党,欧阳颖!” “哦,你好。”许正阳有些犹豫的伸出手与对方的小手握了握,只觉得握在手里温凉柔滑,却不好厚着脸皮多享受一番,急速的抽回了手,男女授受不亲啊!这丫头,这丫头咋穿成这样就出门儿,咳咳,露的太多了,太多了,瞧那大腿白的……许正阳脸上带着疑惑,琢磨着这个欧阳颖是柔月的死党,这是什么关系?难道她们入党了? 欧阳颖觉察出了许正阳略有些尴尬,似乎还有点儿羞涩,顿时婉颜一笑,感觉许柔月的这个哥哥可太可爱了,和女生握手都那么紧张吗? “好了大哥,上车吧,我带你去我家,哦不,是我们的宿舍,嘻嘻……” “啊?哦,好,好。” 许正阳纳闷儿的跟着上了车。虽然他是个土老帽,可好歹也和哥们儿经常在路边儿上或者去县里市里的时候,对那些轿车品头论足然后幻想一番将来能够买得起轿车,所以对于宝马奔驰奥迪之类比较有名的车辆标志,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当然仅限于此,至于什么系列的,许正阳这个土老冒可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了,更别提那些世界顶尖的名车品牌,那可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乖乖,这丫头才多大?竟然开宝马! 嗯,家里肯定特有钱,咋就跟俺妹子玩儿到一起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不然人家能开着车专门来接咱,还叫咱一声大哥? 妹妹到底在哪儿住啊?听这个叫欧阳颖的丫头话里话外的,含糊不清,似曾隐瞒什么,压根儿就没住宿舍啊!学生,不住宿舍住哪儿去? 就在许正阳皱着眉头满脑袋问号的时候,悠扬清脆的老鼠换大米的歌声在车内响起。 欧阳颖一边开着车,一边掏出手机接通,嘴里嚷嚷着:“喂,柔月呀,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什么?好好,你别急,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别怕啦,没事的,嗯嗯!” “啊,告诉你个好消息哦,嘻嘻,你哥来啦,我刚接上他……” “好啦,到了再说,我开着车呢,别怕哦……” …… 电话挂断,欧阳颖一边开着车,一边忿忿的说道:“黄晨这个人渣,又骚扰我的亲亲小柔月,想作死啊!” “黄晨是谁?”许正阳眯着眼问道,内心里已经有了火气,从欧阳颖刚才的话语里,他大致听出了妹妹好像遇到了麻烦事,并且还在担心害怕。 “哦,一个无赖!” 许正阳没有再问什么,他扭过头去,眯缝着眼睛注视着窗外。 这里,是京城啊! 卷一 土地 023章 农家碧玉许柔月 京清园小区,位于西木口莲池西路。小区环境幽雅,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尤其是紧邻两所知名学府,更使得近两年来这里的房价飙升到让人瞠目的地步。 如果许正阳知道他手里那张银行卡上的钱,不够在京清园小区买一间卫生间的话,想来土老冒许正阳一定会在心里将住在这里的人统统腹诽一遍,挂上“败家子”的名号。娘的,在俺老家,盖一栋三层的小楼,装修好,买上家具,安上空调,弄上锅炉暖气……二十万块钱也绰绰有余了。 “那,柔月就在这里做家教的。” 驾车驶入小区后,欧阳颖对许正阳介绍着:“我可真佩服柔月,接了三分家教,也不嫌累,唉……” 许正阳默然,只要是真的在做家教就好啊! 若说是来之前和父母没有担心过妹妹,那就是说假话了。人言可畏,流言如虎,前些日子韩大山家和王家婆娘、刘寡妇在村中散布谣言说许柔月在京城不是做家教,而是被人包养了,许正阳和父母在生气恼火之余,也不免内心里惴惴不安。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上,有多少人经不住金钱的诱惑,靠青春的身体,去享受变质的生活。 即便是农村人,也都把这类新闻当作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而许柔月在京城上大学一年多了,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堪,别说外人,就是自己的亲人都觉得八千块钱,够她在华清大学的一年的学费以及生活费,难以让人置信。用她自己的话解释说,她努力学习,可以争到奖学金,也申请了贫困生补助金,闲暇时给人做家教也可以赚取不少钱…… 听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可真的是这样么? 若是在之前,许正阳和父母也没有怀疑过,可当流言四起的时候,他们也就担心起来了。 好在是,现在确定妹妹真的在做家教,许正阳原先心头那股不安的念头,终于彻底的打消了。 小区绿树茵茵,草坪青青,路灯洒下并不刺眼的白光,小区内亮如白昼。 宝马车在小区内驶了一段路程之后,左转,过了两栋楼,右转,欧阳颖说道:“到了,我给柔月打电话。” “哦。”沉思中的许正阳应了一声。 欧阳颖拿起手机,还未拨打电话,却看到了车外不远处的停车位里,停了一辆黑色丰田越野陆地巡洋舰。 欧阳颖娇俏的脸上立刻挂满寒霜,绷着嘴推开车门下了车,哒哒哒的踩着高跟鞋走到那辆车跟前儿,一脚狠狠的踹在了车门上,指着驾驶位的车窗气势汹汹的骂道:“黄晨你这个混蛋,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再来纠缠许柔月!” 越野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白净的让人厌恶的笑脸,他似乎并不在意欧阳颖的叱责怒骂,反而轻笑道:“欧阳大小姐,你这说的是哪的话?” “哼!”欧阳颖咬牙切齿的又往车门上踹了一觉,“人渣!” “喂喂,你骂谁呢?女生骂人可不好哦,嘿嘿。”越野车副驾驶的门打开,走下来一个戴着闪光耳环的年轻人,发型整的像是公鸡的鸡冠子似的,高高竖起,染的通黄。让人看了有种想要上前帮他把头发一根根拔下来的冲动。 欧阳颖鄙夷的瞥了一眼鸡冠头,冷哼一声道:“什么东西!” “黄哥,下来介绍介绍,让兄弟认识一下这位小姐啊!”鸡冠头并不生气欧阳颖骂他,反而一脸坏笑的招呼着车上的年轻人下车。 “哟,瞧我这笨的。”黄晨打开车门下来,一米八多的个头站在欧阳颖面前,有点儿压人的气势。他低头玩味儿的笑道:“欧阳大小姐,给你介绍下,这位是……” “滚,谁稀罕认识他是谁啊?”欧阳颖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恶狠狠的说道:“再让我看到你骚扰柔月,别怪我不客气!” “哎冤枉啊,我可没有骚扰许柔月。”黄晨立刻摊手,脸上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你应该能看出来啊,我是真心喜欢许柔月的,我是在追求她,你可以打击我,她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能不允许我爱她吧?嘿嘿……” 鸡冠头站在旁边,色迷迷的盯着欧阳颖高耸的胸脯说道:“欧阳小姐是吧,不知道你会怎样对我们不客气呢?我很期待哦。” “流氓!”欧阳颖羞怒,啐了一口扭头往车边儿走来。 “哎哎,别走啊,来吧,千万别客气,尽情的蹂躏我吧,哈哈!”鸡冠头好像巴不得往脸上写“淫贱”二字似的,咧着嘴无耻的叫着。 欧阳颖气得银牙紧咬,可遇到这种无耻下流的人,她还真是没辙了。 黄晨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同伴有些过分了,低声斥了句什么,鸡冠头才悻悻讪笑着往后移了一步,玩味儿的看着欧阳颖走回到了车旁。 “无耻!”欧阳颖走到宝马车前,扭头啐了一口,拿出手机拨通了楼上的电话,“喂,柔月,我到了,你下来吧!” “嗯,他们还在,没事,你别怕!” “你哥就在车上,哦,他没有下车的……” 挂断电话,欧阳颖往车里瞥了一眼,许正阳眯缝着眼,冲她微微一笑。 欧阳颖心里那股火啊,这怎么当哥哥的?明明有两个混蛋是来找他妹妹麻烦的,我这个朋友都站出来了,他却赖在车里面不下车,农村来的土包子,没出息,没胆量,怂…… 刚想到这里,许正阳却一侧身,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要说许正阳不恼火,那才是见了鬼了,任凭谁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流氓骚扰,心里也得火气冲天不是? 可说起来胆量的话,嗯,许正阳确实有些忌讳了。 毕竟,这是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惹上什么地头蛇,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到不要紧,可妹妹不还得在这里上学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这两个看起来比自己要大那么三四岁的哥们儿很混蛋,可毕竟还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对妹妹有什么不轨的行为或者说什么下流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话,嗯,那就该咋办咋办吧,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儿。 许正阳这一下车,立刻吸引了黄晨和鸡冠头的注意。 黄晨盯着许正阳看了好一会儿,坏笑着对欧阳颖说道:“哎,欧阳颖,你男朋友啊?哪个村儿的?是不是……嗯,是不是天天给你送点儿新鲜的纯天然的蔬菜瓜果啊?哈哈。” “哎哎,黄哥你这可就不懂了。”鸡冠头怪模怪样的说道:“你还不是看上了乡下妹子的纯净么?这位欧阳小姐,估计也是看上那哥们儿的憨厚朴实了,哎哟,那身衣服,那搭配……估计是乡下包地的暴发户啊!” 许正阳一副憨厚的乡下人模样,眯眼看着二人。他心里好笑,看来流氓就是流氓,没有大城市与小农村的区别,说话也是这么的无耻下流,以贬斥讥诮他人为乐,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这大城市里的流氓,比农村流氓有钱吧?穿戴虽然看起来很不伦不类,可人家有车开着呢,而且……平心而论,长的也确实比俺这乡下人白净多了。 不过许正阳却也不好就因为这两句话发飙,他没那么崇高的英雄救美主义,也不至于因为三两句话就和这类人干一架,倒不是有多害怕,而是……犯不上。 旁边的欧阳颖那个气啊,恨不得马上开车离去,怪不得许柔月家境贫困,生活窘迫,如果一家子人都像是许正阳这样软弱怕事的话,那能有什么出息? 就在这时,楼道口的门打开,穿着白色V领短袖T恤,桃红大花白底公主裙的许柔月从楼内走出。她提着一个有些陈旧了的银色皮包,长发很随意的在脑后扎起来,一米七零的身高,使她即便穿着白色的平底旅游鞋,也依然看起来高挑秀丽。 看到妹妹走了出来,许正阳内心里一阵感慨,妹妹的变化,太大了啊,活脱脱一个城里人嘛。 当然,这也不过是许正阳井底之蛙的眼光而已。 在欧阳颖和黄昏这些人的眼里,许柔月依然有着农家碧玉的朴素纯净气质,穿着不潮流,不时尚,朴素淡雅,如出水芙蓉般清纯美丽。 许柔月看到了黄晨和鸡冠头,脸上立刻泛起红霞,双眼中透出惧意,小嘴儿紧紧的抿着。不敢再注视二人,赶紧转移视线,于是便看到了一身穿着打扮土气到极点的哥哥,精精瘦瘦,如同标杆般站在红色的宝马车旁。明亮的路灯灯光下,哥哥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的瘦削脸颊上,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黑黄色。 许正阳脸上浮现出了柔和的微笑,双眼眯缝着,招招手唤道:“柔月!” 看到哥哥后,许柔月提着的心立刻就放了下来,脸上露出开心惊喜的笑容,一双大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亮光闪闪,她激动的小嘴微微的张了张,继而一抿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缓行的步伐加快,小跑着到了许正阳跟前,双臂抬起紧紧的搂住了哥哥的脖子,有些委屈的倚在肩膀上抽泣出声,嘴里低声唤着:“哥,你咋来了?” “咳咳,快松开,死丫头,让人看了笑话!多大了……”许正阳赶紧挣开妹妹的双臂,习惯性的刮了下妹妹精巧挺翘的鼻梁,“哭什么哭?” “没有,看到你高兴嘛!”许柔月低着头红着脸摇着哥哥的胳膊撒娇道。 许正阳心里一软,抬起手摸了摸妹妹的乌黑柔顺的黑发,微笑道:“丫头,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哥……”许柔月扬起脸来,含着泪花的明亮眼眸中,满是喜悦的说道:“我不苦啊,同学和老师都对我可好了,那,我做家教都是老师帮忙联系的呢。哥,下半年我不用从家里拿钱了,真的。” “嗯,丫头大了,有出息了,比哥强!”许正阳赞许的说道,内心里越发的心疼妹妹,攥着妹妹的小手,许正阳认真的说道:“哥是来接你回去的,放假了,总得回家住着,爹娘都想你呢,哦对了,咱家现在有钱了,你啊,踏踏实实上学,争取考上研究生,硕士,博士……让爹娘和哥哥以后在村里面子倍儿足!” “哥……”许柔月挽着哥哥的胳膊,侧头靠着哥哥的肩膀,这才注意到了欧阳颖故作嫉妒的笑脸,正在冲她眨眼,并且吐了吐可爱的舌头,然后……脸色一沉,嘟着嘴瞥了一眼黄昏二人。 许柔月心里一慌,赶紧拉着哥哥说道:“哥,咱们走吧,我,我回去吃饭。” “嗯,行,今天咱们去下馆子,找家好的饭店,那个,也请你这个朋友吃顿饭,我这一来,怪麻烦人家的。”许正阳这句话说的声音大了点儿,眼神也感激的看向欧阳颖。 欧阳颖笑着点头说道:“好啊好啊,柔月平时可舍不得请我吃顿饭,哼,这次我可要让你这个哥哥大出血!”一边说笑着,欧阳颖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许柔月也拉开后座的门,推着哥哥往里面坐,她现在心里就想着赶紧离开,不然的话,那个黄晨万一再说些什么难听的烦人的话,可就坏了。许柔月清楚自己哥哥的脾气,那一上来…… 许正阳笑呵呵的钻进了车里,许柔月便拉开副驾的门打算赶紧离开。 就在许柔月刚拉开车门的时候,那边儿一直在诧异看着他们的黄晨,突然招手唤道:“喂喂,柔月,你先别走啊,我今天都等你两个钟头了,跟我去吃顿饭吧。” 许柔月脸上立刻浮现了焦急之色,满脸窘迫的摇头说道:“黄昏,我,我不想和你交朋友,你快走吧。” “那可不行,你不跟我去吃饭,我就天天找你,要不,我天天给你送一束玫瑰花?”黄晨脸上露出了有些玩味儿的笑容,“我可是真心真意的,你几次拒绝我,好残忍啊……” “哎,柔月妹子,看我黄哥多好啊,人又专一,又高大英俊,比你那个土老冒男朋友强多了啊。”鸡冠头一脸嘲讽的逗着乐子,“喂喂,你那男朋友是不是种地种出了金疙瘩成了暴发户啊?你可不能贪恋富贵,误失青春,别被人用金钱迷惑了你那颗纯洁的心灵哦。” 黄晨假意的瞪了鸡冠头一眼,然后往这边儿走来,一边儿摊开手说着:“公平竞争,给我个机会好么?” 之前许柔月和许正阳兄妹二人站在一起,亲热无比,却又是低声低语,他们也没听清楚二人说了些什么。按理说也应该能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土老冒有可能是许柔月的亲属,可黄晨和鸡冠头却是被醋意和火气冲昏了头,本来就是寻开心泡妞来的,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小的土老冒一出现,三个人就把他们二人直接给无视掉,晾在了一边儿,就像他们不存在一般。 这让骄横跋扈惯了的公子哥儿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刚才和欧阳颖的一番挑衅调笑,似乎这个土老冒无动于衷,可见是个老实巴交的软柿子。 所以二人才会出口嘲讽,调笑逗弄许柔月的同时,又可以打击那个土老冒。 “今天,我忘了买一束玫瑰花,对不起,原谅我吧,亲爱的许柔月小姐!”黄晨走到许柔月跟前,张开双臂,脸上挂着无耻的笑容,同时还瞥眼往车后座里瞅,似乎在挑衅或者是鄙夷许正阳。 “你,你流氓!”许柔月羞急的脸都红了,拉开车门坐进去,就要关门。 黄晨却一把拉住车门,笑着把脸凑了过来:“柔月,我是真心的,你害羞的样子真美……” “哼哈……呸!” 一直坐在后座儿上的许正阳突然俯身,扒住副驾驶座儿,隔着没有被关上的车门,一口痰极其精准的吐在了黄晨那张白净帅气的脸上。 卷一 土地 024章 不打不行 这一刻,几个人都愣住了。 黄晨没想到这个土到掉渣的年轻人,竟敢往自己脸上吐痰,或者说,他根本以为这是个幻觉,怎么可能啊?就算是你不服气上火,有种下来动手单挑啊,哪儿有吐痰恶心人的? 太……恶劣了啊! 欧阳颖也是惊的小嘴儿张成了O型,她可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到让自己都已经上火和鄙夷的农民哥哥,会突然爆出了这么一嘴痰,他,他,他好恶心呀! “唉……”许正阳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推开车门下车。 “操!”黄晨猛的站直了身子,似乎刚回过神儿,伸手一抹脸上的痰,恶心的差点儿要吐出来,脸上更是狰狞扭曲,火气爆到了极点!怒目圆睁瞪着许正阳骂道:“你……操,我弄死你丫挺的!” “不要啊!” 几乎同时,许柔月惊呼出声,从车里下来,一把拉扯住了黄晨的胳膊。却被怒火攻心的黄晨一甩将她的手臂甩开,许柔月身子一歪撞在了车头上,继而痛呼出声,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甩开许柔月,黄晨已经挥拳砸向了许正阳。 许正阳眯着眼,脸色极其平静,右腿却以极快的速度抬起,猛踹,收回。 砰的一声闷响。 比许正阳高出半头的黄晨,弯腰捂腹像只虾米似的倒退了三四步,脸上肌肉痛苦的扭曲着,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地,抬头恶狠狠的瞪着许正阳,想要冲上去,但腹部的剧痛让他一时半会儿连喘气都困难。 许正阳并没有停下,而是疾步跟了上去,一脚踢在了黄昏的下巴上。 啊!黄晨痛呼一声,一个趔趄仰面倒地。 许正阳再踏步上前,狠狠的往黄晨的脸上踢了几脚,待黄晨吃痛反应过来赶紧捂脸的时候,许正阳又在他的腰部重重的踹了两下。 “我操,你丫活腻了是吧!”鸡冠头从吃惊中缓过劲儿来,赶紧朝许正阳扑了过来。 许正阳一转身,甩手就是一个耳刮子结结实实的扇在了鸡冠头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鸡冠头被打的眼冒金星,砸向许正阳的拳头又被许正阳抓住,一脚踹在了膝盖上,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还没有低下呢,许正阳的膝盖已经迎上去,砸向了他那张自以为英俊的脸上。 鼻梁上的剧痛让鸡冠头捂着脸侧身蜷缩着倒在地上惨叫起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黄晨已经从最初的痛楚和慌乱中清醒过来,挣扎着起身,想要和许正阳厮打。刚直起腰来,就被比他的身高矮半个头的许正阳右手一把掐住了脖子,推着下颚逼着他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身体靠在了越野车上,后脑勺重重的撞了一下。 眼冒金星,头痛如裂,腰部剧痛,黄晨只觉得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了,哪儿还能还手挣扎?更何况,他现在觉得对方的手像是铁钳一般,紧紧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顶着下颚,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内心里惶恐不安,颚骨处剧烈的疼痛让他确信对方如果再用点儿力气的话,恐怕自己的脖子立马就会被扭断。本能的恐惧和自救心理,让他忍着疼痛费力地求饶道:“哥们儿,哥们儿,别,别……” 许正阳扭头,侧身,一脚高抬腿将刚爬起来昏头昏脑就扑过来的鸡冠头再次踢倒在地,然后回头,眯缝着眼睛,很认真很平静的说道:“我叫许正阳,是许柔月的哥哥!” 松开手,许正阳眯缝着眼看着黄晨扭曲的脸,满是恐惧的眼。 似乎在等待对方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 “对,对不起……”黄晨本想着趁机反击的,可他看着许正阳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透出的寒芒,真的害怕了,结结巴巴的道歉。 原来,是许柔月的哥哥,今天真的是撞在枪口上了,换做任何人,自己的妹妹被人这么调戏骚扰,也要动手的啊。 黄晨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合理的下台阶,甚至有些愧疚。 许正阳咧嘴一笑,一脸的厚道,扭头走了两步,蹲下身,伸手缕着鸡冠头染成黄色的头发,鼻血横流的鸡冠头抬头看着许正阳,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满是愧疚的歉声说道:“对,对不起……” 啪!许正阳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轻声说道:“记住,不要以为把头发弄的跟鸡冠子似的,就很牛逼了。”说罢,许正阳起身往宝马车前走去。路灯下,瘦削不算高大,而且穿着俗不可耐的他,就像是刚刚下地回来的庄稼汉,劳作一天,内心里享受着这种平凡生活,不急不缓的要回家吃饭去了。 怎么就没有当初陈朝江那么牛逼的感觉呢?许正阳心里有些不满。 刚才他最后的那句话和扇了一巴掌,其实是模仿陈朝江的,不过人家陈朝江当年可是摸着某个村痞的光头,一巴掌一巴掌的忽扇着教育道:我寻思着你这么横,是不是身上刺了条龙,原来真就刺了条龙,刺条龙就牛逼啦? 那时候若非是许正阳最后劝了陈朝江两句,就凭陈朝江的为人,他既然都肯说话教育人了,八成会真的用刀子把那光头村痞身上刺的那条龙给剐下来。 唔,打住,又忍不住讲陈朝江了…… 许正阳走到还在愣神儿的许柔月面前,许正阳心疼的抓起妹妹的小手问道:“疼不?” 许柔月摇了摇头,撅起嘴流出了眼泪,声音哽咽道:“哥,你又打架,我回家告诉咱爹咱娘……” “嗯。”许正阳咧嘴一笑,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啊,他拉开车门,柔声道:“上车吧,哥请你和你朋友,下馆子……” “哦。”许柔月听话的坐进车里。 为妹妹关上车门,许正阳扭头看了下愣神儿注视着他的黄晨和鸡冠头,憨厚的一笑,挠了挠头,露出满脸欠揍的歉意表情,像是朋友之间要告别了似的。 黄晨和鸡冠头愣愣的点头,然后互相对视,这还是刚才那个动手挑翻了他们二人的人么?表情判若两人啊! 坐进车里后,许正阳对欧阳颖说道:“那个,咳咳,乡下人,粗鲁了点儿,别介意啊。” “啊?没有,没有。”还处在诧异和兴奋中的欧阳颖连忙摇头。 “哦,找家好点儿的饭店,俺请你和俺妹子吃饭。” “好,好的。”欧阳颖发动车子,挂挡,踩油门。 红色的宝马车不急不缓的向小区外驶去,留下鼻血横流的鸡冠头和脸肿的像是猪头似的黄晨站在那里发愣。 灯火璀璨,霓虹闪烁,繁华的京城夜景,透着别样的美丽。 许正阳坐在后座上,侧头望着车窗外的京城夜景。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轿车,汇织成一条汪流。一栋栋高楼大厦,毫无间隔的灯火霓虹,让许正阳不禁感慨着,在这样的都市里生活的话,自己还能睡得着觉么? 没有黑夜的夜晚? 许正阳撇了撇嘴,他这点儿文化水准,实在是琢磨不出什么精美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心头此时的感慨和向往。 唔,歌词里唱的好:俗凡比仙境,也不差一些。 只不过这俗凡世界,有几人能体会到向往中的仙境生活呢? “哥……”许柔月回头,轻声的唤道。 “嗯。”许正阳微笑着看向妹妹依然闪烁着泪光的双眼。 “你以后,别打架了,爹娘不高兴……” 许正阳莞尔,俯身伸手,刮了下妹妹的头发,笑道:“死丫头,回家不许告状!” “就告!” “再告以后有人欺负你,我可不向着你了!” “哼!” 许柔月娇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哥哥,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许正阳舒心的往后靠了靠身子,眯起了眼,妹妹这是故意在用这样的对话,怀念以往啊!他很喜欢妹妹在自己面前撒娇,也喜欢宠着妹妹,护着妹妹。 “柔月,我真羡慕你。”一直专心驾车的欧阳颖忽然说道。 “嗯?”许柔月扭头看向欧阳颖,却发现欧阳颖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颖颖,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啊?” “你哥对你真好。” “啊,嗯。”许柔月似乎想到了为什么欧阳颖脸上的笑容会显得苦涩,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许正阳坐在后面,没有注意到欧阳颖的脸色,笑道:“她可从来不觉得我对她好,还老是在父母面前告我的刁状……” “才没有!”许柔月嘟起了嘴,“你活该!” 欧阳颖眼神中恍惚之色一闪而过,继而恢复了平静,抬手微微撩了下耳根的长发,笑着问道:“正阳大哥,你刚才和人打架不害怕吗?” “怕啥?”许正阳一愣。 “他才不害怕打架呢,哼,在家里就喜欢和人打架,老是惹爹娘生气!”许柔月立刻贬斥着哥哥。 “死丫头,我啥时候喜欢打架了?” “你就是!” …… 欧阳颖笑着听兄妹二人拌嘴,心里已经认定了许正阳确实如同许柔月所说,是个爱打架的混小子,所以笑着说道:“正阳哥,你可真厉害,一个打他们俩。” “唔,也不是能打架,乡下人,皮实些,抗揍。”许正阳摇头说道。 欧阳颖和许柔月笑着对视一眼。 许正阳叹了口气,挠着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就怕那孙子挨了打,往后再找柔月的麻烦,我总不能天天待在柔月身边,唔,还有,这儿是京城,不是俺们村儿,那小子要是找一帮人来,我也打不过啊。” “扑哧……”欧阳颖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倒是没想到之前威风凛凛气势伸手无不透着彪悍的许正阳会说出这种害怕的话来,按说这种情况下,男人应该趁热打铁的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慨,毫无惧意才是,他倒是实诚。 许柔月一听这个,心里也不免惴惴不安。她本是个心性柔弱的女孩子,一想到以后还有可能会受到黄晨那类无耻流氓的骚扰,她自然会害怕了。 “要不,让夏丹男朋友虞玄去说说吧?”欧阳颖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他和黄晨是朋友。” 许正阳有些疑惑的看向妹妹。 “哥,夏丹,夏丹是我们的朋友,她男朋友虞玄和黄晨是朋友,他见过我一次后,就老是来找我。”许柔月很窘迫的解释道:“我没有理他,可是他,他老是来找我。” “哦。”许正阳点了点头。 “柔月,你给夏丹打个电话吧。”欧阳颖一边开着车,一边把手机递给了许柔月。 许柔月接过手机,犹豫着看向哥哥。 “先吃饭吧,回头再说。”许正阳摇头说道,“唔,柔月,肚子饿了吧?” “到我们住的小区门口找饭店吧,也离家近点儿。”欧阳颖笑着解释道。 “哦,你们宿舍住的地方这么远啊?那天天让你接送柔月,多不好意思……再说了,当家教能挣几个钱?这轿车喝的是油,又不是水……”土老冒许正阳开始算起了细账,感觉实在是不划算,“那,有辆自行车就好了,不行不行,这么远骑自行车的话,你也吃不消。” 欧阳颖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许柔月让哥哥的话给弄的越发窘迫起来,哭笑不得的说道:“哥,我每天坐公交车的,好不好?” “哦,对对。”许正阳憨傻的笑笑,内心里自责,丢人现眼啊,让妹妹也跟着丢脸。 “哥,我其实,其实没住宿舍,在颖颖家里住。” 许正阳一愣神儿,过了会儿才挠头尴尬说道:“柔月,你这……唉,在人家里,多干点儿活,眼神儿活泼些,这多不好意思……那个,是不是比在宿舍住着便宜点儿?唔,没事没事,贵点儿倒不要紧,哥有钱了!” “哥……”许柔月窘得不行,别说自家的条件欧阳颖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算是你现在真的有钱了,可在欧阳颖这样的一个富家女跟前显摆似的说自己有钱了,那太让人笑话了吧。 欧阳颖笑的前仰后合,连声说道:“正阳大哥,大哥,你别说了,再说,再说我都开不好车了……” “好,好,注意开车,注意开车。”许正阳微笑说道。 “那,正阳大哥,你有钱了,今天车费得给我哦,以前柔月欠我的车费也得给我哦……”欧阳颖打趣道。 许正阳脸色一正,很认真的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欧阳颖笑得花枝乱颤,一个劲儿的拍着方向盘说:“哎哟不行了不行了,大哥你可真幽默……” 许柔月窘的伸手掐了一把欧阳颖的胳膊,却红着脸咬着嘴唇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心里疑惑着: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就这么爱说爱笑的了?难不成是真的有了钱,所以……想露出点儿底气来? 许正阳假作一脸惘然,似乎在疑惑与我说话很幽默吗?这有啥好笑的? 其实许正阳心里明白,欧阳颖的话不过是在玩笑罢了,朋友之间还真就会较真这些车费油钱,那还叫朋友么? 只不过说这些话,许正阳觉得很是理所当然。人情难却,可也不能欠人太多,人家好心是人家的事儿,咱不能厚着脸皮一直接受人家的好心帮助不是? 即便是朋友也不行。 那会让人睡觉都睡不踏实的。 总归是,欠人家的啊! 卷一 土地 025章 出事了 五道口成府西路,正旗营小区南门外有一家算得上中档的餐馆,名为“来福饺子馆” 唔,说起中档,当然是不能与这一带那些酒店餐厅相比的。而在许正阳看来,这已经是很好很好的饭馆了。起码……跟老家滏头镇上的“天外天大酒店”是一个档次级别的。 欧阳颖可没有真就按照许正阳所说,去找一家好的饭店,好好的吃一顿,更不会相信许正阳所说如今俺有钱的话。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么一家中档的饺子馆吃顿饭,既不会让许正阳花太多钱,又不会让许正阳落了面子。 尽管许柔月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可好歹在京都求学一年多来,被一向挥金如土的欧阳颖强拉硬拽的也去过真正高档的酒店餐厅吃饭,所以从内心里感激欧阳颖能够如此照顾哥哥的面子。 当然,许正阳可不知道其中欧阳颖的好心。虽然他知道这家饺子馆,委实算不得什么特别高级的酒店。 农村出身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是什么形象? 那,就是这位许正阳了。 四人座的小隔间里。许正阳考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妹妹在同学面前落了面子,于是乎翻看着菜单那就是一通猛点:这个鸡,那个鸭,一盘肘子一盘虾……反正是竟挑菜单上最贵的要,噼里啪啦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而且压根儿没有去礼貌的让女生来点菜,完全自作主张。 尽管,点菜的时候看着那菜单上的价格让他很是心肝儿疼。 习惯性精打细算的他,已经粗略的在心里算出,这顿饭……娘咧,四百多块钱哟! 小爷现在有钱!几十万呐,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哥,你点这么多菜咱们吃得完吗?”许柔月很是无奈与哥哥的表现,要知道,这里不是老家农村,不是点的菜越贵越多,就显得你财大气粗豪迈了。 “没事儿,都尝尝!”许正阳一副暴发户的形象。 倒不是许正阳真的就愿意这样做暴发户,只不过他觉得没必要刻意的学人家城里人讲求个素质风度什么的,自己什么底子心里明白。邯郸学步,学不来倒容易适得其反,容易让人觉得做作。 他一向认为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是正理儿。 放在这种事儿上,同理。 当然,也不会去真小人到小气吝啬的来碗儿豆腐脑糊弄过去,毕竟,确实是有钱啊!几十万呐! 欧阳颖笑道:“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柔月,咱们往后两天不用做饭吃咯,嘻嘻……” “带回去?”许正阳愣了下,虽然听说过吃饭打包这种事儿,可他还真没想过吃不完了就带回去呢。当然,也是因为打包这个概念,在农村还没有深入人心,村里观念中,在饭店吃饭吃不完带回去,很没有面子地,唔,说难听点儿,穷大方,死要面子活受罪。许正阳现在也懒得去想什么打包不打包的,就想着自己的低素质能衬托出妹妹的高素质,让妹妹有面子就行了,“没事没事,尽管吃,尽管喝,哦对了,还得要饮料果汁啥的,这个,欧阳颖大妹子,你喝酒不?” “好啊,我喝啤酒。” “那,先来五瓶啤酒!”许正阳大手一挥,颇为大气,“柔月,来瓶果汁,要最好的!” 许柔月一怔,欧阳颖哭笑不得。 娘咧,这狗日的京城,咋啥都那么贵,一瓶啤酒要五块?许正阳暗自腹诽,肉疼的不行。 作为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吃不完打包带走心态的人,许正阳自然是舍不得浪费掉这么一大桌子的好菜。所以他一边儿招呼着欧阳颖和妹妹吃喝,一边儿不停的喝着啤酒胡吃海塞。心里认定能多往肚子里填一些,就少浪费些。 “颖颖,你……不许笑话我哥。”许柔月看着欧阳颖不时的抿嘴偷乐,心下大窘,不好意思的凑到欧阳颖耳边说道。 “没有,真的没有。”欧阳颖很认真的微笑道:“我觉得你哥好可爱啊!” “去去……” “我做你嫂子好不好呀?嘻嘻……” 许柔月一愣,继而发现欧阳颖一脸坏笑,红着脸反驳道:“好啊,巴不得有你这样有钱的嫂子呢,要不我替你跟我哥说说?” “嘿嘿……”欧阳颖玩笑着脸也红了。 坐在对面的许正阳自然没听清楚两个姑娘家说的私密笑话,只不过妹妹最后一句话倒是听见了,于是放下筷子,喝了口啤酒咽下嘴里的食物,一脸仗义的说道:“啥事儿要跟俺说?尽管说……”言下之意,自然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了。 欧阳颖和许柔月同时笑出了声,乐得不行,连连摇头否认有什么事儿需要许正阳大哥赴汤蹈火出手相助。 就在这时,老鼠爱大米的铃声在小隔间里响了起来。 欧阳颖一边笑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了手机,继而脸色一变,说道:“夏丹打来的电话……” “是不是她已经知道了啊?” “肯定是……” 电话接通,欧阳颖假作镇定的说道:“夏丹,你在哪儿呢?柔月哥哥来了,我们在来福饺子馆吃饭呢,你快过来。” 许正阳心里琢磨着刚才妹妹和欧阳颖脸色的变化,自然想到了这个夏丹的男朋友,就是黄晨的朋友吧?事情那边儿已经知晓了,接下来……应该是要谈什么医药费赔偿了。也不怪许正阳会这样想,他认为年轻人之间打了架见了伤,无非就是通过双方都认识的中间人,赔钱了事了。 就在许正阳琢磨着是不是赔钱,以消除这点儿怨恨,让妹妹在这里上学不至于结下仇恨,受到不必要的骚扰和欺负时,他只觉得脑海中一股清流霎那间划过,充斥整个脑海中。非常非常舒服的感觉。较之以往,这种感觉要强烈许多,似乎要冲破脑壳儿蹦出来,明确的告诉许正阳这次请愿的事儿,很重要。 右手心一凉,本土录出现。 那边儿许柔月眼巴巴的盯着欧阳颖的脸,欧阳颖则是皱着眉头听着对面夏丹说话。二人丝毫都没有注意许正阳手里凭空出现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石。 因为在火车上给姚出顺看过本土录,而且当时许正阳也考虑过以后这玩意儿肯定还会经常性的蹦达出来,所以也没必要在人前太小翼了,适得其反这个道理还是很容易想明白的。所以许正阳索性也不怎么去隐瞒手头有这件东西。 他倒是想过每次脑海中那种感觉出现,就立刻把右手塞到兜里,然后再掏出来,省得别人说他变魔术,可这次脑海中那股清流出现的太强烈,使得他有些疏忽了这个小细节。 许正阳将右手放到膝盖上,低下头眯着眼往本土录上看去。 本土录上显示的,竟然是曹刚川的母亲在已经被拆了准备翻盖的土地庙前烧香请愿,跪倒在地后痛哭失声。 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倾诉声,让许正阳头上冒汗,心里上火。 曹刚川,竟然被警察抓走了! 他母亲也没说什么原因,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诉着儿子是冤枉的,他没有偷窃,更没有抢劫,求土地神显灵,帮帮她儿子别受了冤屈…… 许正阳心头大疑,听着曹家婶子的哭诉也有些不耐烦了,你倒是说正题啊,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意念一动,画面消失,玉石上一行行的字体开始出现,向许正阳简略的讲述了曹刚川这件事情的原委。 昨晚107国道花乡路段,滏头镇海刚建筑公司的财务室被盗,保险柜被撬开,三万余元的工人工资全部被席卷一空。据看门的王老头回忆,作案的有两人,当时他发觉楼内有动静,就急忙过去看,结果被两个蒙面歹徒用棍子打在了头上,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被绳索捆绑,嘴里塞着抹布。 王老头是一点点儿挪动着身体蹭到了院外,才被路过的一辆巡逻警车发现。 巧合的是,昨天下午的时候,双河村以张忠为首的建筑队,曾去海刚建筑公司索要拖欠了半年的工钱,并且与海刚建筑公司的老板和部分人员发生了冲突。而曹刚川和张浩都在现场,而且两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曾冲动的指着海刚建筑公司老板郭海刚怒骂:“敢赖帐不还,就砸了你的公司,你儿子是不是还想折一次胳膊腿?” 一年多前,陈朝江被判刑入狱,打断的就是郭海刚儿子郭天的右臂和右腿。 郭海刚冷笑应对:“钱就在公司财务室,但是我现在急用,不能给你们!小兔崽子吹大话,有种你们来抢啊!” “娘的,不给工钱,老子今天就抢他娘的!”曹刚川怒吼着就要动手! 就这句话差点儿引起了群殴,双方开始推搡起来,局势一触即发。好在是警察即时赶到,并且进行了调解。 郭海刚对警察说现在公司财务紧张,所以让张忠的建筑队再等上一段时间,他不会赖帐不还的,反正就是现在不能给钱,财务室那点儿钱,另有他用。 还好,海刚建筑公司虽然说起来是属于滏头镇,可公司地址却是在花乡属地上,而且郭海刚本就是花乡郭公庄的人。所以许正阳意念一动,玉石上便清楚的显示了当天事发时的画面场景,就如同放电影一般。 许正阳皱眉想着,难道真的是曹刚川和张浩气不过,晚上直接去把钱抢了出来么?以曹刚川的脾性,搞不好还真敢这么干! 本土录画面一闪,提示这件事情不是曹刚川和张浩做的。 而是……郭天和另一个铁哥们儿做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栽赃到曹刚川的头上。到底能不能让曹刚川入狱,那是另一回事儿,反正就是要先让他吃点儿苦头。至于警方是否会侦破案件,郭天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干了这件事后,随即就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郭海刚虽然有些生气儿子的幼稚,作出这种事儿来,可既然已经被警方知道公司被抢劫盗窃的事情了,也只好顺着儿子的心意,再说他也有些生气双河村建筑队到公司闹事儿的举动。反正警方再调查,也不可能怀疑到他和他儿子的身上。 所以,郭海刚在接受警方调查的时候,提到了曹刚川和张浩二人当天在公司大闹时的表现,以及以前和郭天的一些矛盾积怨。 曹刚川和张浩,理所当然被带走调查了。 让许正阳担心的是,负责此案的,不是花乡派出所,而是滏头镇派出所。滏头镇属于滏河市滏新区,这件偷窃案因为在事发时,对看门的王老头实施了暴力殴打捆绑等,所以要比普通的盗窃案性质恶劣的多,要知道,持械抢劫和盗窃绝对是两个概念了。 不行!得赶紧回去!许正阳一拍额头,说道:“柔月,今晚咱们就走。” 刚才因为在担心着曹刚川的事情,所以许正阳也没留意欧阳颖那边儿打着电话时的表情,也没听到她的口气似乎已经和人争吵了起来。 说完要回家的话后,才发现妹妹已经表情紧张害怕,眸中含泪,欧阳颖则是一脸怒气冲冲,对着手机说:“夏丹,柔月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黄晨他们活该挨打,谁让他们天天来纠缠柔月的?你不帮着柔月说话,还帮黄晨?” “我不跟他说,懒得理他!” “虞玄怎么啦?当他们都是大爷了是不?” …… 卷一 土地 026章 我不喜欢被人吓唬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总之欧阳颖是在表情极度恼怒的情况下挂断了电话。 然后,欧阳颖似乎想起了刚才许正阳说今晚就走的话,杏眼一瞪,气呼呼的说道:“怕什么怕?不走,我到要看看他们能怎么样,哼!”言下之意,似乎认为许正阳是听到了她刚才电话中说的那些,所以才想着赶紧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许正阳一脸无奈的苦笑,担心自然是担心的,可事情已经做了,担心有个屁用? 不就是干了一架,打伤了人需要赔钱嘛,小意思,爷们儿现在有钱! “颖颖,你别生气了……”许柔月星眸含泪,犹豫着说道:“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道个歉吧……” “不用!”许正阳一挥手打断了妹妹的话,“你有错么?为什么要道歉?” 许柔月扭头看向哥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是,要道歉也是他们道歉!”欧阳颖气鼓鼓的拉住许柔月的手,嘟着嘴说道:“我才不怕他们呢,哼!” 许正阳摇了摇头,任性骄傲的女孩子啊,遇到什么事儿都会说不害怕,可不害怕管什么用?不是动动嘴皮子说几句硬气话显得自己刁蛮不好惹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就好像之前去接柔月的时候,欧阳颖也是在电话里安慰许柔月,不用怕,有我在…… 可有你在能起到什么效果?唔,起码会让对方不敢用强胡来。 实质上对方还是没把你当回事儿,甚至把你也拉扯进去一起调戏了。 “好了,都别生气,也别担心,人我已经打了,爱咋咋地吧,没什么大不了。”许正阳摆了摆手,皱眉说道:“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还得赶到火车站,今天晚上得回家。”他担心着曹刚川的事情,虽然还没想到回去后该如何去帮助曹刚川。 “着什么急啊?”欧阳颖撇嘴说道:“刚来就走,你是不是害怕了啊?” “家里有急事,嗯,得赶紧回去。”许正阳苦笑着说道:“等开学的时候,我会来送柔月的,哦对了,那边儿是不是要赔点儿医药费什么的……算了算了,就当是破财消灾,答应他们,也省得以后麻烦。”说着话,许正阳掏出五百块钱递到欧阳颖面前,“今晚我们得赶着回去,这点儿钱,嗯,麻烦你交给你们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哦夏丹是吧,给她就行了,毕竟是你们朋友,也别让她做中间人难堪……” 欧阳颖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五百块钱,顿时哭笑不得。土老冒哥哥哎,到底该说你大度还是说你愚笨?五百块钱就想解决问题?且不说钱少不少,以那边儿的条件,会在乎这点儿医药费?甘心让你赔点儿钱就了事么? “哥,他们,不会要钱的。”许柔月不知道该如何向哥哥解释。 “嫌少吗?”许正阳冷笑一声,他能够猜出来五百块钱对于那种开着轿车的富家子弟,实在是不屑一顾,但是他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是为了要医药费赔偿什么的借此挽回面子。在许正阳的认知中,其实今晚这种打架斗殴的结局,压根儿就犯不上提什么医药费,不就是打的脸肿鼻子流血么? 假如对方还真是想要借此事狮子口大开,讹诈人的话,那是万万不行地。精打细算到近乎吝啬的许正阳,才不肯拿出更多的钱来补偿对方其实根本不需要用到的医药费。 至于以后那个黄晨会不会再找妹妹的麻烦,嗯……这是个发愁事儿,再议! “好了,就这么定了,别想太多了,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走。”许正阳拿起筷子,边吃边喝起来。 好像还真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颖颖,别生气了,吃饭吧。”许柔月见哥哥这样,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打从记事起,她就习惯了哥哥为她出头,为她撑腰,为她解气,所以内心里有些盲目的信任哥哥,虽然,她此时知道这件事儿也许哥哥真的撑不起这个腰来,反而会因为动手打了人,而更麻烦。可正如同哥哥所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啊,担心有用么? “不吃了,饱了!”欧阳颖正在气头上,况且之前确实已经吃了一些,倒是没有什么食欲。 说着话,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欧阳颖拿起手机一看,气呼呼的说道:“虞玄打来的。” 说着话已经接通,那边儿大概是说要许柔月接电话吧,欧阳颖把手机递给许柔月,说道:“虞玄要和你说,柔月,别怕他!哼!” 正在低头大口喝酒大口吃菜的许正阳眉头挑了挑。 许柔月犹豫着接到了手中,拿起手机,吞吞吐吐的应了声:“喂……” 大概是对方说了些比较强硬的话吧,许柔月急得眼眶里掉出了泪儿,焦急的说道:“不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你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因为有了曹刚川的事情,此时的许正阳心情正不爽呢,又看着妹妹似乎很有些畏惧和焦急的掉泪,于是他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起身走到许柔月跟前,伸手道:“给我,我跟他说。” 不容得许柔月犹豫,许正阳已经把手机从妹妹手中拿过来,一手扶着桌子,一手将手机放在耳边,挺直了身子微仰着头,也懒得去听对方说些什么话,脸色冷峻的说道:“我是许柔月的哥哥许正阳,人,是我打的,你那哥们儿欠揍……” 稍稍顿了下,似乎听对方在说什么,然后许正阳冷冷的说道:“我留在欧阳颖这里五百块钱,算是黄晨的医药费,唔,既然你是中间人,那就替我带话给黄晨,如果他敢再纠缠我妹妹,我不介意再掏出几千块钱来,断他的手脚……” “别误会,我这个人财不大气不粗,也不会吹牛。” “唔,哥们儿,注意下你的语气,我不喜欢被人吓唬。” “那就别说了,就这样吧。” 千里之外的乡下人都有听说过:谁说谁有钱,富圳市转转,谁说谁官大,京城看看……不就是有钱的富家公子哥儿么?有钱人多了去了,还真他妈当自己是回事儿了啊?心情很差的许正阳冷哼一声,没有再废话,把手机递给了欧阳颖,然后脸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憨厚温和,摸着妹妹的头发说道:“柔月,咱们走吧?” “啊?”许柔月愣愣的起身,继而说道:“哥,真的要走啊,我做家教呢,不给人家打个招呼就走,不合适……” “好了,一会儿打电话解释下。”许正阳点头说道。 “哦,那我回去收拾收拾。”许柔月只好答应道,她其实也想赶紧离开京城,躲过一时算一时,生怕夜长梦多。 欧阳颖一脸惘然的坐在那没有动,呆呆的注视着许正阳。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许正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儿憨厚老实到让人觉得他笨的出格,胆小怕事;一会儿又突然会变得锋芒毕露,冷峻强势,毫无畏惧。 她又哪里知道,做惯了小本生意的许正阳,整日里与那些村妇磨嘴皮子打交道,脸上自然是经常性挂着憨厚的笑容,容易让人被他的样子所迷惑,从而信任他甚至觉得沾了他这个憨小子的便宜;却没多少人会想过,这个表面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小子,其实是有着精明的算计,更有着凶悍的性情,敢于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举起他的钳子来。 “颖颖大妹子,吃好了没?”许正阳见欧阳颖盯着自己看,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提醒道。 “啊?好了,吃好了。”欧阳颖回过神儿来,也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就盯着他看呢?表情有些慌乱的起身,嘴里说着:“我,我送你们……”至于心头的怒火和刚才那件事儿的担忧,早就被抛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 府清路蕴华花园别墅区内,一幢幢洋溢着欧式风情的小楼,骄傲的座落在人工湖、草坪、绿树、假山假石之间。夜幕下,小区别墅间纵横交错蜿蜒曲折的路上,两侧五彩的路灯闪烁着霓虹,朦胧多彩,如真似幻,衬得整个小区内透出十足的富贵之气,又有着别样祥和安宁的美丽。 如果没见过世面的许正阳看到这里的环境,铁定会用自己可怜的文化底子感慨一句:“人间仙境啊!” 中间一栋别墅内,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层客厅的沙发上,中间茶几上摆着啤酒以及一些简单的零食和小吃,倒不显得多么奢侈。 被打成猪头脸的黄晨正是其中的一员,他心情很不爽,大口大口的喝下一罐啤酒,使劲儿的抽了几口烟,将烟蒂丢进了易拉罐中,然后用力捏扁了易拉罐,啪的一声将易拉罐摔在了地上。 “黄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鼻梁上贴着创口贴的鸡冠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用你废话啊?”黄晨瞪了一眼鸡冠头,嘴角抽搐着狠声说道:“今天真他妈丢份儿,让一个土包子给打了一顿,我非得弄死他不行!” 坐在中间沙发上穿着一身休闲服的英俊青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行了,消消气吧,这事儿你也做的不地道,换作你是许柔月的哥哥,看到妹妹被人调戏,能不上火么?” “虞玄,听你这意思,我就该白白受了这窝囊气?”黄晨不满的瞪着虞玄。 “得得,冲我来了是不?”虞玄摆了摆手,说道:“跟一个乡下来的土鳖去较劲,你也不嫌丢份儿啊?听我一句劝,过两天让许柔月给你陪个不是,这事儿就算了,你也在许柔月面前落下个大度的印象……” 黄晨冷哼道:“我在她面前落个屁的好印象啊,她以为自己什么东西?我也就是闲得寻开心,你以为我还真拿她当什么天仙供着啦?” “就是,黄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鸡冠头立刻应声附和着说道:“那个许柔月就一下贱货,不识抬举的东西。” 虞玄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劝也没用,索性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忽而抬臂搂住坐在身边的妩媚女孩,低头微笑着问道:“许柔月真的家境很穷?” “是啊,穷的每天在学校里捡矿泉水瓶子……”夏丹有些鄙夷的说道。 “呵呵,你以前也强不到哪儿去吧?”虞玄打趣道。 “这不是认识你了嘛……”夏丹腻在虞玄的怀里,葱白的手指在虞玄的脖子上轻轻的滑动着,娇声娇气的说道:“就算以前,我也没有去捡过矿泉水瓶子呢。”夏丹穿着紧俏性感的紫色低胸小背心儿,胸前傲人的丰挺在虞玄的身上若有若无的蹭着,超短裙下的黑色丝袜美腿,更是紧紧的贴着虞玄的腿部。 虞玄忍不住捧起夏丹的下颚,狠狠的吻在了她那性感红润的嘴唇儿上。 鸡冠头看的眼睛都大了,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心想这娘们儿够劲儿,自己回头也按照这个标准找一个。 “操!”黄晨似乎越想越生气,喝光一罐啤酒后,再次狠狠的摔在地上,啪。 虞玄愕然回头,苦笑着说道:“黄晨,那个许正阳就是条疯狗,听他话里的意思,惹急了他什么都敢做,咱们不是一类人,你犯不上跟他去较劲,即便是你打断他的腿,他只是扇你一巴掌,也是你吃亏啊……” “嗯?”黄晨皱眉看向虞玄,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命贱……”虞玄右手举起,食指伸出轻轻的晃了晃,“不是有句俗话说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黄晨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虞玄微笑着抽了口咽,想着之前电话中许正阳那霸道无匹的话语和一往无前毫不退让的气势,他微微低头,看着怀中娇滴滴的美女,轻声嘀咕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得了吧,人家许柔月可不是住在山沟沟里的人。”夏丹腻在虞玄的怀里,娇笑着反驳道。 虞玄一愣,继而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卷一 土地 027章 匆忙回村 清晨,天已大亮,火红的朝阳似乎还未睡醒,懒洋洋的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冒出半个头来,窥视着大千世界的万般景象。 滏河市火车站外,已经是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许正阳拖着行李箱,从出站口走出,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轻松,似乎卸下了肩头上扛着的百十多斤粮食。 跟在他身后的许柔月,依然是昨天的那身穿着,清秀婉约,婷婷若莲。 感觉到四周的人群中偶尔有嫉妒或者含着某种眼神的目光,许正阳脸上浮现出一丝的笑意,脚步放缓,待妹妹和自己并行之后,说道:“柔月是大姑娘了,在大城市里又待了一年,啧啧,真像个京城的人了,漂亮的不行……唔,回到村里还不把韩瘸子给看的傻了眼么?” “哥……”许柔月撒着娇挽住了许正阳的胳膊,脸颊飞霞,越发显得姑娘家俏脸迷人。 韩瘸子自然说的就是韩大山的二儿子韩浮生。 这一路上,兄妹二人没有丝毫困意,聊聊侃侃中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滏河市火车站。 许柔月对哥哥讲述了在京城上学这一年多的经历,以及她的朋友欧阳颖、夏丹的情况。 而许正阳,自然也要提到这半年多来村里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与韩大山家的冲突矛盾也就当作笑话讲述出来,让妹妹又羞又气,却又很是好奇的询问后来如何如何,怎样怎样……许正阳当然不会告诉妹妹自己如今成了土地神的事儿,他的借口依然是土地神给自己托梦。这事儿就算是不说,妹妹回去之后也会听说的,所以也就没必要去刻意的隐瞒。况且旅途乘车寂寞,就当作逗妹妹开心放松减压吧。 许柔月起初一点儿都相信哥哥所说的这些有关土地神的事情,不过听起来也好玩儿,觉得村里人怎么都让哥哥给糊弄了呢?尤其是,那个韩大山还真的把土地庙拆了,准备翻盖一新,更是让许柔月笑的不行,太……解气了! 可后来听哥哥说起土地神托梦,使得他能够挖到了古董,卖了那么多钱,许柔月就有点儿半信半疑了,怪不得哥哥会显得财大气粗的模样,原来是真的发财了。 只不过这钱来的有点儿忒容易了些,让许柔月都有些一时间无法接受。 况且,还是因为有了个什么土地神? “饿不?”许正阳关切的问道,他看到了路边儿摆的早点摊位上,一溜排开的小桌旁稀稀拉拉坐了有些个人,于是出口问道。 如果不是心里着急曹刚川的事情,许正阳肯定会问都不问的让妹妹坐下吃些小笼包来碗豆腐脑,然后再带着妹妹在滏河市逛游商场,买些东西拿回家给父母。 回来的路上,许柔月也不止一次的问过哥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回家?而且似乎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许正阳得知消息也很突然很蹊跷,虽然知道了哥哥有手机,可并没有看见哥哥接电话啊,在饭桌上忽然就说要回去……许正阳也没有解释说为什么,毕竟自己是土地神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许正阳一路上故作轻松,和妹妹聊着天儿,显得心情很愉悦。 这让许柔月心里甚至都有些怀疑,哥哥是不是真的担心黄晨的报复打击,所以要赶紧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哥,我不饿。”许柔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有些小激动的样子,“我想赶紧回家。” “嗯,咱打车回去……” “坐公交车吧。” “打车!”许正阳坚决的说道,他可是着急回去呢,不过担心妹妹有疑心,所以笑道:“再咋说现在你哥我也有钱了,得让俺妹子风光点儿回村儿!” 不由得许柔月再说什么,许正阳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在许正阳他们村子里,虽然说有钱户不少,有私家车的也有几家,可真要说乘坐出租车回村的人,委实不怎么多见。除了村民们舍不得花那个冤枉钱之外,还有就是如今村中条件稍好一些的家庭,都有摩托车,电话,到了路边儿下了公交车,打个电话就有人接回去;唔,还有个原因,出租车也不愿意下了公路走土路…… 送到村里多加五块钱,对于大部分村民来讲,很不划算的,倒不如步行回去,无非就是几里地的路呗,小意思!乡下人那脚底板,可都是练出来的! 所以偶尔有谁打出租车回了村,就会被认为奢侈。 不过对于许正阳这样的年轻人心态来说,这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爷们儿有钱! 当然了,许正阳现在考虑的可不是面子的问题,而是他确实着急回去,曹刚川的事情,他很担心。因为他知道,郭天家里可是在镇上有权势的主儿,想要祸害谁还不简单吗?当初陈朝江和刘宾打打断了郭天胳膊腿的案子,本来能算得上是正当防卫,嗯,充其量就是防卫过当,致人重伤,量刑要轻许多。因为当时陈朝江和刘宾,是被郭天领着七八个人围殴的。 但是最终,二人还是被判了故意伤人。 就是因为郭天家里有人。 在罗嗦几句,那次事件之前半个月,许正阳一伙人就与郭天他们在滏头镇上发生过一次激烈的群殴,许正阳他们大获全胜,然后就接下了仇恨,逮着陈朝江和刘宾俩人的时候,郭天他们能不报复么? 嗯,那天郭天被打成了重伤,而遭遇伏击和追击后虽然以少胜多惨胜了,可陈朝江和刘宾二人依然觉得今天吃了大亏,随即回到村里招集人马,冲到镇上,双方再次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唔,这次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郭天一方的年轻人被许正阳他们打的头破血流,可许正阳这边儿也统统被警察抓走,拘留,罚款,陈朝江和刘宾二人更是被判刑入狱。 事情到了这一步,终于有中间人站出来做调解,不希望双方的年轻人再有什么冲突,以防出了人命。 毕竟,年轻人下手之狠毒,之冲动到愚蠢的程度,让双方的家长们都是心有余悸啊! 经过调解,事情到此算是结束了吧? 许正阳恼火的是,这个郭天还真他娘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身子骨如今利索了?又痒痒了是不?可是许正阳也不得不承认,郭天也和他们一样,经历了那冲动的年龄段和伤痛之后,长了记性,开始用脑子去想事情报仇泄恨了。 就如同这次一样,逮着机会,郭天就想把曹刚川和张浩给扔进号子里去,虽然想的有些简单和幼稚,但是凭着他们家的关系和实力,不是没有可能。 许正阳甚至怀疑,郭天当初用双河村的建筑队时,是不是就想着坑了工钱,用来泄恨? …… 如同之前我们所讲的那般,许正阳兄妹二人乘坐出租车回到村里后,着实在自家巷子口的大街上让村民们目瞪口呆了一番,哟,这兄妹二人竟然坐出租车回来了,他家里发财了吗?继而,一些村民私下里就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个许柔月真的…… 对于村民们的眼神和议论纷纷,许正阳自然是看在眼里,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村民们会再次怀疑到有关妹妹的那个谣言;另外,许正阳也没有从街坊们的眼神中,发现另一种异样的神色。 回到家里的时候,许能刚吃完早饭要去上班,看到闺女回来了,也就不去上班了,旷半天工不打紧,难得的是半年没见的闺女回家,那还不得好好在家里唠唠? 眼见着闺女越发出落的如花似玉,穿戴打扮像个城里人似的,两口子美的不行不行的,心里也不免犯嘀咕,家里条件差,这丫头穿戴挺好,该不会是真的怎样怎样了吧? 好在是许正阳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进屋坐下之后,就立刻把妹妹在京城当家教怎样怎样挣钱的事儿说了一通,就好像他亲眼看见妹妹辅导小孩子功课,并且把工资领到了口袋里一般。 许能和袁素琴听了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下,高兴之余,想到闺女在外面辛苦,又都心疼的掉泪。袁素琴更是抹着泪儿开心的笑着,把闺女的小手攥在手里怎么都舍不得松开,坐在床头问这个问那个。 许柔月也是跟着掉泪儿,一脸幸福和开心,蹭在母亲身边一边儿撒娇一边儿讲述着自己在京城的生活。 许能搬了把小凳子坐在窗户下面,红着眼圈儿抽着烟嘿嘿傻乐。 许正阳有点儿头大,他着急赶紧出去一趟打听下曹刚川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呢,因为他发现在本土录上,已经看不到曹刚川的身影,想来已经被关进了滏头镇派出所,不在花乡的属地之内,甚至,被弄进了滏河市? 可现在一家刚刚团圆,自己也不好有什么借口赶紧出去啊。 正发愁呢,他老爹许能大概也觉得看着闺女和老婆在那里聊天自己无聊吧,没话找话的对许正阳说道:“正阳啊,你昨儿刚走,刚川和小浩那俩孩子就让警察给逮走了,昨天下午的时候,听村里人说好象是他们俩前天晚上去镇上偷了海刚建筑公司的保险柜……你跟那俩孩子关系不赖,去人家里看看。” “什么?”许正阳故意作出一副惊讶毫不知情的表情,立刻点头说道:“我这就去问问咋回事儿。” “嗯,说话注意点儿,昨晚上警察还来咱家问了问你,说是要调查啥情况……”许能提醒道,看的出来,他并不怎么在意警察来家里询问情况的事情,老实厚道的他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 “哎,我知道了。”许正阳扭头就走,心里却已经沉了下来。 警察来家中找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仅仅是调查有关曹刚川的事情这么简单? 不妙啊!毕竟自己去往京城的这个时间,和海刚建筑公司财物被盗案件,太巧合了,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从而利用的话,那还真麻烦了。早不去晚不去,怎么头天晚上那边儿出了事儿,你第二天就往京城去了?貌似你和曹刚川关系不错啊,铁哥们儿,而且派出所有你们的案底,很讲哥们儿义气的一帮人嘛。 皱眉想着这些,走到门口许正阳忽又转身说道:“爹,娘,柔月还没吃饭呢,赶紧做点儿东西让她吃了睡一觉,在火车上一宿都没睡……” 卷一 土地 028章 阴谋的背后 其实无论是何种宗教上的信仰,多数情况下,它的根基就在于人类在对于现实生活的无助,亦或是天性对于死亡的恐惧中,需要得到某种精神上的支柱用以寄托和倚靠,给自己一点希望,一丝坦然,一种……自我的欺骗。 当然,这需要某种宣传,使得人从怀疑到相信,到寄托希望。 就好像是,无神论早已经普及到这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的时候,还会有绝大部分人在半信半疑或者干脆就是明知是假依然在自我安慰的去追寻那种飘渺虚无的精神存在。 诚然,亦有许多人是在追求一种精神上的超脱,确确实实做到了良善于心。 坐在曹刚川家堂屋内的板凳上,听着曹刚川母亲的哭诉,许正阳内心里忽然想到,也许神……其实就是人类本身的信仰而造就的。 套用句名言稍微改一改来说的话,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神,信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神。 “正阳啊,刚川前天晚上和小浩一块儿去北地渠沟里掉鳝鱼的,哪儿能去偷人家钱啊……”曹刚川的母亲抽泣着,“听人说,你和土地神认得,关系也好,你可得帮帮婶子,你和刚川从小耍的就好,这事儿,可得求求土地神给帮忙了。” “婶子,您别担心,身正不怕影歪,他们还能给咱硬按到头上罪名吗?”许正阳劝慰着:“我寻思着警察带走刚川,也就是调查调查,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刚川那天又和郭海刚起了冲突,警察当然是要先怀疑到他头上的,过两天调查清楚了,自然就会放刚川回来。” 曹刚川母亲连连摇头,说:“昨晚上你叔还去了滏头镇派出所,可刚川和小浩,都让人给带到滏河市了……” 许正阳一怔,心里越发的恼火了,娘的,郭天这个王八蛋还真要下狠手了啊! 要是真这么下去,仇恨解都解不开,一辈子的事儿了…… “婶子,您别急,肯定不会有事儿的,放心吧啊,我出去找找志军,他在滏河市公安局熟人多,看能不能给问问……”许正阳说着话便起身告辞。 “嗯嗯,正阳啊,回头记得跟土地神说说……”曹刚川的母亲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许正阳点着头从曹刚川家走了出来。 本来琢磨着去张浩家走一走,安慰安慰他的家人呢,没曾想到那里之后却遭遇了张浩父亲张自强的冷脸。张自强似乎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儿子被警察抓走的事儿,骂骂咧咧的说:“兔崽子活该被抓走,最好判刑让他在监狱里蹲几年,改造改造!” 张浩母亲却是双眼通红哭丧着脸,显然是之前哭的不知道多少次了。 许正阳心里清楚,张自强就这脾性,表面上冷酷的好像张浩不是他亲生的似的,心里面不知道多惦记自己儿子的安危呢。 从张浩家离开的时候,张浩的母亲小心翼翼的跟了出来,和许正阳说了一番话,大意和曹刚川母亲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据说许正阳和土地神有某种关系,所以希望着许正阳能搭上土地神帮帮忙。 对此许正阳依然是含含糊糊的答应下来。 事实上,许正阳是不愿意去两家串个门子唠嗑耽误时间的,可没办法,村里的习惯就这样,谁家里出了点儿什么事,关系好的总要过去慰问一番,也算是一种礼节吧。 许正阳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急呼呼的驶出了村子,跑到了北地田间小路上停下。 招出本土录,许正阳开始找出有关郭海刚家里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哪怕是郭海刚搂着老婆睡觉时说的悄悄话,也得看一遍听一遍……娘的,如果自己没有土地神的职位,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也就算了,问题是自己很清楚曹刚川和张浩是被人陷害的,那心里头的火气就大的多了。 本来郭海刚一家人是滏头镇人,按理说许正阳这个花乡土地神是没有权限看到郭海刚家里情况的。不过巧合的是,郭海刚的建筑公司所在地就在花乡内,而他现在住的家,也在花乡属地内,和公司距离不远,就在107国道边儿上买下一块儿地盖起了三层高的小洋楼。 花乡,那可是许正阳的地盘儿啊! 果然,意念中想要知道什么,本土录上立刻就显示出来了郭海刚家中这两天来发生事情的画面,他们家人之间以及和来的客人之间的对话,许正阳的脑海里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眼中更能看的分明。 唔,那我以后岂不是想看谁家小媳妇儿晚上和自家男人……早之前咋就没想到呢,可惜可惜! 许正阳劈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快速浏览着那些画面,拣重要的认真看了听了之后,许正阳重重的出了口气,双眼已经眯缝了起来,郭天家里这次,是真的要收拾曹刚川和张浩啊! 说起来,罪魁祸首是郭天不假,可曹刚川和张浩是真的倒霉啊! 本来那天晚上案件发生,郭天父亲郭海刚知道后,把儿子训斥了一顿,然后就想着既然儿子已经办出了这么件蠢事儿,索性就让曹刚川和张浩二人吃点儿苦头,长些记性,也顺便杀鸡儆猴,让附近乡村的搞建筑的人都知道,海刚建筑公司惹不得! 可他起初真的没有想要把曹刚川和张浩二人送进监狱的,心想着这件案子如果自己不怎么配合不怎么催促的话,时间一长,公安部门也就会扔下不管了。而曹刚川、张浩二人,充其量也就是被拘留几天配合调查后,无罪释放。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小舅子,也就是滏头镇派出所所长沈群最初听说了这件事儿,当即怒火冲顶,在当地作威作福惯了的他哪儿能允许有人敢在老虎屁股上触霉头?当即就把曹刚川和张浩抓走,直接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严刑拷打…… 曹刚川顶住了,死活不承认自己去海刚建筑公司偷盗并且打伤了人; 张浩却没有顶住,让派出所的联防队员一通猛打,晕晕乎乎的就给招认了。 这下好了,曹刚川你认不认罪那都无所谓了,沈群认定了就这俩小子干的,当天审问完毕就给带去了滏河市滏新区公安分局,本想着草草的走了流程之后就把二人弄到看守所,然后就等着给二人定罪判刑了。 一起抢劫盗窃案,仅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破案,案犯被抓拿归案! 沈群觉得自己这次算是在局里露了脸,甚至内心里都有些感激曹刚川和张浩,这不是凑上来故意给自己立功的机会么?谁说我们下面派出所就破不了大案的?但是滏新区公安分局的领导却认为缺少重要的物证,打人的凶器没找着,赃款也没找到,嫌疑人又当场翻供,需要进一步调查…… 沈群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是,自己有点儿让火气冲昏了头脑,细想整件事情似乎疑点越发的多。 可千万别是屈打成招了啊!那样一旦事情抖搂出来,自己的乌纱帽估计也戴不稳了。 结果回来到姐夫家把事情一说,郭海刚吃惊不已,这个小舅子怎么当警察的?还是个所长呢,脑袋进水了吧?怎么能如此草率?郭海刚赶紧催沈群去滏河市把曹刚川和张浩俩人弄回来,这事儿要是真的让滏新区公安分局一插手调查,万一查出了事情真相的话……且不说小舅子的官帽戴的稳不稳,自己的儿子也得被扔进监狱里头了。 问题就出现了,人已经送到公安分局,沈群现在想去再要回来,那该用个什么理由?自己糊涂抓错人了?粗暴执法严刑拷打逼供了? 显然不行。 郭海刚和沈群都发愁了,这可如何是好? 商量了半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由郭海刚出钱,沈群去公安分局找找熟人,把这件案子办成铁案一件,让曹刚川和张浩二人蹲两年监狱去! 反正俩农村的小混混,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至于赃款和凶器,那简单,只要找到了熟人来参与调查这件案子,用钱打点一下,押着曹刚川和张浩俩人去野地里转个圈儿,然后找到提前放好的三万块钱现金,就说是俩人招供指认了藏匿地点不就行了么?凶器更好说了,随便找根儿木棒顶替就行。 最有利于他们敢这么干的原因就是,据最初审问曹刚川和张浩二人的时候,他们俩人说那天晚上一起去北地的渠沟里钓鳝鱼去了,除了自己家的父母,谁能证明他们二人到底是去钓鳝鱼了呢,还是去干坏事儿了? 商量妥当之后,郭海刚和沈群对视一会儿,都笑了。 这事儿也不难嘛,无非就是花点钱儿就能摆平,至于那俩混小子背黑锅住监狱……那是他们活该倒霉,谁让他们不开眼,竟敢招惹海刚建筑公司呢? 郭海刚和沈群二人当然没有想过那句老话:人在做,天在看!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俩人私下里这些见不得人的行为言语,全都被现任花乡土地神许正阳看了个清清楚楚,听了个明明白白。 许正阳恨得是咬牙切齿,可让他犯愁的是,即便是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及这背后的阴谋诡计,又能怎样呢?举报告他们去?有什么证据?总不能对人说我是土地神,所以我知道这件事儿吧?而且,就算是敢于说出自己土地神的身份,也得有证据啊,难道拿着本土录让警察去看录像? 那也得普通人能看得见才行啊! 该怎么办呢? 唔,先去找钟山大叔去!许正阳一拍额头,决定赶紧去一趟花乡派出所,钟山是花乡派出所的所长,而且又都是一个村儿的人,况且几个年轻人和他儿子钟志军关系一向极好,他总得听了自己的话后琢磨琢磨,帮帮忙吧?再说了……他应该听说过土地神给俺托梦的事儿,半信半疑就行! 想到这里,许正阳当即骑上自行车往花乡派出所赶去。 忽而又想到了一椿事儿,警察为什么要去找我呢?之前的担忧让他忧心忡忡起来,要说曹刚川和张浩二人被屈打成招说出了自己,那许正阳是绝对不相信的,可警察找自己询问此事,那就有点儿蹊跷了,因为刚才在看本土录里的影像时,郭海刚和沈群都没有提到自己,又怎么会有警察上门询问自己这事儿? 难不成是滏河市滏新区公安分局的人下来调查了么?可能性不大…… 许正阳停下来,招出本土录,意念询查最近有没有人在背后给自己下绊子说什么坏话……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娘的,俺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咋村里那些婆娘还有些大叔大爷老哥的,都在私下里这么记恨俺?许正阳咬牙切齿,同时也在心里反省着自己,貌似这一年多来,我的表现很好啊! 继续翻着查看,然后许正阳终于发现了警察来找自己的原因! 狗娘养的,韩浮生你个死瘸子,敢跟郭天联合起来想教训小爷? 许正阳收回本土录,叼上颗烟点着,蹬上自行车往北行去。心里恶狠狠的想着:“韩浮生啊,回头我给你治治瘸腿的毛病,把另一条不瘸的腿打瘸了,你脚下的路就平了吧?至于郭天,很怀念被打断腿和胳膊后在病床上的日子吗?” 卷一 土地 029章 我啥都知道 早上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旭日东升,到晌午九点多了,天气忽然就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闷雷声滚滚,闪电如游蛇般在乌云中窜来窜去,老天爷似乎随时都会降下瓢泼大雨。 一阵疾风吹来,刮起漫天的尘土,行人纷纷闭嘴眯眼低头。 许正阳骑着自行车熟门熟路的进了坐北朝南的花乡派出所院内。 花乡派出所院内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花池,里面栽满了四季青,中间砌了一道矮墙,抹的灰白,上面写着那行公安部门院内都会有的一句话:“为人民服务。”院内东侧停着几辆警车,进门右侧是门卫室,左侧门朝南的是户籍办公室,南边正对着院门的是一排办公室。 许正阳把自行车靠在了西墙根儿下,正要去钟山的办公室呢,门卫室的门开了,民警王跃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儿招呼着:“哎哎,干什么的?” “哟,王哥,我许正阳啊!”许正阳一脸憨厚的微笑着从兜里摸出烟来迎了过去。 王跃一看是许正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才不会被许正阳脸上的憨厚给迷惑住。接过烟一边儿点着一边儿玩笑道:“又犯啥事儿了?来自首的吧?嗯嗯,给你个宽大处理……” “咦,身为人民警察,可不能随便诬陷好人啊!” “可不,但是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王跃哈哈一笑,拍着许正阳的肩膀道:“我记得你每次来这儿,都是被我们带过来的,今天怎么自己就上门儿了?” 许正阳苦笑,心想这话说的,好像我经常被你们抓似的,上次赵老光的事儿我都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许正阳说道:“我找钟叔有点事儿。” “哦,那你等会儿。”王跃脸色稍稍有些沉了下,继而好心的低声说道:“滏头镇派出所的人在里面呢,哎,你要没什么大事儿,改天再来,所长今天心情不好……” “怎么了?”许正阳问道。 “还不是你们那伙人……”王跃忽而皱眉瞪着许正阳说道:“你要是因为曹刚川和张浩的事来的,我劝你别去触那个霉头,赶紧走吧。” 许正阳还没回话呢,就看见钟山一脸寒霜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办公室内随即跟出来两名警察,其中一人皱着眉头说道:“老钟,你看你犯得着生这么大气么?我这不是已经来跟你说了嘛,咱们工作上要互相配合……” 钟山扭头吼道:“别,你们滏头镇派出所那是亲娘养的,市里的啊!我们派出所是他娘县里的后娘养的,不如你们家底靠山硬,要抓人你们去抓啊,还用得着让我们配合?得,高攀不起!老子不干!” “老钟!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都是人民警察……” “我就这么说了,你去告我啊!”钟山脾气上来就像头牛,瞪着眼吼道。 那边儿似乎也让钟山的话给激的来了脾气,冷哼道:“行啊老钟,我们派出所去抓人,回头别说没跟你打招呼啊!” “随便!”钟山甩手就往东墙根儿下的警车旁走去,眼角余光瞥到了许正阳,随即一愣神儿,扭头看了看许正阳,瞪着眼蹭蹭蹭走到了许正阳跟前儿,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许正阳头上,“长出息了啊,跑啊,你倒是跑啊!” 许正阳被打的莫名其妙,揉着脑袋满脸委屈的说道:“叔,你打俺做啥?” “做啥你小子心里有数!王跃,把他给我铐起来!娘的!”钟山大手一挥,满脸怒气。 “得得,进屋,进屋去!”王跃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赶紧拉扯着许正阳往门卫室走去。 钟山也没拦着,扭头又冲着在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两名警察喊道:“哎,这个就是许正阳,你们抓吧!” “什么?” 两名警察显然没有想到,他们要花乡派出所配合传唤的人,就这么巧合的出现在了花乡派出所……问题是,现在就带走?还是留在花乡派出所? 若是平时,要抓的人出现了,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自然是要带走的。 可今天花乡派出所的所长钟山脾气很不好啊!原因就是因为滏头镇派出所去双河村抓走了曹刚川和张浩,却压根儿没有和他钟山打招呼……唔,毕竟许多时候办案抓人,因为担心被泄漏行动计划导致行动失败等等,都不会通知当地的派出所,钟山可以理解这一点。 但是你滏头镇派出所把人给抓走一天多,而且都送到滏河市滏新区公安分局了,到现在才让花乡派出所知道……好吧好吧,这也可以理解!最让钟山受不了的是,这件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委实不算什么大案,犯得上如此保密不让我花乡派出所知道吗?那干脆把我们派出所撤了算了! 昨天曹刚川和张浩的父母还来找过钟山,希望他能给帮帮忙,并且道出了自家孩子那天晚上就去北地钓鳝鱼去了,不可能去盗窃抢劫。 从心理上讲,钟山是偏向于信任曹刚川和张浩的。 滏头镇派出所所长沈群和海刚建筑公司郭海刚的关系,钟山太清楚不过了,而且他们俩干过什么勾当,钟山也是早有耳闻。 这么一件案子,不到一天的事件就定了案有了结果,把人都给弄到公安分局去,之前甚至上面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盗窃抢劫案件! 这是你沈群有能耐呢?还是说你沈群和郭海刚在仗势欺人? 娘的,败类,蛀虫,人渣!钟山火气冲顶! 王跃把许正阳给拉扯进了门卫室,倒没有真把他铐起来,说让他先坐会儿,然后出去问问情况。出门的时候,王跃多了个心眼儿,把门给关死,从外面锁上了。 “我这算不算自己送上了门儿啊?”许正阳坐在屋里哭笑不得。屋内无人,他索性招出本土录,看看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儿,让钟山把火气撒到了自己头上。 原来如此啊…… 许正阳耸了耸肩,掏出烟来点上一支,刚抽了两口,门就被从外面打开,钟山板着张脸和那两名滏头镇的警察走了进来。 “站起来,谁让你坐下的?”钟山呵斥道。 “叔……”许正阳赶紧起身。 “别叫我叔!兔崽子!”钟山上前劈头一巴掌,指着墙角吼道:“蹲那儿去!” 一名警察冷着脸说道:“钟所长,换个屋子问吧。” “就在这儿,还怕他跑了啊?”钟山满脸寒霜,好像屋子里每个人都是他的仇人一样,刚才说话的是滏头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吴峰,倒是一个耿直的人,据说在所里和沈群不大对付,可公事公办,他还是很认真的。 既然钟山这么决定了,吴峰也不好再反对,毕竟他心里明白,沈群在这件案子上做的有点儿不地道,惹得钟山不乐意了,而且这个案件起初吴峰并不知情,后来知道的时候嫌疑人张浩已经承认了。吴峰今天来花乡派出所,倒不是真的就为了传唤或者去抓了许正阳,因为他听说了许正阳可能已经畏罪潜逃,一时半会儿哪儿抓去?今天来只是借着这件事儿,来和钟山打个招呼,缓和下关系,毕竟两个派出所距离不远,平时有许多相互配合的工作要做。 吴峰坐下后,平静的注视着许正阳,问道:“昨天早晨,你去哪里了?” “京城。”许正阳站在墙角很从容的回答道,脸上没有一丝的畏惧之色,身正不怕影子斜嘛,曹刚川和张浩被陷害那是有原因没证人,而且有作案的动机,起初和郭海刚有过冲突,自己可是毫无瓜葛的…… “去京城做什么?回来的很快啊!” “接俺妹子。” “你妹妹是做什么的?” “大学生,放假后在京城做家教……” …… 一问一答,简单的对述后,吴峰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来的同事,互相点了点头,说道:“曹刚川和张浩,是你的朋友,对吧?” “嗯,关系一直很好。”许正阳毫不避讳。 “前天晚上,海刚建筑公司财物被盗,看门的王大爷被殴打捆绑,曹刚川和张浩是嫌疑人……”吴峰盯视着许正阳,“你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刚回来就听说了。”许正阳点点头,冷笑道:“我今天来派出所,就是想跟我钟叔说说他们俩是被陷害的……” 吴峰眉头一挑,说道:“什么陷害?” “你们心里明白!”许正阳扭头看向一边儿。 “许正阳,你说话注意点儿!”吴峰旁边的警察呵斥道。 许正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虽然心头恼火,可他知道,和警察对着干,没有好果子吃。当然,他现在可不知道这位滏头镇派出所的副所长压根儿不清楚整件案子的始末,而且吴峰和沈群不一样。 “正阳,你都知道啥?”钟山皱眉问道。 “叔,我想单独跟您说……”许正阳瞥着吴峰二人对钟山说道,脸上的神色很明显,我可不信任滏头镇派出所的警察,他们就是陷害冤枉曹刚川和张浩的。 钟山挥了挥手,沉着脸说道:“说吧,吴所长是个正直的人。” “嗯?”许正阳愣了一愣,转念一想也无所谓,便说道:“叔,我还知道为啥滏头镇派出所的警察要抓我……” “少废话!”钟山呵斥道。 “哦,是这样的,今早上我接柔月回到家后,听说刚川和张浩出事儿了,就去他们家问问咋回事儿,您猜怎么着?”许正阳故意顿了一顿,见钟山又要发火,便赶紧说道:“从刚川家里出来,去张浩家的时候,我在前街路口那儿尿急,想上个厕所,结果听到了厕所里有人打电话……本来我也不怎么在意,可我却听到了这个人提到了我,还有刚川和张浩的事儿,好像在和人商量着把我也抓进派出所,反正曹刚川和张浩俩人都能弄进去,不差多这么一个人……” 钟山当然听得出来许正阳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头问道:“打电话的是谁?” “韩二瘸子!” “他给谁打电话呢?” “我听着他叫对方什么郭天……” “正阳,你要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钟山严肃的说道。 “叔,您要是不信,咱就去韩大山家问问他那个瘸儿子呗!”许正阳很认真的说道,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说的是假话,其实,他说的就是假话,当然,韩浮生和郭天俩人联手想陷害他,这倒是实事儿。 钟山扭头看向吴峰。 吴峰皱眉想了想,说道:“那咱们去一趟你们村?”他当然知道郭天是谁,仗着家里有钱,舅舅又是所长,整天和所里几个联防队员打的火热,举报许正阳在案发第二天清晨就出逃的人,也是联防队的一个,如果真的是郭天有意要陷害许正阳的话,那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况且,郭天和这个许正阳,确实有旧怨,都有案底的。 “走吧!”钟山站了起来。 “老钟,不生气了?”吴峰忽而打趣道。 “扯淡!”钟山骂骂咧咧的当先走了出去。 卷一 土地 030章 荒谬的理由 下雨了! 雨不大,淅淅沥沥在半空中扯出了断断续续的雨幕,亮闪闪的,很美,很柔和。空气中带着夏日里难得的凉意,让人行走于雨中,有种惬意的感觉,所以村民们出门儿都没有用雨具,任凭小雨打湿了脸颊和衣衫,享受着这种舒适。 两辆警车在小雨中不急不缓的驶入了双河村中,停在了韩大山家门口。 街上行走的村民纷纷侧目,继而也不怎么在意的扭过头去。韩大山家是有钱人,平日里也少不了结交些派出所和乡里镇上的人,没啥稀奇的。 韩大山老婆见到钟山和几个警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许正阳,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太紧张,赶紧谦让着把他们都请进了屋在客厅坐下,招呼着儿媳妇怀秀端茶倒水。 钟山是个直性子,刚坐下就问道:“你们家老二在不?” “啊?浮生去厂里了,那孩子整天啥事儿不干,他爹今天生气打了他一顿,才不情不愿的去厂里干活儿了……”韩大山老婆絮叨着,忽而停住,诧异的问道:“钟大哥,浮生他,他犯啥事儿了?” “哦没啥,就是有些事情需要向他了解了解。” “哎呀钟大哥,你可是知道的,浮生那孩子是个老实人,腿,腿又有点儿毛病,他可不会干坏事儿啊!”韩大山老婆有些紧张的说道。 许正阳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插嘴道:“婶子,你们家老二……想祸害我啊!” “啊?”韩大山老婆一惊。 “正阳,你别说话!”钟山斥道。 韩大山老婆已经满脸惶恐的走到许正阳跟前儿,挨着他坐下,拉着许正阳的手紧张的说道:“正阳,正阳啊,这到底是咋了?有啥话咱好好说,那个什么,浮生哪儿招惹你了,回头我让你叔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着话,韩大山的老婆眼里都挤出了泪儿。她可是真的害怕许正阳,上次家里面让那个王柱的死鬼给折腾的不轻,后来村里谣言说是土地神为了帮许正阳解气,才命令鬼魂来惩罚他们家的。 许正阳摇了摇头,有些懒散的眯起眼睛,靠在了沙发上,掏出烟来点上一支。继而想起还有钟山和几名警察在呢,赶紧坐直了身子,拿着烟给众人递烟,一脸憨厚,嘴里礼貌客气的招呼着。 没人搭理他,也没接他的烟。 “去把老二叫回来吧。”钟山说道,“也没啥要紧的,就是了解些情况。” “啊,好好。”韩大山老婆赶紧对刚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正在一脸惊讶的儿媳妇儿说道:“怀秀,你快去厂里,把你爹和浮生叫回来……” “哎哎,我这就去。”怀秀忙不迭的点着头往外走去。 “你们俩跟着去……”吴峰冲两名警察说道。 两名警察一个是滏头镇派出所的,一个是花乡派出所的王跃,听了吴峰的话,立刻扭头跟着怀秀走了出去。 “正阳,你和浮生到底有啥误会啊?跟婶子说说,婶子给你做主……” 许正阳叼着烟眯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心里琢磨着一会儿韩大山回来后,只要自己把事情一说,韩大山两口子一准儿得逼着他们的瘸儿子从实招来。这两口子心里可都清楚,啥事儿也别想瞒着俺许正阳,更不能招惹他。不然的话,哼哼,土地神跟俺可是关系很近地。 只要韩二瘸子把事情招了出来,曹刚川和张浩二人的案子,也就真相大白了吧? 许正阳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娘的,这土地神当的,就是好!把这事儿办成了之后,咱也算是尽了土地神的职责,真正守护乡里,替人沉冤昭雪啦!话说当土地神有些日子了,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去庙内上供烧香请愿,是为了申冤的! 啧啧,回头功曹大人来了,不得给俺记上一功么?发点儿奖金啥的,唔,神仙没这么俗,给俩宝贝以作鼓励和嘉奖吧,俺回头就给他卖了去…… 看着许正阳一副憨厚不语的模样,韩大山老婆越发的紧张起来,苦着脸说道:“正阳,浮生要是哪儿做的不对了,你就让着他点儿,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个,那个,你大山叔他已经让人把土地庙给拆了,要翻盖一新啊!” “嗯,我知道,知道。”许正阳赶紧点头,这话当着两位派出所的所长说出来,可不好。 吴峰和钟山果然都疑惑的看了过来,不明白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么会提到土地神庙。许正阳冲二位憨厚的一笑,继而顾左右而不语,一脸无辜的模样。 “正阳!”钟山沉着脸叫道。 “啊,咋了叔?” 钟山张了张嘴,又觉得不好当着吴峰的面说村里有关土地神和许正阳关系的传言,含含糊糊的说道:“在所里的时候,你说听见了浮生打电话……有点儿不对啊,你可别糊弄我!” “叔,您这话说的,我哪儿敢糊弄您啊!”许正阳有些诧异的问道:“叔,哪儿不对啦?” “韩浮生怎么就跑到前街上厕所去?” “啊?这个……估计是路过,尿急呗……”许正阳故作镇定。 钟山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是说了假话,就是犯法,诬陷诽谤,明白不?” “老钟,咱们是不是……”吴峰犹豫了一下,似乎看出来什么,或者想到这趟来的有些唐突,便说道:“等韩浮生回来,咱们带回所里了解下情况吧。” “嗯。”钟山点了点头。 事情明摆着的,在人家里了解情况,询问一些事情,对方如果开口抵赖,他不承认的话,你能把他怎么着?仅仅凭许正阳一面之词就定人的罪是显然不行的。唔,如果把人带回到所里去询问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一般情况下,只要进了派出所或者公安局这种地方,不用询问,普通人的心理上就会有了沉重的压力,再加上一番威吓诱导,多半都会开口讲实话的。 当然,惯犯就另说了。 许正阳听俩人这么说,心里一琢磨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不禁有些发愁。 想的太简单了啊!有警察在旁边,许正阳当然不好说什么土地神托梦的话,用来威吓韩大山两口子,使得他们两口子来逼迫儿子说出实话来。况且,虎毒不食子,保不齐两口子为了儿子,宁肯被土地神严厉的惩罚,也不肯去让儿子承认犯罪。 “许正阳,你考虑好了,现在他们还没回来……”吴峰淡淡的说道,他看出来许正阳额头上浸出的汗珠,心里已经怀疑许正阳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了。 许正阳抬头,略一琢磨,娘的,该死活吊朝上,说出来又咋地?想到这儿,他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憨实的一笑,对钟山说道:“叔,您还记得上次我给赵老光家捎信儿不?” “嗯?”钟山怔了一下,说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婶子……”许正阳没有直接回答钟山的话,而是扭头看着韩大山老婆,微笑着说道:“您知道曹刚川和张浩让警察抓走的事儿吧?” “啊,听说了。”韩大山老婆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许正阳会提起这事儿。 许正阳不急不缓的抽了两口烟,将烟蒂按灭到烟灰缸里,这才面色平静的说道:“昨天一早我就去了火车站,九点多的火车,下午到的京城,见着俺妹子后,吃了顿饭,就匆匆赶了回来……”说到这里,许正阳顿了下,见钟山一瞪眼似乎要呵斥他,许正阳却是在钟山开口之前挥手示意钟山不要说话,听他说。 这是一个很不礼貌,很嚣张的动作。 吴峰愣住了,而钟山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本来瞪着眼嘴都张开了,却硬生生咽回去要说的话,闭上嘴看着许正阳,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曹刚川和张浩出事儿了。”许正阳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可我还没到家,在火车上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唔,你们想来会以为我和家里谁打了电话吧?呵呵,是,昨天我买了部手机,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我的手机号,我也没往家里打电话,嗯,俺家也没电话,没人会告诉我……”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吴峰疑惑的插嘴道。 “很简单,说出来有些荒谬,不过我这个婶子,还有我钟山叔,应该听说过吧?”许正阳轻轻的笑了笑,“因为,我在火车上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土地神给你托梦啦?”韩大山老婆忍不住问道。 许正阳点了点头,看着一脸愕然的钟山和吴峰说道:“荒谬吧?不信吧?一样,我也不信的……虽然以前有两三次托梦,都很准,可我还是不敢相信。但是等我早上到了家之后,就听说了曹刚川和张浩出了事儿,和梦里土地神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无稽之谈!”吴峰冷笑道。 “唔,是不是无稽之谈……你可以问下我钟山叔。”许正阳一点儿都不着急,微笑着看了看钟山。 “老钟。”吴峰皱眉看向钟山,眼神中露着疑惑。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自信,凭什么就毫不慌张毫不脸红的说出这样一堆听起来简直滑稽荒谬到极点的话来,而且,表情那么平静似乎胜券在握,甚至把钟山都给拉扯进来替他圆这个简直白到了极点的谎话。 本以为以钟山的秉性,应该会立刻暴跳如雷的劈手给许正阳几个巴掌,然后狠狠的训斥一顿,没想到钟山听了之后,竟然皱紧眉头点上颗烟……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婶子,您信不?”许正阳笑眯眯的问韩大山老婆。 “信,婶子信!”韩大山老婆立刻点头,继而忧心忡忡的问道:“正阳,那,那是不是土地神又说俺家浮生他……他到底做啥了?” 吴峰越发的吃惊,他忽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这些人怎么都不像是现实世界的人了? “吴所长,钟山叔。”许正阳微笑着将沉思中的二人唤回神儿来,说道:“一会儿韩浮生回来了,我来问话,您二人听着,成不?” 吴峰本想立刻拒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愣是没说出口来,转而看向钟山。 “嗯,你小子不许吓唬人!”钟山犹豫了半天,点头答应下来。 吴峰更是诧异的嘴巴微微张开,钟山脑子有毛病了吧?这是花乡派出所的所长钟山吗? 其实钟山也不想这样,他也不愿意相信所谓的土地神托梦的传说。上次赵老光死后许正阳被土地神托梦,带话给赵老光的家人,那次事情后,钟山也不过认为是一个无法解释的巧合罢了,这个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没必要太去深究。然而没过几天,村里就发生了韩大山一家人夜半被鬼魂入家祸害的事情,更是传出了土地神惩罚韩大山家人为许正阳家出气的流言。而韩大山家里人,竟然真就去了那个破旧不堪的土地神庙上供烧香赔罪。如果这些都算是谣言不可信的话,那韩大山出钱翻盖村西的土地庙,却是实打实的证实了,土地神、鬼魂夜半惊门的事件,确有其事啊! 还有,据说后来许正阳又被土地神托梦,给王家村那个死了的王柱家人捎信儿。 这一件件事情,让同为双河村人的花乡派出所所长钟山,不得不犹疑,甚至相信。 今天蓦然听许正阳说出了这么一堆话,钟山更是吃惊不已,如果……这次真的又是那个冥冥中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土地神托梦给了许正阳,那就,那就,太不可思议了啊!钟山心头忽然有了个同样荒谬的想法,如果真的有土地神,如果土地神和许正阳真的有某种亲密的关系,那……可以大做文章啊! 许正阳表情依然平静,内心里却长长的舒了口气,有钟山这个态度就好啊! 他还真怕钟山毫不理会这种让他人看来近乎于无理取闹的举动,那样就不好办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隔着敞开的屋门向外看去,只见韩大山和他的瘸儿子韩浮生一起走进了院,后面跟着大儿媳怀秀,最后面是王跃和另一名警察。 许正阳眨巴了一下眼睛,眯缝起来…… 卷一 土地 031章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看到有警察登门。 这是一个有些矛盾,却确确实实存在的现象。一方面都知道警察是专门打击罪犯恶人的,是受欢迎的;另一方面,谁都知道警察上门儿多半情况下都是为了查案子,没有谁愿意和任何案件牵扯上,无论是被告还是原告,无论是害人者还是受害者,哪一个帽子都不想戴头上去。 本来对于不请自来登门的警察,韩大山就很是疑惑,再加上还有个许正阳跟着上了门儿,那就更让韩大山纳闷儿了。 据说,还是找他的二儿子韩浮生了解些情况,找这个瘸儿子有啥了解的? 他娘的,瘸儿子该不会是在外面嫖妓被抓了现形吧?韩大山知道自己这个瘸儿子虽然年龄不大,可大概是因为自卑或者是找不着对象的缘故吧,却极其好色,在家里整天上网看黄色录像,出门儿就大手大脚花钱找小姐…… 可这和许正阳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和警察一起上门儿了? 而且是跟着钟山在一起的! 韩大山了解钟山,虽然是一个村儿的,可俩人关系却不怎么好。究其原因,无非就是韩大山原先不是个好东西,而钟山则一向是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警察。 所以进屋后,韩大山客客气气的说着客套话,又掏出烟来不管在座的抽烟不抽烟,都递上一支,然后才一脸疑惑的询问他的儿子犯了什么事儿? 吴峰和钟山都摇了摇头,吴峰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没什么,只是了解些情况。”然后吴峰就把目光投向了许正阳,这个让吴峰现在感到十分古怪,古怪到看不透的年轻人。明明之前给人的印象俨然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小混混,故作憨厚的笑脸,狡黠的眼神儿,时而流露出委屈可怜的表情……可突然间谈起在别人看来像是天方夜谭般的土地神时,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从容,那么平静,甚至……让人觉得他有些凌然与他人之上的感觉。 自信,对,是一种强大的自信心!吴峰如此在心里作出了判断。 “大山叔,有些话我得跟浮生好好说说,有惹您不高兴的话了,别跟我一般见识。”许正阳坐在沙发上,身子佝偻着,左手食指中指夹着烟,托着下颚,烟嘴儿就在嘴边,眯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哦,没事没事,有啥话尽管说,这兔崽子我都管不了了!”韩大山挥挥手,很大度的说道。 “爹!”韩浮生满脸不忿的说道:“许正阳算老几啊,让他说我?他凭啥?” 韩大山劈手给了儿子一巴掌,怒骂道:“给我闭嘴!娘的,你要是没惹事,警察会找上咱们家吗?” “我怎么了我?”韩浮生嘟哝着,不过话语已经没了底气,毕竟心虚啊,他还在诧异于为什么郭天牛皮吹的那么大,可许正阳不但没有被警察抓走,还和警察一起找上门儿来了? “浮生啊,其实你和郭天都说了些什么,我都知道了。”许正阳眯着眼瞧着韩浮生,不急不躁的说道。 韩浮生怔了下,心跳开始加快,他觉得许正阳眯缝着的双眼中透出的寒芒,似乎穿透了他的心,他咬着牙强撑着说道:“你知道什么啊?我和郭天说什么了?” 许正阳笑了笑,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眯缝着的眼睑低下,似乎懒得再看韩浮生,而是瞅着茶几上的烟灰缸,左手夹着烟递到烟灰缸上方,用中指和拇指捏住烟嘴儿,食指轻轻的磕打着烟灰,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韩二瘸子……我许正阳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脾气,你应该知道吧?” 韩浮生一下愣住,后脊生寒,右眼皮剧烈的跳了几下。 韩大山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透出了怒火。不论你许正阳和那个所谓的土地神有多好的关系,土地神又有多么能耐,可当着我的面,叫我儿子韩二瘸子,这就实在是过分了,这是在打我韩大山的脸啊!虽然心头怒火已起,可当着警察的面,韩大山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皱着眉头瞪视着许正阳。韩大山老婆也同样有些不满,脸上强露出来的笑容凝固,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许正阳。 钟山吴峰他们也是一脸愕然,许正阳这小子……也太混蛋了点儿吧? 哪儿有这么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唤人外号,而且直接骂出了人家的身体缺陷。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做人太过分了可不行。 许正阳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屋内众人的表情和目光,他眯着眼深深的吸了口烟,抬起头来轻蔑的瞥着韩浮生,说道:“曹刚川和张浩的事儿,先不提……其实啊,街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真不想让咱们俩家结下什么梁子的,可是韩二瘸子,你竟然和郭天合计着算计我,阴我……我很生气的,记得昨天我离开村子的时候,你跟我打招呼,我还心里把你当兄弟看呢,跟你客客气气的说了要去京城接柔月……” “远亲不如近邻啊!你帮着外人祸害我,我和你有多大的仇恨?” “我知道了这事儿后,就寻思着是不是让郭天再折一支胳膊一条腿长长记性,可那样不好,那样犯法,而且我实在是发愁,就算是收拾了郭天,那又该怎么对你?一样亲戚不能两样待遇,是不?” 说到这里,许正阳便停了下来,微眯着眼睛,面色平静的注视着韩浮生。 韩浮生一脸尴尬和惊恐的狡辩道:“我,我不知道你,你在说啥。” 许正阳眼睛一眯,竟然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继而眼眉一挑,转而冲韩大山说道:“大山叔,其实浮生和郭天俩人背地里合计的这些事儿,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可是昨晚上我从京城回来的半道上,土地神给我托梦了……” 韩大山身体明显抖了下,怔了怔之后,随即往韩浮生的脑袋上劈手就是一巴掌,吼道:“兔崽子,你到底干啥了?” “爹,我,我真没……” “浮生,咱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儿啊!人在做天在看,这,这村西土地庙里的神仙,天天瞅着咱们家呢,你咋不长记性,忘了上次王柱那只死鬼来咱们家闹腾的事儿了啊?”韩大山老婆都快急哭了。 就在这时,钟山突然说道:“浮生,你还小,大概不知道诬陷诽谤他人,尤其是报假案,都是犯罪……” “我,我……”韩浮生脸憋的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和郭天算计我,其实我不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许正阳慢吞吞的说道:“可你和郭天他们一起算计曹刚川和张浩,想把他们俩害得住了监狱,这事儿就太过了,二瘸子,你们家还想在村里安省待着不?出门儿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没有,没有,你瞎说!”韩浮生瞪大了眼睛,慌忙摇着头说道:“曹刚川和张浩的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和郭天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了你几句,他吹牛皮说他舅舅是镇上派出所的所长,收拾你再简单不过了……所以,所以我就求他帮忙……想,想把你抓进去受点苦。” 吴峰和钟山他们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又是满脸惊诧的看向许正阳。 乖乖,真有土地神托梦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儿了啊? 韩大山在一旁听的怒火万丈,觉得让这个瘸儿子把脸都丢尽了啊!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来?明明知道许正阳和村外土地庙里的神仙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竟然还会愚蠢到要报复许正阳……再说你到底要报复他啥啊?他和咱家有仇恨吗?人家不记恨咱们家,就够咱家走运了啊! 想到这里,韩大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及儿子瘸腿了,抬脚就将儿子踹到在地,继而上前噼里啪啦抡起了大巴掌狠揍猛打。 直打的韩浮生哭爹喊娘的叫痛,屋内众人才醒过神儿来,王跃和另一名警察赶紧上前拉开了韩大山。 韩大山犹自怒骂着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韩大山老婆却是不顾去心疼自己的儿子,却是拉着许正阳的手一个劲儿替儿子道歉。 此时的许正阳却没在意这些,他皱着眉头犯愁,娘的,韩浮生如果真的不知道郭天陷害曹刚川和张浩的事儿,那就少了个关键的证人啊!看来郭天做事说话还是有点儿心眼儿的,起码没有把什么话都跟韩浮生说。 “还用把许正阳抓你们所里去不?”钟山瞅着吴峰,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吴峰摇了摇头,指着韩浮生对许正阳说道:“你现在可以告他。” “误会解释清楚就行了。”许正阳摇了摇头,他现在没心情去报复韩浮生,事情闹明白也就算了,总得给韩大山个面子,一来父亲在他们厂里上班,最近些日子韩大山对他们家也不错;二来,还是那句话,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闹到仇恨难解的局面,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钟山大大咧咧的一挥手说道:“正阳这孩子还是蛮大度的,我看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吴峰苦笑着点头。 韩大山两口子感动不已,赶紧拉着韩浮生要他给许正阳鞠躬道歉,尤其韩大山更是逼着让他跪下。韩浮生一脸的不情愿,而许正阳也赶紧阻止,搞什么搞嘛,我还年轻,让人这么跪拜,会折寿的。 再一再二,再三再四的发生土地神托梦事件,韩大山已经认定必须和许正阳搞好关系了,千万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怨恨。 既然这事儿说清楚了,吴峰和钟山也就没必要再待在韩大山家里了,便起身告辞。 许正阳却突然说道:“钟山叔,这位,嗯,警察叔叔……我还有情况要跟你们汇报!” “啥事儿?”吴峰扭头问道。 “你们该相信土地神真给我托梦了吧?”许正阳问道。 吴峰满脸尴尬之色,他现在还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真实性,所以也不好点头说什么。 许正阳看得出来吴峰的表情,所以只好对钟山说道:“叔,刚川和张浩,是被郭天和他舅舅栽赃陷害的,其实海刚建筑公司被盗窃,看门的老头被打,这事儿就是郭天干的……” 钟山侧头看向吴峰,俩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开玩笑嘛,哪儿有自己偷自己家钱的? “这个……”吴峰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怎么?让我往上面写报告,就说土地神都说了,曹刚川和张浩是冤枉的,无辜的?” “竟扯淡,上面会调查清楚的,你就少掺和了。”钟山拍了拍许正阳的肩膀,扭头又对吴峰说道:“你们滏头镇派出所,办的好啊!”说罢,哼了一声便当先走了出去。 吴峰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儿无奈的摇头苦笑,埋怨着:“老钟,你这脾气……唉!” 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依然在下着,水泥坪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空气清新潮湿,扑面而来,给人感觉清爽舒适。 走出韩大山的家门后,听得身后院内传来了韩大山粗暴的呵骂声,继而韩浮生的痛呼声求饶声和韩大山老婆的劝阻声传来,想来应该是韩大山在教训他那个没长进的瘸儿子了吧? 许正阳叹了口气,想了想,掏出手机和电话本,翻出了钟志军的手机号,拨打了过去。 听吴峰和钟山的口气,似乎曹刚川和张浩的事儿没那么容易解决的,对于这些事情,许正阳一点儿都不懂,而他又不能直接就让钟山带着到市里见某些领导,然后给各位领导讲述一个现代版的神话故事吧?所以……还是先给钟志军打个电话,看他在滏新区公安分局有熟人没有,希望能避免有人收受了沈群和郭海刚的贿赂后,从中作梗。不然一旦那边儿定案的话,就麻烦了。 陈朝江就是前车之鉴啊! 卷一 土地 032章 小民如草芥? 世间之事,十有八九不能尽如人意。 即便是许正阳拥有土地神的职位,可以凭借着神通能力,以及手上那块儿本土录,知晓全乡属地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这并不能做为现实中的呈堂证供,来决定公安部门对于刑事案件的判定依据。 钟山相信他,愿意帮忙,并且走正常的程序,向上级反应自己了解到的一些情况。 吴峰半信半疑,直接在公安分局开会的时候,开炮轰了和自己在滏头镇派出所同事搭档的所长沈群,指责他办案草率,粗暴执法,刑讯逼供……不然的话,为什么曹刚川和张浩会突然翻供,坚决不承认自己犯罪的事实呢? 他们这样做不能说没有一点儿用处,起码让上级部门有所考虑,没有立刻走入司法程序,将曹刚川和张浩二人起诉至法院,然后判刑,只是暂时关押进了看守所。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因为滏新区公安分局已经接手此案,由不得下面的滏头镇派出所来调查了。 然而就像是许正阳事先曾知晓的那样,沈群和郭海刚二人未雨绸缪,已经通过关系和金钱,贿赂了负责此案的公安分局刑侦队的几名警察。 说起来这种案件在市公安局和刑侦队来说,压根儿算不得什么大案,也没人会多么的去在意。 于是在犯罪嫌疑人曹刚川、张浩二人的“指认”下,在滏头镇电厂西侧的炉灰坑中,挖到了被窃的三万元现金,另有作案时用的手电筒、扳手,凶器(木棒一根、尖刀一把),另有犯罪嫌疑人作案时的蒙面套、鞋子、手套……还挺专业的,惯犯啊!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如果换作平时,这种案子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直接走司法程序,起诉至法院,判刑,将犯罪分子押入监狱服刑。 吴峰当天又赶到了滏新区公安分局,提出了质疑,并且说据自己掌握的一些情况,此次案件另有隐情,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新的线索出现,有必要再重新调查此案。他强调,如果现在就定案的话,一旦以后出现了问题,那么作为公安执法部门,如何去面对公众的质疑?如何去向受害者家属做交代? 而钟山更是跑到县公安局和老战友也是顶头上司的局长拍了桌子骂了娘! 县局局长赵庆心里不满,这关我什么事儿?你跟我这里发火儿有个屁用啊。不过赵庆倒也没有去在意钟山的这种暴脾气,他太了解自己这位战友的性格了,若非如此,也不能混到现在还在派出所所长的职位上晃来晃去,即便如此,还是有他这位做局长的战友硬挺着帮衬着,不然钟山连所长都做不成。 无奈的赵庆答应再次向上级部门反应,并且允许花乡派出所私下里就此案展开调查。 虽然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但是钟山和吴峰都知道,这件案子基本已经被定下来了,没什么翻案的可能。原因很简单,吴峰和钟山,都不可能找到新的证人证物,抓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 然而莫名其妙的是,这件案子再次被搁置了下来,有待于进一步调查…… 他们并不知道,这件案子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般,被滏新区公安分局、市局甚至市政府的一些领导层人员重视起来,相互间为了夺取引爆这颗炸弹的主动权,以达到自身的目的而明争暗斗起来。 吴峰,钟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做了马前卒,又憋着一股气被排斥在了外围。暗流涌动中,曹刚川和张浩两个渺小的如同草芥般的人物,在看守所里无奈到只能骂骂咧咧的等待着重见天日的时候。 双方都在较劲,小心翼翼。一方在等待时机,一方却在竭力保护着自己一方的利益。 其实双方涉身其中的许多人,都会在偶尔的时候犹豫着,考虑着,有没有必要因为这么一件小小的案件,而去和对方发生正面的冲突,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 有人要立刻给曹刚川、张浩二人定罪,判刑入狱。 有人却是强调要重新展开调查;也有人,在暗暗的施加压力,不要再查这件案子了;当然,还有人暗示不要怕,查下去!不仅仅是查这件案子,还要查公安部门内部的某些人。 如果这些事情让许正阳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拍着桌子指着电线杆子骂娘,他娘的你们到现在就顾着互相内斗打击争权夺利,俺那俩好哥们儿可还在看守所里满腹委屈的待着呢!你们这样拖下去,知道耽误他们俩挣多少钱工资不? 眨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许正阳再也不好意思蹬上自行车出门儿换小米去了,他没脸再看到曹刚川和张浩的父母。所以躲在屋里面像是只饿急了的狼一般,龇牙咧嘴的来回转磨着,心里面骂钟山,骂钟志军,骂吴峰,骂郭天郭海军…… 自从曹刚川和张浩二人被抓之后,俩人的母亲天天去土地神庙上香祈祷请愿,求土地神帮忙,救他们家的孩子。 许正阳无奈之下,只好在意念中说出了让两位婶子尽管放心,两个孩子不会有事儿的话。 他觉得俩婶子肯定是感应到了他的话,所以都兴高采烈的连连磕头感激着,并且承诺俩孩子平平安安的出来之后,就在家里供奉上土地神的牌位,每月月底上香上供。 虽然被供奉信仰的感觉,让许正阳无比的享受和舒适,可他心里却难受的很。 愧疚啊!这都好几天过去了……钟志军那狗日的,明明说市局领导关注此案,曹刚川和张浩不会有事儿的!咋到现在人还不放出来?许正阳打了几次电话,钟志军都是无奈的回答说,这种案子,就像是打官司一样,哪儿有那么快就给办了的?让许正阳别着急,再等等…… 等,等,等个球啊! 许正阳都快愧疚死了,甚至都后悔当年和陈朝江二人不应该年少冲动,不能忍受一点儿气的和郭天发生矛盾,结果导致了后来剧烈的冲突殴斗,陈朝江和刘宾入狱,兄弟们都被拘留罚款。这还不算,和有钱有势的郭天结下了梁子,到如今又害的曹刚川和张浩无辜受冤。 在滏河市跟着家里人做生意,平时很少回来的周强听说了这件事儿后,回来过一趟,他瞪着眼说:“正阳,要不我在市里找几个人,把郭天家给抄了!娘的,不给狗日的长点儿记性,还疯了他啦?” 许正阳牙齿咬的嘎嘣响,当即就点头答应下来,却被随后赶来的钟志军制止,要他们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事儿到现在,没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了,一旦现在你们胡来的话,上面肯定会一查到底,再等等……具体这事儿怎么个不简单,为什么上面会如此重视,钟志军没有说,他也确实不清楚,只是从他们组长那里听说了一点儿消息而已。 冷静下来后,许正阳也想明白了,还真不能胡来,曹刚川和张浩还在里面呢,现在要是动手打击报复,一旦被查出来,对他们二人也不利啊! 可心里明白归明白,那股火憋在心里头实在是难受。 他又不好和谁把心头的这些话说出来,所以越发的难受,憋屈……许正阳招出本土录,在里面寻找着,希望这两天全乡会死个人,然后找到那鬼魂,命令它去郭海刚的家里捣乱去,折腾去,娘的!折腾死你个狗日的!让你们知道啥叫做了亏心事,夜半鬼敲门! 可惜,全乡人都身体健康,之前倒是死了几个,可现在早就没了影儿。 他掏出手机,正准备再给钟志军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呢,就听着院外有人敲门。许正阳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心想谁这么礼貌,竟然还敲门儿?要知道,农村大部分家庭在家里有人的情况下,院门都是敞开着的,谁来了都是直接进到院子里招呼一声,有的关系好的直接就进了屋。 今天家里除了许正阳之外,没有其他人,父亲去上班了,母亲和妹妹去徐庄村舅舅家串亲戚了。 许正阳走到屋门口掀开竹帘,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三十多岁的年纪,短发,戴墨镜,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皮鞋,正在用粗壮的手指磕打着敞开的木门。 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你找谁啊?” “唔,你好。”大汉看到许正阳,摘下墨镜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家小姐,来看看你。” “啊?”许正阳一愣,这才想起这个人不就是半个多月前,在火车站遇到李冰洁时,给李冰洁开车的司机吗?“唔,李冰洁来了?她人呢?” 司机笑了笑,扭头走了出去。 许正阳挠头,不由自主的向院外走去,客人来了,总得接一接的。 心头原本的愁绪,因为这突然而来的人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诧,一点喜悦,一点……期望? 还未走出院门,一身纯白色休闲运动装的李冰洁出现在了门口,看到许正阳后,表情和眼神没有一丝变化,不等许正阳说什么,便举步往院里走来,就好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那么随意,那么……不客气。 许正阳苦笑着迎上,嘴里说着客套话,往屋里请李冰洁,心里琢磨着回头得往家里安装空调了,这大热的天,李冰洁来了家里面却只有一个破吊扇……哦,房子也得翻盖,屋内连吊顶都没有,裸露着横梁、砖头、椽子,太难看,太没面子了。 没想到李冰洁毫不理会他的客套,只是稍稍停了下脚步,便转身走到了院子东侧的葡萄架下,坐在了那处用砖头垒砌支撑起来的石桌旁的小凳上。 许正阳无奈,只得跟着过去,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扭头招呼司机过来坐,司机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戴上墨镜,旁若无人的站在了院门口,虎背熊腰的大个子站在那里,像尊门神似的。 然后…… 沉默,李冰洁就那么面色平静,眼神平静,平静的没有一点儿人味儿的看着许正阳。 被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家盯着看,让许正阳感觉尴尬,难堪,不知所措,眼神飘忽不定,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嘴里时不时的蹦达出几句短的让他自己都发闷的话来。 “唔,我给你们摘葡萄吃。”许正阳忽然省起,赶紧没事儿找事儿的从西屋拿出两个小塑料盆,登上椅子摘下几串儿紫色的熟透了的葡萄,到手压井旁压了些沁凉的水上来,洗涮干净,给司机端过去几串儿,又放到石桌上一盆,微笑着说道:“尝尝吧,自己家种的葡萄……” 于是又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许正阳无奈的想要去屋子里找出笔和纸,和李冰洁重温当年同桌时期写字条的时候,李冰洁却出乎意料的伸手,摘下一颗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水珠儿的葡萄,轻轻的放在嘴边儿,咬破了,一点点品尝起了葡萄。 唔,很好。许正阳美的眼睛都眯缝弯了。 于是李冰洁一点点儿的吃着葡萄,眼神依然放在许正阳脸上,似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司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毫不在意院内二人在做什么,微笑着,品尝着农家小院里种出来的葡萄。 卷一 土地 033章 气浮和心静的境界 “你,心里有事呢。”李冰洁忽然说道。 “啊?没有……”许正阳刚说完,却又眼神一暗,心里开心李冰洁竟然再次和自己说话,却又被李冰洁这句话说透了心事。之前因为李冰洁的到来而暂时忘却的烦恼,重上心头。 于是又是沉默…… 时间在沉默和异样的平静中,总是过的很慢的。 更何况此时的许正阳正是心烦意燥的时候,便越发的觉得时间慢的让人心焦,慢的让人心里堵得慌。 他本是个身无所长的农民,一个年纪轻轻的农民,一个没有学问,不谙世事,不晓得太多世间丑恶人间冷暖的农民,做不到诡计阴谋,策划布局,力挽狂澜……整日里只不过生活在自己一厢情愿的小精明打算中。以前有什么事情和矛盾的冲突,还可以凭借着一腔热血,去鲁莽冲动的用武力解决事端,发泄怨恨; 而如今……总不能去劫狱吧? 他有些恼恨与土地神这个职位以及自身所拥有的能力了,娘的,咋就不能多点儿本事?比如直接收了人的魂魄,取了人的性命,或者说能让人生灾得病啥的,也好去威胁下对方,迫使对方承受不住而服软。 不求在多大地方上拥有这种能力,即便是在本乡本土可以做到,那也足以帮到曹刚川和张浩吧?也足以宣泄心头怒火吧? 愁眉紧皱的许正阳,偶尔抬起头来,看到李冰经那清冷淡漠的双眼,在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眸子里如同沉寂的冰潭般的清冷目光,似乎能透人心扉般,瞬间将许正阳心头的怒意、燥意、浇灭的一干二净。 “你听说过土地神不?”许正阳忽然问道。 李冰洁没有说话,依然如故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棵木头桩子。 “我想和你说些话,唔,不想让很多人知道的话。” 李冰洁扭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司机。 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这边儿的司机扭过脸来,微微的笑了笑,摇摇头,扭头从院门内一脚处,走到了院门外几米处,倚着正对着的前面户主家房子的墙根儿,掏出烟来点上一支,点燃,叼在嘴里。 院内,许正阳见司机离开,不再看着他们,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这可不怪我,我没赶人走的意思啊! “其实,我就是个土地神,信不?” “唔,就是我们村儿西边那个土地庙里的土地神,啊,那庙刚翻盖了,新的,你来时见没?” “真的,不骗你,这种事儿我不能告诉别人,就告诉你一个人了。嗯,因为我觉得你吧,哦不是,是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这个秘密的……” 话匣子一开,许正阳就觉得压在心头的那股无形的重压,如同洪水一般,在堤坝的决口处汹涌而出,顿时压力陡减,前方一片坦途,天高地阔。许正阳心头一颤,忽而醒悟道,原来土地神这个身份,这份能力,这个秘密,竟然无形中已经成为了心里一份重重的压力,一份堵心的苦恼,无法宣泄出来的隐秘。再加上曹刚川和张浩的事情出了后,身为土地神明明知晓所有事情,却无力回天,使得自己心头的压力和苦恼越发的大了起来。 “你知道土地神都能干啥不?告诉你啊,本事可大了。” “只要在俺们乡里,我到哪儿都可以看到土地下面一米多深的地方埋着啥玩意儿;我还有透视眼,能够穿墙透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要是有人死了的话,那么我就可以随时召唤他的鬼魂干这个做那个……” “不信?哎你还记得这个玩意儿不?”许正阳挥手招出了白净的玉石本土录。 大概是本土录陡然的凭空出现,太过于离奇吧,李冰经空灵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和惊诧,继而消失不见。 “不是我小气啊,上次本想着送给你的,可这东西真不能给你,这玩意儿叫本土录,土地神专用的东西,从这里面可以查看全乡任何一个旮旯里发生的事情,哪怕是谁家的狗偷吃了谁家的鸡,我都能知道……” 许正阳忽然打住,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着抬起头来说:“也不算啥本事,许多时候,没用。” 出乎意料的是,李冰洁忽然抬起了白皙如玉的右手,葱指在石桌面上划了几下,然后玉颈微歪,空灵的双眸看着许正阳。 “要纸和笔?”许正阳似乎明李冰洁的意思,问完之后也不待对方回答,便起身跑回屋子里。 大概这就是默契吧? 找出来一个陈旧的本子,和一支只有半截的铅笔,许正阳放在了李冰洁的面前。 李冰洁拿起铅笔,低头,在有些陈旧的本子上,认真的,不急不缓的写着字。 阳光从上方郁郁葱葱的葡萄枝桠叶子间,洒落下来,在人的身上落下一块块光斑,石桌上,同样落下斑驳的光点,倒是让平整的石桌面上,似乎刻印了一些明亮的花纹般美丽。许正阳眯缝着眼看着这一幕,还真有点儿如真似幻的感觉了。 很快,李冰洁放下了铅笔,身体前倾,将右臂肘部支在了石桌上,玉手轻轻的撑住下颚,清冷淡漠的双眼直视着许正阳,虽然近在咫尺,却给人感觉她好似在欣赏远处的山川河流一般。 许正阳拿过本子来,只见本子上写出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气浮如流水难安,心静似高山不动。 有点儿熟悉的一句话,许正阳忘了在哪里看到过或者听到过,抬头看着李冰洁,眼神中露出一丝的疑惑,不明白她写这句话的意思在哪里?又好像……有点儿了悟。 许正阳一拍额头,唔,记得是在周强家里看过的某部武侠电影里的一个坏角色说的这句话。当时自己还和伙伴们说这句话说的有道理,很有深意啊,境界十足,只不过咱们可做不到。 现在面对着冰山雪莲般的李冰洁,被那双空灵的双眸注视着,被她身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感染着,许正阳霍然想到,难不成……李冰洁真的能看透人心,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烦恼些什么? 我确实太急躁,太笨了啊!许正阳叹了口气,嘟哝着摇头自责道。 过了一会儿,许正阳抬起头来,微笑着点头说道:“谢谢你。” 李冰洁就那么撑着下巴,抿着嘴,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的看着许正阳。 “好吧,好吧,我跟你说说啊……”许正阳装作一副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看了看院门口,司机的身影不在,于是许正阳低声慢语的将曹刚川和张浩的事情告知了李冰洁……说完之后,许正阳顿了顿,又苦笑着说道:“别嫌我婆婆妈妈的啊,我也是闷得慌。咱可不像是那些什么大人物有着深到让人害怕的所谓城府的东西,整天啥事儿都憋在心里头不告诉任何人,生怕别人知道什么秘密似的……唔,我不是说我城府深不告诉别人啊,这不,告诉你了啊,嗯,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的,哎呀算了,我承认,这些话憋在心里头难受,今天跟你说了说,痛快!” 李冰洁有些懒懒的坐直了身子,拿起铅笔在本子上原先写好的那句话后面,又写了两个字:谈心。 “对!就是这个!”许正阳一拍手笑道:“我有主意了。” 李冰洁起身,嘴唇轻轻一动,眼眸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个并不算明显的微笑。 许正阳呆了呆,问道:“李冰洁,我现在真的怀疑,你……和我是同行哎!” 李冰洁没有理会他,转身,轻轻柔柔的向院门外走去。 “这就走啊?”许正阳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看着李冰洁已经走到了门口,这才恍然想起要送送对方,急忙起身追了出去,挥着手喊道:“吃了饭再走吧……有空常来家里玩儿呀……” 可以肯定,这句客套话绝对是许正阳发自肺腑的。 有这么一个怪人儿,妙人儿,做朋友,谈心…… 委实是一件很别扭,很放松,很……惬意的事情啊! 许正阳却不知道,心门紧闭只为他露出一丝缝隙的李冰洁,深有同感。 …… 卷一 土地 034章 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送走了李冰洁之后,许正阳返身到家门口锁上院门,然后叼上一颗烟抽着,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村南的水泥制品厂走去,他要找韩大山商量点事儿。 既然郭天可以乱扣帽子到曹刚川和张浩的头上,那为什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更何况,咱可不是冤屈他给他乱扣帽子啊!诚然,学的就是他们家想的那个法子,不是随便弄了些东西来当作赃物证物来认定曹刚川和张浩的犯罪事实吗? 比葫芦画瓢,咱也行啊!郭天和韩浮生在一起算计许正阳的时候,多留了心眼儿,没有告知韩浮生自己祸害曹刚川和张浩的事儿。 可是如果韩浮生非得说你郭天告诉了他这件事儿的话,那你咋地? 至于如何让韩浮生来帮这个忙…… 许正阳嘴角一瞥,有土地神代言人这个帽子戴在头上,韩大山能不听咱的话?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许正阳发现这半个多月以来,他似乎确实在急躁的心态中,疏忽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点,那就是和郭天一起作案的家伙。那家伙叫啥,是谁,许正阳不知道,想来应该是滏头镇的人,而不是花乡的人。 前几天钟山也询问过他,如果那件案子真的是郭天干的,那么另一个人是谁。 许正阳当时说不知道,也没办法查啊,钟山倒是私下里调查过,可总不好去随随便便抓人来问。 韩浮生和郭天走的近,兴许知道和郭天最要好的人是谁,能让郭天如此信任去干这么一件事儿的人,关系可想而知,绝对不一般。许正阳心里头其实有几个人选,当初在滏头镇上两伙人群殴的时候,郭天也着实有几个死党的,只是不能确定是谁。 不过如果韩浮生……站出来反咬一口郭天,向上面举报的话。 那么钟山调查起这件案子来,就有充足的理由借口了啊! 心里做着这些打算,许正阳来到了韩大山的水泥制品厂那幢两层的小办公楼前。远远的可以看到占地面积很大的水泥制品厂西端,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干着手底下的活儿。许正阳看到了父亲的背影,憨厚老实的农家汉子,挥着铁锹奋力的往搅拌机里扔着沙子…… 该去开店了啊,不能让老爹再干这种活儿了,许正阳心头泛起是个人就会有的孝顺心态。 在韩大山的办公室里,许正阳毫不避忌的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韩大山,希望他能够说服儿子,去举报郭天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实施犯罪嫁祸于人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韩大山答应的非常爽快,立刻把儿子韩浮生给叫来,把事情说了一遍,而韩浮生竟然也很痛快的点头答应:“举报,举报,一定举报!搞死狗日的郭天!” 倒是没让许正阳费多大力气,也不用搬出土地神这尊大神来施压,三个人就在办公室内嘀嘀咕咕的把事情给商量妥当了。 原来,半个月前许正阳带着警察找韩浮生的事儿,韩浮生过后告诉了郭天。 郭天当时气极,骂韩浮生死瘸子没出息没胆识,就这么让许正阳给吓唬住了,还把朋友都给出卖了。韩浮生不满的顶了几句,郭天竟然出手给了韩浮生几个巴掌……韩浮生是个怂货,自然不敢还手,回来告知了父亲。 韩大山一听瘸儿子挨了打,心里自然不好受,可他的水泥制品厂和郭海刚的建筑公司有生意上的来往,也不好就因为这点事儿激化矛盾,但是不能就这么毫无声息的咽下这口气啊。所以韩大山找上门儿和郭海刚理论几句,心想着把话说开了,让郭天道个歉也就算了,至于你们家孩子和俺们村儿的年轻人有啥矛盾,我不搀和。 可郭海刚根本没拿他韩大山的话当回事儿,敷衍了几句之后就扯到韩大山厂里生产的水泥板空心砖太贵,回头半年结算的时候要按照目前的行情价来结帐……郭海刚自然有他牛气的道理,顾客就是上帝,而他的海港建筑公司,绝对是韩大山最大的客户。 韩大山那个气啊,哪儿有这么干的?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这个世界上的人,就是这么的奇怪,一物降一物,韩大山当初也是有名的混混,可遇到郭海刚这种人,他还真就有点儿怂,一来是因为厂子的利益,二来……人家有后台啊,小舅子是滏头镇派出所的所长,咱能招惹得起吗? 吃了闷亏的韩大山气得不行,一时间也没别的办法咋地郭海刚。 今天一听许正阳提出了这件事儿,韩大山立马点头应了下来,娘的,老子大不了不挣你们公司的钱,再出去跑客户!这事儿要是真成了,不仅是让郭海刚的儿子蹲监狱,恐怕他那小舅子也当不成派出所所长了。解气!解气! 韩大山当然相信许正阳,人家许正阳那可是土地神的人啊! 神要是想拾掇谁,那谁还不得倒霉吗? 况且,这可是个与许正阳以及土地神拉近关系的绝好机会,不能错过! 于是,一个正义的阴谋,就这样出现了。 韩浮生到花乡派出所举报,钟山知道后又找了吴峰,并且将情况专报县局;吴峰向滏新区公安分局汇报,与此同时,县局和公安分局的人找到了市局…… 事有巧合,小小的阴谋诡计,却能在适当的时候成为拥有支点的杠杆。所以暗流汹涌的诡异平静,被突然杀出来的韩二瘸子给打乱了。 市局成立了专案组,彻查曹刚川和张浩盗窃抢劫一案…… 不知道在这个杂乱纷繁的世界上,到底存在着发生过多少与“蝴蝶效应”这种推理相似的事情。 可以肯定的是,许正阳这只有了点儿土地神能力的土螃蟹,从渠沟里爬上来挥动着他的两个小钳子挠了挠花乡和滏头镇的几个人物,在滏新区公安分局乃至滏河市公安局都引起连锁震荡的时候,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却连什么叫蝴蝶效应都不知道。 两天后,许正阳接到了钟志军的电话,说是刚川和张浩的事儿,已经基本上调查清楚了,过两天就能放人。钟志军有个同学就在市局,这点儿消息还是能提前透露出来的。 许正阳咧着嘴嘿嘿乐了起来。奶奶地,小爷这个土地神还真不是吃干饭的啊!嗯,等回头曹刚川和张浩回来之后,得把俩人给劝住了,千万别一时冲动去找到郭天,给这孙子松松筋骨,那是犯罪,不好。 当然了,不是不报复,而是得从长计议。 反正全乡几万人,只要有人死了自己就能知道,嗯,利用鬼魂去祸害郭天一家子,让他们知道,做了亏心事儿,就得遭报应,不然的话,岂不是真要让这祸害活千年啦?坐着飞机跳迪斯科,还把他们美上天啦!不过话又说回来,郭天的舅舅如果真的被拿下的话,先打他一顿解解气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许正阳心情大好,嘴里不由得哼唱起来:人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成功地背后泪多少…… 哼着歌曲,许正阳从屋子里出来,打算先去告诉曹刚川和张浩的家人,就这两天,俩人就能回家了。 “哥,啥事儿把你乐成这样?”院内的葡萄架下,许柔月正在择菜,笑着问道。 “好事儿呗。”许正阳乐呵呵的往西墙根儿走去,一边儿说道:“中午买几瓶啤酒,弄俩好菜啊,我先去刚川和张浩家一趟。” “知道了。”许柔月笑着答应,又说道:“他们俩没事儿了?” “嗯,这两天就能回来!” 许正阳骑上自行车,兴冲冲出了院门儿。 对于曹刚川和张浩两家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尤其是在这种失望到近乎绝望的时候,突然事情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他们有种做梦的感觉,难以置信。两位父亲都是连连开口留许正阳在家里吃午饭喝顿酒,两位母亲更是说土地神显灵,希望许正阳能代表他们向土地神表示诚挚的感激…… 乐呵呵的从两家报信儿出来后,许正阳的手机响了起来,找了个墙根儿阴影的地方停下,许正阳看了下来电显示,竟然是姚出顺。 “喂,古爷啊。” “正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手里那块玉卖不卖?郑荣华说如果是真的,愿意出一百八十万……” “不卖!”许正阳很干脆利落的拒绝,咱是土地神,土地神吃饭的家伙什怎么能卖掉?一千八百万也不卖!不过今日心情大好,所以不怎么生气与姚出顺对本土录的纠缠。又想到家里那个木盒子,许正阳便笑着说道:“古爷,我手头有一个木头盒子,嗯,应该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回头拿给您看看……啊,那块玉啊,咱以后就别提这个了行不,多少钱都不卖的。” “这样啊,好吧,可惜了……” “古爷,抽空喝两杯?” “好啊,你在哪儿?” “啊,今天不行……回头我去找您。”许正阳急忙说道,心想这位古爷还真经不住客套话啊。 挂掉电话,许正阳却是被几句客套话引发了酒兴,一琢磨还真想喝酒高兴高兴了,回到家里和老爹喝酒没啥意思,倒不如找哥们儿喝顿酒。于是他拨通了钟志军的电话,问他中午忙不忙,不忙的话到滏头镇上的“天外天酒店”吃顿饭。 钟志军说行啊,正琢磨着宰你这个富豪一顿呢。 赶上今天因为曹刚川和张浩的事儿,俩人心情都好,所以一拍即合。钟志军让许正阳先过去,自己这就坐公交车往回赶。 和钟志军说好之后,许正阳又给周强打了个电话,想让他也回来一起喝顿酒,有些日子哥几个没好好在一起喝酒了。结果手机占线,没打通,许正阳心想这做买卖的人就是忙,我这个手机咋一天到晚都没人打呢? 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告知了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了,然后就往滏头镇上赶去。 没一会儿周强打来了电话,乐呵呵的打趣说你小子请客也不通知我一声是吧,刚才志军打电话过来都说了…… 许正阳哭笑不得:“老子给你打电话结果占线,感情是他娘的钟志军借花献佛去了。” 俩人玩笑几句,周强说一会儿他也过去,便挂断了电话。 “天外天大酒店”在滏头镇南边,紧挨着107国道,是滏头镇最好的饭店,当然,比不得市里,这种饭店要是在市里的话,充其量也就能排上个中档吧。 许正阳骑着自行车到了酒店门口之后,就把自行车靠在了酒店的墙根儿下,寻思着回头买辆新的自行车,哦不,买辆摩托车开着玩儿,这辆自行车实在是破旧不堪,上不了台面啊!正琢磨着呢,一名穿着红衬衣黑裤子的男服务生在门口喊道:“喂,别把你自行车靠那儿,干嘛呢?” “吃饭!”许正阳笑呵呵的招了招手,说道:“我这自行车没撑子了,这不,得找墙根儿靠着……” 服务生到也没小瞧许正阳,听他这么一说反倒乐呵起来,笑道:“我说哥哥,你往最边儿上靠靠,在正窗下面太打眼了啊!” “得,说的也是。”许正阳笑着点头,把自行车靠在了最北边儿的墙角处,这才往门口走去。 大概是还没到晌午的时候,饭店也不忙,那服务生悠闲的站在门口,笑着闲聊道:“几位啊?” “三位,唔,一会儿那俩人就来。”许正阳答着话往门口走去。 忽觉得一股无比舒适的清流在脑海中流过,这次并非像以往那般舒适的感觉转瞬即逝,而是像一汪清水般,不急不缓的在脑海中荡漾着,充斥着,美的许正阳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手心里一阵颤抖,许正阳急忙转身背对着酒店大门,右手抬起,本土录已然在手。 原来,曹刚川的母亲和张浩的母亲,拎着篮子跪拜在了新建而成的土地庙中,供桌上已经摆满了一碗碗的供肉、水果,香炉中插上了几根粗大的香,烛台上也点燃了粗大的红色蜡烛…… 唔,舒服!舒服! 许正阳越发的舒适,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本土录上的画面突然消失不见,不待许正阳诧异呢,只见本土录上一阵红芒闪过,白净光滑的本土录上显示出了几行清晰的朱红色字体: 许正阳 生肖:猪 花乡双河村人 现年二十一岁 职位:滏河城隍下属功曹 掌慈县属地大小事务,巡查各乡土地职守。 …… 许正阳愣住了:“升,升,升……官儿啦?” 抬头看天,阳光刺眼,许正阳竟然想到了一首儿时的歌曲:“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以后的生活天天哈哈笑……” ——卷一土地神完 卷二 功曹 035章 冤家路窄 时间还早,天外天酒店一楼的餐厅里有些冷清,几名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围坐在角落处的一张圆桌旁,嘻嘻哈哈的打着趣儿。两名男服务生大概是有心去参与一下,结果走到跟前儿没说两句呢,就被一位看起来像是饭店头目的大姐给轰向一边儿。 许正阳坐在靠窗边一张四人座的桌子旁,低头一口口轻尝着茶水。时不时抬头向窗外看看,只见毒辣的日头下,光线有些刺眼,公路上车去车往,行人匆匆。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半,唔,天还早着呢…… 本想着打个电话过去催促一下钟志军和周强,想了想还是放下。如今早已不是当年十七八岁的时候,伙伴们各个儿整天游手好闲,一人吃饱全家不饥。二十多岁了啊!都长大了,心态也成熟多了,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给自己心头添加了一些责任一些压力。 掏出白净的玉石本土录,许正阳捧在手上微笑着重览上面的信息。他丝毫不担心被人看见,反正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估摸着即便是有人看到了,也会当作是一件普通的玩物罢了。 表面上看似平静的许正阳,其实内心里一直都在激荡着,有点儿像是中了五百万大奖后,却刻意的保持平静生怕被人看出端倪的意思。 自从转正成了名副其实的土地神后,许正阳就多次想到过,将来的那位顶头上司功曹大人来巡查,自己该如何去交代一些事情?毕竟他不是行家啊,挂着土地神的名头,却不知道该怎样当这个土地神;还有,上一任土地神他老人家挂了,功曹大人会不会迁怒到俺的头上…… 反正是偶尔想起这些疑惑,许正阳就有点儿惴惴不安,毕竟神,和人不同,天晓得神仙的脾气是啥样,喜好有哪些,神仙的人品又如何?倘若没有这些担心,没人敢保证过惯了穷日子的许正阳会不会真就把这块儿玉石本土录给卖掉换钱。 如今自己竟然升任功曹,岂不是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唔,不不,自己不是土地神了,而是功曹大人啊!嗯,掌管着全县各乡土地神,也就是说,在慈县的范围内,俺许正阳可以冲着每一个乡的土地神指手划脚,吆五喝六……娘的,辛庄乡那个土地神就不怎么尽职尽责,上次老子找它的时候,他就没在!比小爷做土地神的时候还不务正业。这就好像是开门市做买卖,你不守摊儿怎么行? 虽然这是第二次浏览了,可看着玉石本土录上显示出来的权限能力,许正阳还是忍不住眼睛眯缝成了两道弯,脸上乐开了花。以后在这慈县境内,那就是俺的地盘了啊!虽然说不能够立判生死是非,可有权利记录下来每个人的功德罪恶,将来呈报给上司判官定夺……咦,指不定将来俺就升职成为判官了呢。 判官是干啥子的?许正阳问了本土录,结果没显示。 对此许正阳也不郁闷,今儿心情好啊!不仅仅是曹刚川和张浩的事情,还有自己升官了,另外……他现在拥有了一个绝对慑人心魄的能力——托梦! 也就是说,许正阳这位功曹大人,只要在慈县境内,他就可以钻到每个人的梦境中,讨好、逗弄、取笑、吓唬、恐吓、威逼利诱、透露消息…… 可不要轻视了托梦这种神通,看起来似乎只能在人梦中行事说话,似乎没有什么实际的威慑力。但是仔细想想:噩梦,尤其是接二连三不断的噩梦,给人带来的心理上的打击有多么恐怖?很明显嘛,没有人愿意天天做噩梦,天天做同样的噩梦,还是梦到同一个人,同一个张牙舞爪牛气冲天的在自己面前肆意横行。 相信如果真的有人不开眼倒霉惹上许正阳去他身上试验的话,不出半个月就得精神错乱崩溃掉。 这和让鬼魂去吓唬人,绝对有异曲同工之妙。 反之,如果去给人托梦办好事儿,提醒对方该做啥,要注意啥,那也是件美不胜收的事儿,那会让人天天烧香磕头感激的。举个比较直接简单的例子,如果你能够托梦给一个彩民,告诉他第二天要开出来的号码是多少,当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买了彩票,第二天果然中了大奖的话……那是何其震撼激奋人心的感觉?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起码目前情况下,许正阳没有此等本领去预知甚至操控彩票的结果。不然的话,相信许正阳一定会龇牙咧嘴的在心里说:“要是知道彩票结果是啥,我会告诉别人去?扯淡……” 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许正阳意念中疑惑道:“城隍他老人家的办公地点在哪儿?判官又在哪儿?我作为功曹,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要向上级汇报下工作吧?” 玉石本土录没有任何的显示,光滑如镜。 “难道要我上天庭去?” 稍稍过了一会儿,玉石本土录上显示:“土地、功曹、判官,若无天帝手令,不得进入天庭,可上达天庭最低神阶为人界城隍之职,阴曹阎罗之位。” “哦,那谁管着我?” 玉石本土录没有给予答案。 没人管吗?许正阳挠了挠头,继而乐呵呵的想着没人管才好啊,天高皇帝远,俺的地盘俺做主……至于能不能去天庭,那不重要,吃饱撑了的才想去天庭呢,这就好像是一个村长在村里可以耀武扬威,但是你到了乡里,或者县里,就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了。 将玉石本土录拿起,假作往裤带里塞,然后收入体内,许正阳端起茶水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就在这时,玻璃大门被推开,几个年轻人大声呼喝着走了进来。 为首的赫然便是陷害曹刚川和张浩的罪魁祸首郭天!他们几个后面还跟着俩漂亮女孩子,打扮的相对乡下来讲比较花枝招展很时尚的那种。 许正阳眉头一皱,赶紧低下头来,装作在喝水的样子,生怕被对方认出来。 唔,不要鄙视许正阳,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许正阳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单挑干翻这几个同样身经百战的地痞混混。若是在之前,他也许不会如此担心引发冲突,毕竟自从一年多以前的那次最激烈的群殴之后,双方的家长都通过中间人的调解,缓和了矛盾,年轻人之间虽然还有忌恨,倒也不至于再像是以前一样仇气冲天,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 所以这一年多来,许正阳在周边的村子里换小米儿做生意,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但是今日不同往时,因为曹刚川和张浩的案子,他们与郭天之间的矛盾冲突再次激化,一时间根本无法调和的。况且,即便是现在就有中间人来从中做和事佬,恐怕许正阳也不会点头答应。受了这么大的气,就想着调解调解没事儿了? 不报复回来,起码做到个相互扯平的结果,绝对不能达成和平协议的。 这就是年轻人!用句电视剧里的台词来说就是:“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同样,郭天现在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许正阳低着头喝着水,掏出手机来打算发短信告诉周强和钟志军,考虑下是不是换一家饭店。 毕竟咱们现在人手不足,滏头镇又是郭天他们一伙儿的地盘。 “哟,这哥们儿看着眼熟啊……” 跟在郭天后面的一个年轻人冷笑着往许正阳跟前儿走来,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满是用烟蒂烫出来的圆疤,手腕处刺了个“忍”字儿。 许正阳无奈的抬起头来,既然让人认出来了,就没必要躲躲闪闪的,那不是他许正阳的性格,面子比天大。许正阳表情平静,毫无一丝慌张的看着来到自己跟前儿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一咧,轻蔑的笑道:“怎么着褚波,不认得了?” “哪儿能啊,天天在村里看到你扯着嗓子换小米儿,能不认得嘛,哈哈。”被叫做褚波的年轻人讥诮的笑道。 于是他们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尤其是那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儿,更是一脸鄙夷的笑容,她们认得许正阳,其中一个还是许正阳初中时期的同学金燕。 金燕鄙夷的笑道:“许正阳,你今天没去换小米啊?怎么舍得来天外天吃饭了?” “换小米很挣钱吗?”另一个女伴故作疑惑状问道,又引起一阵哄笑。 许正阳没有理会她们的嘲讽,端起杯子不急不燥的喝了口茶水。 郭天收起了笑容,几步走到许正阳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歪着脑袋语气中满是挑衅的说道:“正阳,你不错啊。” “还行。”许正阳点点头,继而靠在椅背上,微笑着和郭天对视。 郭天身材有些瘦削,长了一双白眼圈儿明显比常人多的吊眼,短眉毛向上翻,留着五五分的长发,他随意的甩了甩头发,摸出一支烟来叼上,点着了深吸两口后,才玩味儿的说道:“我在床上躺了半年多,能下地走路了吧,腿脚胳膊都不好使唤,到现在才算是彻底好了……” “是吗?”许正阳笑了笑,摇头说道:“能长点儿记性就好。” “操,你他娘的皮痒了是不?”褚波说着话就挥着胳膊要冲向许正阳,却被郭天伸手拉住。 郭天一脸傲意和轻蔑的说道:“是啊,我长记性了,多亏了你们帮忙啊!这不,就想着这些日子好好感谢感谢你们呢,呵呵。”冷笑着打了个哈哈,郭天继续说道:“你们当时一共是几个人来着?唔,一时半会儿我想不清楚,嗯,陈朝江和刘宾进去了,还得再住几年,曹刚川和张浩也快进去了,你也差点儿进去……你走狗运啊,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儿,哎我就纳闷儿了,你们会不会长记性啊?” 许正阳微笑着端起杯子喝尽了杯中茶水,然后放下杯子,起身站了起来,右手不经意的挨着刚放下的玻璃水杯,看似要走的样子。 “哎别走啊,好好唠会儿。”另一个穿着黑背心儿,裸露的肩膀上露出张牙舞爪的刺青纹龙的年轻人,冷笑着抬起胳膊拦在了许正阳前面。 许正阳看了看他,唔,卢东安,这不是就是当年被陈朝江呼扇着耳刮子教育他身上刺条龙装牛逼的主儿吗? 冲对方微微一笑,许正阳轻轻的说道:“我没打算走啊!” 卷二 功曹 036章 哇!男人! 傻子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能妥善脱身呢。 所以许正阳压根儿就没打算能平平静静的走出“天外天”的大门,而是要……先先手为强,冲出去!他之所以站起来作出要走的样子,而且又人畜无害的笑着说自己没打算走,不过是要抽冷子,发泄下心头怒火顺便跑路。 那句话一出口,话音还未落,许正阳的右手猛然挥了起来,身体前倾,玻璃杯狠狠的砸到了郭天的额头上,砰的一声响,玻璃杯碎裂,郭天痛呼一声,身子侧歪倒地,椅子倾倒撞在了桌子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一击得手,许正阳没有任何停顿,趁对方的人还在惊愕中时,他已经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劈头砸向了卢东安,咔嚓嚓的椅子腿和撑咧开的声响中,卢东安痛呼着向后倒退,扶住了一张桌子才没有倒下。 褚波和另外两个人已经冲了上来,挥拳抬腿的击打向许正阳。 双全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许正阳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在出其不意的先下手为强占据了上风之后,随即便扔下椅子,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玻璃烟灰缸,劈头盖脸的冲对方砸了过去,当然,他身上也不可避免的被对方的拳头砸到,脚踢中…… 叫骂声在酒店大厅里震响,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尤其凄厉的似乎要震碎玻璃。 许正阳本想冲出去的,结果在混战中身子不稳摔倒在地,立刻被人围上去用脚狠踹起来。他竭力的挣扎,一支胳膊护着脑袋和脸,另一只手里紧攥着玻璃烟灰缸狠狠的往对方的腿上脚上砸。 乱斗中,许正阳推倒了一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手里的烟灰缸却不知道啥时候丢了。 他揪住了郭天的头发,不顾身后人的拳打脚踢椅子砸,右腿猛抬,手上用劲儿往下按,膝盖重重的撞在了郭天的鼻梁上。 有过经历的人都应该知道,鼻梁被重击后那种疼痛绝对能让人受不住惨叫出声,并且在顷刻间泪流满面双眼模糊。 一击得手,许正阳抡起一把椅子扫了一圈儿,然后撞开挡在身前的卢东安,打算赶紧跑路。 不跑的话今儿个说不准就得让人打断腿脚…… 许正阳还没有凶悍到或者说心性强硬、冷血到连自己都不当回事儿的陈朝江那种地步。 身后一把椅子砸了过来,砰的一声,许正阳只觉得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击,头一晕一个趔趄趴到了一张桌子上,正要不顾疼痛和晕眩的向门外冲去的时候,就听着一声猛喝:“住手,住手!全都不许动!” 竟然是几名警察冲了进来。 唔,鸿运当头啊!许正阳庆幸着,心里一松,身子干脆一歪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半趴在桌子上,用手揉着后脑勺心里怒骂:“真他娘的痛啊!” “一帮小崽子们,把他们全都抓起来,瞧把这桌子椅子都砸成什么样了?”一直都待在楼梯口看戏的老板娘见到警察,立刻冷着脸不满的说道。她的眼神儿里可没有一丝的惧意和惊诧,比这还激烈的斗殴她都见得多了,何况几个年轻人打架?再说了,天外天是什么地方?回头还不得都乖乖的把赔偿款送过来吗? 郭天已经捂着流血的额头走到了警察跟前儿,嚷嚷着说道:“郑哥,这孙子就是许正阳,你看他把我头都打破了,快把他抓起来!”说完又冲其他警察叫到:“抓他啊,就这王八蛋!” “铐起来,带走!”姓郑的警察眉头皱了皱,冷笑着一挥手。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的将……郭天的胳膊反绑,然后掏出手铐喀嚓一声把郭天的双手给拷在了身后。 “郑哥,你们这是干啥?”郭天满脸疑惑和愤怒的问道。 啪,一名警察在郭天的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老实点儿!闭嘴!” “一个个都给我老实点儿。”姓郑的警察挥着手指挨个儿的点了点郭天他们一伙儿人,“全都带回所里去!” 几名警察立刻上前挥着手,连扇脑袋带推肩膀的将几个年轻人往外扯,不过他们并没有去在意那两个和郭天一伙人一起来的女孩子。 那名姓郑的警察则一巴掌打在许正阳的肩膀上,呵斥道:“起来!走!” 就在这时,一名中等身材四十多岁模样的警察板着脸极其严肃的走了进来:“怎么搞的?人都打的头破血流……”然后那名警察便看到了许正阳,稍稍愣了一下,便笑道:“哟,许正阳!” “吴所长,您好。”许正阳起身,一边儿笑着一边儿揉着后脑勺,满腹委屈的说道:“本来是约了朋友来吃顿饭,结果遇见了郭天他们,那,您看看他们把我给打的……”许正阳指着胳膊上的淤青和嘴角儿被打破的地方,“好几个人打我啊!” “你小子!”吴峰走上前笑着拍了拍许正阳的肩膀,然后对那名警察说道:“郑弘,你先带他们都回去,把郭天单独关起来!” “好!”郑弘答应着扭头就往外走。 “哎等等。”许正阳刚想起什么来,对吴峰说道:“吴所长,和郭天一起盗窃抢劫海刚建筑公司财物的,是那个身上刺了条龙的家伙,叫卢东安。” “嗯?”吴峰脸露疑惑。 许正阳很认真的点头说道:“没错儿,绝对是他。” “我知道了。”吴峰半信半疑的扭头对郑弘说道:“那个卢东安,也单独关起来!”说罢,吴峰又扭头说道:“走吧,跟我去所里录份口供……嗯,你不用担心,虽然看样子你小子没吃多大亏,反而占了大便宜,可他们是几个人围殴你,还有这儿的服务员做证人,不会有事儿的。” “那是那是,我是受害者啊!”许正阳连连点头,继而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吴所长,我能不能不去啊,约好朋友一起吃饭的,一会儿他们就来了……” 吴峰怔了下,便点头说道:“行,回头去所里补一份口供吧,哦对了……”吴峰往许正阳跟前儿凑了凑,小声说道:“你小子可真行,我都快信那个什么土地神了,告诉你吧,沈群今天早上被市局带走了,那,抓郭天也是上面的意思……” “那太好了。”许正阳一乐,嘿嘿笑道:“您是不是,也要转正啦?” 吴峰一窘,这话说的,真直接!不过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倒是也没多大脾气,笑着摆了摆手便扭头走了。吴峰当然明白这次事件后,自己肯定会升职的,甚至都有可能进分局去,毕竟曹刚川和张浩一案,他可是从开始就坚定的,大公无私毫无惧意的站在了沈群的对立面,绝对为此案的重见天日,立下了绝对的功劳。他现在心头疑惑和震撼的是,这个年纪轻轻的许正阳,难道真的与冥冥中只有在传说里才有的所谓神灵,有某种意义上的联系? 不然的话,他怎么从一开始,就对这件案子的所有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且,花乡派出所所长钟山,似乎对此很相信! 吴峰心里那半信半疑的天枰,已经有了倾斜。如果是真的话,那以后……可以在许正阳身上,大做文章啊! 饭店的大厅里,许正阳一手揉着依然疼痛的后脑勺,一手从兜里摸出烟来,指头一按烟盒底部,伸嘴叼了支烟出来,然后点燃,深深的吸了两口,坐回到椅子上歇息着。他心里抱怨着:奶奶的,钟志军和周强俩人也不说早点儿过来,不然的话,就冲钟志军那一身的警服,哥们儿也不至于挨这顿揍啊! 金燕和另一个女孩子看着许正阳,似乎不认识这个人似的,她们已经愣了好一会儿了。 对于经常在镇上混闹的她们来说,派出所副所长吴峰,肯定是认识的,虽然吴群不认识她们。 让她们难以想象的是,派出所所长沈群的亲外甥郭天,竟然就被吴峰给抓走了,而许正阳把人都打的头破血流,却没有被抓走,似乎……他还和那个副所长吴峰很熟悉,俩人说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很随意,很亲和。 这说明了什么? 虽然一时半会儿两个女孩子不能想透彻,可她们再愚蠢也能够猜测到,郭天的舅舅沈群,不中用了! 只是,这个换小米儿的许正阳,一个穷拉吧唧的混小子,除了前年的时候还和一帮穷哥们儿耀武扬威打架逞能之外,能有什么本事?怎么和派出所的副所长搭上了关系?要是说他们是亲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吴所长在滏头镇不是一年两年了啊!以前也没见着许正阳有啥出息。 对于她们来讲,有个亲戚是派出所副所长,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换小米儿的地步。 就在两个女孩子还疑惑的时候,许正阳冲着正在指挥男女服务员拾掇屋子的老板娘招了招手说道:“婶子,对不住了啊,那个……您看,弄的您这些桌椅都坏了,唔,水杯也砸烂了几个……” “没事儿,谁砸了谁陪呗。”老板娘笑呵呵的说道,她的意思就是郭天一伙人就算是从派出所出来,也得赔偿饭店的损失,还疯了他们啦?也不看看谁家开的酒店,也不看看这酒店的招牌? 倘若在平时,这次斗殴导致的损失,肯定是让许正阳来赔偿了,再怎么说都不能让郭天赔钱,因为郭天是滏头镇派出所所长沈群的亲外甥。倒不是天外天酒店多么畏惧沈群,多么需要巴结对方,只不过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在当地开饭店,少不得麻烦派出所的人不是? 但是这次不同了,眼看着郭天被派出所副所长吴峰带着人抓走了,天外天的老板娘何其聪明?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来? 而看四十多岁的吴峰和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亲密的打着招呼客套着还说着悄悄话…… 这损失,却不能让许正阳赔偿了。 可她那句谁砸了谁陪,却让许正阳会错了意,挠着头打量着屋内狼藉的一片,心里一琢磨,自己砸了一把椅子,推翻了两张桌子,也有几个玻璃杯和一个茶壶一个烟灰缸被摔烂,其他的是郭天一伙儿人干的。嗯,大概算了下,二百块钱差不多够了吧? 许正阳从兜里摸出钱包来,刷的一下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出来,几步走到老板娘跟前儿,抽出三百块钱递给老板娘,说道:“也不管多多少少了,我出三百块,不够的让郭天他们补,总不能让俺一个人掏,对吧婶子?” “哎哟大兄弟,这话说的,钱哪儿能让你掏啊?”老板娘笑着婉拒,把许正阳捏着钱的手推回去,“你大姐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是他们一伙儿人欺负你来着,这钱啊,都得他们给掏出来,你就别瞎操心了……” “这多不好意思啊!”许正阳憨厚的笑着。 “客气啥,以后经常来照顾姐姐的生意就行了。”三十多岁的老板娘风韵犹存,兰花指推了许正阳肩膀一把,妩媚的笑道:“你不是等人吃饭吗?还有两位是吧,到二楼雅间去,今天这顿我请了,算是给你压压惊,大兄弟头一次来我们天外天是吧?真是对不住了,让你在我们饭店受这份委屈,就当我给你陪不是了啊,你可不许拒绝哦!” 老板娘的客气让许正阳不好意思拒绝,他除了和农村妇女讨价还价耍嘴皮子之外,交际方面还真不行,心里头着实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了,可又不好意思真的沾人便宜让人请客,所以说道:“我也不客气的叫您一声大姐了,咱谁也别生分,坏了东西的钱我就不掏了,可吃饭钱我还照付,您不能拒绝!” “成!大兄弟是个爽快人!”老板娘玲珑之心哪儿能看不出许正阳这类年轻人好面子的心态,干脆的答应着,“小慧,带你许大哥上二楼的雅间,挑间好的,泡壶龙井……” 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赶紧小跑着过来,甜甜的笑道:“大哥,请上二楼!” “哎哎,走着!”许正阳可没受过这种客气的待遇,倒是有点儿紧张了,赶紧答应下来,跟着小姑娘往二楼走。 路过金燕二人的身旁时,许正阳停下步子,微笑着对正在发愣的金燕二人客气道:“金燕,一起吃顿饭吧,老同学了……” “啊?不了,不了。”金燕有些慌张的摇头拒绝道。 “那我就不勉强了,以后有机会坐坐。”许正阳说罢,便往二楼走去。 金燕和同来的女孩子傻乎乎的站在大厅里,看着穿着普通的许正阳不急不缓的上了二楼,两个女孩子内心里真是翻江倒海一般的震惊。许正阳,一个换小米儿的,一个穷酸的混小子,竟然随随便便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来,看起来怎么着也有几千块吧? 有钱人! 和派出所副所长吴峰关系挺好……有势力的人。 于是两个势利眼的女孩子心头开始比对起来:郭天算老几?他能随随便便在身上揣几千块钱当零花吗?他舅舅那个派出所所长估计也被撸了,要不副所长怎么就带人抓他了呢?长的人五人六的,可打起架来咋那么不中用啊,几个人让许正阳一个人打的头破血流…… 假如许正阳知道两个女孩子此时心里的想法,八成会立刻从楼上跑下来,窜到银行去把钱存起来,身上留下个三五百的就行,树大招风啊!身上的钱还是去北京找妹妹时留在钱包里的,这些天一是没心情,而且又懒得去存到银行里,所以一直都在钱包放着的。 唔,太打眼了啊! 卷二 功曹 037章 面子是别人给的 夜幕刚刚降临,青蛙和知了们虫儿们约好了似的开始合奏起了曲子,顺便好奇的关注着多数情况下都平平静静鲜有人来的土地庙前,聚集的那些人要干什么? 突然! 嘎吧嘎吧嘎吧……咚!哒!…… 连串儿的鞭炮脆响声中,夹杂着二踢脚冲上天空的炸响,惊扰的田野间的青蛙全部息声,钻入草丛或者稻田深处;四周树梢上歇息的鸟儿全都扑棱着翅膀,率领着知了们虫儿们惊恐万分的飞向远处,逃离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地带。 新落成没多久的土地庙前,终于有了难得的红火热闹场面。 许正阳他们几个似乎找回到了一些年少时的记忆和儿时的趣味。有的人拖拽着长长的鞭炮,任其急速的炸响着缩短着,在快要炸到手上的时候,远远的抛向一边儿,剩下不多的鞭炮在半空中还未落地,就已经炸完;有的人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二踢脚,点燃,二踢脚第一响中,巨大的冲击力使其摆脱了手指的束缚,冲上天空,在暮色的空中炸响,闪出明亮的火花。 土地庙门口和附近的路边儿上,聚集了不少的村民们,闹哄哄说着闲话,围观着多少年没有过的祝庙活动。 曹刚川和张浩的父亲坐在庙门前空地上的两把椅子上,叼着烟满脸笑容,看着儿子和他们的朋友们一起放鞭炮点二踢脚。 而两位母亲,早已经在庙内点燃了香火,供上了供物,满面虔诚的跪拜在庙中感激着…… 是的,曹刚川和张浩俩人今天下午回来了,无罪释放!警车把他们带走的,又是警车把他们送了回来。 村支书周庆国专门打开大队部的喇叭,在里面骄傲的说他今天要说几句:咱们双河村的村民,不做那犯法的事儿,国家的政策和法律,相关部门,是不会冤枉好人的,要感谢政府,感谢人民感谢……等等等等,反正长篇大论的村民们也没怎么在意听。 不管是以前有没有纠葛有没有矛盾,反正村民和街坊四邻们,都为这两家人高兴。 既然人回来了,嗯,曹张两家人觉得这事儿总得大操大办,好像不让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俺家俩孩子是被冤枉的,面子上就过不去。农村人的心性,有时候就是这样,拗不过这个弯儿,出了些丑事儿时出门觉得抬不起头来,发现被冤枉了之后就恨不能让所有人都来自己面前说一声:哎呀,原来是这样啊。 这不,曹刚川和张浩回到家没歇息会儿呢,就被爹娘轰赶着去了趟镇上,买鞭炮二踢脚,买酒买菜…… 这事儿得红火红火!得热闹热闹! 而去土地庙供奉感激还愿,则是两位当事人的母亲坚决提出的,两位父亲自然也就默许了。毕竟,他们可都是听钟山简单说了下这次曹刚川和张浩能够得以沉冤昭雪,主要还是许正阳立了大功,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信息……许正阳怎么知道这些线索信息的?钟山没有说,也不需要他说,两家人自然会想到莫个在村子里不断扩大化夸张化的流言。 韩大山知道了曹张两家要在土地庙搞庙祝的时候,立刻开着车找到俩家,说是无论如何也算自己的一份儿,咱们都出钱,搞的红火点儿,那,我出一半,你们俩家出一半。 “得,推让啥啊?都是四邻街坊的,不是我韩大山吹牛显摆呢,我这条件咋说都比你们两家强些吧?行了行了大兄弟!别扯那么多没用的了,就这么着!”韩大山说的理直气壮。 这不,天色刚黑,土地庙前就热闹起来,把夜空中的星星都逗弄的提前窜出来看热闹了。 韩大山让人从他厂里拿来了长长的电缆线,由村边儿张寡妇家接过来电,在土地庙里挂上一百度的灯泡,门口挂上二百瓦的大灯泡。 一些老太太和妇女们看着有些眼热,有些心动,于是乎便纷纷跟着去庙里面上香磕头敬拜。 鞭炮和二踢脚放完了之后,韩大山就觉得不够热闹了,干脆张罗人去把家里的家庭影院给拉过来,摆上桌子,在庙前面放电影,警匪枪战片……这些年来放电影的事情早已经淡化出了村民们闲暇时的娱乐活动当中。今天偶尔来这么一次,而且不是那种布幕,是村里只有韩大山家有一台的61寸液晶大电视。 唔,感觉就是不一样。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挤在庙前的空地上,路边儿上,挥着扇子驱赶着蚊蝇,看着电影…… 还真是别有一番愉悦热闹的滋味儿。 许正阳看着这一幕哭笑不得,好家伙,那位已经挂掉的土地神他老人家,如果在天还有灵的话,知道村民们现在给他放现代化的电影看,不知道心里会作何感想?心头有何滋味? 村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张浩的家中正堂屋已经摆上了一大桌的宴席。 许正阳他们一伙儿年轻人自然是不能上这席位的,除了他们之外,两家的本家和关系不错的街坊,都请过来高兴高兴,院子里还摆着几桌普通的酒席,那是他们的位置。今天屋内的大席,主要请的是花乡派出所所长钟山,副所长朱振云,滏头镇派出所的副所长代所长吴峰还有极有可能要当上副所长的郑弘。 这次曹刚川和张浩的事情,多亏了他们出大力气啊! 村支书和村长当然也要请过来,好歹大小是个官儿,有他们陪着所长吃喝,也显得场面不尴尬,能活络气氛。 韩大山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和派出所所长进一步关系的机会,得知曹张两家准备的是普通的一块五一瓶的啤酒之后,立马摇头否决,让大儿子韩奎生从家里弄了几件易拉罐儿的正宗蓝带,提前在小卖店的冰柜中冰镇了俩钟头。 用韩大山的话说:“那种啤酒怎么能拿得出手?让人派出所的所长们笑话咱们村儿没钱吗?” 屋内屋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若不是韩大山参与进来的话,还真让村里人觉得有点儿穷大方打肿脸充胖的意思了。 不过平心而论,换在村里哪一家摊上这种事儿,也舍得大操大办,热闹一番!乡下人就这样,要的就是个面子! 许正阳坐在桌旁和伙伴们喝着酒,眼睛眯缝的弯成了两条线,脸上的笑容堆成了花儿,不过让人觉得诧异的是,这小子的右手一直揣在裤兜里不拿出来,好像右手受了伤缠着绷带生怕伤了风或者被人看见不好看似的。 没办法啊,那边儿土地庙时不时就有人膜拜请愿,玉石本土录也就一个劲儿的往外蹦跶,这要是让人看见,恐怕就不会单单是怀疑他许正阳是在玩儿魔术作秀了。 让许正阳有些难堪的是,脑海中那一股股舒适到让他几乎要呻吟的清流,不断的划过,划过。那种感觉,就好像偶尔夜里耐不住寂寞和某种生理上的冲动时,睡梦中导致裤衩子黏糊糊的那一瞬间的舒爽感。 问题是今天晚上可不是那一瞬间的舒爽,而是持久性,不间断的舒爽! 许正阳都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爽过头了,得了类似于传说中的马上风! 而且他发现,这种舒爽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土地庙中享受到的供奉信仰,还有就是……人们在私下里心头念叨着或者想起土地神的时候,也会有。只不过人数少的缘故,以前没有太明显过,而当念叨着想念着土地神的人多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涓涓细流,融汇到一起,汇集成大江大河的澎湃! 所以这种无比美好的事情,今晚导致了许正阳在别人眼中的诡异,怀疑这小子该不会是得了脑血栓或者类似于羊角风的那种病……你高兴就高兴呗,你得瑟啥?哪儿有你这么时不时的就一个哆嗦,好家伙,端着酒杯有时候都泼出来洒的胸脯上都是。 还有,你那右手到底是戴金了还是长银了?揣兜里干啥呢? 许正阳无奈的对哥们儿们解释说:“刚才放二踢脚的时候,炸着了,倒是没流血,就是有点儿肿,难看……” 哥儿几个关切了一会儿,也就不去在意了,反倒想着该不会是疼的他偶尔哆嗦吧? 酒过三巡,屋内屋外的人都喝的上了劲头,起了兴致,于是越发的热闹起来。坐在院内的一些曹张两家的好友本家,便都长着酒劲儿厚着脸皮端着酒去屋子里给派出所的人敬酒,意思意思,这种机会可是难得啊!当然,他们心里估摸着也清楚就算是今晚敬了酒,也没多大意思,不过总得给人留下个印象,有人好办事儿啊! 一番敬酒之后,这些大老爷们儿们在院子里开始吆五喝六,像是孩童般的互相吹起了牛皮,自己都干过啥,如今挣多少,好像生怕引不起屋内人的注意似的。 说着说着话,就有人把话题扯到了许正阳他们一伙人的身上:瞧瞧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没啥出息,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强,整天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惹是生非,把家里的大人们都给担心成啥样了……话题一扯到这上面,这些叔叔大爷们的长辈们开始隔着桌子教育这些年轻人:啊,你们自己也是有问题的,虽然这次被冤枉了,也得反省,咋不冤枉别人就冤枉你们了呢……不过大概是考虑到曹刚川和张浩刚刚从里面出来的缘故吧,所以他们的话语中明里暗里都在指斥许正阳,谁让这小子是这帮年轻人里的头头儿呢?好嘛,把人陈朝江和刘宾都给带坏的进了监狱。 反正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帽子接二连三不断的往这帮年轻人头上扣,那长辈的架子端的十足!教训的时候,这些长辈们时而会往屋子里瞅瞅,希望借着教训年轻人的威风,能让屋里重量级人物看到他们的人品和正直,引起关注的目光,留下深刻的印象! 许正阳他们一伙儿无奈啊,心里有气可也不能像是对待郭天那类年轻人一样横冲直撞,只能忍气吞声牵强应对,满脸堆笑深刻检讨…… 果然,这些年长者们的训斥教育起到了效果,两位派出所的所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面红光的瞅着院外坐着的人。 啊,两位所长要来敬酒了吗?除了年轻人这一桌,其他几桌的大老爷们儿心里有所期待,有些激动,已经有人站了起来,准备客套应酬,和所长打好关系留下好印象! 身着警服在老百姓群中格外显眼气势十足威风凛凛的两名派出所所长,一副平易近人却又让人不好接近的表情,微笑着走下了月台,向院内的几张酒桌跟前儿走来…… 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从几张桌子前走过,来到了最西边儿挨着墙根儿的那张桌子旁。 吴峰啪的一巴掌拍在了许正阳的肩膀上:“好小子!这么大会儿了,也不进屋陪我喝两杯?” “兔崽子长出息了是吧?摆谱了是吧?”钟山粗大的嗓门儿在已经安静下来的院落里格外响亮。 许正阳忍着心头刚刚爆发了一通的高潮舒畅感觉,右手使劲儿捏把了捏把,从裤兜里掏出来,尴尬讪笑着起身,端起酒杯,一脸憨笑的说道:“叔,吴所长,哪儿的话啊,俺们这年轻人,哪儿有资格进屋坐你们大人的桌子啊,再说了……” “说个屁!”钟山劈头又是一巴掌,不过给人感觉很明显,这可是亲热的一巴掌啊,估摸着那几张桌子上的大老爷们儿们,比钟山年纪大的也巴不得钟山能这么面含笑容亲切的拍他们脑门儿上一下。 “走,进屋陪我喝几杯去!” “不好吧?”许正阳苦笑着答道。 吴峰伸手揽住许正阳的肩膀,往屋内推搡着,一边儿说道:“走走,你小子别在这儿装老实了,进屋陪我们喝点儿,一会儿我们该走了!” 许正阳身不由己的跟着往屋子里走去,还不忘扭头给哥儿几个挤出个歉意和尴尬的讪笑来。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静的有些怪异。 看看那些费尽心机大声呵斥教训年轻人,想要籍此吸引领导关注和留下印象的长辈们吧。 那一个个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然后各个四顾一下,看看其他人,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答案,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最后,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老实巴交坐在角落里毫不显眼的许能身上。 感觉到众人璀璨热切的目光,许能露出憨厚的笑容来。大概心里明白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那询问的意思了吧,所以他嘿嘿乐呵了几声,不知道该说啥,该怎样解释,他也确实不清楚两位所长大人,怎么就对自己儿子那么亲热,那么待见。 终于还是顶不住众人目光中的质询,老实巴交的许能端起酒杯,佝偻着身子站起来,示意给大家敬酒了,然后给出了一个实在是不算是答案的答案:“小瘪崽子,长,长出息了!” 咕咚咚…… 许能挺直了腰板,仰起了脖子,喝干了杯中的啤酒,满面红光四射! 卷二 功曹 038章 本土录也升级 其实许正阳心里也纳闷儿,吴峰和钟山二人怎么就给自己那么大面子? 即便是知道许正阳和传说中的土地神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联系,即便是在海刚建筑公司财物被盗抢一案中立下了大功,那也不至于作为派出所的所长来主动示好和他搞好关系,大有结为忘年交的意思吧?有点儿过了……毕竟吴峰是什么样的人许正阳不了解,钟山是啥脾性,许正阳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疑问,得回头问问去。 晚上喝完酒回到家之后,许正阳躺在床上想着今晚那帮村里的老爷们儿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他们一反常态和自己父亲亲热的套近乎敬酒的模样,越想越是兴奋,当了土地神就是不一样啊!唔,现在咱不是土地神了,是功曹! 许正阳乐呵的不行,也睡不着了。趁着酒劲儿翻身坐起,在台灯下招出本土录,瞪着那双被酒精刺激红了的双眼问道:“哎,我打算往后不干换小米这一行了,回头买辆摩托车,没事儿就天天在全县的九镇十乡转悠,寻找宝贝,唔,就是古董文物一类的玩意儿,不违纪吧?” 本土录没有搭理他。 许正阳又挠着头问:“他娘的很费时啊,哎,你知道全县都有哪儿的土地下面藏有那种玩意儿不?” 本土录依然没有理会他。 许正阳大怒:“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娘的!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乱蹦跶出来!” 本土录画面一闪,答:县录。 县录?我操,我升官儿了,感情你也升级了。 许正阳二郎腿儿一翘,点了支烟抽着问道:“既然你从本土录升级成县录了,那知道的也该多点儿了吧,告诉我,怎么去找咱们县的那些土地神,万一他们一个个都不务正业不守摊儿,我上哪儿找他们去,对了,现在估计全县也没几个土地神庙……” 已升级为县录的玉石上画面一闪,答:功曹多巡查全县土地神职所在,亦可随时凭县录召土地神前来。 咦,这就省事儿多了啊!许正阳一乐,立刻说道:“那就赶紧让全县的土地神都来一趟,小爷,哦不,本官找他们有事相询!” 洁白光滑的县录上流光开始缓缓闪动,似乎在发送着消息。 许正阳乐呵呵的等待着,期待着。要是真把全县的土地神都给招来,那就太好了。且不说查他们是否清廉任职,有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那都是次要地。重要的是让他们帮着查找各乡镇都有什么无主的宝贝……俺要用来卖钱!俺需要很多钱,越多越好。 为啥这么贪财?这么急着要很多钱?非得需要个恰当合理的理由吗? 嗯,好吧。 虽然说如今许正阳手里头有了点儿小钱,可一想到去京城里的那一趟,他心里就憋屈的慌,奶奶的,真是天外有天人外人。看看吧,欧阳颖一个小丫头片子就开了辆宝马车,还有那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黄晨,也开辆越野车,值多少钱许正阳不知道,可他寻摸着怎么也值个几十万。 也就是说,自己所有的家当加起来,充其量不过是别人买辆车玩玩儿的事儿。 黄晨那兔崽子凭啥那么嚣张?欧阳颖那丫头长的也不比俺妹子丑,照样漂漂亮亮一大姑娘,为啥她就不受骚扰和欺负?她又凭啥敢牛气哄哄的跟黄晨那类人叫板?还有那个没见过面却通了电话的虞玄,说话那么牛气冲天…… 归根究底,人家里有钱!有大钱! 现如今这个社会就这样,你有钱了就是大爷,谁看你都得抬抬眼皮,想招惹你心里就得掂量掂量。 所以要想彻底的解决掉京城那摊子事儿,让妹妹可以踏踏实实在京城上学而不被人欺负,首先就得有了钱!哪怕是把手里头所有的钱砸出去,打肿脸充胖子,装逼!也得装出个样子来,让那帮阔少爷孙子们在干坏事儿的时候,心里头先掂量掂量! 当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是所有的家当砸出去,也够呛能把京城那几位给唬住。 所以许正阳需要有很多钱,虽然挣钱的路子有很多,可真正能一夜暴富快速脱贫致富的法子,除了买彩票之外,好像没有了吧?时间紧迫不等人啊!好在是希望还是很大的,许正阳现在可是功曹了,掌管着全县境内,整个慈县有多大地方?那可是下辖九镇十乡啊!仅仅在一个花乡范围内,就捞到了两根金条和两个价值几十万的陶罐……现在是一个县,那能捞到多少宝贝? 许正阳恨恨的想着:他娘的,本官现在急需用钱,哪个乡镇的土地神不给俺找到三两件儿宝贝的话,哼哼,拿你们的本土录给本官用用,卖掉……一个就值一百八十万啊! 不行不行,那样太过分太小人了。许正阳连连摇头,咱爷们儿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 想到缺德,许正阳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委实很损很缺德的念头……本土录这类玉石,能够大做文章啊! 就在他嘿嘿阴笑着并且暗暗腹诽自己会想到如此卑鄙无耻的法子时,县录上缓缓闪动的流光散去,画面一闪,露出一行字来:联系中断,全县土地神皆不在属地,需立刻呈报城隍,县无土地,实为罕事! 他娘的!竟然都不在!许正阳怒目圆睁,火气冲天。狗日的这帮土地神该不会是外出旅游公款消费享受生活去了吧?竟敢不务正业到如此地步,是不是觉得这段时间功曹大人不会来巡查,所以旷工啊? 人可忍,神不可忍,本大人更不能忍! 现在俺急切的需要钱,哪儿有时间去挨个儿的乡镇转悠寻宝去?一万年太久,本官只争朝夕啊! 忽而许正阳眼神一暗,该不会是……都挂了吧? “那个,土地神都联系不上,我得跟城隍大人呈报,上哪儿呈报去?”许正阳皱眉问道。 县录流光一闪:已呈报,城隍处暂无回执。 去他娘的,许正阳一拍桌子: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这种不务正业的城隍上司,下面的还不都他娘的散摊子不干了吗? “能联系上其他功曹不?哦,还有判官!” 县录流光缓缓闪动,好一会儿,流光渐去,显示:联系失败。 许正阳彻底发飙了,骂骂咧咧的在屋子里转磨起来,龇牙咧嘴的像是只恶意十足的疯狗,随时要找点儿东西磨磨牙……这他娘不是耽误事儿吗?要是所有的神都这么不务正业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话,人世间岂不是要乱套吗? 咦?不对,确实有点儿乱套了。 许正阳挠了挠头,哪儿乱套了?他一时间却也无法细想清楚,只是觉得心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却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就在他皱着眉头发愁生气的时候,桌子上的本土录再次流光闪动,许正阳走过去一看,却见上面出现了一行朱红色的字体:鉴于全县属地土地神职空缺,功曹可全权代理土地神职,掌全县人畜生灵户籍,大事小情皆知…… 许正阳一愣,继而问道:“那不得把我忙死了吗?我还怎么出门儿啊?全县几十万人,谁一烧香磕头,你就蹦跶出来,我操……” 玉石县录流光闪烁:需授令,则与意念中提示。 “你的意思是说,我给你下了命令,以后就不蹦跶了?在我脑子里告诉一声就行了?” 答:是。 “那也不成,天天脑子里乱哄哄的挤一堆破事儿,烦不烦啊?我还干不干别的了?” 答:功曹神职,理应行天之道义,辅属地生灵。 “老子不干了!”许正阳怒道。 玉石县录流光一闪,没有理会许正阳的冲动。 许正阳无奈,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这样,您多受累,屁大的事儿就别跟我说了,还有那些闲扯蛋有毛病的请愿,别跟我说,要是有大事儿,嗯,比如重大的冤案冤屈啊什么的,你再通知我行不?还有,谁供奉谁烧香谁请愿的,你就收下就行了,干嘛非得让我爽一爽,爽不是坏事儿,可要是一个劲儿的爽下去,那会把俺爽死的。” 县录上流光一闪,答:需功曹令。 许正阳一拍手,严肃且认真的说道:“我现在就命令你,以后就按照我的意思执行!嗯,鸡毛蒜皮的事儿,你全权代理!” 答:暂可,然,每逢月末,功曹需逐条审阅。 “挑重要的,俺没那功夫去一条条看。”许正阳瞪眼说道,现在他才意识到,这玩意儿不过是自己这位神仙的辅助品,也就是下属,得听自己的。 答:暂可。 “这就对了嘛!”许正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记得,要挑选有用的事儿告诉我,哎对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答:县录。 许正阳哭笑不得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问问,你到底是哪朝哪代的玩意儿啊?怎么规划的属地乡土县区都跟现代的一样?” 答:天庭神器,自录世间变幻。 “唔,了不起,了不起!”许正阳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鄙夷的说道:“既然啥都知道,都自录了,还他娘竟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干啥,俺理解起来费劲,以后用普通话,知道不?会说不?” 答:可。 “啥?” 答:没问题! 许正阳脸上乐开了花,忍不住捧起玉石县录亲了一口,赞道:“宝贝儿,好宝贝儿啊!” 搂着县录躺在床上,许正阳美滋滋的乐呵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发财的事情,赶紧又举着县录,认真且严肃的问道:“我可懒得去寻宝了,现在缺钱,你告诉我,哪儿有文物古董类的宝贝?” 答:金钱乃世俗之物…… “少废话!” 答:县文物保管所、慈州龙兴集团董事长何兴邦家中三楼…… “停停停……”许正阳恼羞成怒的打断玉石县录上缓缓出现的消息,瞪眼斥道:“你让我去抢劫啊?我操,我问的是哪儿有没主儿的,埋在地底下的东西……” 玉石县录上流光开始缓缓闪动,似乎在寻找着信息。 过了一会儿…… “行啦,够了,都记好了,以后我问你的时候再告诉我。”许正阳将县录收回体内,美滋滋的想着,哥们儿,哦不,小爷,哦不,本官……要发大财啦! 我要买车,买摩托车,买小轿车……奔驰宝马! 操,不行不行!树大招风,突然间暴富买辆摩托车不要紧,翻盖房子盖洋楼不要紧,可突然就买上奔驰宝马……有心人不免要查一查啊!到时候一旦真的被查的话,巨额财产哪里来的? 来路不明啊,见不得光啊! 这…… 是个大问题!慎重,慎重,要未雨绸缪啊! 许正阳眯上了眼睛,巨大的喜悦和烦恼并存,酒劲儿上涌,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卷二 功曹 039章 便宜摩托车 人逢喜事精神爽! 节选篇章:那边儿陈朝江已经毫不犹豫的动了手! 一旦出手,陈朝江整个人就变了,从阴柔冷峻的冰山,变成冷厉凶悍的狂风。霎那间便扑至了大鹏的身前,拳脚相向,看似毫无章法的乱打,实则招招狠戾,直击对方要害;而大鹏确实非同寻常,在初始的惊愕之后,很快挡住了陈朝江凶悍无匹的攻势,稳守身形后,随即开始反击。同样如电似雷,出手凶悍精准! “许老弟的手下,功夫不错嘛。不过看起来,还是比不得大鹏。”霍振东微笑着说道。 “哦,朝江不是我的手下,是我兄弟。”许正阳看也未看霍振东,嘴角翘起,很有些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兄弟吃一下亏,我就从你身上讨回来……所以你可别盼着大鹏把我兄弟打了。” “嗯?”霍振东扭过头来,诧异的看着许正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比武比武,哪儿有这么明目张胆要耍赖的?况且,你许正阳自认为这副单薄的小身子,能打得过我霍振东?我虽然没有大鹏那么厉害的身手,也比不得那个白面小子陈朝江的功夫,可好歹也是真正经历过黑帮火拼打杀出来的人物…… 刚想到这里,那边陈朝江被大鹏狠狠踢中了小腿外侧,陈朝江身子一个趔趄不稳,侧向退了两步,大鹏的鞭腿已经横空紧追砸了过来。陈朝江硬生生用肩膀抗住对方的腿部的一击,身子再次侧向退出几米远。 大鹏停下,似乎想要摆个谱说几句很拉风的大话,就像是电影里高手对决时强势的一方那般。 可惜陈朝江根本不是电影里的人物,退出几米远后,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冷着脸脚下一蹬,如一匹嗜血的孤狼般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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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畏惧!一往无前!杀气四溢! 大鹏微微一怔,继而侧身闪避,出手如电反击。 二人再战! “朝江,真勇士也!”许正阳轻声赞了一句,忽而扭头挥手,劈脸一个巴掌呼扇在了霍振东的脸上,打的措手不及的霍振东惊呼出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巴掌许正阳虽然未尽全力,可他似乎疏忽了自己现在手头上有多大的力道,那可是比陈朝江还要猛啊!一旦用尽全力,一巴掌下去就是块石头也得给拍碎了。所以他很有些诧异的发现,这“轻轻”的一巴掌,竟是打的霍振东躺在地上起不来了。眼神恍惚,挣扎着坐起时上半身还随着脑袋一起摇晃着。 大鹏发现这边儿的突然变故,立刻出拳摆腿逼开了悍如孤狼般的陈朝江,向许正阳这边扑来。 其实他不往这边儿赶,许正阳也要过去的,因为他可不想陈朝江再吃亏。 在他心里,虽然认为单挑确实很牛逼很威风,但是前提是确保己方不吃亏,不然的话,他宁可十个打一个,爱谁谁! 陈朝江被逼得后退几步,看到大鹏如下山猛虎般扑向了许正阳,顿时眼神中寒芒爆射,怒喝一声紧跟着冲了上来,然后……陈朝江猛地站住,表情极其错愕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
节选篇章:第六轮,第七轮,第八轮! 又是三轮狂风骤雨般的雷潮电海过后,天空中那朵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的黑色劫云之中竟然再次响起了滚滚雷声! 叶东竟然已经撑过了八轮天劫,仍然还活着! 这震惊了此刻在这片天空之下的所有人,不管是那些绝世强者还是年轻强者们,他们每个人都在扪心自问,如果换成自己面对如此猛烈的八轮天劫,自己能否坚持挺下来呢? 这自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除非亲自尝试,不然光是凭猜测和臆想是不可能做出回答的。 第九轮天劫终于落了下来! 这一次,连站在山谷四周山上的众人们都开始转移了,因为雷电覆盖的范围已经将他们的位置包含了进去。 这是最后一轮,也是威力最大的一轮天劫! 天地之间完全成了雷电的海洋,天上地下都在发出震动,各种轰鸣之声响彻天地,紫色的雷电由于数量太多,以至于闪电的颜色都微微有点发红,就如同叶东身上释放出的仍然未曾完全熄灭的四十道血色龙形光柱。 只是这些光柱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龙形,它们最长的也不过只有尺许来长,最短的只有不到一寸。 这些光柱代表着叶东的血气和生命力,所以可想而知,虽然叶东仍旧活着,但是他的生命也如同风中残烛一样,随时都可能熄灭。 “轰隆!” 无尽的雷电,震碎了一片浩瀚的虚空,如同无边紫色天火在熊熊是燃烧,除了人王之外,哪怕强大如绝世强者,都无法直视。 终于,无尽电海消失,破碎的虚空开始逐渐闭合,刚才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天地也安静了下来,第九轮天劫结束了! “嗡!” 一道轻颤之声从山谷之中传来,此刻整片山谷就像是被无数座大山给碾压过一样,地势整整下沉了有数米之远,大地更是焦黑一片,各种大小不同的黑漆漆的深坑遍布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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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地,那是已经同样变成了焦黑之色的鸿蒙剑塔发出的,它终于不再是悬浮在空中,而是在轻颤之后,重重的摔到了地下,将地面再次砸出一个小坑,躺在坑中静静不动。 此刻,这哪里像是一件绝世神器,简直就像是一件废器,如果不知情的人路过此地,看到都不一定会捡起。 不过,现在众人难得的没有关注鸿蒙剑塔,而是将目光投注到了剑塔的旁边,那个仍旧半跪在地上,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焦炭”,自然,也有人在寻找着叶东的命魂,可惜却没有找到。 如果连命魂都已经消失的话,那么叶东肯定是必死无疑。 “他渡过天劫了吗?” “如果他渡过了天劫,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了天人,可是,你见过这样的天人吗?” “那他现在究竟是死了,还是仍然活着?” “神识无法进入,不过怎么看都不像他还活着啊!” 没有人知道答案,以至于有些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人王,希望能够从他脸上的表情来判断出叶东的死活。 只可惜,人王竟然仍旧是没有表情,而是和所有人一样,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下方的叶东。 “砰!” 突然,半跪在地上的叶东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真的就像是一截焦炭一样,摔在地上的同时还溅出了一些黑色的颗粒物。 人群之中经历过死一般的一阵寂静之后,突然间各种声音,各种话语几乎同时响起。 “死了!” “叶东死了!” “他没有成功渡过天劫!” “太可惜了,已经撑过八轮天劫,竟然没有撑过这最后一轮!” “唉,原本还真的以为会有奇迹出现,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第一个结局,看样子,不可能有凡人能够在火霄天内成为天人了。” 此时此刻,不少人的声音都是极大,甚至已经都不再忌讳站在空中的人王,而对于叶东渡劫的失败,自然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漠不关心,有的人黯然泪下。 “呼!”
正文:熊万灵、鹤千秋不知道吞食过多少修士、妖兽等活物,他们也都是识货的人。勿乞赠送的血晶、魂晶,都仙气充盈蕴藏了极其神奇的力量。两人认出了,这是用天仙的血肉魂魄炼化的精华,熊万灵当即叫道:“你把那三个杂毛给炼化了?啧啧,你有天火随身?” 鹤千秋瞪了熊万灵一眼,他收起血晶、魂晶,朝勿乞稽首道:“天运公,以后但有吩咐,老鹤定然全力相助。老熊,你还傻在那里做什么?” 熊万灵砸吧了一下嘴,终于回过神来,他向勿乞一拱手,大咧咧地说道:“白毛鸟说得是,以后有用得上咱们的,只管开口就是。啧啧,有了这些,我们怕是很快就能……”熊万灵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勿乞轻轻一笑,也不多说话,就径直告辞出来。有了这些血晶和魂珠,两个老妖只要消化了它们,就一定能跻身元神巅峰境界,勿乞身边又多了两大强援。等勿乞想办法替他们熬过雷劫,有两位和自己有交情的天仙相助,勿乞的势力又增添了一分。 沉吟片刻,勿乞招来了裂风真君三人,同样给了每人魂珠、血珠三十颗。三人狂喜,急忙谢过了勿乞,对于被勿乞强行收服的怨气,骤然就少了七八成,只有最后一点儿不甘心罢了。毕竟天仙的血晶、魂晶,哪里是这么容易得到的?想要陨落一个天仙,那是极困难的事情。 弄好了这一切,勿乞正要自己找个房间,同样通过吞服血晶、魂晶迅速提升十颗先天金丹的修为呢,田园居的掌柜就殷勤的带着一个老人和两个中年男子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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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那掌柜的介绍,那个有着金丹末期修为的老人,已经向勿乞深深的稽首了下去。 “这位前辈,晚辈斗胆登门,还请前辈恕罪。” 第352章 登门求援 看了这神态恭谨、周身气息都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不敢有丝毫外泄,唯恐造成误会的老人,勿乞点头道:“道友毋庸多礼,道友是此城地主,按理是贫道应该登门拜访才是。” 随手朝小院北边的待客大厅一引,勿乞笑道:“道友既然来了,还请入内奉茶才是。” 田园居的掌柜乐颠颠的跑了出去,大呼小叫的让小二的赶紧去取山顶最好的泉水准备泡茶待客。那老人和两个中年男子则是恭谨的向勿乞行了一礼,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大厅,神色间煞是拘谨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熊万灵等五个元神老妖都躲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他们可没兴趣应付这种金丹期的小人物。燕齐君和赵括则是好奇,两人也不用勿乞招呼,径直走了出来,抢先坐在了大厅的主位上。尤其是赵括,嬉皮笑脸的跷起了二郎腿,乐悠悠地看着坐在一旁的三人,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被燕齐君和赵括抢了大厅正北的主位,勿乞只能在那老人对面的一张大椅上坐下,这才颔首笑道:“贫道白道人,这是贫道的师叔燕道人和军道人。不知三位道友如何称呼?”
入定之前徐清凡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设置的阵法,在确定没有问题后终于缓缓地闭上眼睛,打坐入定去了。 修仙之人在打坐的时候是丝毫没有时间观念了,而且因为这一路赶来徐清凡没有丝毫的停顿,所以他现在体内的灵气消耗很严重,以至于这次打坐不知不觉就花费了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徐清凡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终于完全恢复了,于是结束了打坐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前依旧是一副夕阳日落的景象,整个南荒在落日余辉下带着层金色光芒,更显神秘。 但眼前的情景却让徐清凡心中吃了一惊,原来防护阵外,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群身形诡异的兽群。有黑狼,有黑虎,有黑蟒,天空上则是数量众多的黑鹰,放眼所及似乎天地间一片黑色,把徐清凡牢牢的包围了在中间,透着各色诡异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中间的徐清凡。 奇怪的是,徐清凡自小就生长的南荒,但这些黑色野兽徐清凡却从来没见过。而且这些诡异的野兽围住徐清凡之后,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着急的直接进攻,只是死死的把徐清凡保卫起来。而且各种野兽之间虽然种类不同,却相处和睦,各群野兽之间隐隐形成阵型,就仿佛有人在控制般。 “这是……血狼?”徐清凡透着防护阵,仔细的观察着自己身周的各种野兽,终于认出来了一只最靠近他身体的野兽的种类。眼前这只黑狼,如果把身型缩小一半,再把黑色的皮毛换成青色,然后把额头上那处紫青色火焰的图案去掉,不正是在徐清凡幼时横行南荒的血狼形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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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虎,角蟒,铁翼鹰,它们怎么都变成了这种模样了?”认出了血狼之后,徐清凡也很快的把其他的各种野兽的种类认了出来,心中对这些野兽的惊人变化惊骇不已。这些幼时均是危害一方的野兽,现在不仅皮毛变成了黑色,身形大了一倍有余,额头上更是出现了一处紫青色的火焰图案,显得诡异无比。 “自己离开了南荒之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清凡心中惊骇的想到。 看到徐清凡站起身来后,围着徐清凡的各种野兽不由的发生了一阵阵骚动,但很快却又平息了下来。接着,徐清凡面前的野兽纷纷向两边让开,让出了一条较为宽广的通道,而一个皮肤黝黑身高近丈的人则突然出现,沿着这条通道缓缓地向徐清凡走来。而那些面目狰狞的野兽,在这人面前却仿佛乖如家猫般,每当这人向前走一步,他身旁的野兽就乖巧的伏下身体,就仿佛膜拜一般。 看到眼前这种情景,就算徐清凡再迟钝也知道身周这些诡异野兽是受眼前这名神秘人控制了。 当这神秘人走近之后,徐清凡发现这个神秘人的额头上也有着和那些野兽一样的紫青色火焰图案,只不过却更加栩栩如生,不断闪烁了淡淡的紫青色光芒,就仿佛他的额头上真有一朵紫青色火焰在不断燃烧着一般。经过徐清凡的感应,发现这个神秘人身上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显然不是修仙之人,只是身上却奇怪的散发着诡异的压迫感,让人心生畏惧。 看到这神秘人走到自己面前后,却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看,丝毫没有要打招呼或者自我介绍的意思,徐清凡无奈下只好先说话道:“在下徐清凡,是九华山的修士,请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指使这些野兽围住在下?”
正文:杨凌点点头:“天符门与太玄门已经是生死大敌,天符门一旦露面,太玄门必然要二度出手。” 宁海仙尊:“天符门的实力,远不如太玄门,所以日后只可韬光养晦。只是天下之大,却没有天符门容身之所。杨道友,洞玄派就在中元洲,不知可有好的建议?” 这宁海仙尊,实则想让门人暂时留在太极纯阳鼎内,躲避太玄门锋芒,事情一过,再重整旗鼓。不过,他是堂堂一门掌教,不愿求人。 杨凌听对方话音,立即明白他的想法,心头思量:“天符门传承了几万年,既然帮了它一回,不如好人做到底。太极纯阳鼎内空间广大,留天符门一阵,也非难事。” 想到这里,杨凌笑道:“仙尊,此处为太极纯阳鼎,纵横八十一万里,如今人烟稀少,并无多少弟子门人。如果不嫌弃,可暂时留居此地。” 宁海仙尊:“这如何使得?天符门受杨道友大恩,已然无以为报了,再厚颜留下,更加于心不安了!” 杨凌正色道:“仙尊,杨凌与那太玄门也有深仇大恨,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不希望太玄门野心得逞。” 宁海仙尊不再推辞:“如此,多谢杨道友!” 当下,双方一番商议,杨凌唤出太极童子,决定暂时把玉波洞天种在太极纯阳鼎内,此举相当于在太极纯阳鼎内开辟出第二洞天,并非易事。 玉波洞天,纵横三十万里,远不如太极纯阳洞天巨大,所以想要容纳它并非不能。 太极童子:“老爷,当时留了一块空地尚未开辟,可将玉波洞在种在那里。不过,老爷可要耗费些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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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点点头:“无妨。” 太极纯阳鼎一个角落,玉波洞天变化的灵光落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下方的土地,顿时地动山摇,一点光华升起,然后刹那间扩展开来,笼罩了三十万里方圆。 太极纯阳鼎内的修士都感到空间震荡,纷纷出来观看。只见纯阳洞天之内,多了一片空间,那空间之内混混沌沌,正是玉波洞天。 随即,一道巨大的门户出现,演化成一座宫殿,却是那玉波洞天的入口,连接了纯阳洞天。那宫殿之中,走出七位仙尊,正是宁海仙尊等人。 “大功告成。”杨凌笑着迎上前去,“几位仙尊,天符门可暂时安居此地,若有什么需要,尽可知会杨凌。” 宁海仙尊先是一番感谢,说道:“杨道友如此大恩,天符门无以为报。天符门以制符闻名九洲,我便送道友七枚符种。” 说着,宁海仙尊手中托了七枚灵光,指甲盖大小。 杨凌一惊,他知道,凡是符种,都非普通之物。当初那毁灭天符的符种,对杨凌助益极大。 宁海仙尊看到杨凌惊讶之色,笑道:“杨道友,此七枚符种,乃是七叶祖师遨游天外之时,采集七星之力,制成的七枚符种,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此七符种,一旦化成真符,可以结成七星杀阵,威力不在吞噬大阵之下。”宁海仙尊说出符种来历。 那七叶祖师,乃是十二道祖之一,威能无边,他留下的东西,自然珍贵无比,杨凌却推辞道:“七星符种,必是天符门镇门之宝,杨凌对天符门虽尽了点薄力,却怎能挟恩求报。”
不是灵神,不是人,而是融合了这两种生物的存在。 血色大地上一片静谧,此刻,“小威”和“阴”他们都识趣的退出了死念之门,只余留下吴鹏威以及鬼修罗白念安二人。 吴鹏威挥了下手,地面上的四个血色修罗王身体同时崩裂,化作一片血雾,融入岩浆之中。 而此时,黑红光雾如同绸带一般萦绕在身的鬼修罗对着血色大地呵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中带着一股雄浑的力量,隐隐间,还有无数梵唱之音夹杂其中,模模糊糊。 这股气像是春风一般吹拂了整个血色大地,熔浆之中开始沸腾,一个个圆形物体从其中鼓了出来,浆液往下流淌,露出一个个狰狞惊怖的血修罗面目。 “嘿,念安哥,从此以后,你就是这片大地的主宰了,唯一的神祗。”吴鹏威笑了笑。 “那还不是拜兄弟你所赐,我是神,你可就是神王喽,这片血色大地还在你的掌握之中,臭小子,现在我的生死都给握在你手中了。”鬼修罗也笑了,上去给了吴鹏威一拳。 他的残念与气血灵神杀生古佛的力量融合,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一个“杀生古佛”的力量能够催升吴鹏威这样的幻境中,所有的生命勃发,破土而出,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可吴鹏威却没有如此,他将“杀生古佛”的所有力量都灌注于了这片血色大地之中,灌注入了死念之门中,而死念之门中却催生出了一个鬼修罗。 从此之后,他的力量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没有人能够知道,连带这片血色大地中生物得到了充足的养分,会进化成什么样,也无人知晓,死念之门本身就是一个极为诡异的器具,其中蕴藏的力量和玄妙是上一个文明的产物,吴鹏威无法堪透,也没有精力去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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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他借助死念之门将鬼修罗复合,其实就是借助“杀生古佛”的力量将这具远古文明的器具复苏,结果,一如他所愿,这具死念之门完全启动,它的力量将会和鬼修罗白念安融合,不断的磨合,通过岁月的积累,白念安将会堪破其中的奥妙,从而转化成他吴鹏威的力量。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前所未有的想法,却给吴鹏威施展成功。 “鹏威,需要我帮你什么忙么?我知道,你在外面的敌人一定很强大。”白念安关切的问道,从炼化这尊“杀生古佛”,他就明白,如今的吴鹏威力量已经达到了自己曾经无法企及的地步。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的敌人会更加强大。 “暂时不用,你的战场在这里。”吴鹏威摇了摇头,指了指头顶的天空,红云就裂开,就连红云之上的土地也跟着裂开,显现出漂浮在地面世界之上的“生念之门”,那一片白云叠绕,犹如仙境一般的世界。“不久,也许只要几百年,你必须带领你的手下去攻占那片个领域,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幻境中的几百年,在现实中,也不过就是几天的时间而已。 白念安点了点头,双目之中闪现出凌厉的杀机,这一刻,他的眼神阴柔却狠厉,又回到了那个名动江南的“鬼面修罗”的状态。 “兄弟,既然你有嘱咐,哥哥就一定会全力去做,我如今吞噬了太多的力量以及未知的东西,需要进一步炼化,这片血色大地,你交给我放心,我会给你带出最勇猛的战士。”白念安低声说着,他声音不大,这是他的习惯,一旦决定做一件事,语气就份外的轻柔。
给你一本小说的名字:万妖之祖 再给出一段话: ‘冥’有些感慨的说道。那话音中,隐然带着一种黯然。他想起了他的主人冥皇,不知他在陨落时,是否有谁为他铸造这盖世神墓。 帝释天只是默默的听着,心神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眼前的万古英灵祭文上面,这祭文,是他真正的在用自己的血液篡写。祭文的自数更有数万之多,这以血篡写,需要耗费的鲜血,如果是人类的话,将他抽干都未必够。可他先前就得到了百年的生命精气。心脏不断的剧烈跳动,迅速的为体内造出一股股新的血液。 支撑下来,倒是不成问题。 而随着祭文的不断飞入旋涡中,旋涡也在跟着发生种种奇妙的变化。 这些看在白狐他们的眼中,自是纷纷露出奇光,暗自想要记下那些祭文,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如何记忆,刚记住,转眼就会忘的一干二净,仿佛有种神秘力量根本不允许以这种方式让别人记住一样。极为的诡异。 但也看出,只怕这真的就是血祭坛的祭炼法。 早观看一会后,看不出什么,也就都各自按照之前的分配,开始行动起来。 却说,那傲尘在遁走之后,那样貌变的苍老无比,体内更是已经烙印下枯荣咒术的印记,每隔三天就会被吞噬一次生命力,吞噬寿元,以他的傲气,以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在回万丈深渊那边。转头就直冲上通天塔更高层。返回天剑谷,请求师门相助。内心中不乏有一丝深深的恐惧。咒术之诡异,他算是彻底的领教了。 这可是关乎到性命,他能感受到,要是不采取措施,施救的话,十有八九,真的会因为寿元枯竭而陨落。天人五衰,就算夺舍都不行。请你帮忙续写:
所以,没有回万丈深渊。 可丁当并没有那种顾虑。离开帝释天后,一路不紧不慢,半天左右,亦回到了万丈深渊前。看到梦瑶与太玄正在一处草棚中下着棋,两条大龙正在棋盘上僵持不下,纷纷露出狰狞,已经杀的难解难分,不过,棋风各有不同。一正大光明,一飘渺不定。一时间难分胜负。 “咦?” 梦瑶看到丁当回来,再向四周扫视一眼,疑惑道:“丁当师妹,不知傲尘师兄怎么没有回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咯咯!!梦师姐果然厉害,如果小妹没有猜错的话,此刻傲尘师兄应该正在尽全力赶回天剑谷,向他师尊求救。这一次,他可是吃了天大的亏。夺剑不成,反而遭受重创。”魔女丁当,眼波一转,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也不可能隐瞒的住,只要傲尘一回去,看到那样子,想不轰动都难。到时候,肯定会传遍开来。隐瞒反而没什么意思。轻笑着道了一句。 “啪嗒!!” 太玄将一枚黑子放在星位,抬头亦是饶有兴趣的道:“傲尘虽然一身傲气,有些招人不喜,不过,他那身修为决不是虚假。更是凝聚出剑域,踏进渡劫,按道理而言,哪怕是渡劫中的强者也未必能重创得了他。他有自傲的资本。在通天塔中,是谁能让他吃上大亏。” 丁当眼角闪过一丝狡黠,慢慢的将当时的情景说了出来,刚开始,梦瑶与太玄并未太过在意,手下的棋依旧在下。可当在听到帝释天施展出神魔殇的时候。两人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变,手中捏着的棋子再也落不下去。 等到听完,梦瑶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好多的灵魂石,那里难道就是鬼王窟的核心?火蛇王给我出来,带我们飞到那些漂浮的陆地板块上!” 当时见到了如此多的灵魂石,我也是没废话,不论那些漂浮的板块陆地是什么地方,这些灵魂石我都必须要得到,所以我当时直接就叫出了火蛇王,让他拖着我和胖子,飞向最近的一片大陆。 那片大陆板块并没有多大,也就是一个村子大小,上面有着一些古老的石头,还有深坑,如同月球的表面差不多,不过那上面的灵魂晶石却是很多,小的拳头大小,大的有人头那么大了,遍布着那些大陆板块的四周。 而我和胖子当时一见这情况,那里还能废话?直接跳下了火蛇王的背脊,就开始搜集那些灵魂石。但这一搜集之下,我和胖子就全都一惊,那些灵魂石远处看没有什么的,但是当我和胖子一靠近的时候,他们竟然就会化作一团气体直接飞走,然后落到远处,在变化成灵魂石的样子。 “唉呀妈呀,这是成精了吧!” 胖子望着那飞走的灵魂石,立刻就说了一下他的口头禅,而这一次他还真说对了,那些灵魂石,一看就是成精了。已经可以化作精气逃亡,这令我和胖子的搜集任务就艰难了起来。 毕竟这些东西在地上拾,很快就能找到很多,但要这么追,我和胖子也不会飞,基本上就是傻狗追飞禽,最后一事无成,一个也抓不到。 “主人,我有办法!这些是灵魂石会飞,应该就是灵魂石中的精魄,是精灵的存在。不过主人你要抓到他们也不难,这些灵魂精魄中,肯定有王者的存在。只要主人你降服了这些灵魂石的王者,那么这些小的灵魂精魄就要乖乖的往主人口袋里飞了!” 火蛇王此刻就说话了,而我闻言眼睛立刻就是一亮。这火蛇王说的有道理,擒贼先擒王,抓老大的确是比抓小弟要省事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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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火蛇王你这次表现不错。不过这里这么多大陆板块,那灵魂精魄中的王者在哪里,这个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找到?” “这个简单,我们这些灵魂王者之间,都会有感应的。只要主人吩咐,我立刻带你去找灵魂晶石的王者所在,他应该在这一片虚无的核心地带!” 火蛇王连说道,令我顿时眼睛一亮,我说:“好,那就带路吧!” 说话间火蛇王就载着我和胖子,一路向着那一片虚无的深处飞去。 这片虚无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越往里面飞大陆板块就越多,而且随着不断的深入,我们还在这虚无之中看到了一些巨大的触须,那些触须不知道是属于什么物体的,非常的长,密密麻麻,从虚空中伸延出来,如同一些巨大的蟒蛇一般,令人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气氛。 而且那些触须还具有攻击性,我们若是靠近,那些触须立刻就会缠绕上来,攻击我们,所以我们当时的飞行到了后面,是十分费力的,因为要躲避那些不知名的触须攻击。 “唉呀妈呀,还真是处处惊险,这鬼王窟的核心竟然还有着这么多的触须。高哥,你说这些玩意都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一个超级大怪兽的触手吧?” 胖子嘟囔着,对此我只能无奈的一耸肩,我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不过这些触须究竟是什么我们也不要去管了,只要远远的躲开就好。现在寻找灵魂精魄的王者才是最重要的!” “恩,说的也是。” 胖子点头,然后就问那火蛇王,“我说那大头蛇,还有多久才能找到那灵魂王者的所在啊?咱们这都飞了两个多小时了吧。” “快了,我的感应中,那灵魂王者应该就在前面了,大约再有十几分钟,我们就能够到达他的所在了!” 火蛇王说着,同时也加速飞行,而渐渐的,随着我们的不断飞行,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线团。 那线团都不知道有多么大,四周布满了黑色的触须,我们一看,那虚空之中的触须,竟然都是这黑色线球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说名:灵山 节选正文: 听左游仙的语气,他还不知道梅振衣与东华先生的关系,那还是不说出来为好。说出来左游仙未必会放了他,反而另有忌惮变的更加小心谨慎,有人想找他、救他难度也会更大。钟离权已经去了昆仑仙境闭关,恐怕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了想来救徒弟,左游仙事先不知情也更方便。 所以梅振衣没有傻乎乎的开口就说:“左游仙,东华先生钟离权也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本事可大了,快把我放了,否则将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而是转念说道:“左前辈,您是神通广大的前辈高人,想办什么事自己办不到,何必与我一个小孩为难呢?” 左游仙:“有很多事,以我一人之力是办不到的,比如当年,我就没有阻止李唐得天下。至于你,我不想为难,但你的身份既是梅孝朗的儿子,就也由不得你自己了。……咦,你这对护腕我很眼熟,让我看看。” 梅振衣收鞭的时候袖中露出半截护腕,左游仙一眼看见面露惊讶之色,梅振衣想缩袖已经晚了。左游仙身形一晃就来到面前,拉住他的手撸起袖子道:“原来是吴王杜伏威的袖里乾坤腕,落到了你小子手里?” 听见这话,梅振衣心念又是一动,这左游仙虽然修为高超有出神入化境界,但却不如钟离权,至少眼界差了许多。他能认出这件东西曾经是杜伏威之物,估计以前也见过,却不清楚它与太乙真人以及九灵元圣的关系,估计根本就不知道这段传说吧?续篇:
梅振衣露出担心的表情,缩了缩手道:“原来它叫袖里乾坤腕?你认识它吗?不会想问我要吧?” 左游仙:“我与杜伏威相交多年,怎会不认识袖里乾坤腕,当年就见过多次。这件东西不仅可以护身,还可以飞出伤人,可惜以你的修为派不了大用场。你放心,以我的身份,怎么会贪图你的宝贝?鞭子和护腕都留着吧,但是你藏在靴子里的那把昆吾剑我要没收了,它本就不该是你的东西,我认识失主。” 他一招手,取走了梅振衣靴筒里的昆吾剑,原来早已知道梅振衣身上有这件东西。梅振衣又惊又疑,左游仙认识昆吾剑的失主?是那个已经死掉的萨满大巫还是那位逃走的突厥人首领?听刚才的话,左游仙绑架自己是冲着父亲梅孝朗去的,难道是因为战场上或两国间的恩怨纠缠,把他也卷进去了? 想到这里,梅振衣故意很不满的嚷道:“您是有道高人,不稀罕我的法器,为什么取走昆吾剑?这把剑不是丢失的,而是战场上的战利品,战利品归属于胜方自古如此,你没有理由把它拿走,它现在就是我的!”反正左游仙说过不会出手伤自己,梅振衣也敢嚷嚷。 左游仙哼笑一声:“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道理?等你见到失主本人再谈这些吧!” 一试之下,果然把左游仙的话套了出来,原来他所认识的“失主”还活着,那就应该是在战场上逃走的神秘突厥部落首领。 左游仙还说梅振衣会见到那个人,如此说来事情就复杂了,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突厥人的部落,南鲁公的儿子成了那个部落的人质!至于左游仙为什么会插手这样的事?梅振衣就想不通了。
节选篇章:骗天老道士干笑,满脸的尴尬,脸上居然扑起了两团红晕。水元子干笑了几声,这才继续说到:“没有极大的压力,吕风他们想要把外界灵气转化为自身可用的真元,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提纯、压缩,就有如普通修道人把天地灵气换为氤氲紫气所耗费的功夫一样。可是他们能装下的真元又多,所以,这进度就慢得很了。” 他横了吕风一眼,冷笑到:“所以你们二人如今若是和人打斗,自身真元耗损一分,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才能重新积蓄起来。因为你们的身体根本就还没有习惯这等的转化,把外界元力换为自身真元的速度极慢,若是打斗的时间太久,怕是就连一点老底子都要吃干净了。到时候就只能直接从外界吸纳灵气,可是那等灵气,又怎么会比你们的神体所积蓄的真元强呢?” 吕风、赵月儿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修炼的速度如此之慢了。虽然他们能不断的吸纳外界的元力,可是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漏水的水桶一样,吸来的元力都不知道何方去了。感情却是那些元力被提纯之后,根本就剩下不了多少了,体内的容积又是如此至大,怎么可能感受到那些元力的存在呢? 无奈的摇摇头,二人叹息了一声。却听得水元子指手画脚的朝着自己喝骂起来:“偏偏吕风这王八蛋生怕老婆跑了一样,忙不迭的成亲结婚生娃娃,两人用你们一元宗的双修之法和体双修,把那至杀至寂的混沌元力以及至生至动的七彩神气性质再次的转化了,变成了那神界的大神君才能拥有的‘两仪生气’……他娘的,这两仪生气却是在神界才能修炼的,那里的神气浓厚,尽你们折腾都好,可是在人间界,你们就算是再耗费个万把年的功夫,也别想轻松的修练出一丝一毫的两仪生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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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风惊呼到:“这却是为何?” 水元子骂得上瘾了,不择言的骂道:“给你一堆狗屎,你能做出红烧狗肉么?这两仪生气就是红烧黑狗肉,这人间界的灵气就是狗屎一般,还是狗屎里面最难吃的白狗屎,你能怎地?……你吕风娃娃还好,能破开虚空,从异界提炼混沌元力来修炼,问题不是很大。可是月儿丫头呢,又没有这本事,就只能依靠这天地灵气去修炼了,哼,若不是爷爷我想出了借天劫修炼的法门,月儿丫头日后的进境那才叫一个慢字呢!” 他叽里咕噜的罗嗦了几句,吕风他们耳朵尖,听得了个真切,无非就是说什么自己偷来了神界的修练法门都还不敢随便的修炼,他们两个连一百岁都没有小娃娃居然稀里糊涂的弄出了两仪生气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吕风、赵月儿相顾无言,难怪他们那夜洞房之后,感觉体内的真元有了很古怪的变化却又说不出其中到底有何等古怪,原来这却是所谓的神界的两仪生气,难怪以二人的见识分辨不出。可是这水元子的眼睛也忒歹毒了些,怎的自己两人双修后体内真元的变化,他都看得真切? 萧龙子急了,吕风可是他的徒弟,若是吕风的修为停滞不前,他这个做师傅的可不好想啊。当下他急促的问到:“那,前辈所言借助这天劫一事,除了让风子他们萃炼神体,以求达到大成之外,还有其他的用意不成?”
小说简介:宣和六年,来到东京汴梁城! 距离靖康之耻尚有两年,玉尹站在五丈河畔,茫然不知所措。 东京梦华,真邪?幻邪? 大厦将倾前的醉生梦死,市井之中繁花似锦…… 玉尹在这个即将崩毁的世界里,蹒跚而行。蓦然回首时,却发现在不经意间,历史已发生了改变。 一个崭新的时代,悄然拉开序幕! 【卷一 宣和六年】 浑浑噩噩闯入开封府,却发现已是宣和六年。眼见着靖康将至,玉尹茫然不知所措……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1章 玉小乙(上) 二月二日清晨,随着大相国寺的晨钟敲响,春风拂过,止住了三天不断的连绵细雨。 天空如洗,万里碧蓝。 红日闪出,金光遍地。 辉煌艳丽,繁花似锦的开封府,重又还回人间。护龙河绿波荡漾,戏弄着两岸杨柳袅袅倒影;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在这一刻,全都苏醒了。 从宣德门到南熏门,长达十里,宽二百二十步的御街,人流如潮。 两侧两条宽为五丈的带状河,玉石砌岸,晶莹生辉。 河两岸,栽种着桃李梨杏,奇葩竞放,红白相间。 红得似火,白的似雪,桃红杏白,分外妖娆…… 玉尹站在宣和六年的御街河岸,身后有一株万花纷繁的梨树。他看着御街上往来川流不息的行人,脸上却透出了一种极为茫然的表情。 这里是开封府! 宣和六年的开封府…… 玉尹是他这一世的名字,他的灵魂,却来自九百年后的未来。身高八尺,体态匀称。外表看去,并非特别强壮,曲线显得极为柔和。但是在这柔和的曲线下,却蕴含惊人力量……重生后,玉尹发现他的身体和力量,与前世有天壤之别。至少在这个时代,足以称为猛士。 前世,他出生于一个古乐世家。 父亲师从琴学大师顾梅羹,甚得蜀山琴派三昧。玉尹家学渊源,而且乐感极强,很小便得到父亲的真传,精通古典乐器,尤其是古琴和二胡,更被人称之为双绝。 然而,未来的世界,西风东渐,西学东渐。 无数传统被抛弃,包括古典音乐,几乎无人问津。即便是有学习的,也大都是出于功利目的。玉尹前世生活的时代,却让他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受。后来,父母因意外故去,令玉尹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不得不抛弃他从小所深爱的雅乐,为生存奔波。 但内心中,却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理想。 玉尹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雅乐大师,为振兴古典音乐而奋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玉尹终究未能完成他的梦想,反而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因一次车祸丧生。 没想到,他的身体死亡了,灵魂却穿越九百年,来到了公元1124年的开封府。玉尹是他而今的名字,年22岁,正是好年纪。家有薄产,也算得上是生活无忧。不过,那死鬼玉尹的名声却不算太好,是这开封府有名的泼皮闲汉。倒也不是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之流的恶人,但好勇斗狠,倒是出了名的……十天前,玉尹在一次冲突当中被人打死,却成就了而今的玉尹。当然了,这件事情也只有玉尹一人知晓。 公元1124年,是宣和六年,也是保大四年,更是金天会二年。 雅乐乐谱,记载繁杂。 若不精通历史和古文,很难了解其中真意。而于古琴而言,宋无疑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期。在这个时期,琴乐产生了各种流派,并在明清达到巅峰。所以,玉尹对宋史也很了解。对于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为繁华风雅的时代,有着太多可以缅怀的东西,也有太多的屈辱和悲哀。 宣和六年,徽宗当政。 两年后,金国入侵,徽宗禅让皇位,交由钦宗,更改年号为‘靖康’…… 靖康,一个汉人历史上屈辱和灰暗的时代。 玉尹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发展轨迹,却又对此无可奈何。他没有功名,也难以科举,更不要说去改变那即将到来的屈辱时代。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那种威望。他玉尹而今,就是一个开封府里不起眼的闲汉。于这个时代而言,他就是一个不起眼,更不为人知的小人物。 每每想及这些,玉尹就感到无奈。 站在河岸上,看着五丈河中往来不绝的舟船,玉尹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莫名感怀。 这天,就要变了! 老天爷让我重生在这个时代,究竟又是什么目的?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远处,一艘画舫缓缓行来。 从画舫中传来袅袅琴声,并伴随着悦耳歌声,在五丈河上空悠悠回荡。 玉尹愕然抬头,遥望画舫。 这是易安居士的《醉花阴》,也是他前生颇为喜欢的一阙诗词。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倒是颇有些意外之喜。玉尹是个极喜欢雅乐的人,前世曾立志,想要把宋词的词牌乐律恢复,然则却一直没有成功。 而今,亲耳听闻古人吟唱,确是别有滋味。 “闻李娘子词,总使人拍案叫绝……比之清真居士那‘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却更见高明。德甫好运气,竟得才女所钟。” 就在玉尹沉浸在歌声中时,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 扭头看去,却见两个学士模样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交谈。一个身材欣长,面容清瘦,神情飘逸。身穿蓝色宽袍博带,头上还带着一顶高统尖顶学士帽;而另一个身材稍矮,面容红润,气度沉稳,身着白色宽袍博带,头戴学士方巾。两人气质非凡,不时发出爽朗笑声。 李娘子,便是李清照。 此时的李清照,应该还没有易安居士的别名,故而更多人称她‘李娘子’。 听他二人口吻,却是和李清照认识。 因其所言‘德甫’,便是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表字。这么直呼表字,显然和赵明诚的关系不错。而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太学生。赵明诚也是太学生出身,前两年才外放缁州知州,也算是开封府的名人。 至于他们说的清真居士,就是早两年亡故的北宋词人,周邦彦。 玉尹有些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突然接口道:“李娘子这首《醉花阴》甚好,只可惜琴师学艺不。‘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一句,右手当托一弦,左手落指吟。偏他右手擎弦,令曲调激昂,少几分婉约。” ‘托’、‘擎’,包括落指吟,都是古琴演奏的指法名称。 两个太学生闻听,顿时露出诧异之色,回头看来。 不过,见玉尹打扮,却不由得微微一蹙眉。但旋即抚掌称赞,“大官人却是好耳力。” 与太学生打扮装束不同,玉尹衣着,却是正经的市井装束。 不过与普通市井中人又有些区别,衣着透着几分华美。似这样的装束,大都是身无功名,却又小有家产的市井中人装束。由于双方很陌生,所以言语间也非常客气,称呼一声‘大官人’,却有些抬高了玉尹。 北宋,是一个文风极为鼎盛的时代。 风雅而精致,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市井中人懂得诗词歌赋者,并不在少数。若有人吟诵诗词,会有不少人在一旁聆听欣赏。如果感觉作的好,便鼓掌喝彩;若感觉作的不好,也不会有人嘲笑,会微笑散去。 这是一个对文人雅士极为宽容的时代,所以两个太学生倒没有感觉突兀。 而且,玉尹说得也没错。 醉花阴这词的格律,对指法极为讲究。 但如果没有几分功底,还真不太容易听出这其中的错误。 蓝衫文士笑道:“看那画舫,不过是普通人家,如何请得好乐师?” 玉尹笑了笑,而后朝两人拱手,转身准备离去。 但那白裳文士却快走几步,拦住了玉尹的去路,“大官人好耳力,若非方才提起,我险些忽视。在下陈东,此李逸风,未请教大官人高姓大名。” “小底玉尹。” 玉尹? 陈东和李逸风,不由得抚掌大笑,连声称赞好名字。 玉尹却不知道,他这名字有什么好。只是这两个太学生说好,那必是有些说法。事实上,玉尹本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掌玺官名。却不知玉尹的老爹,如何为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至少在陈东和李逸风看来,能起这么一个名字,家世想来也不会太差,竟生了几分结交之心。 可自家人知自家事。 如果谈论乐律,玉尹倒是不惧。 可是和太学生一处说话,难免提及诗词歌赋,却不是玉尹所擅长。 但玉尹却小看了陈东二人的热情。 古人以琴棋书画为君子四艺,更代表了文人骚客的风雅。玉尹既然精通琴律,在陈东和李逸风看来,恐怕也是个隐身于市井中的风雅之人。 所以,两人生了盘桓之心。 玉尹却不想过多的交谈……毕竟他重生不过十日,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更多是源自于这具身体原主人残留的记忆碎片。万一有什么说的不得体,岂不是平白招惹是非?也正是这个原因,玉尹不愿久留。 就在这时候,忽听有人高喊:“小乙哥,你怎地还在这里和人说话?” 玉尹一怔,忙回身看去。 就见两个铺兵沿河岸走来,远远的便向玉尹扬手招呼。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2章 玉小乙(下) 开封府坊巷间,每隔三百多步,就有一座军巡铺屋。每一座军巡铺屋,有铺兵五人,负责夜间巡警,收押犯人等事务。其性质,颇有些类似后世的派出所片警。每一个铺兵都会自己的巡警范围,并守护一方治安。 这两个铺兵,高个名叫石三,矮个名叫周良。 玉尹倒是认得这两人。十天前他移魂重生,便是被这两人发现。据说,石三和周良与玉尹平日里就有些交情,在第一时间把他送回家中。 玉尹忙与陈东和李逸风唱了个喏,快步迎上前去。 “周二哥,石三哥,有何指教?” 周良忙道:“小乙哥,你家里出事了,怎么还在这里厮混?刚才我路过你家时,见郭京那鸟厮带着人正往你住处去,说是要找你讨债,你还不赶快回去?周娘子一人在家,郭京又是痞赖货,莫惹了麻烦才好。” 玉尹闻听,顿时急了。 “多谢二哥,我这就回去。” 说完,他拔脚就走。 周良与石三相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一声轻叹。 “小乙哥虽不堪,却还是个有情义的,希望此事能妥善解决,否则少不得祸事。” 两人说罢,紧跟着玉尹就要走。 却听身后有人道:“两位差大哥且慢走。” 周良停下脚步,回身看去。 就见陈东和李逸风走过来,于是连忙和石三拱手唱了个肥喏。 两人虽然是差人,可陈东和李逸风却是太学生出身,远非他们可比。 陈东道:“玉大官人何故急匆匆离去?” “老爷是说玉小乙?” “啊……正是。” 北宋时,凡家中行大,多会称之为‘大’或者‘一’。有时候,‘一’‘乙’同音,又会换做小乙。最为显著的例子,便是那水浒传里的浪子燕青。他行一,也就是家中老大,于是乎便被称之为‘小乙哥’。 玉尹家中独子,也为大。 所以熟悉他的人,多称呼他做‘小乙’。 周良心里奇怪:小乙整日游手好闲,如何又认得太学院里的大老爷? 可他又不敢询问,忙回答道:“小乙哥家里出了些事情,所以急忙赶回去。” “哦?” 陈东和李逸风相视一眼,突然问道:“差大哥可知玉小乙的住处?” “这个自然知道……小乙祖上五代,都是开封府人氏,就住在观音院旁边的祖屋。” “那可否带我们前往?” “大老爷既然吩咐,小人焉敢不从?” 周良忙答应下来,带着陈东和李逸风二人,往观音院方向赶去。 路上,陈东问道:“差大哥……” “两位大老爷休要这般称呼我等,却是羞煞了小人。小人名叫周良,这是我兄弟石三,如今都在潘楼东街的军巡铺屋勾当。大老爷若不嫌弃,唤小人一声周二即可。这差大哥三字,小人实在是担当不起。” 陈东顿时笑了。 “那周二,可知玉小乙是何勾当?” 周良道:“大老爷竟不知玉小乙是何勾当?” “怎么?” “小乙阿爹,原是一等内等子。 十年前辽人出使,曾设下擂台相扑。玉阿爹奉命登台,连胜十二人,但最后却被辽人设计所害。当时小乙方十二,哭喊着要为玉阿爹报仇。幸好被周教头收留,还夺回了白矾楼下,小乙祖传下来的肉摊子。” 宋人,极爱相扑。 不过这里的相扑,和后世日本的相扑又有些不同。 内等子,是皇家相扑高手的称谓。整个北宋皇室,也只有120名内等子,可见地位崇高。内等子可分为三个等级,一等最高,三等最低。 内等子以下,又设有九等力士。 陈东闻听一怔,脱口而出道:“你说的可是玉飞?” “大老爷也知道玉阿爹?” 石三一旁接口,言语中颇有些自豪与骄傲之意。石三和周良,也都住在观音院附近,说起来和玉尹是邻里关系。得知太学生也听说过玉阿爹的名号,两人都感到很有面子。 陈东和李逸风相视一眼,暗自吃惊。 十年前,陈东才到开封府,并未亲眼看到那次相扑。但却听人谈过当时和辽人的相扑场面。时辽人派来相扑高手,欲扫了宋人的面子。徽宗命大内内等子登场,却被辽人摔死了三个内等子。后来,玉飞登场,连战十二人,将辽人相扑力士打得骨断筋折,五人吐血而亡。 那场面,着实令人震撼。 据说玉飞每胜一场,就有万人振臂欢呼,声势骇人。 可惜,第二天玉飞再次登场,却离奇被杀。据说,是辽人使了阴招,致使玉飞丧命。虽然辽人抵死不肯承认,可最后却不得不灰溜溜离去。 玉尹是玉飞的儿子? 在白矾楼下当屠户…… 陈东心中不由得悲叹,昔日英雄之后,竟落魄如斯。 “小乙人是不错,仗义疏财。 只是太过好勇斗狠,争强好胜……周教头在世时,尚能管教小乙哥;但四年前周教头过世,再也无人能够约束。这几年常与人发生冲突,带着一帮闲汉与他人争锋,人送绰号玉蛟龙……但常惹出是非。” 却是个屠子! 李逸风微微蹙眉,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抵触。 但陈东却毫不在意,笑呵呵问道:“那你说说,他都惹了怎样的祸事?” “这个……” 周良犹豫了! 石三道:“小乙哥倒也算不得惹祸,只是好打不平。 比如那桑家瓦子的郭京,也算是开封府一霸。整日里聚集几十个泼皮,招摇过市,极为张狂。小乙哥看不过,所以才会和郭京发生冲突。 大老爷,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裹头打听。 小乙哥的口碑虽不是太好,却从不欺负人。或许有人说他不务正业,或许有人言他为人强横,但却不会有人说他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小乙哥性子太冲,才得罪了不少人。可是裹头若没有小乙哥坐镇,不晓得被那些痞赖货弄成何等模样……若说小乙哥坏,小人却不同意。” 裹头,指的是马行街夜市。 开封府里,以州桥夜市而闻名天下。但马行街夜市比之州桥夜市,又要热闹兴盛百倍。车马充塞拥挤,几乎让人无法立足,所以开封人又把马行街夜市,称之为裹头,以示这里的夜市更加繁华和热闹。 陈东轻轻点头,对李逸风道:“确是个有血性的好汉。” “少阳莫非对这粗汉有兴趣?” “呵呵,只是奇怪,这么一个粗汉,又怎能听出平脚入韵?” “这个……” “逸风,你我权作看热闹。 若那玉小乙是个泼皮,自无需费心。但若是被人欺凌,我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玉等子当初为维护国体而死,他的后人又岂能被人欺辱?” “这个……” 李逸风显然有些犹豫。 可是见陈东态度坚决,便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玉小乙如何就欠了那个郭京的钱呢?” 周良道:“这件事小人也不是太清楚。 只是说十天前,郭京和小乙约斗。不成想那鸟厮却请了‘小关索’李宝出手。小乙险些被李宝打死,于是才有小乙欠债的说法,大致如此。” “小关索?” 陈东饶有兴趣问道:“那又是何人?” “大老爷竟不知小关索?”周良奇道。 不过又一想,似陈东这种太学生,每日里苦心钻研学问,哪里会有精神却理会一个街头的把式?小关索李宝在市井中颇有名声,可是放在陈东那种人面前,恐怕难入法眼。却不知道,小乙如何就得了陈东的兴趣。周良心里即好奇,又有些羡慕……这年月,读书人厉害! “李宝,是开封府有名的相扑力士。 据说那家伙差不多是个六等力士,力大无穷,技艺高深。早年间他父亲和周教头、玉阿爹齐名。可是后来,在内等子选拔时,却被玉阿爹所败。李宝比他阿爹还要厉害,小乙哥输给此人,倒也不冤枉。” 这市井中的事情,若说起来,就没个完。 陈东听的是津津有味,不过李逸风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大老爷,前面的巷子右拐,便是观音院。” 就在周良唾沫横飞,说的兴高采烈时,沉默寡言的石三却突然开口。 这里是第一甜水巷,此时在前面观音巷口,已是人山人海。 “对了,周娘子是谁?” 陈东再次提问。 周良和石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周娘子便是周教头幼女,也是小乙哥的浑家。” ※※※ 浑家,便是老婆的意思。 玉尹重生之后,却意外发现,他竟然是已婚之人。他才二十二岁,就有了家室。而他的妻子,就是当年收养他的周教头之女,全名周燕奴。 不过这个周教头的‘周’,和周良的‘周’没有一点关系。 燕奴年方十六,娇娇柔柔,看上去让人怜惜。 只是燕奴和玉尹之间好像有些矛盾,并非特别融洽。玉尹重生以来,除了头两天,燕奴在他身边照顾之外,待他身体好了些,便又变得形容陌路。两人分房而睡,甚至连话也很少说。就比如今天,玉尹出门的时候,明明和燕奴打了个照面,可燕奴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这里面,必有问题。 只是在玉尹的脑海中,却没有留下相关的记忆碎片。 燕奴之所以会嫁给玉尹,完全是因为燕奴的父亲周教头,和玉尹老爹玉飞有八拜之交,是情同手足的好朋友。两人早年间曾有约定:若生男,为兄弟;若生女,为姐妹;若一男一女,则生生世世为夫妻。 典型的包办婚姻。 想来燕奴对玉尹态度冷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父母之命,不可违…… 玉尹重生,也就接下了原先玉尹留下的一切。 不管燕奴待他如何冷淡,可终究是他的妻子,又怎可能坐视不管。 赶回家中,远远就见一群人站在门口。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争吵声。玉尹连忙加快脚步,来到院门口。 却见一个闲汉,伸手要推搡燕奴。 玉尹大怒,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量,大吼一声:“狗贼,好胆……照打!”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3章 燕奴(上) 周燕奴生的娇小玲珑,体态娇柔。 如果单从外表看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闲汉身高体壮,敞着怀,露出一巴掌大的护心毛。一脸的横肉,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玉尹本身对周燕奴并无太多感情。 可他现在占居了玉尹的身子,连带着也继承了一些玉尹对周燕奴的感情。感觉得出来,玉尹很爱周燕奴,甚至还有些畏惧。虽不清楚这夫妻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但玉尹都要担负起照顾周燕奴的责任。 眼见着周燕奴受欺辱,残留在玉尹身体中的记忆碎片,陡然间爆发。 有一股力量在体内升起,就见玉尹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就冲到了院门口。两个闲汉上前阻拦,其中一个闲汉,更语气不善的说道:“玉小乙,你给我站住。” “滚开!” 玉尹二话不说,跨步向前,探臂从那闲汉腋下穿过,而后屈肘一下子锁住了闲汉的胳膊,身体顺势猛然一个回旋,啪的一声便把那闲汉的身体从地面上拔起。旋身转动的同时,腰部一扭,甩胯撞在闲汉身上。 那闲汉好像断了线的风筝,身体一下子被甩飞了出去。 蓬! 粗壮的身子撞在了院墙上。 也是院墙不太坚固,被闲汉撞击过后,立刻塌了一个缺口。那闲汉被摔得浑身发软,全身的骨头都好像断掉了一样,惨叫一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烟尘飞扬,让人无法看清楚。趁着另一个闲汉愣神的功夫,玉尹伸出脚,在那闲汉的脚上一勾,而后跨步向前猱身冲撞。 这一招,在相扑中有个说法:玉环步。 水浒里武松醉打蒋门神,用的就是这么一招。不过,这并不是玉尹的本事,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玉尹,留下来的本领。玉尹也算是家学渊源,父亲玉飞是一等内等子,号称开封府第一力士,相扑高手。 而收养他的那位周教头,也不是普通人。 曾做过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在开封府御拳馆中,出任过首席教习。 所以,玉尹的身手本就不差。 虽然身体换了一个主人,可一旦爆发,还是可以本能的使出过往绝学。 两个闲汉倒在了地上,令周围围观者大声叫好。 与此同时,院子里也发生了惊人变故。那闲汉想要推搡周燕奴,却未曾想,周燕奴突然出手,五指化燕爪形状,轻轻搭在闲汉的手臂上,身形后退,快如脱兔,手臂轻轻一抖,就听呲的一声,那闲汉的衣袖,被撕成了布条。正是春时,人们刚换下冬装,穿上了薄薄春衫。 闲汉的胳膊上,鲜血淋淋,出现了三道清晰可见的血槽子。 燕奴这一爪,至少抓下来二两肉。 疼的闲汉抱着手臂,哇哇大叫。而这时候,玉尹也冲进了院子,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抓住了闲汉,两臂一用力,一百来斤重的闲汉,就好像小鸡子一样被玉尹抓起,高举过头顶。 “小乙哥,住手!” 周燕奴也吓了一跳,忙冲上来,一把拽住了玉尹的胳膊。 她看得出,玉尹这一招就是相扑里的‘鹁鸽旋’。若用劲儿实了,说不得把那闲汉当场摔死。内心里,虽然对玉尹不甚喜欢,可毕竟是她的丈夫。依着大宋律,玉尹若真的把那闲汉摔死,重则被杀,轻则刺配流放,却不是周燕奴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双小手,如同铁钳,紧紧握住了玉尹的胳膊。 玉尹晃了两晃,却发现无法挣脱。而此时,他也渐渐冷静下来,回想刚才的情形,也是吓了一跳。前世玉尹是个正经的白面书生,从未和人打过架。可是而今,他居然可以轻而易举把那闲汉高举过头顶? 这家伙,还真是一身的怪力! 冷静下来的玉尹,自然不会再打下去。 把那闲汉扔出去,摔在了地上。他扭头看了一眼周燕奴那张吹弹可破的粉靥,猛然想起了周燕奴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丈人,在后世可是鼎鼎大名。 周教头,本名周侗。 师从谭正芳,得少林真传,箭术惊人。 世人多以为周侗善射,可实际上,周侗的拳术同样厉害。后世广为流传的象形拳术之一鹰爪拳,据说是源自抗金名将岳飞所创的岳家散手。而岳家散手,据说就是周侗传于岳飞,而后由岳飞改进而成。 真实与否,不得而知。 反正玉尹刚才所使的玉环步,就是周侗从相扑角抵演化而来,全名叫做玉环步鸳鸯脚,威力惊人。玉尹只用了玉环步,便把两个壮汉打得无还手之力。若是鸳鸯脚使出来,那两个壮汉不免骨断筋折…… 周侗,那可是岳飞的老师。而周燕奴作为周侗的幼女,自幼得周侗真传,拳术同样是极为精湛。刚才一急,竟忘记了此事。等这会儿冷静下来,玉尹才算想起此事。一颗悬着的心,也就随之放回肚中。 “你……没事儿吧。” 燕奴是自己的妻子,可每当面对她的时候,玉尹总觉得有一种古怪感受。 她,是他的妻子。 可他,却不是原来的他。 当玉尹占居了这具尸体之后,也就注定了和这个外表娇柔的女子,此生怕难以斩断关联。可是,每次称呼燕奴的时候,玉尹还是不太习惯。 好在燕奴对玉尹总是冷冰冰的,所以也没有觉察到玉尹的古怪。 听到玉尹的问话,周燕奴嘴巴张了张,到了嘴边的责备言语,却不知为何,突然又咽了回去。她的确不喜欢玉尹,总觉得玉尹争强斗狠,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可父母之命,她却无法拒绝。哪怕是父亲周侗过世,周燕奴还是依约嫁给了玉尹,但心里面终究有些不快活。 但是刚才,她却清楚的感受到,玉尹那焦急的情绪。 想要责备,却又不忍。 于是那满腹的不满,只能在心中化作一声轻轻叹息,低声回道:“妾身无事,但请小乙哥把此事处理得当,莫要让这些闲汉总登门闹事。” 玉尹,很是惭愧。 就在这时,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上前来。 只见他一身黑衣,腰里还系着一根大带,透出剽悍之气。 眼见玉尹出现,男子先是露出惧色,但旋即便恢复了正常,大步走上前来。 “玉小乙!” 郭京? 玉尹看到这男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的名字。 这男子,便是郭京。 开封府有名的泼皮之一,平日里多在桑家瓦子勾当,横行霸道,嚣张至极。由于他能言善辩,且有几分痞赖性子,所以身边聚集了不少闲汉。 这闲汉,也是开封府的特色之一。 说穿了,就是那种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职业流氓而已。这种人极为难缠,官府也奈何不得他们。平日里三五成群,普通百姓不敢招惹。 郭京在桑家瓦子一带横行,原本和玉尹没有关联。 可是,玉尹家的肉摊子,位于马行街,也是开封府极为繁华和有名的地方。郭京总想要把势力扩张到马行街,但是因为玉尹的存在,所以才一直没能成功。玉尹家学渊源,得玉飞和周侗两人倾囊相授。加之他出手凶狠,扑法高明,所以在马行街一带,也有些名声。 他那肉摊子上,聚集了五六个刀手,专门负责贩卖生熟肉食。 郭京和玉尹为了马行街的控制权,发生过好几次冲突,但大都是以失败告终。 “郭少三,你敢来我家闹事?” 少三,是郭京的诨号。 如果用后世的称呼,就是‘小三’的意思。郭京在家中行三,又是最小,故而叫做郭少三,也有人称之为郭三黑子。意思是说这人心黑、手黑,连肠子都是黑的。当然了,‘郭三黑子’也都是在私下里称呼,当着他的面,却很少有人敢这么叫。玉尹算是其中一个,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想太过分。称他一声‘郭少三’,性质也差不多。 郭京脸色一变,气焰突然间嚣张起来。 “玉小乙,爷今天来,是为收账。” 收账? 周燕奴露出疑惑之色,扭头向玉尹看去。那意思分明是问:你欠他债了? 玉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郭京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这死鬼莫非真的欠了郭京的债?有可能……只不知道,欠了多少债。 “什么帐?” 玉尹决定,还是要问清楚一些。 郭京顿时大笑,手指着玉尹的鼻子,“玉小乙,你要赖账不成?” 那唾沫星子,喷到了玉尹的脸上,令玉尹勃然大怒。探出手,一把抓住了郭京的手腕子,顺势向上一翻。玉尹那是多大的力气?刚稍稍用力,就见郭京诶呦呦连连喊痛,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玉尹的脚前。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4章 燕奴(下) 玉尹松了手,后退一步,冷笑道:“离我远一点,你有口臭,知不知道?” “你……” 一旁燕奴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似那迎春花开,美艳动人。 郭京满脸通红,从地上爬起来。 许是觉得刚才丢了面子,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据,扔到玉尹面前,“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就算是和你到开封府,爷也能说的清楚道理。怎么,玉小乙你莫不是想要赖账?三百贯,你什么时候还?” 三百贯? 燕奴脸上笑容,戛然而止。 她忙弯腰捡起了那张字据,一目十行的扫过,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玉尹心里一咯噔,从燕奴手里抢过字据。 字据是十三天前所写,内容大致是说,郭京和玉尹争跤,各出三百贯作为抵押。输了的人,必须在两个月里,凑足三百贯交给对方,否则便要以家产作为抵押。 争跤,其实就是相约相扑。 宋代赌风极盛,这开封府里,更是人人好赌。 赌的方法,也是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甚至拉着一车桔子,都可能赌起来。争跤,也是一种极为广泛的赌博。玉尹并没有获得这方面的记忆,可是看这字据,白纸黑字,恐怕不会作假。也就是说,这张字据,就是十天前他和李宝的那场约斗。不过当时玉尹没想到郭京会请出李宝,猝不及防之下,被李宝失手摔死,才有了而今的玉尹重生。 “三百贯?小乙哥莫不是疯了?” “是啊,三百贯可不少,这该如何是好?” 耳边响起门外看热闹之人的窃窃私语声,燕奴脸色极为难看,一双明眸凝视玉尹。 她万万没想到,玉尹会赌得这么大。虽然知道有时候他会小赌两把,但大都是十几文钱,从没有超过一百文的赌注。而今倒好,整整三百贯! 燕奴怒了! 玉尹同样有些发懵。 他那肉铺子因为在马行街,而且毗邻白矾楼,所以生意极好,在开封府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肉铺子。可即便如此,一头一百五十斤重的成年猪,满打满算三十八贯而已。而纯利润,甚至还不足一贯。生意极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出三百到五百斤生熟肉,却也不过三贯纯利。 一个月下来,能得二三十贯,已经是极了不得的事情。 三百贯,几乎是那肉铺子一年的利润。 就算他从现在起早贪黑的卖肉,也不可能在两个月里,赚够三百贯。 眼见一旁燕奴怒气值渐满,玉尹也觉得非常头疼。 他不是郭京,也没有赖账的习惯。这恐怕是郭京画了个套给玉尹,才有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玉尹道:“郭三黑子,这字据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月。而今才十天过去,距离两个月尚早。你为何就急匆匆,跑我家中?” 有字据在,白纸黑字,抵不得赖。 虽然说这件事和玉尹没有半点关系,可现在既然他占据了这具身体,自然也就无法脱得关系。如此,倒不如爽爽快快认下,先把这郭京赶走再说。 不过,言语间玉尹可不会再给郭京留颜面。 既然这家伙打上门来,那索性就撕破面皮。郭三黑子就郭三黑子,难不成他还敢动手?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声,让郭京恼怒不已。 但他今天就是登门生事来的,也没有了往日的许多顾忌。 冷笑一声,郭京道:“玉小乙,你可看清楚,是三百贯。 你这家里,满打满算恐怕也凑不出这许多钱来。莫说两个月,就算是再加两个月,你也拿不出来。爷心情好,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这宅院,倒也值些钱,虽说破旧,但爷马马虎虎也能凑合。要不然,你就给我交出马行街的肉铺子,爷可以免了你一百贯的债,够意思吧。” “你休想!” 燕奴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喝道。 郭京却毫不在意,嬉皮笑脸道:“九儿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玉小乙欠了我的钱,就必须还我……再说了,男人说事,哪有你一个女人家插嘴的份儿?呵呵,我可是听说,你并不愿意嫁给小乙哥……看你这眼眉儿,分明还是个雏儿。也不知道是小乙哥不行,还是你不肯……嘿嘿,你也可以借此机会和小乙分开,岂不是还要感谢我吗?” 这少女和少妇,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似郭京这种痞赖货,一下子就能看出,周燕奴还是一个处女。 周燕奴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而玉尹的脸色,也格外难看。 这种事情,哪怕是人尽皆知,也不能当着面说出来,否则便是极大的羞辱。 燕奴突然一声娇喝,闪身便要扑向郭京。 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燕奴的胳膊,她反手一掌拍出,结结实实打在了玉尹胸口上。 燕奴从小习武,尽得周侗真传。 这一掌,隐隐含着内家功夫,玉尹生生受了一掌,身子不由得一晃,可是仍旧死死抓着燕奴的胳膊。 “九儿姐,不要冲动,休脏了你的手。” 说话间,口鼻流淌出血迹,把周燕奴吓了一跳。 “小乙哥,我不是有意……” 玉尹故作轻松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迹。 “郭三黑子说的不错,你嫁给我,便是我浑家。 而今我和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立刻给我回屋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从小到大,玉尹待燕奴都是客客气气。 而今突然间厉声呵斥,让燕奴不禁有些吃惊。在他的话语中,有一种让她难以抗拒的威严。玉尹说完之后,燕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玉尹一把将燕奴扯到了身后,挡住了燕奴的身子。 “郭三黑子,你这鸟厮却是越发无耻。 我夫妻的事情,与你有鸟关系,却在这里行小人作为,挑拨离间? 燕奴是个好女儿家,而我一无所有。她嫁到我玉家,是我玉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今她入了我玉家的门,就是我玉家的人。你若再敢口出不逊,爷拼着刺配流放三千里,也会把你生撕了,你不信试试?” 玉尹虽然好勇斗狠,可是外表看上去,却颇有些文弱,带着一丝书生气。 而今他怒,就好像一头随时可能吃人的狮子站在面前。 郭京吓得连退几步,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 “我欠你的钱,我自会还你。 两个月后,就算砸锅卖铁,也不会短你一文。可你若是再敢来我家闹事,可就别怪我不客气。惹急了爷,就让你在开封府无立足之地。” 郭京连丢面子,早已恼羞成怒。 “两个月,你拿什么还? 玉小乙,不是爷看不起你,是爷不信你。万一你到时候跑了,爷该如何是好?” “那你要如何?” “嘿嘿,这样,也别说爷逼你。 这里有一张借据,你只要欠了,两个月后,若不能还账,就拿你马行街的肉铺子做抵押。若还不够,这祖宅马马虎虎,爷当两百贯收了。” 玉尹冷笑,“郭三黑子,你倒是好算计。 我这宅子,在市面上开价五百贯,你居然抵做二百贯;我马行街上的肉铺子,也值二三百贯,怎么到你嘴里,只值一百贯?莫说我不会签这张借据,就算你实打实出价,我也不会卖给你这腌臜泼才……” “你……” 郭京大怒。 可想到玉尹可怕的战斗力,还有他身后,那个看似娇柔软弱,实则胸怀猛虎的燕奴,却又不敢动手。 “你不签也行,那就找个保人。 哼,我还担心,你这鸟厮凑不到钱,到时候带着你那婆娘跑了,我可没工夫去找。” 找保人? 这却有些麻烦。 可是玉尹也知道,如果不能得逞,郭京绝不会善罢甘休。 凭借他手里那张字据,如果到了开封府,恐怕开封府也会先封了他的肉铺子,作为抵押。可如果肉铺子封了,他又靠什么来还钱生存? 想到这里,玉尹也感到有些为难。 正在这时候,忽听人群外有人高声喝道:“那鸟厮,休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你是说只要找到保人就好吗? 那我来做这保人,不知你是否满意。” 为官人群突然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当中走出四个人,两个学士打扮,两个差人装束。 郭京今天来,就是要封了玉尹的肉铺子,把他赶出马行街。 没想到,却突然有人站出来,要为玉尹作保,顿时恼羞成怒,厉声道:“你们又是哪儿冒出来的鸟厮?” “郭三黑子,好胆!” 不等陈东两人开口,周良就冲出来,指着郭京骂道。 李逸风面沉似水,却没有言语。 陈东则冷笑道:“我叫陈东,锡庆院上等上舍生;他是李逸风,乃太常少卿,梁溪先生之子,亦为锡庆院上等上舍生,不知可否为他作保?” 锡庆院,也就是太学的代名词。 这太学是宋代最高学府。庆历四年,范仲淹推行新政,在开封锡庆院兴办太学。后经神宗扩建,将太学名额增加至两千四百人,推行三舍之法。 而到了徽宗执政,更进一步扩建太学,同时还废除科举,人才借由学院选拔,使得太学达到了鼎盛阶段。所谓三舍法,就是上舍。内舍和外舍。其具体的方法,就好像后世的小学中学大学的考试升级…… 而上等上舍生地位最高,可以释褐授官。 在这种情况下,郭京就算是再张狂,也不敢招惹陈东。 更不要说,李逸风的老子,还是太常少卿。人常言,民不与官斗,他一个开封府的泼皮,如果李逸风的老子真想要对付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玉尹诧异地向陈东和李逸风看去。 李逸风明显是被陈东拉上了船,心里并不情愿,所以也不会给玉尹好脸色。 倒是陈东,朝着玉尹微微一笑。 “既然两位锡庆院的老爷出面作保,小人自无异议。” 看起来,今天为难玉尹,恐怕难以成功。郭京也是个聪明之人,忙改了与其,恭恭敬敬的回答。 “既然可以,那就马上给我出去。 至于这作保契约,明日我会和玉小乙在开封府等候,咱们在开封府签字画押。”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郭京虽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过桑家瓦子的闲汉,平日欺压善民尚可,但对太学生却不敢放肆。 有宋以来,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 读书人的地位日渐高涨,非是他一介闲汉可以比拟。更何况,还有个太常少卿之子摆在那儿,郭京怎敢放肆?他狠狠的瞪了玉尹一眼,灰溜溜走了。 倒是玉尹疑惑的看着陈东,半晌后拱手道:“多谢两位老爷出手相助,玉尹感激不尽。” “此事与我无关,乃少阳主张。” 李逸风说话冷冰冰的,看上去很不高兴。 不过,玉尹倒没有在意,朝着陈东行礼,“多谢陈老爷拔刀相助。” “呵呵,我也是看不过那痞赖货张狂。 方才听你在河岸上谈论音律,想必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又怎能容那痞赖货欺辱善良之人?只是,我也只能为你作保,其他事情,还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若两个月后你凑不足钱来,我也帮不得你,勿怪我才是。” 玉尹忙道:“这是自然!”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5章 泼皮好手段(上) 陈东只是一个太学生,而且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太学生。 能为一个陌生人站出来拔刀相助,已是仁至义尽。对此,玉尹也是感激万分。 “你不怕我会逃跑?” 陈东嘴角一翘,“我不信一个能听出醉花阴细小错误,一个听说家里出事,就急急忙忙跑回来的汉子,会赖下别人的帐。小乙哥有雅骨,绝非那种腌臜泼才。再说了,我为你作保,也损失不得什么。你这宅子至少值五百贯。若是跑了,了不起拿来抵债,自有大宋律摆在那里,我又有何惧?” 玉尹闻听,不再赘言。 被那些泼皮一闹,家里也被弄得非常凌乱。 玉尹没有留客,送陈东和李逸风离去。回到家中,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周良和石三正帮着燕奴收拾东西,看到玉尹回来,也连忙告辞。 “九儿姐,你歇着吧,我来就可以。” 玉尹从地上捡起刚才被闲汉扯落,方洗好还在滴水的衣物,对周燕奴说道。他一边把衣物拾起来,放在一个木盆里,从水井中汲取一桶清水,把木盆注满。正准备把那晾衣的绳子重新绑好,却发现周燕奴站在堂前,静静的看着他。那双动人的眸子里,透出异样之色。 “干嘛这么看我?” “小乙哥何时有了雅骨?” “啊……” “还有,那两个太学生为何要为你作保?其中一人,还是太常少卿之子?” “这个……” 玉尹讪讪一笑,“不过是方才认识。 我在五丈河岸歇脚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论歌赋。就胡乱说了几句,哪知道他们却当了真。就这么回事,我和他二人,也只是方才认识。” 燕奴笑了,却带着些许冷意。 “小乙哥好本事,随便说两句,就能让两个太学生倾倒……莫怪奴没有提醒,那些读书人个个脑瓜子活的很,你还是小心点,别上了他们的当。” “我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 燕奴叹了口气,看着玉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听说,有些太学生常聚众一处,有时候会私设擂台,使人争跤。 你…… 总之,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说白了,就是有一些有钱有势的太学生,在私下里组织打黑拳,他们下注赌博。 玉尹使得一手好扑,难免会被人看上。 周燕奴毕竟从小在开封府长大,远不是玉尹这个才生活了十天的‘活死人’可以相提并论。她才不会相信玉尹刚才的那番话!自己丈夫是个什么德行?她这个做妻子的,焉能不明白。虽然燕奴对玉尹非常不满,可是一想到他刚才为自己出头,总是觉得心里怀着一丝愧疚。 成亲一载,却未同房。 这种事传扬出去,对男人而言,绝对是极大的侮辱。 可是,玉尹却毫不犹豫的维护她,让燕奴心里,顿时又多了几分感动。 提醒了玉尹之后,燕奴转身就要回屋。 不过,进屋的一刹那,她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小乙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奴向你保证,一日为玉家妇,一世都是玉家人。奴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只不过……” 燕奴说到这里,却轻轻叹息一声。 “小乙哥,以后莫再赌了。 想办法把这债还了,不要再似从前那般,好勇斗狠,整日里不务正业。家里的铺子极好,不晓得有多少人羡慕。咱们好好勾当,岂不是一桩美事?明日的熟食,就由奴来做吧,省的在外面,平白废了银子。” 声音依旧冷淡。 可是却带着无尽的期盼…… 若是以前,玉尹必然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让燕奴独自在家中流泪。 而今燕奴说出这番话,也不指望玉尹能听进去。 没想到,当她走进堂屋的时候,身后传来玉尹的声音,“燕奴,嫁给我,确是委屈了你。 小乙虽没什么本事,但是发誓,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嫁给玉尹一载,燕奴和他说过的话,恐怕都没有今天的多。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鼻子一酸,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小乙哥,对不起! 燕奴在心里,默默道歉。 她自然知道玉尹为什么会游手好闲,也清楚他为什么要和人争勇斗狠。 盖因,在燕奴心里,始终存着一个人。 从燕奴八岁时,那个人便存在心里,至今仍无法忘怀。她嫁给玉尹,是因为父母之命。但是,她并不喜欢玉尹,对玉尹总是一副冷面孔。 玉尹也知道那个人! 但他却是爱煞了燕奴。 一心想要做的比那个人强,可没想到,换来的总是燕奴的冰冷面孔。 渐渐的,玉尹不免自暴自弃。 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取代燕奴心中的那个影子,让他也感到非常难受。所以,他不理铺子上的事情,带着一帮闲汉,和人打架斗殴。 燕奴又怎不明白玉尹的心思,可她就是忘不了那人…… 内心里,燕奴也知道,对不起玉尹。 只是看着玉尹游手好闲的样子,不免恨其不争,也就越发的冷漠。 一只手,轻轻扶着门框。 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身后传来一阵水声,却是玉尹在清洗衣物。 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又恢复了往日冷漠模样。 转身复又走出堂屋,来到水井旁,把玉尹推开,“一个大男人,怎能做这些事?若是被人看到,说不得又要闲言碎语,说奴不守妇道。 去铺子里看一看吧,顺便带些生肉回来。 要肥瘦相间,奴晚上做些小卤,明日里也好拿去卖钱。对了,记得去宜男桥找蒋十五,让他明日多送两头生猪;再去白矾楼打听一下,看看他们需要多少臊子和精肉。而今开春,说不定能多卖出一些。” 燕奴说的颇有条理,玉尹站起来,答应一声,便朝门外走去。 “小乙哥!” “还有事吗?” “路过中瓦子的时候,看有没有泥瓦匠。墙塌了,总要找人修一下才好。” 那院墙,是玉尹刚才摔闲汉是造成的后果。 听到燕奴提醒,玉尹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 瓦子,又叫勾栏,或者瓦舍。于北宋大兴,标志着城市生活、城市景观变革的完成。宋以前,城内街道上疑虑不许开设店铺,到了晚上,还会实行宵禁。但是到了北宋年间,随着物质的不断丰富,人们生活习惯,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于是,大街上店铺栉比,熙熙攘攘。 在如开封、洛阳等大城市里,有固定的聚会玩闹场所,后来便叫做瓦子。 玉尹走出家门,向往中瓦子走去。 在巷口,找到了一个泥瓦匠,说好价钱,便让那泥瓦匠自己过去干活。 而后,他直奔马行街的肉摊子。 玉家铺子,距离白矾楼大约几十步,再往前走,就是马行街所在。 正是阳光明媚的好时候,马行街上,人来人往。 玉家铺子说穿了,就是一个棚子。摆放着几张肉案,三个刀手正在肉案后面闲聊说话。此时天尚早,生意也比较清淡。远处白矾楼尚未开张,所以铺子前的行人,也不算太多。偶尔会有几个老妇路过,买些生肉回家。多的一两斤,少的只有几两。在开封府,不存在拒卖的事情。不管客人要多少,都必须勾当……否则,客人可以到军巡铺屋告状。如果军巡铺屋不接手,也可以到开封府告状,求取公道。 若放在后世玉尹生活的年代,买几两肉,说不得会让店主脸色难看。 可是在北宋年间,却不存在。 即便而今是徽宗当朝,纲纪混乱。但那都是大人物的事情,与市井百姓,并无多大关系。一切有大宋律作为根本,大家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生活。至于辽人衰弱,金人强大,似乎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 “咦?” 玉尹重生十日,却不是第一次来这个铺子。 事实上,这几日他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即便是无事可做,也会呆上一会儿。 摊子上明显少了两人,按道理说,那两人此时已该过来。 “罗四六和马厨子怎滴没来?” 罗四六,是玉家铺子里的刀手,绰号一刀清。这个人也是玉家铺子里的头牌,许多人来买肉,都是让罗四六出手。一刀下去,不多不多半分。说一斤,那就是一斤,说两斤,那就是两斤,堪称马行街一绝。 而马厨子,则是负责在玉家铺子里做熟食的人。 祖上三代卤肉,手艺极为精湛。这两个人,是玉家铺子的主力,可现在却不见踪影。 玉尹不禁奇怪的询问。 一个刀手起身,“罗一刀早上让人过来,向小乙哥请辞,说是不来勾当了;马厨子那边说病了,想要请两个月的工假。小乙哥晌午没来,我们也拦不住他们,只好让他们走……还有一件事,我阿娘来信,说要我回去成亲。本来我打算一早就走,可觉着还是该和小乙哥当面说一声。” 玉尹沉默了!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6章 泼皮好手段(下) 这突如其来的请辞,实在是太过古怪。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刀手,忽然目光一转,扫向另外两人…… “你们两个,也要辞工吗?” 那两人露出几分愧色,期期艾艾,没有回答。 可是那表情里,已经表达的明明白白。 玉尹立刻明白过来,却不禁苦笑。 想那郭京刚带人去闹事,紧跟着玉家铺子里的帮工刀手们就要请辞。这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一些,若说二者之间没有关系,玉尹打死也不会相信。只不过,若这些人都走了,那玉家铺子又该如何是好? 郭三黑子,你好手段! “小乙哥,你……别怪我。 实话说吧,是郭少三逼我们辞工。本来罗一刀不打算同意,可是那郭少三太过痞赖,几次威胁罗一刀的家人。罗一刀也是无奈,只能同意。 至于马厨子,郭少三说只要他肯辞工,等以后就把这铺子租让给他。” 玉尹面颊一抽搐,“那你们呢?” 刀手犹豫一下,轻声道:“小乙哥,那三百贯,你真能还上吗?” 果然,这问题就出在那三百贯上面。 玉尹心中苦笑不已…… 谁都知道,祖屋是万万不可能让出去。那可是他祖上几代人的血汗。 没了祖屋,那就只有割让玉家铺子。 玉尹若没了玉家铺子,也就等于失了在马行街上的根基。可谁都知道,那三百贯可不少小钱。若是玉家铺子生意极好时,一年差不多能赚下这个数。偏偏,玉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准确的说,只剩不到五十天。 所以很多人,都觉着玉尹没办法保住玉家铺子。 若他没了玉家铺子,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马行街上。将来马行街肯定会被郭京霸占。刀手们无所谓,他们可以找别的铺子讨生活。即便玉尹不在马行街,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如果得罪了郭京,日后想在马行街讨生活,恐怕会非常困难。这也是几个刀手,要考虑的问题。 “好,都走吧。” “小乙哥,你莫怪我们。” 玉尹嘴角微微一翘,勾出一抹笑容。 “你们有苦衷,我心里面知道。 这几年,多亏了大家帮忙,我这铺子才能营生下去。而今,小乙自作自受,与大家没有关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乙会努力撑过这一道坎儿,到时候大家若还要回来,小乙还是会欢迎大家。 记得代我向罗阿翁问好,就说小乙以前不晓事,累得几位受牵连,实在是过意不起。若小乙能东山再起,会请阿翁出山,请他莫拒绝才是。” “小乙哥……” 刀手不由得有些哽咽。 平日里,玉尹虽然好勇斗狠,不务正业,但是待这些刀手却非常友善。 理论上而言,玉尹是东主。 可是却从没有把这些刀手,当作下人看待。 若玉尹破口大骂,这些刀手说不得会走的潇洒。可玉尹说出这一番话,却让三个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铺子前,玉尹久久不语。 这铺子,也是玉家几代人赚来的产业。 莫非就要毁在自己手中? 既然铺子里的刀手,是这种态度。那蒋十五哪里,恐怕也得了郭京的招呼。郭京那痞赖货,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他而今是对玉家铺子势在必得,那么必然有万全安排。想到这里,玉尹不由得暗自焦虑。 “怎么还在这里?” 玉尹深吸一口气,准备先把铺子关了。 不成想,看到三个刀手,还站在铺子门外,没有离开。 “小乙哥,你为人仗义。 这几年如果不是你,这马行街不晓得被郭三黑子那帮腌臜鸟厮祸害成什么模样。你现在虽遭了难,可我们不能走……要是我们走了,这玉家铺子就算是完了。不管怎样,我们陪你到最后。就算是输了,了不起我们去洛阳勾当,那郭三黑子难不成还能霸道去洛阳城吗?” “就是,小乙哥,我们帮你。” 玉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强作笑容,一拱手,“那哥几个,小乙就多谢大家。”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打扮的人,从白矾楼方向跑过来,“小乙哥,听说你家里出事了?” “啊?” “东家让我问你,昨天定的五十份羊白肠能不能准时送来。 若是能准时送来,东家说就不费心思了。可若是送不来,东家就要另想办法。” 这羊白肠,又叫旋煎羊白肠,是开封一道有名的小吃。 基本上就是现煎现卖,是酒楼里一道不可或缺的小食。之前,白矾楼的东主,每天都会从玉尹这边定五十份羊白肠供应。只是先前做羊白肠的人,就是马厨子。而今马厨子辞工了,自然也就无人能做。 可是如果今天拒绝了,明日白矾楼里,可就未必会再要。 玉尹深吸一口气,笑道:“请转告东翁,就是这五十份羊白肠,准时送到。” “那我就这么回了,记得,午时前,可别晚了。” “小乙哥,马厨子不在,咱们怎么做羊白肠啊……材料倒是有,可没人烹制,确是麻烦。” “小七哥,烦你走一趟朱雀门,等曹家铺子开门,立刻让他做五十份羊白肠,火速送去酒楼。咱们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不能失了信誉。 哪怕赔钱,也要供应过去。 至于其他事情,咱们回头再说……我身上有八陌,铺子里有多少陌?” “我看看……差不多十陌。” “好,你再拿上七陌,正好可以能买五十份。 不对,别用官陌,肉陌即可,这样每陌还能剩下五文……嗯,白矾楼那边是用官陌结算……呵呵,这么一算下来,咱们倒也不赔,还能小赚二十文。” 一份羊白肠零售价三十文,五十份羊白肠就是1500文。 不过都市钱陌,七十七文为一陌,当百文算,这就类似于一个批发价。但由于不同的商品货物种类,有不同的计算方法。比如在街市上,七十五文一陌,而肉菜则是七十四文一陌。朱雀门那边,多以街市通行的数目来计算,而东华门马行街一带,则是以官陌来计算。 如此一来,五十份羊白肠,玉尹还能赚75文。 抛去一些费用,非但不会赔钱,反而赚了二十文…… 这笔帐这么一算,倒是划算。小七闻听,顿时明白过来,连连称赞。 “小乙哥不愧是咱马行街上玉蛟龙,这么快就有了主意。” “好了,你快去朱雀门那边……我还要走一趟宜男桥,找蒋十五说说,看能否多要一些生肉过来。还有一件事,一会儿从铺子里取些生肉送到我家里,让九儿姐想办法烹制一番。不管怎么说,咱们也要熬过今天。至于以后……呵呵,活人难道还能被尿憋死不成吗?” “正是,正是!” 玉尹走了,直奔宜男桥而去。 不过两个刀手却窃窃私语起来…… “自打小乙哥好了以后,和以前大不一样。” “是啊,看上去沉稳了许多!”刀手连连点头,“而且这脑袋,也好像变得灵活不少。至少放在从前,小乙哥肯定想不出这样的主意。” “那我先带三十斤生肉去小乙哥家里。 哥哥在这里帮忙先照看着,我去去就回。” “那就辛苦兄弟了!” 两个刀手客套一番,其中一人切下三十斤生肉,扛着往玉尹家行去。 与此同时,玉尹来到了宜男桥。 不过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蒋十五不同意增加供应。他非但不同意增加供应,甚至还要停止供应玉尹。玉尹倒也没有和蒋十五较劲,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郭京的手脚。那郭京手里有一张字据,注定了占着上风。许多猪肉贩子,怕得罪郭京,所以就不敢供应生肉。 一连走了几家,都是同样的答案。 玉尹不禁暗自叫苦,闷闷不乐的沿着来路,往马行街方向走去。不过,当他来到玉家铺子的时候,却发现燕奴居然也在铺子里忙碌着。 炉火已经升起,小卤入锅,正噗噗噗噗的冒着泡,散发出浓郁香味。 “九儿姐,你怎在这里?” 却见燕奴身穿一件粗布背衣,腰间系着一副围裙。她时而围着卤煮忙碌,时而在肉案旁帮忙。阳光明媚,照映在她那张娇美的脸上,粉靥红扑扑的,好像熟透的苹果,额头上更布满了细密碎汗,别有一番韵味。 燕奴道:“听小七哥说,铺子里人手不够,奴来帮忙。 奴虽说笨手笨脚,却也懂得些烹煮之法。阿爹在世时,最喜欢吃奴做的小卤。” 说话间,燕奴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直让玉尹看得痴了…… “对了小乙哥,蒋十五那边可说好了?” “那鸟厮不同意,而且还要停止供应生肉。不止是蒋十五,我走了好几家店铺,都是这般状况。我估计,郭三黑子肯定私下里威胁过他们,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我正想着,明日该如何是好呢。” 燕奴并无惊异之色。 很显然,她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否则,她也不会催着玉尹去宜男桥找蒋十五,说穿了就是一次试探而已。 “早就知道,那郭三黑子必会用这等下流招数。 幸亏知道的早,否则到了明日,那蒋十五突然断了生肉,才是大麻烦。”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燕奴明眸闪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她突然拉着玉尹走出铺子,在一个僻静处停下脚步,“小乙哥,郭三黑子断了咱们的生肉,始终是一桩麻烦。不过奴倒是想了一个主意,只是有些危险。既然蒋十五他们不肯卖给咱们,何不咱们自己动手。” “你是说……” 燕奴压低声音,“咱们自己宰杀!” 这话一出口,玉尹顿时呆愣住了……他看着燕奴,半晌后一咬牙,点头道:“而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咱们自己宰杀,还需小心一些。”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7章 杀猪(上) 豚肉,便是猪肉。 在古时达官贵人们以食牛羊为尊贵,却不代表猪肉不被接受。 事实上唐时,豚肉便成为餐桌上一道佳肴。而于普通百姓而言,能日食豚肉,绝对是一桩美事,幸事。特别在东京汴梁,每日消耗豚肉,不可以数计,数量极为惊人。如此才使得开封城内,肉摊林立…… 只是国有国法,行有行规。 贩卖豚肉和宰杀生猪,划分极为明确。 按照开封府的规矩,贩卖私自屠宰的生肉,属于百分之百的违法行为。 一般而言,市面上贩卖的生肉,都是在专门的店铺进行屠宰,而后拿到市面上贩卖。玉家铺子的生肉,此前都是由宜男桥蒋十五那里供应,每天天不亮,蒋十五就会让人推着车子,把生肉送到铺子里。 可现在,蒋十五停止供应生肉。 而其他屠户,也都表示不敢供应生肉给玉家铺子,就让玉尹陷入尴境地。没有生肉,那玉家铺子拿什么来贩卖?又靠什么来赚钱还债? 郭京这一手釜底抽薪,倒真是毒辣! 其实,玉尹狠一点,真要是逼着蒋十五他们供应生肉,蒋十五也不敢拒绝。偏他虽有一帮闲汉,却不恃强凌弱,平日里大抵守着规矩。 蒋十五他们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敢停止供应。 如果玉尹也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说不定蒋十五这些人也不敢答应。 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 玉尹强则强矣,却终究少了郭京那种不择手段的狠毒。 “九儿姐,这贩卖私自宰杀的生肉,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要被官府处罚?” “那你准备怎么办?” 燕奴立刻反问一句,让玉尹哑口无言。 其实,私自屠杀,和定点屠杀并无太大区别。只不过对于开封府的市民而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定。玉尹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半晌后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法子……不过,你知道从何处购置?” “这件事,你最好还是找四六叔打听一下。 他在这行当干的长久,认识的人也多,肯定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玉尹有些为难道:“可是罗一刀已经辞工了啊。” 周燕奴一听,那双妩媚的大眼睛瞟了玉尹一眼,叹口气道:“四六叔辞工,那也是迫于无奈之举。再说了,咱们也不需要他复工,只是打听一些门路。若是连这点事情他都不肯帮忙,才真是没有了良心。 你一会儿带上两瓶苏州齐云清露过去,四六叔最喜欢这种口味的酒水。” 玉尹一咧嘴,暗地里猛撮牙花子。 齐云清露? 七十文一瓶,是道地的好酒。 可事情到这个份上,玉尹也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他答应一声,招手示意小七过来,让他去丰乐楼买酒,自己则在铺子里看着。 过了正午最忙碌的辰光,燕奴回家去了。 玉尹则带着两瓶齐云清露,直奔罗四六的住处而去。 罗一刀家住金梁桥下,也算是一处繁华之所。 玉尹找到罗一刀的住处,推门走进去,就见罗一刀正坐在水井旁磨刀。 当看到玉尹进来,罗一刀顿时露出了羞愧之色,忙起身相迎。 罗一刀的个头不高,也就在172左右。 肤色古铜,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只是那双眼睛,极为有神。身着一件灰色的短襦,腰间系着一根腰带,赤着双脚,感觉着有些局促。 “小乙哥,你怎么来了?” 罗一刀连忙从屋子里搬出一个马扎,请玉尹坐下。 “四六叔,别忙活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罗一刀在一旁坐下,苦笑道:“小乙哥,老罗对不起你……在这个时候辞工,并非我所愿,实在是无奈之举。郭三黑子整日里寻我家里人麻烦,明言若我上工,就是和他过不去。小乙哥也知道,我妻走得早,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小子。若是被郭三黑子坏了,老罗家就要…… 实在抱歉,我帮不了你,请小乙哥宽恕则个。” 玉尹闻听,微微一笑,“四六叔,我今日来,并不是找你上工。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怪不得你。这笔帐,我早晚会和郭少三清算。今日登门,小乙真是走投无路,想要请四六叔指条明路。” 玉尹把姿态摆的很低,让罗一刀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玉尹从来都是嚣张跋扈,似乎除了他老爹和周教头两个之外,谁都不服气。可是今天,他居然向自己低头,也让罗一刀心里的愧疚感越发强烈。小乙如果不是给逼得急了,怕也不会如此。 但愿得他经此磨难,以后能多长一个心眼儿。 “小乙哥莫如此,是老罗对不住你。 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只要老罗不为难,绝不推辞。” 见罗一刀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玉尹也安心不少。于是,他把玉家铺子而今的状况详详细细与罗一刀说了一遍,最后道:“四六叔,小乙也知,这事情让你为难。可想了许久,却想不出一个能帮我的人,所以才厚颜登门,请四六叔能指一条明路,小乙和浑家,感激不尽。” 罗一刀笑了! “我当什么事,原来如此。 小乙哥却是糊涂了,你莫非以为这开封府的铺子,都是正正经经的营生? 虽说每天都会宰杀几万头生猪,可开封府那么多铺子,如何能供的上?这私下里杀猪贩卖,也很平常。不少人一早就这么做,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破罢了。不过,这事情却要私下里进行,不能被人知晓。若是走了风声,大家都吃罪不起……小乙哥,三思啊。” 玉尹从罗一刀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 “四六叔的意思,是不能在城里宰杀?” “没错。” “那……” 罗一刀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往外看了一眼。见门口没什么人,于是便关了院门,重回座位。 他压低声音道:“不瞒小乙哥,老罗以前,就是专门为人宰杀生猪,所以还算清楚里面的门道。只是宰杀生猪可以,绝不能让生猪入南熏门,否则就是坏了章法。以前,我在城外五里店倒是有一个地方可以宰杀生猪,而且不被人知晓。不过这些年收了手,就再没去过。” “五里店?” 罗一刀点头道:“小乙哥若信得过我,傍晚时我去看街亭那边带你买两三头生猪,而后送去五里店。只是,这年纪大了,恐怕无法帮你宰杀,还要靠你自己才行。就是不知小乙哥,是否能做得这勾当呢?” 玉尹苦笑道:“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做不做得?” “那好,你只管戌时前,在五里店等着就是,我到时候前去寻你。” “那就拜托四六叔。” 玉尹也不啰嗦,站起来向罗一刀道了声谢,便告辞离去。 看着玉尹的背影,罗一刀突然长叹一声,轻轻摇头,仿佛自言自语道:“小乙哥若能早些晓事,何至于而今如此狼狈?不过不算晚,总算来得及!不管怎样,而今的小乙哥,看上去却是比以前,要沉稳许多。”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8章 杀猪(中) 对于罗一刀的感慨,玉尹自然不知。 回到玉家铺子,他坐在铺子里的长条凳上,看着忙碌的小七等人,不由得暗自苦笑。 想他前世,也是堂堂的古琴大师。 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今却为屠狗辈……说起来,也是一桩极大的讽刺。 他倒是想过,重拾技艺。 但一打听,这开封府的古琴,价格之昂贵,令人咋舌。 且不说那些名家琴,就算是一张普通玲珑琴也在千贯以上。若是制琴者小有名气,那就要万贯,乃至十万贯,百万贯靠上。那几乎就不是弹琴了,分明就是砸钱。这种事情,玉尹不会做,也没条件做。 而今他只能靠着这玉家铺子,先想办法渡过眼前难关。 至于那场即将到来的灾难,玉尹也不是没有盘算。可那种事,他而今一个市井小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如何能管得了呢?而今这朝堂上‘六贼’当道,又哪里能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肉贩子出来说话? 实在不行,等来年想办法,离开开封。 攒些银两,去钱塘,也就是日后南宋国都临安置业,至少能躲过那场灾难。 听人说,钱塘而今残破。 方腊之乱才结束三年,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先在那边站稳脚跟,等到将来,也能有些资本不是?至于涉足朝堂?对玉尹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事情。自家事自家清楚,他就不是那种做官的人。再说了,他一无功名,二不是太学出身,如何做官? 一想到这些,玉尹就感到头疼。 玉尹,是战国时楚国的捧玺官。按照说文解字的解释,这个‘尹’,又有治理天下的意思。之所以取这么一个名字,也寄托了玉尹老爹玉飞对他的期望。只是而今玉飞死了,玉尹更人非其人,也就没了那心思。 先想办法,把眼前这麻烦解决了再说吧! 玉尹在铺子里坐了一下午,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一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按道理说,玉尹在马行街也算一霸。 之前身边可是跟着不少闲汉,非常威风。可整整一天,也不见一个闲汉露面。据说,那些闲汉们或是去投奔了郭京,或者自立门户。也许在他们看来,玉尹已经完了!三百贯,也许对那些大户人家算不得什么。可是在那些市井小民的眼中,无疑是一笔巨款,一笔玉尹就算使出全身本领,也还不上的巨款。如果还不上这笔钱,玉尹恐怕再难立足马行街。既然如此,那跟着玉尹,又有什么好处可得? 倒是邻里街坊,不时嘘寒问暖,让玉尹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其中,专卖独胜丸的老曹家二小子,专门跑来,买了四五斤的熟肉。 玉尹当时还有些奇怪,“二哥今日,怎地买许多熟肉?莫非家中有客?” 二小子则笑道:“我阿爹说了,小乙哥这两年帮衬着咱这些街坊邻里不少,而今遭了难,总不能袖手旁观,冷了小乙哥的心。阿爹说,从今天开始,只要小乙哥在这马行街一天,我曹家铺子每天五斤熟肉。” “这……这怎使得?” “有甚使不得?” 二小子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惜我家帮不得小乙哥太多……马行街有小乙哥在,那些腌臜泼才就不敢来生事。若小乙哥走了,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好了,我就先回去了,记得明日留五斤生肉与我家。” 人情冷暖,这真是人情冷暖! 玉尹曾听人说,开封府人古道热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些老街坊的情义,玉尹吩咐道:“小七哥,从明天开始,每日给曹家铺子送五斤生肉。人家出手帮我,总不得还要费人家的鞋底子。以后就烦劳小七哥负责此事,这鞋钱每天补偿三文吧。” 三文,听上去不多。 可积少成多,也能买一双上好底子的鞋子。 小七高兴的答应一声,继续忙碌起来。不到天黑,铺子里的生熟肉就卖了个精光。玉尹收了钱,让小七关了铺子,便施施然离开玉家铺子,直奔陈州门而去。 在开封府,有一座城门,名叫南熏门。 平日里,勿论士人百姓,还是殡葬车辆,都不许从此门经过。据说,是因为这座城门,正对着皇城。但也有例外,人不可以从此通行,可民间要宰杀的猪羊,每日数以万头,却必须从此门经过方可入城。 在南熏门内,有一座看街亭。 猪羊由看街亭前通行,而后入城被各家宰杀。 玉尹出陈州门时,天刚擦黑。远远就看到一群猪羊,在十几人的驱赶下,正有条不紊的往南熏门而来。想必罗一刀,已经到了看街亭。玉尹不敢耽搁,直奔五里店而去,待他来到五里店,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五里店,距离开封城五里外,是一片荒野。 玉尹在大道旁边坐下,等候罗一刀到来。这等人的滋味,着实令人难熬。就在玉尹快要不耐烦时,却见远处车轮声执拗响起,有人推着小车,正向这边走来。 玉尹连忙起身,举目看去。 是两个人,一个推着车,另一个则提着灯笼。 等走近了再看,玉尹却发现,那提着灯笼的人,竟然是周燕奴。而推车之人,正是罗一刀,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眨眼间就到了玉尹跟前。 “小乙哥,等的急了吧。” 罗一刀笑着说道:“和楚三麻子讲了好一会儿的价钱,才说到了二十二贯。今天有些急了,所以只买来了两头。不过楚三麻子说了,以后每天可以卖给你三头……只是,每天五百斤生肉,你能卖的干净吗?” 楚三麻子,便是赶猪人。 玉尹感激一笑,连忙道:“尽力便是。” “那就好!” 罗一刀说着,推车而行。 玉尹连忙上前想要帮手,却被罗一刀拒绝,“小乙哥,这勾当可不是力气大就干的来,还需些巧劲。咱们走吧,往前面在走一里地,就到了。” 罗一刀年纪虽大,可是腿脚却灵活,推着小车就走。 玉尹走到了周燕奴身边,低声道:“九儿姐,你怎么来了?” 燕奴则微微一笑,轻声回答说:“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来看看。” 其实,她是不放心。 依着玉尹以前那不着调的作风,天晓得会不会放罗一刀鸽子。周燕奴也是怕了!不管她和玉尹有没有感情,可毕竟她们而今,是一家人。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09章 杀猪(下)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一个破落的小院子前。 周围也没有村舍,更不见人影。一条溪水,从旁边潺潺流过。罗一刀放下车子,上前把门打开,而后走进院子,很快就点燃了烛火。 “进来吧。” 玉尹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进院子。 这院子极为破败,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子淡淡的腥臭味。混合着一股霉味迎面扑来,让玉尹不由得连忙屏住呼吸,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 “这是我从前杀猪的地方,没什么人知道。” 罗一刀笑眯眯的解释,“太久没过来看过,所以乱的很,小乙哥,九儿姐恕罪则个。” 这杀猪场的面积不大,只有一间茅棚。 罗一刀走过去,看了看厨房,回头笑眯眯道:“运气不错,还有些干柴。 九儿姐烧水,小乙哥搭把手,把生猪抬进来吧。” 周燕奴忙答应一声,将灯笼挂在墙上。 就见院子的一角,有一个青石台子,不过已成了暗红色。也不知道当年罗一刀在这里,偷偷宰杀了多少生猪。估计台子上的暗红,都是当年留下的痕迹。玉尹和罗一刀,把两头捆好的生猪,抬入院子里。 罗一刀从水井里打了一桶水,把那杀猪台,冲洗干净。 也许是觉察到了危险,两头生猪昂昂直叫,声音极为凄惨。玉尹被那生猪的惨叫,叫的头昏脑胀,却无可奈何。而罗一刀呢?却好像恍若未闻,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把杀猪台清理干净之后,又从小车上,取来被磨得寒光闪闪的杀猪刀,走进院子,随手递到玉尹手中。 这杀猪刀,显然曾饱饮鲜血。 刀口流转着一抹淡淡的血色冷芒,令人不寒而栗。 罗一刀这口杀猪刀的体形,比普通的杀猪刀明显要大两号,入手沉甸甸的。 可是玉尹接过来,却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握刀。 “小乙哥,不能这么拿。” 罗一刀说着话,上前指点玉尹正确的握刀方法。 “一会儿杀猪的时候,从这里下去,一刀就可以毙命。顺着劲儿,别蛮干……呵呵,这活儿可不好学,当年我也是练了很久,才熟练起来。 这样,你按照这动作,先练一下。 过会儿我会叫你,到时候可别手软才是……” 罗一刀摆出了一个架势,让玉尹照着做。而后,他就跑到了厨房,看燕奴烧水。 玉尹心中苦笑连连,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站在杀猪台前,耳听那两头生猪昂昂昂凄厉的叫声,他反复着那个动作。 罗一刀不时过来,纠正玉尹的错误。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罗一刀才让玉尹停下。 到这时候,玉尹才知道,这杀猪还真是一个技术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浑身湿透。他坐下来,从罗一刀手里接过一瓢井水,咕咚咕咚灌入肚子里。 “四六叔,没想到杀猪,还要有这么多的讲究。” “哈,你以为什么人拿着刀,过去一下子就解决了?没那么容易……一个好刀手,只能用一刀。这一刀下去,生猪不能有半点痛苦感觉,而且要尽量不要流太多血出来。这里面,有很多讲究,你慢慢捉摸吧。” 这时候,燕奴已经烧好了水。 罗一刀从杂物堆里,又翻出一个水瓢,舀了一瓢滚水,泼在青石台上。 和玉尹把一头生猪抬到台子上,罗一刀示意,玉尹可以动手。 可拿着刀,玉尹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耳听那生猪的惨叫声,心烦意乱,迟迟下不得手去。一旁罗一刀,真是看得烦了,不由得连连摇头。周燕奴突然走上来,一把握住了玉尹的手。 “婆婆妈妈,却像个什么?不就是杀猪嘛……” 说话间,她握着玉尹的手,猛然挥刀辞去。 生猪的惨叫声越来越响,挣扎的力量也越来越大。若不是之前绑的紧,只怕早就挣脱出去。不过,也正是这一刀下去,让玉尹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燕奴说的不错,不就是杀猪嘛……又不是杀人? 他拔出刀,一蓬腥臊的热血喷溅在他脸上。玉尹二话不说,照着罗一刀刚才指点的方法,一刀顺着那生猪的脖子摸下去,而后一只手,死死的按住挣扎的生猪,杀猪刀轻轻一挑,那生猪立刻止住了叫声。 “不错!” 罗一刀一旁大笑,“小乙哥这一刀,确是有些真本事。” 可玉尹呢,在拔出杀猪刀后,觉得手脚发软,险些拿捏不住那口杀猪刀。 他松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看着罗一刀苦笑道:“四六叔,莫笑话我了……打架我倒是不怕,可这杀猪,还真是头一遭,心到现在,还砰砰跳呢。” “一回生,二回熟!” 罗一刀说着,上前把生猪松开,而后一下子推下杀猪台。 那杀猪台上,血迹斑斑。 血水混着热水,顺着杀猪台上凹槽往下流淌,滴落在凹槽边上的木桶里。 “来,还有一头。” 正如罗一刀说的那样,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头一遭,这第二次就显得轻松许多。至少心里面,没有刚开始那种紧张,出刀也就显得轻松如意不少。把两头猪宰杀之后,罗一刀取出两个铁钩子,把两头生猪挂在院中的杆子上,一边教授玉尹如何分解生猪,一边感慨道:“想我老罗,几代杀猪出身……可到了大哥这一代,怕是要断了根。大哥好读书,我也随着他的性子来…… 可是,这祖传的手艺……眼睁睁就要在我手里断送。 小乙哥,你如是有兴趣,我就把这家传的本领教给你,也算是一门手艺。” 说起来,宋人的称呼,颇有些怪异。老子对儿子的称呼,常以‘大哥’代之。罗一刀所说的大哥,便是他那个独生儿子,名叫罗德。 也许在罗一刀眼中,相扑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玉尹心里暗自叫苦:谁没事儿才对这手艺感兴趣? 可他又没有别的法子,至少五十天里,铺子里的生肉,就要靠他自己来解决。 “四六叔,那就烦劳你了!” “哈,这有什么烦劳,凭小乙哥这身气力,将来一定能杀个出人头地不可。” 杀猪的出人头地,不还是个杀猪的? 玉尹哭笑不得,扭过头,却见一旁燕奴正低头忙碌。烛光照映下,那若粉玉般娇嫩的面庞,红扑扑的非常好看。也许是听出了罗一刀话中之意,燕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但旋即便用小手掩住了朱唇。 那副小女儿家的绝美姿态,竟使得玉尹,看得痴了……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0章 另谋出路(上) 如罗一刀所说,杀猪是个技术活。 最难的,还在于在杀猪后,把生猪分解。这里面要讲究得实在太多,以至于第一次执杀猪刀做这种事的玉尹,没几下子便累得气喘吁吁。 这活计不是力气大就能做好。 眼要毒,劲儿要巧。一刀进去,必须清楚肉的纹理,顺着那个劲儿切割,否则用不了几下子,这刀口就要钝了。玉尹在院子里干活,而罗一刀则不时出声,指正玉尹的错误。偶尔他还会亲自上前,与玉尹示范。等到把一头生猪分解完了,玉尹累得一屁股坐下,满头大汗。 旁边,燕奴取来井水,为玉尹解渴。 “四六叔,怪不得大郎不肯学这活计,可真是辛苦。” “哼,老子凭着这一手活计,活了大半辈子!”罗一刀似乎满腹怨气,长叹一声道:“其实,能学好一门手艺,未必就比那读书差。白屋公卿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天下读书人那么多,可真正出人头地又有几个? 大哥心气太高,未必就是福气…… 我们这行当,也不是不能出人头地。我听老人说,古时候曾有个厨子,为皇帝宰牛,连皇帝对他宰牛的技艺为之惊叹,赞不绝口。你以为当个好的屠子,那么容易吗?那可是正经的要有一番苦功夫才行。” “哦?这屠子也有讲究?” 罗一刀眉毛一挑,滔滔不绝道:“那是当然。宰牛杀猪,并不是你拿起刀,过去宰杀那么简单。我刚才说的那个古人说过,他刚开始宰牛的时候,眼里所看到的东西,全都是牛。过了三年,他再也看不到整头的牛……后来,凭借着精神和牛接触,而不是用眼睛去观察。 宰牛杀猪,你就要了解它们的天然结构,要清楚它们的筋骨缝隙,顺着骨节间的空处入刀,而且不能用刀碰触……我这口杀猪刀,用了三代,死在上面的猪羊,不急其数,可你看这刀,依旧锋利无比……” 庖丁解牛! 玉尹马上就反应过来,罗一刀说的,正是庖丁解牛的故事。 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屠子,居然还知晓这些事情。不过想想也是,整个宋代的风气就是如此。说人人身怀雅骨,恐怕也不算是为过。至少与后世想必,宋代的人,上至公卿大夫,下至贩夫走卒,确是风雅至极。 “好了,咱们接着来。” 罗一刀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 “五更开城,咱们得在五更前,到城外等候。 这杀猪的要领,我刚才都已经说了,只看小乙哥你用不用心,说不定将来,能超越过我呢。” 超越过你,又算什么? 想我前世,也是堂堂琴师,过了十级考试。 而今,要我做个十级屠子吗? 玉尹的心里面,总是有些失落感受。他所学的那些东西,似乎无用武之地。早知道当年就不去学习声乐,哪怕是学个经济金融什么的也好过现在啊! 但脸上,还要透着笑容。 毕竟罗一刀是帮他,这份情岂能不记下来? 就这样,在罗一刀的指点下,玉尹总算是掌握了杀猪的技巧。按照罗一刀的话,那就是玉尹天赋十足,将来一定能做一个最好的屠子。 我谢谢你了! 玉尹暗地里嘀咕…… 谁愿意一辈子,当个屠子? 不过,宋代的确是有一个屠子很有名,在后世脍炙人口。那就是水浒传里,被鲁提辖三拳打死的镇关西郑屠子。但郑屠子虽说死了,也算过的快活。死之前还享用了金巧莲的身子,正是牡丹花下,做鬼也风流吧。 尼玛…… ※※※ 将过四更,三人离开五里店。 两头猪,超过三百斤肉。如果卖的好,今天至少能多赚两三贯。毕竟这私自宰杀的生猪,价格比从那些店铺里买来的生猪要便宜一些。如果生意好,每天都能卖三头猪,五十天下来,倒也能赚够三百贯。 问题是,这生意能每天火爆吗? 玉尹说不太清楚,只能期盼着老天的眷顾。 在没有想出其他的办法之前,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赚钱了。老天爷对玉尹,也不算太差。至少不是让他重生在一个赤贫的家庭,每日连肚子都吃不饱。对此,玉尹内心里,还是怀着几分感激之情滴…… 五更天,开封府城门大开。 玉尹三人随着人流,涌入了开封府,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有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开封府的早晨,却是格外热闹。19厢135坊,在一夜沉静过后,重又焕发盎然生机。不少酒店,一早便点起灯火蜡烛,贩卖早餐。开封的早餐,不算太贵。论份儿贩卖,一份二十文,经济实惠,很是方便。 罗一刀进城之后,便和玉尹夫妇分开。 他自回家中,而玉尹夫妇,则推着车,直奔玉家铺子而去…… “小乙哥,等一下。” 正走着,周燕奴突然唤住了玉尹。 就见她拦下一个推着车的小贩,取出几枚宣和通宝,而后拿来两杯清水,还有一个水盆走回来。在路边的水沟旁,燕奴用一根柳枝沾着粉末似地东西,递给玉尹。 “这是什么?” “小乙哥,漱口啊。” 燕奴白了玉尹一眼,那意思是说:你莫搞笑了! 漱口…… 这开封府的服务,还真是周到,连漱口水都有的贩卖?玉尹接过了柳枝,在口中洗漱了一下。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牙刷! 好像这个时代,还没有牙刷出现。 在这个连漱口水都可以卖钱的时代,也不晓得这牙刷,能否贩卖呢? 对了,牙刷怎么制作来着? 猪鬃……还有骨制手把。这玩意做起来,可是一点都不费劲儿!而且猪鬃,骨制手把,他每天杀猪会有不少。能不能把这玩意拿来贩卖? “小乙哥,快点。” 燕奴见玉尹突然停住,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开口催促。同时,她递过来湿毛巾,又把水盆还给了小贩。玉尹擦了一把脸,顿感头脑清醒许多。 嗯,回头可以研究一下,这牙刷是怎样炼成! 推着小车来到玉家铺子,黄小七已经在铺子里守候,正在清理肉案。 “小乙哥,怎么自己去买肉,平常不都是蒋十五送来?” 黄小七显然还不知道,开封府的肉贩子们,正在联手制裁玉尹。 玉尹心里扑通直跳,表面上却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什么,自己去,能节省一些。七哥也知道,咱这铺子正在坎上,能省就尽量省吧。” “呵呵,小乙哥也是个精细人。” 黄小七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再说了,他也不会想到,玉尹竟然会去私自宰杀猪羊。 一边帮助玉尹卸货,黄小七絮絮叨叨说:“小乙哥,我昨日回去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正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家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是相州汤阴人,姓杨。夫妇两人,很实在。据说,是因为相州发生水灾,所以逃难过来。不过小乙哥也知道,而今开封府做工,并不容易……老杨找了个染工的活计,却连房租都不够。不过他那浑家,却能煮得一手好肉。如今马厨子走了,铺子里正好少个做熟食的。我就想着,把杨嫂子请来,也不用花费太多,却可以多一个帮手。总好过让九儿姐每日在铺子里抛头露面。” 黄小七的建议,立刻得到玉尹的赞同。 马行街鱼龙混杂,而玉尹又正好在落魄凤凰不如鸡的尴尬局面,比之从前少了些震慑力。燕奴柔柔弱弱,总不适合在铺子里呆着。万一惹来祸事,就有可能出现麻烦。玉尹对燕奴,始终怀着分愧疚之心。 不管怎么说,他占据了人家丈夫的身体。 哪怕燕奴对玉尹总有些冷淡,可毕竟也是他今世的老婆。 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老婆抛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北宋,理学虽已出现,却并不为大多数人接受。本来嘛,理学讲究存天理灭人欲,带着些逆时代而行的味道。而宋代又恰好是一个物质极其丰富的时代,理学自然不会为人接受。 若有个人替代,却也是件好事…… 燕奴轻声道:“可雇人又要使钱啊。” 是啊,这边正节流呢,再加上一个人工,着实有些麻烦。 玉尹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 “九儿姐,咱家里不是还有两间空屋?” “是啊!” 玉尹笑了,转身对黄小七道:“小七哥,烦劳你打听一下。我可以雇佣杨嫂子,只是这工钱嘛……他夫妇可以搬我家里。反正我家里还有两间空屋,索性让出一间与他夫妇。这赁钱嘛……就不与他算了,权作工钱,如何?” 黄小七目瞪口呆,看着玉尹,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不行吗?” 玉尹疑惑的看着黄小七,对他这副表情,感到有些疑惑。莫不是我刚才说错了话? “行,怎么不行!” 黄小七苦笑道:“若老杨夫妇知道,定欢喜的疯了。小乙哥真是菩萨心肠,小七敬佩。” 玉尹,愣住了! 把生肉搬进了铺子里,黄小七急急忙忙赶回住处,和老杨夫妇商量。 “燕奴,我做错什么了吗?” 周燕奴噗嗤笑出声来,“小七说你是菩萨心肠,依我看,也是个糊涂菩萨。”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1章 另谋出路(下) 玉尹真糊涂了! 原来,这开封府随之发展,地价日益飞涨。 似玉尹家的那处宅子,买来的时候不过几十贯。而今却已经价值五百贯靠上。地价的飞涨,也就造成了开封府房价惊人……许多开封干了一辈子的官员,以毕生积蓄,才可能勉强买上一处住所。也正是这个原因,开封府的房屋租赁业极为发达,甚至还成为官府的一项重要收入。 黄小七住在东二厢的永庆坊,属于平民区。 一间房子,官价赁钱,一月5贯97文足,而且环境极差,房舍也不算太好。 染工一月的工钱,也就是三四贯,甚至付不起房租。 玉尹家的房子,地处观音院旁边,环境极好。至少比起永庆坊,要强百倍。 如果依照官价租赁,他那一间房的面积,十贯以下,就根本不用想…… “也就是说,咱们也可以租赁?” “当然可以,只是要去开封府报备才行。听说手续挺麻烦,你之前图清净,也就没有去费那个心思。怎么,难不成你想要把房子租赁出去? 我可说清楚,到时候乱七八糟的人,我可不许赁出。 还有,你刚才已经答应了老杨家,分出一间房子。若再租出去,只怕会有些拥挤。” “要报备啊……算了!” 前世的玉尹,就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 而今来到北宋,更不想和官府接触……挺好的一个院子,若是租出去,乱七八糟的也着实心烦。借出去一间房子给老杨夫妇,不过是看上了那杨嫂子的手艺,而玉尹又不想给工钱,才临时做出的决定。 再说了,一间屋子十贯,两间也就是二十贯。 满打满算,五十天最多四十贯,也于事无补……弄不好,还要有很多麻烦事。 算了算了,这件事先放在一旁,回头再说。 “九儿姐,那过会儿老杨一家过来,你带着他们回去。 晌午就不用来了,让杨嫂子过来就好。晚上,我就直接去五里店,你不用再陪我。” 周燕奴微微一笑,也没有说答应,只是哼了一声。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黄小七带着一对衣衫破旧的夫妇来到铺子前。 看年纪,这杨氏夫妇在四十出头。 肌肤黝黑,皮肤粗糙,显然是长年累月做农活所致。 老杨,名叫杨廿九,一口相州口音;而老杨的浑家姓张,黄小七说,她叫做张二姐。 “条件,小七都说了。 我呢,也没太多要求……勤快点,好好做工就是,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愿意,愿意……” 杨廿九忙不迭的答应。 想想也是,这么好的事情,哪儿找去? 有住处,不用赁钱。虽说打的是白工,却也好过做工拿钱。张二姐的工钱,不可能太高。夫妇两人加起来,了不起一个月能赚六七贯。刨去房租,估计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攒钱了。现在房子解决了,就等于解决了大部分负担。杨廿九一月4贯57文,还能有些积蓄。 这种好事,打着灯笼没处找,他们怎能不愿意。 “这是我浑家。” 玉尹一指周燕奴,与老杨夫妇介绍。 燕奴显得有些拘谨,朝老杨夫妇一笑,也不吭声。可不知为何,玉尹总觉得,燕奴看老杨夫妇的眼神儿,有些不太一样。而且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也许,是我多心了? 玉尹搔搔头,让老杨夫妇跟着燕奴回家。 忙了一夜,他也着实累了,于是便坐在长凳上,靠着柱子,不停打瞌睡。 那杀猪,还真是力气活儿! 张二姐是个麻利人。 在安顿好了之后,便赶到玉家铺子上工。杨廿九自去工坊劳作不说,单说这玉家铺子的生意,依旧红火。但玉尹却觉得,有些不太好…… 看着客人挺多,但不少都是邻里街坊。 许多平日里吃不起肉的人家,也咬着牙买二两肉,一来是支援,二来也能打个牙祭。可总不能靠着他们赚够三百贯吧……对于这些邻里街坊而言,除了少数几家之外,每天都吃肉,那也是一个极大负担。 估计,也就是这两三日。 过去之后,便会恢复正常…… 这倒是一个麻烦事。如果按照这样的计算,五十天,或者说四十九天,断不可能赚够三百贯。玉尹开始撮牙花子,心里感觉沉甸甸的…… ※※※ “你是说,那玉小乙还在营生?” 桑家瓦子的一处酒铺里,郭京听完了手下的汇报。 “难道蒋十五他们没照我的话去做,继续供应玉小乙生肉不成?”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些杀猪的屠子,也都不是普通人。 比如蒋十五,曾是力士出身,后来和人争跤,被摔断了腿,才不得不从事屠子的行业。可即便如此,那家伙手上还有些能耐,手底下也有几个狠角色。这些屠子不理郭京,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可是,郭京也不弱,手底下几十个闲汉,在开封府里,也算的上是一霸…… 他皱了皱眉,对那闲汉说:“你现在就到宜男桥,见蒋十五就说,我郭京今晚请他来瓦子看影戏。” “就这样?” “嗯!” “那玉小乙……” “先不管他,待我弄清楚状况,再做打算。 再说了,靠着他那铺子,想在五十天赚足三百贯,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那是!” 闲汉和郭京相视一眼,蓦地都笑了…… ※※※ 忙了一天之后,玉尹没有回家。 在东华门一处铺店了叫了两张饼子,一碗羹水,胡乱填饱了肚子之后,他就奔看街亭,找到了张三麻子,说明是罗一刀介绍过来。那张三麻子也是个爽利人,什么都没问,便让人把捆好的生猪,抬上推车。 把猪钱结算清楚,玉尹推车子,往五里店而去。 还别说,这推车也是个技术活。刚开始还好些,可慢慢的就有些乱了。 玉尹发现,这推车要的是一个巧劲儿,不能使蛮力走。 若一直用蛮力,哪怕他气力再大,也早晚有用完的时候。好在,他记忆中有完整的相扑技巧。索性一路推着车,照着记忆中相扑的使力方法,渐渐的居然摸到一些窍门,推车也就随即变得轻松了不少…… 来到五里店,远远就看到那荒凉的小院里,居然亮着灯。 玉尹来到小院前,疑惑的走进去,却见昨日杂乱的小院,被人打扫的清清爽爽。从厨房里走出一个人来,玉尹看到她,不由得吃了一惊。 “九儿姐,你怎地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休息。” 燕奴身着一件颇为朴素的袄裙,朝玉尹笑了笑,“小乙哥辛苦了一天,奴怎能在家里安睡?反正晌午头我也睡了许久,精神正好,便过来帮忙。 小乙哥,你一天都未合眼了!” “在铺子里眯了一会儿……” “那怎么行?”燕奴说着,拎着一个食盒出来,摆在院子当中,“奴在家里做了些肉饼,小乙哥先吃饱了肚子,然后再干活吧……对了,奴想了一下,从明日开始,小乙哥晨间把肉送到铺子里,便回家歇息吧。 奴晌午后回去休息,这样子也不至于累坏身子。 要不然整日里不停忙碌,小乙哥你这身子骨再好,恐怕也吃受不住。” “这个……” 玉尹还是觉得,燕奴的态度,有些过于诡异。 但总不成说,人家对你好,你却不领情……再说了,燕奴说的不错。似从昨夜到现在,他忙了一天一夜,中间只眯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两天还可以,长久下去,他真会顶不住。这么轮换着,倒也合适。 “就依九儿姐所言。” 推了一路的车子,玉尹这肚子,也确实饿了。 燕奴做的肉饼,也确实香甜。玉尹别看身形略显瘦弱,但食量却极为惊人。燕奴做了十张饼子,一张饼子足有三两,却被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连带着一壶粥水,也喝了个干净。吃完之后,玉尹拍了拍肚子,非常满足的笑道:“九儿姐这饼子做得好,确是美味。” “不过是些普通饼子,以前又不是没吃过……哪来这么多的闲话。” 燕奴嗔怪一句,上前收拾食盒。 其实,内心里还是有些欢喜。从前的玉尹,的确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 他爱煞了燕奴,却从不知该如何表达。 有时候,燕奴好不容易做出一顿美味佳肴,他也只是吃了,一句话不说。 而今的玉尹,却懂得夸奖。 也使得燕奴颇为高兴…… 吃饱喝足,抹了一把脸,玉尹取出邓一刀赠给他的那口杀猪刀。把刀磨利些,而后将一头生猪抬到那用滚水浇过的青石台上。脑海中,回响着昨日邓一刀所说的那些要点,而后一刀下去,将那头生猪宰杀。 今天宰杀的挺顺利,比之昨日,要轻松许多。 “九儿姐,我今天想了想,从明日开始,还是两头生猪吧。” “这又为何?不是说今天的生肉不够卖吗?” “街坊邻居们给面子,来捧咱们的生意。可一两天还成,时间长了,只怕也顶不住。我思来想去,觉着还是要想其他法子,单凭铺子,恐怕凑不足三百贯来。” 燕奴感到欣慰…… 经此一事,小乙哥似乎真的成熟许多,知道为别人考虑。 “那有什么好主意?” “倒是有些想法,可还不太完善。 让我再想想,反正还有时间……”玉尹说完,抬起头看着燕奴,突然道:“九儿姐,委屈了你!” “啊?” 燕奴一怔,忙连连摇头。 “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快点干活吧。 今日三头生猪,怕是比昨日要辛苦些。我去烧水,有什么事情,你且唤我。” 说罢,燕奴急匆匆便跑进了厨房。 靠着墙,她手抚前胸,半晌后突然自言自语道:“阿爹,小乙哥真的长大了…… 可是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2章 师兄(上)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 初春的太阳洒遍汴河,河面上波光粼粼,闪烁金光,景色极为动人。 一个中等偏高身材,大约在178左右身高的青年,斜背着一个包裹,大步走进了望春门。 潘楼东街,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青年在街边,买了一碗水,牛饮而尽。 “敢问大哥,观音院怎么走?” 青年说话,声音有点发瓮,感觉很沉。他额头宽大,方脸大耳,眉宇开阔。眉毛略有些短,双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雄赳赳的勇士气概。 “观音院啊……往前走,看到任店街的时候左拐,过两个街口,再往前大约一百七十步,有一个巷子,往里走,大概一里左右既是观音院。” 开封人大都热情开朗,解释的非常详细。 青年唱了喏,“多谢哥哥指点。” 而后,他转身照着那人所说的路径,直奔观音院方向走去。 ※※※ 辛苦一夜,着实累了! 玉尹辰时不到回家,倒在榻上便呼呼大睡,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睡到正香甜时,忽闻有人叩门。 就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燕奴在家吗?主人家可在?” 找燕奴的? 玉尹挣扎着爬起来,迷迷糊糊走出屋子。 站在门口,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一边走一边问道:“是哪个?”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门口,打开院门。 却见门外面,站着一个布衣青年。 看衣着,不甚华丽,是很普通的农家打扮。 “你找谁?” 玉尹疑惑问道。 “莫须燕奴家吗?” 来人开口,带着浓浓的相州口音。 你问玉尹如何能听得出是相州口音?很正常,杨廿九夫妇就是相州人,在玉家住了也有几天了。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用汤阴土话交谈,玉尹听不太明白。可是这相州口音,却是在他耳朵里,磨出了茧子。 莫须,是宣和年间的俗语。 意思就是:不是应当如何如何…… 连起来,就是说这里不应当是燕奴的家吗? 玉尹一怔,顿时露出警惕之色,后退一步,“你是哪个?” 自从杨廿九夫妇搬来,玉尹就发现,燕奴对他们很亲。而且有时候她居然能用汤阴方言,和杨廿九夫妇交谈。言语中,对汤阴是极为关心。 比如燕奴会问汤阴灾情如何啊? 又问汤阴那边的人,是不是都出来逃荒了…… 这原本可以当成是一种闲聊的谈资,可玉尹总觉得,燕奴对汤阴这地方,有着很深厚的感情,甚至对汤阴的关心,也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 而今,青年一口相州口音,让玉尹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他对燕奴的感情,很复杂…… 名义上,燕奴是他的妻子,可是却从未圆房。而燕奴的心事很重,也让玉尹感到揪心。而今占居了玉尹的身体,玉尹发誓要照顾好这个柔弱的女子。 这几天每日杀猪,也使得玉尹对燕奴,更多了分感情。 青年上上下下打量玉尹。 虽然没有开口,但玉尹却从他的眼眉间,看出了一丝不满,甚至是恼怒之意。 “你,便是玉小乙?” “是啊!” “已到了这般时辰,你怎地还在睡觉?” 你谁啊! 玉尹一听,顿时恼了! 自家睡觉,与你何干?我又不认识你。 “燕奴呢?” 青年不理玉尹,迈步就要进来。玉尹前世,也是个执拗的脾气。见状二话不说,立刻迎上一步,拦住了青年的路。 “你谁啊,来这里生事。” “玉小乙,你给自家让开。自家今日来,是找燕奴,不想找你麻烦。” “你算个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跑来我家闹事,还口出狂言?” 玉尹怒了! 他本就是有些清高执拗的脾气,这青年出现之后,表现的如此无礼。口口声声是找燕奴……燕奴是我浑家,你连身份都没有表明,就大模大样的要进我家?我今天要退后半步,那岂不是被那些鸟厮耻笑。 玉尹探手,想要拦住青年。 而那青年也抬起手,想要推开玉尹。 两只手臂碰撞,就听蓬的一声闷响,玉尹只觉一股巨力涌来,忙脚下移动,扎了一个马步。而那青年,显然也吃了一惊,忙后退一步,手上用力。两人在院子门口,竟形成了胶着的态势。玉尹暗自吃惊,心道这人,究竟是谁?而青年也暗自点头:这玉尹果然有些力气。 深吸一口气,青年另一只手,猛然向玉尹推过来。 这在相扑当中,名叫‘推山手’。 玉尹连忙侧身闪躲,哪知道那青年趁机错步而上,推山手猛然变化,化作虎爪,向玉尹的肩膀锁骨扣去。随着他这一步跟上,若换个人,弄不好会被他这股力气,直接晃得使了分寸。但玉尹毕竟也是相扑世家出身。他老子玉飞,堂堂一等内等子,也绝不是浪得虚名。 玉尹从小,得玉飞指点。 对于这相扑的技巧,极为熟练。 虽说此玉尹,已非彼玉尹,可是那相扑招法,却深深印在脑海中。当青年跟进的一刹那,玉尹身体本能的一沉,猛然向前扑击。这在相扑里,叫做‘虎扑’,威力巨大。在极端的距离,借助腰腿之力暴起,产生出巨大的冲撞力。若是被扑的实了,能直接扑伤对手的脏腑。 不过,毕竟不算是生死仇敌,所以玉尹这一下,还是留了几分力气。 青年见状,叫了一声:“好扑!” 说话间,他双手做虎爪之势,腰身向后一弓,整个人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张弓似地,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玉尹的虎扑。当两人身体接触的一刹那,青年猛然针腰向前一挺。双手同时扣住了玉尹的腰,大喝一声,将玉尹一下子从地上拔起来。这一招,名叫霸王举鼎,表面上是靠腰腹之力,非常简单。可实际上,却又包涵了化力、借力等各种技巧在里面。 玉尹身体腾空,顿时有些慌了神。 霸王举鼎接下来的,会连着抱摔的招式。 如果玉尹应对不得当,这一下子就能把他摔得骨断筋折。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招数。身在空中,可手臂却未停下,啪的锁住青年的脖子。 如果青年要抱摔的话,那么玉尹可以借力扭断对方的脖子。 哪知道,青年却身体向后倾倒,抱着玉尹向地上砸去。如此,玉尹可以扭断对方的脖子,可青年也可以把他摔得脑浆迸裂。两人显然都动了火气,用的是一击必杀的狠招。不过,待使出来后,却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玉尹猛然松开了青年的脖子,而青年则顺势向外一送。 扑通扑通两声响,两人先后落地。 同时向两边滚动,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好扑,果然不愧是玉家后人。” 青年大声称赞。 而玉尹则脸色发白,恶狠狠骂道:“你这鸟厮,好没有道理……跑到我家,找我浑家,还要与我动手。莫不是以为你玉爷爷,好欺负吗?” 青年的脸色一沉,“使得好扑,却不走正道。” “要你管。” 玉尹气坏了,眼见着就要暴走。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其实可以好好说话,但因为燕奴夹在里面,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青年道:“自家岳飞,曾在周师门下学射,是燕奴的师兄。” “我管你是谁。” 玉尹呼的站起来,猛走两步,却突然停下。 “你是谁?” “自家岳飞,相州汤阴人士,字鹏举。” 岳飞,岳鹏举? 玉尹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顿时都傻了。 他是岳飞? 对啊,我老丈人是周侗,那不就是岳飞的师父?那燕奴不就是…… 在玉尹这具尸体里,残存的记忆碎片中,留下了一段记忆。其实,玉尹知道燕奴心里有人,也知道那个人是燕奴的师兄。岂不是说,燕奴喜欢的是岳飞? 我居然和岳飞,争风吃醋? 玉尹有点反应不过来,连退数步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岳飞是谁? 那是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是玉尹前世的偶像。记得曾有一次,某知名大学的叫兽,大言不惭说岳飞不是民族英雄,为秦桧翻案。玉尹气得,差一点就杀去那大学里,把那叫兽拉出来,吐他一脸口水。 可现在…… 岳飞却成了他的情敌!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3章 师兄(下) “小乙,你没事儿吧。” 岳飞见玉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愣住了。 他连忙上前,想要把玉尹搀扶起来,却见玉尹猛然甩开了他的手,连退几步。 “你来找燕奴?” “是啊!”岳飞点点头,“问朝廷招刺,故而前往应募。” 北宋时期,招募军士,又称之为‘招刺’。招募者先用刻着尺寸的木杖丈量被招募者的身长,而后再检阅他们跑跳动作,和能否骑马奔驰。 最后,还会观测其瞻视目力。 凡合格者,就要在脸上刺字,发放衣物钱币,并按照个人的身材高矮,分派上、中、下等禁军和湘军。在宋代,当兵是极为卑贱的职业,几乎和罪犯、奴婢或者某些官府的工匠差不多。若不是不得已,普通人是不愿意从军。 事实上,这已是岳飞第二次从军。 宣和四年,宋徽宗赵佶对燕云用兵,向天下征召勇士。 岳飞应募,并立下战功。但由于老父突然病故,不得不回乡守孝…… 而今,河北等路,发生水灾。 据史书记载,是‘民多流移’。 按照宋代的赈灾之法,每逢灾年,便实行招兵征募。 其理由是‘不收为兵,则恐为盗’将无以为生而不得不流亡的农民招募为兵,也是宋代稳定统治的一个策略。汤阴灾情严重,而岳飞家中,又有不少人口。不得已,岳飞只有选择参军一条路。不过他有信心,凭借他的武技,可以投充效用士,免去在脸上刺字的痛苦。 只是玉尹,却没有听到他后面一句话。 心情突然间变得烦躁无比,上前一步,推着岳飞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家里不欢迎你,燕奴过的很好,用不着你来探望,快走,快走。” “小乙,你这是干什么?” 岳飞感觉着,哭笑不得。 既然通报了身份,他自然不可能再和玉尹动手。 而且,他知道,如果真要动手,他倒是能胜过玉尹,却少不得无法控制力道。万一伤了玉尹,岂不是让燕奴伤心?同时,岳飞又觉得奇怪。 按道理说,玉尹随着周师多年,应该能得周师真传。 可是从刚才交手的情况来看,周师的绝学,并未传给玉尹…… 周侗有三绝,骑射、拳脚、棍棒。 其中,周侗的棍棒绝技,传给了大名府名为李俊义的人,绰号玉麒麟。也就是后世水浒中,玉麒麟卢俊义的原型人物。后宋江被毒杀,李俊义悲恸万分,失足落水。时宣和二年的事情,而今已渐渐为人淡忘。 周侗有一个习惯,一项绝技传授出去,不再传于第二人。 所以在教授岳飞的时候,只传了骑射功夫。岳飞的枪术,是随相州名枪手陈广所授。 大概八年前,周侗带着燕奴途经相州,在岳飞家中待了几日,检验岳飞的功夫。 于偶然机会,周侗谈到了他的拳脚功夫。 他对岳飞说:“人言我棍棒冠绝天下,射术无双。可实际上,我真正的功夫,还是在我这拳脚上。你天生神力,资质聪明,而且品性甚好。按理说,我应该把这拳脚,教给你……只是我这拳脚,传子不传女。我膝下只有燕奴一女,将来这功夫,必是要传给燕奴的夫婿。” 周侗还说,燕奴从小就有一门亲事。 那孩子名叫玉尹,又名玉小乙。其父玉飞,两年前与辽人争跤,惨遭暗算而死。这一身功夫,将来定是要交给玉尹,才不负老友所托…… 周侗的功夫,尽在手上,号‘八闪十二翻’,属于一门内外兼修的绝学。 但是,从刚才和玉尹交锋的情况来看,玉尹似乎没学过。 否则他气力惊人,比自家还强横几分。再配合八闪十二翻,就算扑法略有欠缺,岳飞也未必能够抵挡。 这其中,必有原因。 岳飞想到这里,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他于是伸手,想要制止住玉尹,和他好好谈谈。不仅仅是要了解玉尹和燕奴的状况,还想要劝说一下,玉尹莫游手好闲,辜负了周师期望。 哪知道,玉尹情绪格外激动。 岳飞不动手还好,这一动手,立刻激起了玉尹的反抗。 只见他双脚连环,猛然向岳飞身上贴去。这就是周侗的绝学之一,玉环步鸳鸯脚。岳飞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避。可是玉尹步伐极为迅猛,手上更连使推山手,向着岳飞便扑过来。两人你来我往,在院门口就交手了四五个回合。岳飞心怀顾忌,而玉尹则势若疯虎,渐渐占据上风。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乙哥,你怎么又在打架?” 却是燕奴在铺子里忙完,看时间差不多了,所以回家来,准备做饭。 这些天,燕奴晌午在铺子里帮忙,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回家做好,叫醒玉尹。午后,玉尹去铺子里盯着,燕奴就休息一会儿,然后做好饭,去五里店等候。 可没想到刚回家来,就见玉尹在和人争斗。 燕奴连忙上前,出言阻止。 但等她看清楚了和玉尹交手那人的长相,只觉心里一颤,脱口而出道:“五哥?” 玉尹也冷静下来,扭头向燕奴看去。 五哥? 原来,岳飞家中行五,虽然四个兄长早夭,可大家还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五哥或者五郎。 燕奴紧走两步,又猛然停下脚…… “燕奴!” 岳飞见周燕奴回来,也松了一口气。他可真的有些头疼……如果燕奴再不回来,照着刚才的势头,他迟早要动手反击。事情可就严重了。 “小乙哥,你怎和五哥打起来了?” 周燕奴有些气愤,觉得在她敬爱的五哥面前,丢了脸面。 可这话出口,传到了玉尹耳中,确是另一种滋味。 “五哥五哥,我管他是谁。 这是我家,我不想让他进,他却偏要进,我打他是轻的,惹怒了我,我……” “你怎样!” 燕奴柳眉一挑,怒声道:“小乙哥,我原以为你吃了亏,学得好了,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好勇斗狠。五哥是让着你,知不知道?否则以你那点手段,五哥早就把他打翻……你怎地如此粗鲁,连待客之道也不知晓?” “我粗鲁?” 玉尹看着燕奴,突然仰天大笑。 “好,我粗鲁,你跟着你的五哥过去吧。” “啪!” 不等玉尹说完,燕奴上前,就是一记耳光,打在了玉尹的脸上。可这一巴掌打下去,燕奴却呆愣住了。她羞怒,却又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玉尹牙关紧咬,盯着燕奴。 半晌后,他突然转身,大步离去。 “小乙,你要去哪儿?” “要你管吗?” 玉尹猛然回头,眸光森冷,凝视岳飞。 那阴冷的目光,让岳飞也不由得顿生一股冷意。在玉尹而言,他虽是重生,却继承了玉尹原来的喜怒哀乐。一种莫名的羞愤,让他难以承受。 而燕奴则站在院门前,看着玉尹离开。 她同样觉得委屈,泪水禁不住,无声的滑落…… “燕奴,要不我去找他回来。” “不要管他!” 周燕奴大声喊道,转身便跑进了院子里,冲进屋中,蓬的关上房门。 岳飞站在院子中央,头痛了! 他发现,自己今天好像来错了地方。 他就不该来看燕奴,竟惹出了这许多事情。 耳听燕奴在屋里的哭泣声,岳飞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轻声道:“燕奴,自家实不知会惹出这许多事故。 我今日来,其实就是想探望你一下,便要前去招刺。可能是我说话随意了些,让小乙哥生出误会。这件事,你莫怪他,他也是紧张你。 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已成婚了……而今孩子,也五岁了,名叫岳云……” 正说着话,却见房门突然开启。 燕奴从屋中走出来,看着岳飞道:“五哥,你已经成亲了?” 提起自己的家事,岳飞显得很开心,点头道:“是啊,已成亲六载了。” 六载! 燕奴心里一颤。 也就是在她和父亲离开汤阴的第三年,岳飞就成亲了! 可笑自己,却总惦记着他。即便嫁给了玉尹,对岳飞仍念念不忘…… 其实,细想起来,玉尹争强好胜,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玉尹的年纪,比岳飞还要大一岁。在明知道自己惦记岳飞的时候,仍默默的在自己身边。哪怕是成亲了,也不肯和燕奴圆房。这里面,固然有燕奴内心里的抗拒。又何尝不是,玉尹在等她回心转意呢?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羞惭。 但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却要恭喜五哥。” “燕奴,不去找小乙回来吗?” 燕奴心里有些愧疚,但自幼坚强的她,却不愿意在昔日所喜欢的五哥面前,露出半分软弱。 “没关系,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 燕奴说着,从屋子里搬出了一张长凳,又倒了一碗水过来,请岳飞在院中落座。 在院子里说话,和在屋子里说话,是两件事。 房门一关,各种闲言碎语就会出来。燕奴是个要面子的女孩子,更是个求名节的女孩子,怎可能落人话柄?但是在院子里,性质就不一样了。 事无不可言,我问心无愧。 “燕奴,有件事,我还要问你。” “五哥请讲。” 不知为何,燕奴在岳飞面前,再无早先的那份局促。 岳飞正色道:“周师在世时,曾言要将毕生所学,也就是他所创的八闪十二翻,传授给小乙。可是刚才过招,小乙给我的感觉……似乎并未得到真传。而且,他扑法虽通,却不甚专精。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燕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阿爹生前,的确是准备把功夫传给小乙,可是当时身子已不好,原想着等身体好了,再教给小乙哥,不想…… 八闪十二翻的秘法,在我手里。 可是小乙哥这几年守着玉家铺子,却游手好闲,不问正业。经常和人争跤,带着一帮子闲汉与人相争……五哥有所不知,小乙哥天生神力。十六岁时,就能挽五百斤强弓,蹶张十二石硬弩,少人能比。” 岳飞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宋代,弓弩是主要武器。故而有‘军器三十六,弓为称首;武艺十八般,而弓为第一’的说法。 而所谓的弩,一般是用足蹶张,多为步兵使用。 岳飞十六岁时,不过开三百斤强弓,蹶张八石弩,已经被称之为神力。 因为按照宋朝的军制,‘弓射一石五斗’,就是武艺超群,甚至可以选为‘班直’,做皇帝的近卫。北宋时期,最高纪录是挽弓三石,也就是三百六十斤左右。按照这个说法,岳飞的挽弓能力,已是登峰造极。 可玉尹,竟然能挽五百斤强弓。 那是多少? 四石的弓箭啊! 燕奴叹了口气,“阿爹临终前,要我把功夫传给小乙哥。 可我看小乙哥天天与人争执,而他那怪力惊人,练成八闪十二翻,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闹出人命。所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传他。 至于他扑法,可能是和前段时间与李宝争跤受伤所致……据我所知,小乙哥的扑法极为精湛,连我阿爹都说,单以扑法,小乙哥尽得阿舅真传。” 阿舅,是宋代儿媳对公公的叫法。 岳飞听完了燕奴的解释,却突然苦笑一声,似乎明白了玉尹的心事。 他轻声道:“燕奴,你糊涂啊!” “啊?” “你与小乙哥,是从小结亲。 小乙哥焉能不知,周师生前要传他功夫?你得了八闪十二翻的秘法,却不给他。小乙哥会怎么想?他必然觉得,你并非真心嫁给他为妻。 或者说,你心里,另有他人……” 感情上,岳飞是个很呆板的人。 对于燕奴的情义,他并无觉察。因为在他眼中,燕奴如同他的妹妹一样。 甚至在刚才玉尹怒而咆哮的时候,他也没能反应过来。 燕奴闻听,心里一颤。 “我倒是觉得,他之所以好勇斗狠,只是想得你的承认。 可能他法子用的偏了,让你觉得他不务正业。可我能感觉得出来,小乙哥是真心待你……燕奴,我不知道你究竟如何想。但我觉得,小乙哥是好人。” 一句话,似乎触动了燕奴心中,那最为柔软的地方。 她突然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走。 岳飞叫喊道:“燕奴,要去哪里?” “我这就去找小乙回来。” 说罢,周燕奴已如风一般,冲出院门,朝着玉家铺子,飞一般跑去。 “小乙哥,对不起,是燕奴错怪了你!”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4章 大相国寺(上) 太阳渐渐西沉,要落山了。 但是对于开封府而言,这不过是一天刚刚开始。华灯初上,日间还显得井然有序的开封府,突然喧嚣杂乱起来。随着州桥夜市开始,马行街夜市也随即开放。整个开封府,一下子陷入了一种狂欢气氛中。 玉尹坐在一家脚店的角落里,不停的喝着闷酒。 从午后,他就开始来到这里,一直喝到现在。在开封府里,有酒楼正店72家,脚店无数。玉尹找的这家脚店,名叫万家铺子,坐落在相国寺桥侧。出门,便是汴河大街,车水马龙,透着一丝繁华之气。 “嫂嫂,再烫一角酒来。” 随着玉尹这一声高呼,在焦点里忙碌不停的焌槽,立刻答应一声,来到玉尹桌前。开封府的酒店里,有一种名为‘茶饭量酒博士’的职业,简称‘酒博士’。而在路边的脚店里,更有街坊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挽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俗称焌槽。那妇人的年纪,约在三旬靠上。长的算不得太动人,但也算是中等姿容。身体很强壮,手脚也非常麻利。 妇人似是认得玉尹,捧着一角酒过来,劝说道:“小乙哥,已经是第六角,别再喝了。” “没事,满上!” 自古以来,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妇人是出于好心才劝说玉尹,可若是玉尹执意,她也不可能真的拒绝。 毕竟,还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 玉尹满饮一碗,打了个酒嗝,酒意上涌。 日间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很怪异。他真的喜欢上了燕奴?亦或者是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冲动?玉尹说不清楚!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细想,自己来到这时代,不过十五天时间。 若说喜欢燕奴,未必是真。 既然燕奴始终放不下岳飞……那是岳飞啊,正经的民族英雄。难不成,自己要和岳飞,去争风吃醋?燕奴觉得自己粗鲁,那索性就成全他们。 粗鲁? 玉尹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自嘲。 自家粗鲁吗? 举起酒碗,玉尹刚要一饮而尽,却见从脚店外,走进来两个军铺。 “嫂嫂,可有快一点的吃食?” “有,当然有!” 妇人见来了客人,便连忙迎上来,“刚出笼的包子,还热腾腾,差大哥要多少?” “我兄弟二人,就来二十个包子,要快!” “再打两角冷酒,不耐烦吃那烫酒。” “差大哥且坐下,奴这就安排。” 两个军铺环视脚店,忽看到玉尹,不由得一怔,迈步就走了过来。 “小乙哥,你怎在这里?” 玉尹醉眼朦胧,看着两人,“你是谁?” 两个军铺相视苦笑,在玉尹两边坐下,“小乙哥,我是石三啊,你不认得了?他是周二……燕奴晌午后,到处找你,就快把马行街都翻过来了。 你二人是怎么回事?燕奴到处找你,你却在这里买醉吃酒?” 呼! 玉尹打了个酒嗝,“她找我作甚? 她是她,我是我,有什么干系?反正我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与其这样子,我又何必凑过去讨她嫌?我是个粗人,配不上她。” 看起来,是真出事了! 周良和石三都知道,玉尹从很久之前,就喜欢燕奴。 可不知为什么,燕奴总是不冷不热。哪怕是成婚之后,也没有改善。 不过,最近听说他二人出双入对。 周良和石三还以为,两人有了进展。哪知道这一天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两人面面相觑,见玉尹又要饮酒,连忙把他手中酒碗夺过来。 “干嘛,休拦我吃酒。” 就在这时,焌槽嫂嫂端着热腾腾的包子上来,摆在了桌子上。 “差大哥也认得小乙哥? 劝劝他吧,也不知小乙哥是怎么了,已吃了六角,还要再吃,奴实在是不敢再给他烫酒了。” “嫂嫂休要担心,只是心情不好,并无大碍。” 说着话,周良把包子就推到了玉尹面前,“小乙哥,先吃些包子,垫垫肚子。” “不吃,我要吃酒。” “吃了包子,就与你吃酒。” 玉尹迷迷糊糊,伸手拿起一个包子,正要咬下去。忽然,他却停下来,那混沦的双眼,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伸出手,攫住周良的手臂。 “二哥,帮我一个忙,可否?” “什么忙?” 周良顿时警惕起来,沉声问道。 “把我那宅子,过给燕奴……好不好?” “啊?” “燕奴跟着我,却是委屈太多。我呢,又没什么本事,总让她难堪。 这次我欠了债,怕也还不上了。 但我不能连累燕奴,所以我想,把宅子过给她。到时候,我会把她休了……等郭京找我麻烦时,也就牵累不到燕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却不能让燕奴受苦。到时候不管我怎样,燕奴有那宅子,就算赁屋,也能养活自己,不用我再担心……二哥,这个忙,你要帮我。” 周良和石三,都呆愣住了! 两人相视,片刻后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一丝可惜之色。 小乙果是一个情种…… 石三朝着周良点点头,那意思是说,先答应他再说。 “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嘿嘿……这包子味道不错,嫂嫂,再来二十个。” 玉尹似乎是放下了心事,可在石三和周良眼中,却透着一份凝重。 “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哦,去相国寺。” “相国寺?” “是啊,你忘记了?今天可是相国寺万姓交易的日子。晚上还会有集会,听说请来了封宜奴小唱,我等自然要去看看,顺便凑个热闹。” 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 也就是说,差不多六天会开放一次。 在开放日,百姓可以在寺内自由交易。到了晚上,还会有各类娱乐节目观看。 封宜奴是开封府有名的伎女。 主意,是伎女,不是妓女。这两者间,有很大的差别,大体上类似于后世歌星的性质。伎女,是指有技艺,以歌舞为业的女子。只是在后世,往往将伎女和妓女,混淆一起。这封宜奴,以小唱而闻名,歌喉清亮,极为动人。 故而也有人称她为上厅行首。 事实上,在宣和年间,最有名的伎女,是李师师。 不过而今李师师已渐渐淡出,所以才有了封宜奴、徐婆惜,孙三四这些名角的出现。 对于周良石三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说,封宜奴犹如他们的梦中情人。 只是平日里,他们没有那个资本去听唱,所以趁着今天的集会,想要过一把瘾。 “同去,同去!” 玉尹对这大相国寺的集会,颇为好奇。 大相国寺,位于开封府的中心,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也就是公元555年,一个极为好记的年份。原名建国寺,后在唐代延和七年,唐睿宗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于是便赐名为‘大相国寺’。 到了宋代,相国寺甚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 其治下,占地五百余亩,辖64个禅院和律院,样僧多达千人之数。后世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其中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故事,便是发生在相国寺的辖地之内。不过而今,那处菜园子已经荒废不少。 周良看着玉尹那醉态可掬的模样,有心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石三说道:“小乙哥,你去可以,但可不能在里面惹事。 封行首前来献艺,有不少大人物会来捧场。如果你搅了场面,到时候就算我和二哥保你,也是保不住。你先应了,我们就带你过去。” “哈!” 玉尹笑了。 那红扑扑的脸上,满是醉意。 他眯着眼,含糊不清道:“我又不是惹事生非的人,干嘛要搅场面呢?” 你不是惹是生非的人? 你这几年,惹得事情,还少吗! 石三知道,难甩开玉尹。 而且,玉尹又和燕奴吵了架,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未必会愿意回去。放任他继续在这脚店里喝酒?弄不好还真就会惹出来麻烦。要事他和周良看着他,至少也能有个照应。免得被人杀了,都不晓得状况。 朝着周良点点头,石三扶着玉尹说:“好吧,那我们带你过去。 记住,不许再吃酒,也不许惹事。否则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保不住我。” 玉尹傻傻的笑了,还打了个酒嗝,让周良二人,顿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5章 大相国寺(下) 玉尹傻傻的笑了,还打了个酒嗝,让周良二人,顿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三人在脚店里吃饱了肚子,付了帐,便慢悠悠走出脚店。 穿过汴河大街,直奔大相国寺而去。 远远的,就见相国寺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看上去景色极为壮观。 想来不少人,都是冲着封宜奴前来。 沿途不时看到有车马行进,伴随着一阵阵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喧闹不已。 玉尹果然如他所言,没有惹事。 非常听话的跟在周良和石三的身边,走进了相国寺。 这相国寺,太大了! 不过,也太拥挤了…… 给人感觉,开封府百万人口,有一半都聚集在这相国寺里。人挨人,人挤人,热闹非凡。周良和石三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却出了一身的臭汗。 “二哥,封行首是在哪里献技?” “我听说,好像是八角琉璃殿……” 周良一拍额头,忍不住道:“这还要往里走,少不得又要费些力气…… 小乙哥,干脆你在前面开路! 小乙哥?小乙哥?” 周良和石三突然发现,不见了玉尹的踪迹。 左右看去,全都是人,惟独看不到玉尹……坏了,刚才光顾着往外挤,却没有在意玉尹的状况。如果换在平时,两人倒也未必会担心。凭玉尹那一手好扑,绝对不可能有事。问题在于,这厮现在吃多了酒。 万一惹出祸事,该如何是好? “三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石三也有点懵了,左顾右盼,寻找玉尹的身影。可人山人海,又如何能找到玉尹。 “要不,找燕奴过来?” “嗯?” “万一小乙哥发了狂性,你我可都拦不住。 我估计,也只有燕奴能让他老实下来……这样,我在这里继续找他,你赶快回去,带燕奴过来。咱们都别闲着,要尽快找到他才是。” 周良眼一翻,“为何不是你去找燕奴,我留下来找小乙?” 石三没有周良那么多的心思,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点头道:“也好,那我去找燕奴,你在这里找小乙。找到他后,可别再丢了,就在东边的亭子里汇合。” “好!” 等石三走了,周良又苦了脸。 一个吃多了酒的玉小乙,那可是相当可怕啊! 他有点后悔,应该让石三留下来。可又一想,万一封宜奴出现,岂不是要平白错过?算了,还是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找到小乙再说。 ※※※ 小风一吹,玉尹的酒劲儿上涌。 随着人流进入相国寺,他也没有留意到,与周良石三两人走散了…… 等他发现时,已来到了一座大殿前。 这大殿,名为罗汉殿,又俗称八角琉璃殿。大殿中,供奉的是千手观音,在大殿前,有一个极为空旷的广场,不过此时,却不见人踪。 广场下,人潮汹涌。 这罗汉殿广场,竟成了一处舞台。 待一会儿,会有上厅行首封宜奴,在广场上小唱歌舞。而此时,封宜奴还不见踪影。所以广场四周,热闹非凡。有卖艺的,有杂耍的,吸引了不少游客。而在广场台阶下,还有许多手持各色乐器的乐师。 这些乐师,大都是民间艺人,上不得台面。 而今聚集在广场下,演奏乐器,赚些辛苦钱,同时也是想碰碰运气。 比如说封宜奴的乐队,万一出了缺,他们也可以临时顶上。 若是能为封宜奴看重,为她演奏一曲,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以后也可以作为一个资本。一说,我为东京上厅行首封宜奴伴奏过,那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哪怕普通演奏,也能多赚些钱来,岂不更好。 以前可是有过这种先例。 当时的东京上厅行首李师师在白矾楼小唱,临时出了缺。于是便找了一个普通的乐师顶替,哪知道那乐师因此,鱼跃龙门,身价倍增。 有了这个先例,自然让许多人,生出无限遐想。 玉尹倒不急着找人,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广场四周溜达。或是驻足观看杂耍,或是聆听乐师演奏。那乐器五花八门,有一些在后世,已经失传,玉尹也仅仅是听说过名字,却未见过真人演奏。而今,算是开了眼。 心中的抑郁,似乎舒缓许多。 耳闻乐声此起彼伏,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幼年时,随父亲到处拜访名家的场景。 父亲常说:恨不能重生于宋。 玉尹也说过:若能回到古代,定为一大幸事。 而今,他真的回到了古代,而且重生于宋。不管两年后,开封府会遭受怎样的战火肆虐,可是在这一刻,他完成了他和父亲两代人的梦想。 酒劲儿渐渐缓解过来,玉尹兴致勃勃,四下观察。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却见在广场一侧的台阶下,一位布衣老者,正在手拉二胡,颇为惬意。 在宋代,二胡名为嵇琴。 早在唐代时,二胡就已经出现,在当时名为胡琴,又叫做奚琴,是流行于北方的民间乐器。在大多数场合下,这种乐器不登大雅之堂。可是因其音色低沉,适合演奏悲呛的情感,也能奏出气势恢宏的场面,所以在北方民间,颇受欢迎。而到了宋代以后,二胡又改名嵇琴。此时的二胡,已经开始渐渐走入宫廷,为大多数人所接受喜爱。 沈括的《补笔谈·乐律》中记载,熙宁年间,曾有教坊伶人名徐衍,于宫宴之上演奏嵇琴。哪知道才开始饮酒,弓弦就断了一根。这徐衍也的确是个嵇琴大家,居然只凭着一根弦,便将一首乐曲演奏完毕。 这若是没有极高的技巧,根本无法做到。 但从另一个方面而言,嵇琴上宫宴,也代表着它的地位,不断提高。 老者的技艺,并不算高明。 一曲奏毕,并未得到太多人的关注。但玉尹觉得,这老人更多是自娱自乐,根本就不在意是否有人关注他的演奏。而令玉尹为之感兴趣的,还是老人所使用的那只二胡。感觉着,与后世二胡,已极为相近。 只是,一些后世二胡演奏的技巧,在宋代还未出现。 这也就不免令老人的演奏,显得有些呆板,失去了不少声色…… 犹豫了一下,玉尹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前去。 “老人家,小底可否一观此琴?” 小底,是开封方言,大致就是‘小子’的意思。这是一种年轻人,与老人之间对话的俗语,也是一种尊敬的表现。 老人抹去额头碎汗,笑呵呵道:“怎地,官人也好嵇琴?拿去看就是。” 玉尹连忙道谢,从老人手中,接过嵇琴。 这只嵇琴,绝对是一只好琴。琴筒用上等乌木所制,呈六角形形状。琴皮为蟒皮所制,能令发音沉厚圆润,性能稳定。最让玉尹好奇的,莫过于琴弦。这只二胡的琴弦,比他记忆中大多数琴弦要粗,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弓子使用上等紫竹所制,而弓毛却是用最适合的白马毛鞣制而成。 做工精细,显示出非凡的手艺。 这种纯手工所制的嵇琴,在后世可不多见。 “看官人这架势,也是个好琴之人。 何不在这里奏上一曲,说不得能使人心情舒畅。小老儿就是这样,每当烦闷,就走一曲,而后心情大好……呵呵,小官人要不,试一试?” 试一试? 玉尹怦然心动。 他想了想,便在老人身边坐下。 把眼睛闭上,玉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回想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忽然间一首二胡曲,在脑海中浮现,却恰好应了他此刻心情。 许是久未操琴,亦或者是嵇琴和二胡的差异。 玉尹先奏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小调,熟悉了一下这只二胡的性能。 而后,他又把二胡的弦调调整一番,平心静气,半晌后弓子轻颤,嵇琴发出一声深沉而痛苦的叹息……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6章 二泉映月(上) 八角琉璃殿一侧,人山人海。 一棵需四人才能合抱的古槐树下,人挨着人,人挤着人,里三层外三层,喧嚣热闹。 “浑纯!浑纯……” 人们近乎癫狂的呼喊,似乎已经把身外事,都抛在脑后。 一张案子后,站着一个男子,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眼角不停的抽出,双手握成了拳头,甚至连汗水湿透了衣衫,都没有任何感觉。 “幕前,幕前啊!” 在案子上,摆着一个陶罐。 五枚宣和通宝,正在陶罐里转动。 而在案子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文弱的男子。看年纪,约在三旬靠上,身着青色长衫,足蹬白底黑靴。手里执一把折扇,紧紧握在手里。看得出,他也非常紧张,指关节发白,身子更轻轻颤抖。 “浑纯,浑纯……” 声音,极为动听。 在他身后,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也是万分紧张。 陶罐里的宣和通宝,渐渐有了分晓。四枚翻到后做纯,一枚仍在打旋儿。 这是一个赌档。 不过在宋代,更多人把这种赌博,称之为关扑。 宋人极爱赌博,将之称作‘关扑’。有史料记载,曾有一人,花费万文却连一个柑子都买不来。不过,那已经是南宋时的事情。据说一个名叫李生的宣教,因仰慕一个老板娘,故而每日都在那店铺门外守候。 店铺门上,垂着门帘,所以只能看到一双动人美足。 这一日,李生闲来无事,于是拉住一个卖柑子的货郎,就问道:“这柑子可要博的?” 搏,便是关扑的另一种说法。 那货郎回答说:“小底正要搏两文钱使,官人作成则个?” 就是说,我是打算找人扑,你是不是要和我扑呢? 于是两人就在那店铺门前扑起来。奈何这李生一边扑,一边挂念着店铺里的老板娘,扑了两三个时辰,居然输给那货郎万文钱,最后不得不黯然离去。 虽然说的是南宋典故,可从某一方面,也体现出北宋时期,关扑盛行。 甚至在北宋时,官府不得不明文禁止。 不过在私下里,关扑依旧流行于坊间,官府也无可奈何。 此刻在大相国寺里的赌博,是一种极为简单的赌博方式。一个陶罐,五枚宣和通宝,就能搏起。按照关扑的规矩,宣和通宝正面曰字,又名幕前;背面曰纯。若五枚铜钱都是纯,又称之为浑纯。文士和那汉子,已作成了十把,但输多赢少。最后,文士竟以浑纯相搏,若是赢了,那汉子就要输给文士万文以上。当然,文士也搏了千文。 四枚皆黑,也就是说,都是背面。 只要第五枚宣和通宝也是背面,那汉子恐怕就要倾家荡产。 不管是文士,还是汉子,都万分紧张。文士不住的呼喊‘浑纯’,而汉子则顿足捶胸,高呼‘幕前’。可是那枚宣和通宝,却是极为调皮,滴溜溜的一个劲儿打转,就是不倒下。也让两人额头见汗,紧张无比。 “字啊!” 汉子大叫,脸涨得通红。 那枚宣和通宝,终于停止了转动,翻到在陶罐里,却真的如那汉子嘶吼的结果,是个字。 文士一跺脚,大叫道:“该死,怎是个字?” 汉子则浑身是汗,陪着笑说:“官人承让了……不如再作一回?” 文士抹了抹钱袋子,却空空如也。 “赵六,可有闲钱,借自家些使使?” 那赵六闻听,不禁苦笑:“夫……官人,小底身上,也不过百十文,够不得官人作成啊。” “这样……” “你呢?九哥身上可带着闲钱?” “没有!” 九哥那大脑袋,摇得好像波浪鼓。 “真没有?” “真没有!” 文士一双明眸,盯着九哥,半晌后突然笑道:“九哥莫诳我,谁不知道,你一向把钱带在身上,怎可能没有?若是骗我,小心回去照打。” “我……” “有没有?” 九哥的脸,顿时垮下来。 他磨磨蹭蹭,从怀里摸出些钱两。 “官人,我这可是打算送回乡下,给我阿爹盖房子的钱,若是……” “呱噪,若赢了就还你。” 文士二话不说,伸手将抢了过来。 九哥家底不少,居然有带了两贯……不过九哥的脸色,却难看的紧。 这夫……官人品性是好的,而且文采飞扬。 可这赌性恁大,一赌起来,就什么都不顾,就连家里老爷,乃奈何不得。更不要说,老爷而今在外做官,更无人能够约束官人,可怎生是好? 一双牛眼,恶狠狠盯着那案子后面的汉子。 若不是这汉子挑唆,官人又怎能在这里赌个不停?有心教训一下这汉子,可关扑有关扑的规矩,周瑜打黄盖的事情,怎可以动用官府力量? 九哥不高兴,但却很无奈! “汉子,一扑落定,自家要搏浑纯。” 汉子闻听,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面却是暗自叫苦。 又要搏浑纯吗? 看着那文士手中的钱袋子,他也有点嘀咕。这若是让他作成了,可就是两万文。 但若不搏,又不甘心。 浑纯,可不是那么容易作成…… 就在汉子抓耳挠腮,犹豫不定的时候,忽闻远处一声深沉而悲壮的琴声响起,令文士不由得一怔,转身眺望,脸上随即露出了好奇之色。 琴声呜咽,带一丝悲凉。 这曲子,却是个完全陌生的曲子,却好像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文士忙道:“哪里在奏琴?” “似乎是在琉璃殿外。” “走,我们去看看。” 文士的赌性,一下子消失了,反而兴致勃勃,朝着八角琉璃殿广场而去。 “官人,不作了吗?” 汉子刚下定决心,却见文士要离开,忙开口呼唤。 可是,文士的心思,而今已经被那琴曲完全吸引,自然无视此人。倒是九哥眼睛一眯,牛眼圆睁,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冷冷哼了一声。 汉子打了个寒蝉,不敢再纠缠。 那文士是个雌儿,哪怕打扮成男人模样,却躲不过汉子这种老江湖的眼睛。不过,这女扮男装在宋代也属于正常,他当然不会去戳穿。 看这雌儿的行头,是个大户人家。 已经赢了几千文,差不多就得了……如果贪心不足,恐怕惹来祸事! 汉子也是明眼人,见势不妙,忙转身灰溜溜走了。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7章 二泉映月(中) 玉尹则已经沉浸在那乐曲当中,并未发现周围的观众越来越多。他所奏的二胡曲,便是后世极为著名的《二泉映月》。悲凉的琴声,似乎符合他而今的心境。不由自主的,便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了琴声之中。 二泉映月,是后世民国时期,二胡名家华彦钧,也就是瞎子阿炳的代表作。 江苏无锡惠山脚下,有一眼泉水,名为天下第二泉。 据说,阿炳时常在这泉水边上演奏,用音乐不仅把人代入夜阑人静,泉清月冷的意境当中,更表现出顽强的盲艺人,一生坎坷曲折的经历。 玉尹,此时似体会到了这种意境。 大相国寺,人潮汹涌。 可是玉尹已全然忘却周遭时,弓子在他手中灵巧的跳动,手指更以一种时下少有人见过的指法滑动,配合弓子,走出一个个动人音符。 其实,他一生何尝不坎坷? 前世出生在一个良好优渥的家庭,受到良好的教育……可谁知,父母突然故去,使得他如同无根的飘萍一样。所学一切,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包括他的思想,他的行为,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为人所理解。 曾有一家公司,想要捧他出来。 可是,却是以一种毁坏古典音乐为代价,把他捧红。 固执的他,选择了拒绝。然而从那之后,便磕磕碰碰,在红尘挣扎。 刚强? 谈何容易! 当所有人都在谈论钱,讨论名利的时候,他所坚持的那些,似乎不堪一击。 离奇的重生,让他来到了宣和六年。 可迎接他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郭京的逼迫,苦苦的挣扎……还有燕奴的冷漠。这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绝望!虽然平日里,他表现的很坚强,但内心中,又是别样感受。把财产,过给燕奴……也许是他而今,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可他又何尝希望,从此和燕奴分道扬镳? 琴声在经过一个长小的引子之后,旋律由商音,上行至角,而后在徵、角音上稍作停留,以宫音作结,形成了一个微波形的旋律线…… 文士走到一旁,静静聆听。 眼前,恍若一人,正在沉思往事! 音律陡然间变得高亢,从一个高八度音开始,围绕着宫音上下回旋。 琴声先前所营造出来的沉静,一下子被打破,开始变得昂扬起来。 文士不由得在一旁,轻轻合着拍子。 而那嵇琴的主人,则好奇的看着玉尹,却发现玉尹,已经完全沉醉其中。 本以为玉尹只是个随便玩玩的发烧友,可现在看来,是个行家! 自家这只嵇琴,是经过专门修改,并不是主流所承认的嵇琴。在后世,似这只嵇琴的状况,属于托音二胡,不作演奏的主调而用,也没有传统嵇琴的换把。在一个把位内,上下八度翻用。可是在玉尹手中,却奏出如此优美而深沉的旋律,而且把位极高,堪称前无古人。 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条逢。 老人从未听过这支曲子,却可以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刚强,以及悲凉。 渐渐的,老人眼睛湿了…… ※※※ 燕奴慌慌张张,跟着石三走进大相国寺。 “小乙哥在哪里?小乙哥在哪里?” 她慌忙询问,石三却摇头苦笑,表示不知。 两人在寺院东面角落的一个凉亭,与周良汇合。同样,周良也不知道玉尹去了哪里?他找了一圈,也未见到玉尹的影子,心里也有些发急。 “二哥,小乙哥不会出事吧。” “怎可能出事?” 周良连忙摇头,呵呵笑道:“凭小乙哥一手好扑,恐怕也没什么人能奈何他。” “可是……” “九儿姐莫急,相国寺这么大,也不可能一下子找到。这样,咱们往里面走,说不定能找到他。对了,封宜奴封行首今天要在八角琉璃殿前献艺,说不定小乙哥已经过去,咱们往那边走,肯定能找到。” 燕奴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得点头同意。 此时,一行人正在往八角琉璃殿走去。 当中簇拥两人,一个身着蓝色对襟博领直缀,头戴东坡巾。肌肤白皙,容颜秀美。特别是那双眸子,闪着一种可以勾魂夺魄的光芒。 “姐姐何故要来此献艺?” 蓝衫青年,轻声询问。 在他身边,却也是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可是他却称呼青年为‘姐姐’。 “确是盛情难却! 今日不仅是相国寺万姓交易,更是八角琉璃殿观音像修缮完成。方丈大师请我前来……我以前曾欠他人情,也不好推却,只能答应此事。” 蓝衫青年笑道:“原来如此,却还是姐姐佛缘深厚,将来必有大气运。” 文士一笑,并未回应。 这天底下最大的气运,已经落在你的身上。 我们这点气运,又怎能和你相比?目光中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一丝丝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颜色。不过蓝衫青年却未觉察,仍兴致勃勃,向四周观瞧。 “那边,好多人啊!” “咦?”文士一怔,“那不就是八角琉璃殿?” “姐姐快听,这琴声甚美……咦?又是什么曲子?怎我从来没听过。” 嵇琴声再次一转,旋律在高音区上流动。 也正是这一转,却产生了新的节奏因素。柔中带刚,令闻者顿感情绪为之激动起来。 玉尹已忘却了一切,将心中的烦恼和悲伤,全都寄托在手中嵇琴上。 当年学习二泉映月的时候,父亲曾说过,华彦钧的二泉映月,在演奏手法上,有着极为高深的技巧。直线滑音,便是其中之一。通过果断的上下滑动,中间不拐弯,演奏出刚健之音。就见玉尹闭着眼睛,双手配合得当,以直线滑音,走出一个个刚健的音头。左手快速直线滑动,右手配以浪弓,使得发音顿挫分明,已展现刚毅性格。 围观者,有那懂行的,不由得发出一声声惊叹。 而最先来到旁边的那个文士,更忍不住情绪激动,两颊绯红,用力的点头。 “好琴,真好琴!” 九哥和赵六听不出好歹来。 但是从琴音中,也能体会到那种刚毅的情绪。 夫……官人博学多才,他说好,那定是好的……更重要的是,官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关扑的事情,对于九哥而言,却是省下了一大笔开支。 “二哥,那边有人奏琴。” “怎么了?” “你说小乙哥,会不会在那里?” 周良闻听,不由得哑然失笑,“三哥说笑,小乙哥何时对这种事情有兴趣?” 周良这么说,倒也很正常。 玉尹以前好勇斗狠,不是与人争锋,就是天天练拳脚。若是打拳卖艺,他倒是会有兴趣。可这随风附雅的事情,却从没有见他去做过。 换句话说,玉尹没那个雅骨! 可是燕奴却眉头一蹙,突然道:“二哥,三哥,不若过去看看,说不定真在那边。” 她依稀记得,那天郭京登门讨债的时候,有个太学生站出来为玉尹作保。但后来,那位太学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不少人都忘了。 可燕奴却记得,那天太学生走后,她问玉尹,太学生为何会出面作保? 玉尹的回答时:“许是看我有些雅骨。” 当时,燕奴嗤之以鼻。 不过这件事,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石三说者无心,燕奴听者有意。 说不定小乙就在那边! 大相国寺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又逢这么一个大会,想要在里面找人,如同大海捞针。燕奴很担心!因为她听石三说了,玉尹吃了不少酒。 平日里,玉尹不怎么吃酒。 而今吃醉了就,若惹了是非,才真是一桩麻烦。 说不定,他真有雅骨? 燕奴心里面,怀着一丝丝的期盼。 既然周燕奴都这么说了,周良和石三,自然也不会反对。其实他二人,早就想要凑过去看热闹了……毕竟他们今天的目的,是来看封宜奴献艺。玉尹这个事情,纯粹事发突然,以至于两人也不好开口。 而今燕奴主动说要过去,两人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三人凑上去,周良和石三在前面开路,而周燕奴跟在后面,竟生生挤到了人群前面。 远远看去,就见一群人围城一团。 嵇琴声阵阵,带着一丝丝不屈的悲凉和刚毅,让燕奴三人不禁驻足。 三人都不是那风雅之人,但也能听得出好坏。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8章 二泉映月(下) 这不得不说,整个大宋时期的文化氛围,造就了后世难以复制的文化盛事。即便是那贩夫走卒,也能听出诗歌好坏,为好听的音乐驻足。 嵇琴声里,所蕴含的悲戚感,令人感同身受。 燕奴站在那里,轻轻咬着嘴唇,眼睛里竟泛起了一抹泪光,晶莹闪动。 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在为他一生的坎坷呐喊。 琴声突然变得更加高亢和急促起来,在瞬间,营造出一个奇异的氛围。 曲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从人群里传来一声赞叹:“奏的好琴,好曲。” 随着这一声赞叹声响起,四周也随之传来一声声赞叹。 音乐,没有国界,可以穿越时空。 周燕奴连连称赞,就连周良和石三两个大老粗,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意境。 “咦?” 石三突然轻呼出声。 “好像是小乙哥。” 周燕奴此时,刚刚从那二泉映月的意境中清醒过来,刚准备转身,却听到了石三这一声轻呼。 “还真是!” 周良也叫出声来。 转过身,凝神看去,但见人群让出一条缝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玉尹正收了嵇琴,脸上透着一丝恍惚,看上去精神也显得颇有些疲乏。 演奏,本就是一件辛苦事。 更不要说把全情投入其中,用灵魂却演奏音符。 玉尹一曲奏毕,也有些疲惫。脑袋更是处于一个短暂的混沦状态,有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感悟。 可就在这时,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鸟厮却拉的什么鸟东西,悲悲戚戚的让自家好不快活……看你也生的一副好面皮,怎地拉出的曲子,却这般不动听。可会唱个小曲,让自家快活快活?” 几个身穿灰色短襦的闲汉,分开人群走上前来。 为首一人,敞着胸,恨不得告诉旁人,他就是一个泼皮。黑黝黝的面皮,三角眼,塌鼻梁,眼睛下面还长了个痦子,痦子旁边,生着两根黑毛。 身着筩袖短襦,走起路来,东摇西晃。 所谓筩袖短襦,就是说衣服体窄袖小。这种衣服,一般都是闲汉最喜欢的着装。便宜,而且很耐穿。动起手来,也不会妨碍身手灵活。 “咦,这不是马行街的小乙哥? 嘿嘿,怎地不卖肉,却来这里奏曲儿……” 这几人一看就知道是来生事。 周良眼睛一眯,轻声道:“这鸟厮好像是郭少三的人,我记得见过此人。” “牛宝亮,绰号牛二!” 石三眉头一蹙,沉声道:“这鸟厮什么时候放出来了?前些日子不是关起来,怎地就跑来这里?九儿姐,咱们快过去,这鸟厮是郭京的人……郭少三肯定在附近,这家伙是故意来寻事,咱们得要拦住他。” 在燕奴几人看来,依着玉尹的脾气,被人这么一挑衅,还不立刻动手? 可实际上呢? 玉尹却恍若未闻,根本没有理睬牛宝亮。 此时此刻,他正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感悟中。前世父亲在世时,曾评价玉尹的琴:技巧有余,而灵性不足。所以每每演奏,匠气太重…… 所谓用灵魂演奏,玉尹知道,却不明白。 后世的生活环境,对于传统的篡改和排斥,加之社会大环境的种种限制,让玉尹无法领会到,父亲所说的‘灵魂演奏’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 这也造成了,玉尹在技巧上的出神入化,但却始终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乐者。 他体会不到那种古曲中,所包含的意境,自然也就无法用灵魂演奏。可就在刚才,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古曲中那种无拘无束,与天地相契合的奇妙感觉,让他无法自拔。他甚至,听不到,也看不见身外的事务。至于那牛宝亮的挑衅,沉浸在奇妙顿悟中的玉尹,更不可能觉察。 老人站起来,挡住了牛宝亮。 “你们要做什么?” “这老汉滚开,莫挡住爷爷的路!” 牛宝亮伸手,一下子把老人推倒在地。 老汉,在宋代是一种对老年男子的蔑称。牛宝亮刚从牢里出来,奉命寻玉尹的是非,怎可能被那老汉所阻拦。一般来说,这帮闲汉无人敢惹。 可今天,却不知为何,竟立刻激起了旁观者的愤怒。 “兀那鸟厮,好不要脸,竟欺负一个老人,莫不是当开封府无人吗?” “哪个在喊?” 牛宝亮三角眼一瞪,凶光闪闪。 这厮是个亡命徒,好勇斗狠,却又和玉尹不同。 玉尹以前和人争锋,却从不欺凌弱者。可牛宝亮呢?管你是什么人,惹了老子,六亲不认。这家伙是郭京手下的马仔,平日里嚣张跋扈。 练过一段时间相扑,使得一手好拳脚,而且心狠手辣。 好几次,这厮打伤了人,被关进牢里。可郭京对他颇为看重,每每出事,都会为他上下打点。所以关进牢里不多久,又放出来,更变本加厉。一来二去,牛宝亮竟成了桑家瓦子的一号人物,无人敢惹。 他这牛眼一等,周围人顿时噤若寒蝉。 就在牛宝亮要上去寻事的时候,玉尹却忽然站起身来。 他比牛宝亮高一头,虽则身体并不属于极为魁梧,肌肉坟起的类型,却有另一种剽悍之气。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玉尹那马行街‘玉蛟龙’的名号,也不是平白得来,是实实在在靠着拳脚打出来。 牛宝亮虽然凶恶,却被玉尹修理过许多次。 这玉尹一起身,牛宝亮竟本能向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哪知道,玉尹根本不理他,而是仰天哈哈大笑。 就见他突然间把脚上布鞋甩掉,头发披散,扭头迈步便跳上了广场高台。 牛宝亮却怒了! 这玉尹也太不把他看在眼里。 “鸟厮,好无礼。” 牛宝亮说着话,就要追上去,好生羞辱一下玉尹。 却在这时候,旁边传来清冷的声音,“这大好地方,怎来得这呱噪货? 九哥,还不赶走这鸟厮,省的脏了自家眼,污了自家耳朵。” 话音未落,一个彪形大汉就从人群中走出来,拦住了牛宝亮的去路。 今天还真个是怪了! 二爷在那牢里关了几天,怎么是个人,就敢来阻我? 牛宝亮眼中凶光一闪,双手探出,朝着那彪形大汉的肩膀就抓去。这叫做霸王卸甲,也是相扑里的一招。被牛宝亮抓实了,说不得两个膀子就要掉下。可是,没等牛宝亮双手碰到对方,就听蓬的一声响。牛宝亮的身子凌空飞起,狠狠的摔在地上,顿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到他飞出去,也没有看清楚对方使得是什么招数。 几个闲汉吓了一跳,朝那大汉看去,却见大汉衣着不俗,长的也很普通。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让几个闲汉不寒而栗,呆呆发愣。 “大官人说了,尔等立刻消失,否则休怪自家不客气……滚!” 随着大汉这一声低喝,几个闲汉抬起牛宝亮,掉头就走,不敢再有片刻停留。 周燕奴三人刚到近前,牛宝亮等人就被赶走。 周良看到那汉子,不由得脖子一缩,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轻声道:“我的个天,怎地是他?” “谁?” “赵九!” “啊?” 石三闻听一怔,也是一哆嗦,“赵相公家的九哥吗?”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19章 化蝶(上) 北宋年间,‘相公’这个称呼,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 非宰相这种等级的官员,一般官吏,不可以使用。而北宋姓赵的宰相不少,比如开国元勋之一,那位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晋。不过,周良而今所说的‘赵相公’,则是于崇宁五年进拜尚书右仆射的赵挺之。 这赵挺之,字正夫,密州诸城人,熙宁三年的进士。 徽宗继位时,为礼部侍郎,拜御史中丞,在排击元祐诸臣的事情上,不余余力。崇宁五年为相,在位只有一年时间。大观元年蔡京复相,赵挺之旋即被罢免。同年,卒,年六十八,赠司徒,谥曰清宪。 这赵挺之,也就是赵明诚的父亲,李清照的阿舅。 虽然赵挺之已故去近二十年,但门生故吏不少,所以在开封府,仍有人知晓。 周良石三,公门里勾当。 自然也知道赵挺之的状况。而这赵九,却是赵府里少有的狠人。据说原本是军中效用士,因得罪上官险些被杀。幸得赵挺之出手相助,把这赵九救下,从此在赵府听命。这家伙,可不是牛宝亮之流,可以招惹。 只是,小乙何时与赵府竟有了联系? 或者说他刚才做了什么?使得赵府也出了手…… 目光,越过赵九的肩膀,周良看到了一个文士。三旬出头,相貌俊美,却颌下无须。如果是玉尹,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毕竟在后世那种雌雄莫辩的时代里,男女的界限实在太过于模糊。君不见后世新闻里就出现过一男生扮作女生,遭遇强暴的事情吗?所以,玉尹看不出端倪,也算正常。可周良却是老江湖,一眼认出那文士,是女儿身! 赵家能让赵九听命的女人,不算多。 赵挺之的老婆算是一个,但据说已年老体衰,整个人都糊涂了……不符合眼前这文士的年纪。那么生下来,就是赵明诚的妻子,在开封府也享有名号的李清照。 这文士,就是李清照? 周良不禁暗自感叹,玉尹好运道。 早先,有太学生肯为他出头作保;而今又有李清照让人站出来维护。 真不知道,这家伙走了什么好运。 周良心里面泛着嘀咕,可燕奴却紧张不已。 玉尹披发赤足,登上了广场。 要知道,这广场是为封宜奴所设的专场,玉尹突然出现,令不少人为之一愣。 这家伙要做什么? 从厢房里,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先前的蓝衫文士;而女子,却浓妆艳抹,看上去分外妖娆。 “莫言,那人怎跑上台了?” 女人言语间,透着些许不虞之气。 在禅房外,除了一群乐师和随从之外,还有一个僧人。 这僧人年纪不大,五官端正,看上去有些庄严气概。不过那双眼睛有点小,滴溜溜打转,使得那庄重气质大打折扣,反倒让人生出一种猥琐的感觉。 莫言刚才正和人说话,所以并未留意外面情况。 听女人这么一说,他忙回过头,举目眺望,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封行首休要生气,小僧这就去赶他走。” 女人,正是前来大相国寺献艺的东京上厅行首封宜奴。 而这莫言,却是大相国寺主持智真方丈所指派,负责打点一切的僧人。 为了今日千手观音相的庆典,智真长老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宋朝皇帝好修道,也使得佛寺地位受到冲击。虽然在名义上,给予大相国寺极高的地位。可实际上,大相国寺还是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打压。 智真长老就想借今日之机会,来扩大相国寺的影响力。 为了请封宜奴前来,长老费了不少口舌,绝不能被那鸟厮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莫言不敢怠慢,立刻就要叫人赶走玉尹。 “慢!” 蓝衫文士,突然唤住了莫言。 这蓝衫文士的来头似乎不小,刚才封宜奴在禅房里换衣服的时候,他居然也在里面。 别的不说,他和封宜奴的关系,必然不浅。 莫言心里是羡慕嫉妒恨,可是当蓝衫文士阻止他时,还是露出犹豫之色。 封宜奴诧异不解,看了一眼身边的文士。 文士轻声道:“姐姐刚才不也说,他奏的曲子极好。 说不定而今来了兴致,看他能奏出何等曲子……若是好曲,也可欣赏一番,为姐姐热个场子不是。” 封宜奴想了想,点头答应。 “那,就且看他能有什么表现吧。” 莫言见封宜奴不追究,于是便退到了一旁。 心里面,对那蓝衫文士更加好奇,好奇这人的身份,竟能说动封宜奴。 而封宜奴见周围无人,压低声音道:“妹妹可是看上了这郎君?” 蓝衫文士脸一红,忙说道:“姐姐休要胡说……只是自清真居士故去后,却少了一个能与自家谈论曲乐之人,终究让人有些难过。方才我见此人,奏嵇琴时指法古怪,颇有新意,似是个懂音律之人,所以才想要再看一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对了,请姐姐帮忙打听一下,此人的来历?” 封宜奴话出口,顿觉失言。 眼前这蓝衫文士,虽然和她情同姐妹,但身份和地位,终究有些悬殊。 刚才那些话若传出去,弄不好就会有人人头落地。 不过,见文士并未生气,封宜奴总算放下了心,连忙道:“这好办,我自会去打听。” “莫言!” “小僧在。” “可识得那郎君?” “倒不太认识……不过,他手里的嵇琴,似乎另有主人……好像是沃庙朱老汉的嵇琴。说不定是朱老汉晚辈,回头小僧打听清楚,就来告知。” “烦劳师父。” “不敢,不敢……” 莫言连连摆手,却趁着靠近封宜奴的时候,用力的呼吸了一口气,感受那空气中所浮游的香气。好在,他这动作不明显,封宜奴也为觉察。 “兀那鸟厮,怎跑上台了?” “我等今日是来看封行首献艺,怎地上来了一个疯子?封行首何在!” “滚下去!” 玉尹登上了广场之后,引来一阵喧嚣。 这八角琉璃殿不小,周围聚集了许多人。不少人并不知道,玉尹是什么人,于是破口大骂起来。更有人撸袖子,就要冲到那广场上,把玉尹赶走。 “休要上去?” “怎地?” “你招子莫不是瞎了?看清楚,那是何人!” 广场周围,点着一圈烛火,把广场照映得通通透透。 “那不是玉小乙吗?” 有认得玉尹的人,立刻一缩脖子,退了回去。玉尹虽然不是那种横行霸道的人,但是在开封府,也小有名气,不少人都识得玉尹其人。 当然了,也有那不知道玉小乙何方神圣的汉子,噌的就跳上了广场。 却在这时,嵇琴忽响。 燕奴正准备冲上去把玉尹拉下来的时候,玉尹低头,持弓子在线上拉开,嵇琴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高亢而响亮,竟压住了周遭的喧哗。 长笛! 玉尹用嵇琴,奏出长笛声响,是那样突兀。 他猛然抬头,黑发随之扬起,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喜色,奏响一曲。 梁祝…… 玉尹演奏的,是在后世颇有名气的一首《梁祝》乐曲。 不过,这梁祝属于协奏曲,他没有那种能力。可是,当他将灵魂完全寄托在这嵇琴之上的时候,竟使用他前世刻苦学来的技巧,模仿出长笛之声。 一曲梁祝,伴随着几声拨弦,令人恍若在云端,拉开了序幕…… 管弦乐梁祝,长二十六分钟。 开篇所讲,是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嵇琴独特的音质,虽然无法模仿出小提琴的音色,却足以模拟出那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爱情,是美丽的! 李清照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凄迷之色。 那袅袅曲乐,竟把她带回少女时代,眼前似乎浮现出,初遇赵明诚的场景。 那种犹若从天上鸟瞰人间,拨开云层,渐渐清晰的感觉,令李清照沉迷其中。 燕奴也愣住了! 小乙何时有这等本领? 在燕奴的记忆里,玉尹是个好与人争锋,好勇斗狠的人。从未见过他摆弄乐器,更没有看到过,玉尹演练…… “小乙,一直都在试图证明自己,想要让你接受……” 岳飞的话,在燕奴耳边回响。 难道说,这是小乙在私下里偷偷摸摸练成,希望给自己的惊喜吗? 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受。 燕奴忙上前几步,站在广场台下,迟迟看着玉尹。 从八年前,她就没有正眼看过玉尹。哪怕成亲了,心里更多还是岳飞的影子。突然间,燕奴觉得那台上的玉尹,竟然显得是那样陌生。 这才是真正的小乙吗? 燕奴咬着嘴唇,眼中闪烁泪光。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0章 化蝶(下) 嵇琴,奏出了主题。 二长二短,加上一个结束句,竟绵绵长长,幽幽远远。 仿佛一个美丽的少女在诉说着昔日的故事……伴随低音重复主题之后,令无数人,似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这是什么曲子?” 蓝衫文士突然问道。 玉尹的演奏方法,还有他奏出的音节,以及这乐曲的形式,却是所有人闻所未闻。广场上,玉尹披着头发,脸上露出一抹回忆似地的笑容。 那种笑容,令无数女子感到痴迷。 燕奴呆呆的看着他,自言自语道:“却未留意,小乙笑时,竟如此好看。” 话音未落,曲调突然变化。 玉尹手里这只嵇琴的琴弦,似是经过专门调整。 一弦略粗,二弦略细。 玉尹用跳弓的手法,以一弦演奏,竟模拟出一种近似于大提琴的效果。在这奇异的琴声里,梁山伯一袭书生装,精神焕发的登上舞台。 随后,玉尹连续使用跳弓和滑音的指法,在一弦和二弦上奏出两种不同的音质,竟有一种大小提琴合奏的趋势,将主题渐渐引申开来。 “好指法!” 蓝衫文士虽然距离较远,却从那音律之中,听出了端倪,失声惊叹。 封宜奴也是个中行家,一双明眸,竟异彩闪动。 玉尹,神游物外。 身体似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那种把所有一切,都沉浸在乐曲当中的畅快淋漓感受,让他难以自拔。随之曲乐欢快,他则披发而走,一头乌黑长发,伴随着身体的摇晃,飘飞于空中。汗水,散落,在火光照映下,折射迷离光彩。玉尹闭着眼睛,面带奇异的笑容,如醉如痴。 李清照的呼吸,急促起来。 仿佛回到了和赵明诚琴瑟相合的时光…… 眼角,有泪光闪动。可是脸上,却流露出甜美笑容。 之前登台想要驱赶玉尹的汉子,尴尬的站在那里。他也能听得出好坏,眼见广场下万人齐聚,随着玉尹的嵇琴声而动,不由得面红耳赤。 他想了想,猛然自嘲一笑,从台上跳下来。 只是这时候,已经无人再去留意他,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玉尹的身上。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跳弓,每一个音符…… 都让人如醉如痴,难以自拔。 曲声,透着轻快,犹如风光明媚的三月,二人结伴出游,欣赏那暮春时节,绝代风华。 相聚虽好,总有分别。 当快乐的情绪,蔓延到所有人的身体之后,一曲离情依依,十八相送,让所有人突然间产生出由天堂堕入人间的痛苦感受。人世间,最苦便是那离别时……李清照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她有种预感,如此凄美的爱情,到头来,只怕将会以悲剧而告终。这会不会是在预兆着,自家和赵明诚的爱情?女人的心,敏感而脆弱……当她把感情完全融入,几乎是让自己,完全代入其中,更显得是难以自拔。 燕奴,紧咬嘴唇。 远处,蓝衫文士和封宜奴,也咬紧了嘴唇…… 无数痴男怨女,在这一刻,都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那种感觉,真的很痛! 玉尹,停下了脚步。 琴声缓缓流出,犹如即将分别的情人,迈不开步履,却又不得不离去。 双弦二重奏,难舍难分。 这也是整个曲子,第一次走出哭调,预示着一场悲剧的到来。 嵇琴不断变幻音调,忽而死大浪汹涌,忽而猛烈低沉。两种情绪所衍生出来的冲突,渐渐上升,琴声一波波汹涌而来,将那主题淹没。 玉尹轻轻喘息着…… 十几分钟的演奏,让他感到体力在飞快的流逝。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襟,却无法阻止他继续演奏下来的情绪。他已经把自己,代入了这个故事。这具身体中,所蕴含的种种情感,似乎和他的灵魂,完美的契合在一起,想要爆发,却又无法痛快淋漓。 玉尹的喜、怒、哀、乐,尽数展现在他脑海中。 少时的骄傲、父亲的亡故、周教头将他收养,第一次见到燕奴时,暗自所立下的誓言…… 我此生,定要娶燕奴为妻! 哪怕是用我一世性命,也要让燕奴快活。 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得到燕奴的欢心。因为在燕奴的心里面,总有一个师兄的影子。这让玉尹痛苦,愤怒,更无人可以倾诉。 临死前,玉尹仍惦记着燕奴。 他留下的最后一段记忆,却是:燕奴不知会不会为我难过呢? 那种悲伤绝望的情绪,恰恰和梁祝吻合。玉尹甩起头发,眼中闪着泪光,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那种无奈悲伤绝望的情绪,笼罩着他的身体。 琴声悲怆,只让闻者落泪…… 小乙哥! 燕奴已泪流满面。 她如何听不出来,那琴声中所酝酿的悲愤和不甘。 这,才是小乙哥的真实想法吗?平日里,总见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可是内心里的痛苦,却一直默默的独自承受。偏偏,自家却从未留意。 琴声,渐趋悲伤,压抑着所有人的情绪。 蓝衫文士的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握住了身前的栏杆,身子颤抖不停。 玉尹用他的灵魂,把这悲伤的情绪烘托到了极致。 “师师,你怎地了?” 封宜奴的泪水,已经花了脸,声音颤抖不停。 莫言也陶醉在那红尘中的爱情里,可是听到封宜奴对蓝衫文士的称呼,他突然激灵灵一个寒蝉。在刹那间,他好像一下子清楚了,这蓝衫文士的真实身份。 嵇琴以凄厉的声调哭出:梁兄啊! 碎奏,断奏,哀痛欲绝的旋律,有哭声,有跪行,伴随着回忆片段。 玉尹扑通,双膝跪在了台上。 可是琴声却并没有因此,而出现半点破绽。 化蝶! 当泪眼打开,哭声歇了,更决断了心意。伴随着悲愤低吟,纵身岳父那爆开的坟茔…… 狂风暴雨,雷电交加。 琴声更达到了极致,玉尹拉着嵇琴,跪行数步,突然长身而起,仰天长啸! 积郁的悲伤,似乎在刹那间得到了宣泄。 李清照忍不住痛哭失声,整个人竟跪在了地上,瘦削双肩,颤抖不停。 而长廊下的蓝衫文士,更绷紧了身体! 那种感觉,让她无法控制,体内一股热流涌出,顺着双腿无声打湿了衣襟。虽然拼命的加紧了双腿,虽然双手扶住栏杆。可那种宣泄的快感,实在无法抑制。悲愤的琴声,伴随那一声凄厉长啸,冲击着她的灵魂,让她想要拒绝,却难以抗拒…… 身体,慢慢的滑落,半倚在栏杆上。 那张绝美的粉靥,梨花带雨,却又透着一丝丝的潮红。 封宜奴的情况,并不比她强多少。身体摇摇欲坠,直欲跌倒在地上…… 这,也是梁祝的高潮所在。 当玉尹用自己的灵魂,前世今生的感悟演奏出来的时候,竟使得广场下,万人同悲。 琴声,忽而轻盈飘逸。 爱情的主体再现…… 刚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却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从坟墓中化为一对蝴蝶,在花间寰宇自由的飞舞…… 爱情,终究是美好的! 李清照在赵九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泪眼婆娑,却露出甜美笑容。 伴随着琴声,玉尹忽而引颈高歌。 彩虹万里百花开,花间彩蝶成双对。 千年万代不分开,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不是一首好诗,甚至连韵脚都不合。可偏偏配合这琴声,还有玉尹那带着沙哑,充满磁性的阳刚之声长出,竟拨动了无数人的心弦。 千年万代不分开,梁山伯与祝英台! “好!” 李清照大叫了一声,鼓掌喝彩。 一个‘好’字,竟包含了无数含义:好曲子,好指法,好演奏,好诗,好故事…… 广场下,鸦雀无声。 可是随着这李清照一声喝彩,掌声雷动! 玉尹终于清醒过来,痴愣愣坐在台上,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充满阳光。 那笑容,在刹那间,竟感染了所有人。 这,也许是他一辈子,最成功的一次演奏吧。 只是这演奏结束,却如同虚脱一样…… 玉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瘫坐在台上。 周燕奴再也顾不得矜持,飞奔上前,纵身便跃上了高台。与此同时,那嵇琴主人,也走上了广场,和燕奴一起把玉尹搀扶起来。 “老人家,多谢你的好琴。” 玉尹说着,就要把嵇琴奉还。 哪知老人却笑了,“这琴在我手里,一辈子都没有似刚才那样快乐过,就好像活了一样。在我手中,终究是明珠暗投,倒不如送给你,也许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老人家,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当初我父亲制出这琴,就说过若有人能让它真正快活,便送给他。它在我手里,整整四十年,我却感受不到它快活。 可刚才,它真的再说,它很快活。 官人和它有缘,是它的福分。若是官人觉得亏欠,他日再拉响它的时候,记得叫老汉一声。我叫朱红,不过街坊邻里多唤我‘猪头’,我就住在沃庙旁边,官人到时候只需让人打听‘猪头’,便能找到老汉。” 言语里,透着一丝真挚! 玉尹笑了,“那恭敬不如从命。” 他说罢,扭头向燕奴看去,突然一笑,“九儿姐,今日却让你丢了脸,恕罪则个。” 玉尹是说,他在岳飞面前的失态。 燕奴梨花带雨,却一脸的笑容,搀扶着玉尹道:“小乙哥,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玉尹和燕奴,慢慢走下了广场。 围观的人们,立刻让出了一条通路。 两人相互搀扶着,缓缓离去。却让正要上前盘桓的李清照,停下脚步。 看着那相互依持的景象,李清照笑了! 她不知道玉尹和燕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在这一刻,看着那背影,竟莫名的感动起来。这小夫妻相互依持而去,何尝不是她未来,与赵明诚的模样。 取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泪水。 “九哥,帮我打听一下,他的来历。” 赵九点点头,没有吭声。 他害怕,自己一出声会露出哭腔。 这汉子真真不是个好东西,一曲下来,竟让他鼻子发酸,眼睛发红。 与此同时,长廊下蓝衫文士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突然道:“姐姐,便是清真居士,也未有如此造诣。” “正是!” 封宜奴脸上旋即露出一抹苦涩,“只是这人惹出的麻烦,奴又该怎样收场呢?” 玉尹,已经把现场的情绪推到了高潮。 接下来,封宜奴要登台献艺,如果不能超越玉尹,还真是难以收场。 蓝衫文士想了想,笑了。 她沉吟片刻,轻声道:“既然如此,小妹就厚颜与姐姐联手献艺,但愿得,莫被那人压了风头。” “若如此,必是好的。” 封宜奴大喜,连连点头。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1章 八闪十二翻(上) 天将四更,喧嚣的开封城,才安静下来。 不过,这安静不会持续多久。当天亮时,又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 由高头街北去,从纱行到东华门街,晨晖门。宝箓宫,一直到酒酸枣门,店铺相连。这里曾经是开封府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之一。不过在宣和初,就拓展成为夹城官道,不复当年的繁华与喧嚣。由此东行,便是潘楼街。从潘楼街向东去,是十字街,这里又叫做土市子,竹竿市。 每天不到五更,天还未亮,土市子便开始点灯交易。 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巾之类的商品。当然了,还有一些不能为人知的货物,也会在这里进行交易。当天亮时,土市子随之散去。 故而,也有人称之为‘鬼市子’。 幽暗的火光跳动,人们怀着各种心思前来。 大家声音都不算太大,有的还蒙着面纱,是为了不被人看出来身份。 “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昨晚相国寺内有一人,用嵇琴奏出新鲜乐曲,使得万人为之震撼。” “昨晚?自家记得是封行首献艺啊!” “是啊,所以才叫怪异。 后来封行首也来献艺,虽然大家很兴奋,可是却没有之前那种热闹劲儿。封行首还请来了一个帮手,两人琴箫合奏,也没能达到效果。 据说封行首离去的时候,很不高兴。” “是真的啊……自家昨天家里有事,没有去看。” “那确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既然能在相国寺登台,必会在其他地方登台。到时候去看一看就是。” “你说的容易……人家只是玩乐,又不是靠这个为生。登不登台,也要看人是否愿意。不过你猜猜,那个奏嵇琴的人,是什么来历?” “这我那知道?” “马行街,小乙哥。” 周围一怔,旋即有人道:“你是说马行街玉家铺子,那个卖肉的玉小乙吗?” “没错,就是他!” “你休胡说,小乙和人争跤或是好手,自家却未见他奏过什么嵇琴。” “你认得小乙?” “废话,我经常出入马行街,焉能不知。” “可那人真是小乙……一开始自家还以为花了眼,却不想真是小乙。连九儿姐都上去了,除了小乙还能是谁?倒真想不到,小乙还有这般本事。” “真是小乙?” “那自然,自家看花了小乙,难不成连九儿姐也认不得吗?” 旁边那人,顿时啧啧称奇…… 平日里静悄悄的鬼市子,今天似乎有些热闹。 从来不做交谈的人们,或交头接耳,或是窃窃私语,都在谈论着昨日大相国寺的一幕。 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 万人悲哭,那种感觉若不亲身经历,断然体会不出来。 “等天亮时,却要去玉家铺子看看。” “嗯,我也有此意。” 不知不觉,天将亮了! 当晨光还在城市上空闪动的时候,巷陌里传来了一阵阵铁牌子的敲打声。 来自于私怨的行者、头陀们,手持铁牌子,用器具敲打。 以平日里练就的诵经念佛的嗓门,大声的通报着现在的时辰。 邦邦邦邦邦…… “五更天亮,大晴喽!” 这些人,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报晓者。 勿论开封府,还是洛阳城,从城市到乡村,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 后人以诗而证:五更不用元戎报,片铁铮铮自过门。 随着五更天至,晨光浮现。 城门大开,新的一天,却开始了! ※※※ 玉尹回到家,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演奏化蝶,耗尽了他的力量,更使得他的精神,在经过了亢奋之后,陷入深深的疲惫之中。他记不清楚,究竟是如何回家。甚至连昨夜的那场奏琴,也都以为是一场梦……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头昏沉沉的,有些不太清晰。 他爬起来,坐在床上,轻轻拍打着额头,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吃许多酒! 用力搓揉了一下面颊,复又想躺下来。 可是一侧身,却看到枕边,那只嵇琴正静静躺着,让玉尹蓦地一愣。 怎么回事? 他一下子坐起来,把嵇琴拿在手里。 不是做梦吗? 昨夜的一幕幕景象,清晰的在脑海中浮现。 他在八角琉璃殿前披发奏琴,狂啸而歌……难道说,那全都是真的吗? 朱红说,嵇琴有生命。 当他拿起弓子,慢慢拉响。 嵇琴那独特的声音在屋中回荡,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的欢愉之情。 没错,我昨晚就是用这只琴,演奏了化蝶!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屋中。 屋外传来一阵阵水声,把玉尹从沉思中唤醒。轻轻把嵇琴放在枕边,玉尹掀起被子,从床上下地。窗前,摆着一双白底黑面的鞋子。玉尹穿好鞋,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之后,用力将门打开……刺眼的阳光,照的他一阵眩晕。玉尹连忙眯起眼睛,片刻后才向院中看去。 燕奴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背衣,腰间系着碎花布,正从水井中汲水,清洗衣物。 听到门响,燕奴停下来转身看去。 “小乙哥,你醒了啊!” “呃……醒了!” “厨上已做好了饭,还热着呢……若是饥了,且先吃些,垫垫肚子。” 听上去,燕奴说话和平时一样。 可玉尹却能感受出,一种异样的情怀。 犹豫了一下,他走出屋子,朝厨房走去。到了厨房门口,却看到张二姐正在里面忙碌。 “小乙哥起身了!” “二姐,早啊。” “呵呵,却不早了,这都过了巳时。” 巳时,是指上午9-11点钟。说起来,玉尹着实起的很晚,这换做别的家庭,早就开始了营生。 对了…… 昨天没杀猪啊! “九儿姐,铺子那边……” “和七哥说了,今天歇一日,明日上工。” “歇工?这不好吧!” 可话出口,玉尹立刻想起来,昨天自己喝多了,没有去五里店杀猪,自然也就没得生肉可卖。脸上,顿时显出一抹赧然之色,玉尹闭上了嘴巴。 燕奴道:“奴已经和三哥说过,晚上照常供应便是。 小乙哥也累了好些日子,今天就歇一歇,明日上工也耽搁不得甚事。” 说罢,燕奴在木盆旁边坐下,搓洗衣物。 衣服是昨天玉尹穿过的…… 不过因为晚上一场喧闹,有些脏了,所以换下来清洗。就在玉尹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张二姐端着一个盘子,里面盛放了四五张饼子,递给了玉尹。 “小乙哥慢用,奴家正要出门买些东西……小乙哥可有什么吩咐?” “呃,阿姆回来时,顺便去万家铺子,买二十个馒头来。” “晓得了!” 张二姐说着,便出去了。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2章 八闪十二翻(下) 开封城里,万家铺子的馒头可谓鼎鼎有名。 不过二十个…… 玉尹想想,旋即释然。 他食量惊人,再加上杨廿九夫妇和燕奴,二十个馒头倒也不算太多。 于是,他端着盘子,走到燕奴旁边,搬了一条木凳坐下。 “燕奴,你师兄……” “昨天便走了。” “啊?” “师兄将去投军,所以特地来开封府看看。 昨天午后,他就走了,说是怕耽搁了招刺……” 燕奴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轻声道:“对了,师兄已经成亲了,也有了孩儿,而今刚好五岁,名叫岳云。他说下次再来时,带孩儿过来。” 这句话,似是告诉玉尹:我和师兄之间,没什么。 同时,也好像是和她的过去,做一个割舍。儿时的梦,应该清醒了。 岳飞走了吗? 玉尹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有欢喜,也有几分失落。欢喜的是,岳飞从军,从此和燕奴再难相见;失落的是,那岳飞曾是他前世心目中的英雄,却这么错过了,有些可惜。 就在玉尹心头千回百转的时候,燕奴突然站起来,在腰间的碎花布上蘸干了手上的水渍,转身回房。片刻后,她又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包。 “给你!” “这是什么?” “阿爹留给你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周侗留给自己的吗? 玉尹愣了一下,缓缓把布包打开来。却见里面是一本书册,百分百的手写本。 看了燕奴一眼,却见她正用力搓洗衣服。 玉尹把饼子放在一旁,打开来看,又是一愣。 书册上面,全都是繁体字。不过还好,难不住玉尹……前世背乐谱,全都是繁体字所书。如果单论识字的多少,玉尹自认未必输给那些太学生。可识字归识字,四书五经之类的,他可是不太擅长。倒是看过,也记得一些。但后世中,谁又考这些东西?连学习中国历史,都要考试外语,四书五经这样的书籍,反而不被那些学者所关注。 所以,玉尹如果想做太学生,难度着实太大。 “八闪十二翻?” 玉尹轻轻念出声来。 燕奴没有抬头,仿佛自言自语道:“这是阿爹毕生所学,说要传给女婿。只是,这拳脚威力太大,你基础打得好,且天生怪力,奴一直担心,你学会了会惹是非。不过现在想来,却有些错了……这是阿爹留给你的,奴怎能霸占? 现在,交给你了! 奴别无所求,只希望小乙哥学会之后,再莫似从前那样与人争锋…… 阿舅用命换来了这铺子,不求小乙哥别的,但求能平平安安。” 她低着头,一缕头发垂在额前。 玉尹在一旁,看着燕奴,半晌后叹了口气,用布包把那八闪十二翻重新包好。 说实话,他对这东西兴趣不大。 但这也算是燕奴的一番心意,却又不好拒绝。 想了想,他轻声道:“九儿姐放心,小乙从前不晓事,以后便不会了。” 燕奴‘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把衣服洗好,玉尹帮着燕奴把衣服晾在院子里。当他准备回屋的时候,却忽听身后燕奴开口道:“小乙……” “嗯?” 玉尹回身,看着燕奴。 燕奴犹豫了很久,咬着唇,轻声道:“对不起。” “什么?” 玉尹是真没有听清楚。 可燕奴却气红了脸,解下腰间的碎花布,大声道:“奴是说,对不起!” “呃……没关系。” 玉尹,有些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副全不解风情的鲁男子模样,让燕奴恨得牙根直痒痒。把手中的碎花布,狠狠摔在了木凳上,而后便气呼呼的回屋,顺手蓬的关上门。 为什么说对不起? 玉尹呆傻傻站在门口。 而且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很合适啊?不说这个,那该说什么? 女人,真是古怪。 殊不知,燕奴在门口咬牙切齿。 死小乙,臭小乙,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你还要怎地?你为什么不痛痛快快,把心里话说出来?总要奴猜来猜去……小乙哥,奴也会累啊! 可这,真不能怪玉尹。 前世为生计而奔波,二十六年仍是童男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处过。 到了今生,玉尹也是个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感情的鲁男子。 若玉尹知道如何表达,也就不会与燕奴有那么多的误会。而今两个鲁男子合而为一,那‘鲁’的都已经熟透了,甚至比先前还要严重。 ※※※ 开封,镇安坊。 一座从外面看上去并不是很奢华的宅院里,却是雕梁玉柱,美轮美奂。 似锦繁花中,一座阁楼拔地而起。 楼前有一块匾,却是用瘦金体所书,醉杏楼。 楼外,桃红杏白,景色怡人。阁楼上,一个身穿薄薄绢衣的淡妆女子,正凭靠在栏杆上,一张娇艳如出水莲花般的粉靥,斜倚粉臂,正呆呆出神。 就在这时,从楼下上来一个老妪。 “姑娘,打听出来了。” “嗯?” 女子抬起头,向老妪看去,“姥姥,打听出什么来了?” “昨日在相国寺抢了封宜奴风头那汉子,名叫玉尹,也有人称他小乙,诨号玉蛟龙。住观音庙,家中已有了一房妻室。此人无甚功名,父亲玉飞,便是十年前在朱雀门外,摔死辽人的内等子,后被人暗算而死。 这玉小乙十二岁时被御拳馆的周侗收养,练得一身好扑。 后来靠着他阿爹的余荫,在马行街开了一个肉铺子,靠卖些生熟肉为生。 平日里喜欢和人争跤,好勇斗狠。 前段时间,与那小关索李宝扑了一场,险些丧命……不过虽然活下来,却又欠了人三百贯,约定四十天后偿还。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 姑娘何故对此人有兴趣呢?” “却是个卖肉的!” 女子眉头一蹙,却透出无限娇媚。 她显然没有想到,那个将嵇琴奏得出神入化,直令她达到巅峰的男子,确是个屠子出身。若是个雅士,倒还可以谈风弄月。可一个屠子…… 女子想了想,轻声道:“姥姥不觉得,有些奇怪?” “有甚奇怪?” “一个屠子,却能奏得那么一手好琴。 奴昨日虽隔得有些远,却能看出,他技艺非凡,却非一个屠子能做到。 宜奴的技艺,自家清楚。 或许比自家逊色一筹,但确是各种翘楚。连她也自认不如,说明此人…… 姥姥,烦你再费心打探一下,弄清楚一点。” “姑娘放心,自家省的……不过,姑娘却需小心,这两日官家会来,可莫漏了口风才是。” “奴省的。” 老妪从阁楼退下,女子复又趴在栏杆上。 突然,那张娇媚至极的脸上,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屠子?力士?奴却不信!” ※※※ 桑家瓦子,郭家店。 郭京送走了郎中之后,阴沉着脸,看上去极为难看。 “二哥怎样?” 郭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头怒火:“情况不是太好,肋骨断了三根,至少要歇三个月。该死的,自家寻那玉小乙麻烦,怎使得赵九出手?” “这个……” “对了,玉家铺子的生肉,可弄清楚了?” “弄清了,是他自己屠宰……生猪是张三麻子卖给他,据说这价钱也不算高。三哥,要不带些人找张三麻子,警告他不许卖给玉小乙?” “张三麻子手下有几十个脚夫,个个身手不凡。 真要火拼,自家未必能讨便宜……他三麻子和我一向不对付,就算找上门,也没有用处。本来,我还想通过官府收拾那玉小乙,可赵九这一插手,自家倒是有些犹豫。你说,玉小乙和赵府,可有关系?” “这个,说不准…… 玉小乙阿爹原是内等子,出入皇城,难保认识些人,说不定还真有些关联。” “这个,可就麻烦了!” 郭京拍了拍额头,显得有些苦恼。 片刻后,他吩咐道:“这件事,不能咱们出头……想办法把这事告诉蒋十五。 玉小乙这也算坏了规矩,看蒋十五他们怎么说。” 闲汉唱了个肥喏,便匆匆离去。 郭京脸色阴晴不定,在屋中徘徊片刻,准备去探望一下牛宝亮的状况。 却在这时,听门外有人道:“三哥,李宝的侄子李秀才,前来拜访。” “李宝的侄子?” 郭京愣了一下。 他没听说,李宝还有个侄子,而且还是个秀才? 想了想,郭京道:“快,有请!”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3章 成名的烦恼(上) 大相国寺的那场表演,渐渐淡去。 可是玉尹的名字,却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玉家铺子的生意,因此增色不少。在两天时间里,铺子的销量直线上升,每日所卖出的生熟肉,三头生猪才可以满足需求,也让小小的肉摊,看上去生意格外兴隆。 “小乙,奏一曲吧。” 当生意兴隆的时候,玉尹不得不亲自上阵。 随着他宰杀生猪的数量增加,这手上的活计,也越来越熟练。当然了,刀法比不得罗一刀那么熟练。可是来买生肉的人,是冲着他那一手嵇琴,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受人关注。不过,这铺子里人手不足,玉尹实在是忙不过来。 “你就是玉小乙?” 就在玉尹忙碌的时候,忽听有人叫他。 抬起头,看过去,却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来到了砧板前停下脚步。 刺鼻的生肉味道,让女子不禁捂住了鼻子。 她身着一件翠绿色薄纱襦裙,五官姣好,只是浓妆艳抹,多少破坏了她精致的五官,给人一种庸俗感受。也许是受不得生肉的气味,女人退了两步,手里的小方帕挥舞两下,清楚的表达了她内心中的不耐烦。 “听说,你使得一手好琴?”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琴不敢当,不过是平日喜欢耍弄,让姐姐见笑了。” “一月三十贯!” “啊?” “我是说,一月三十贯,做我家姑娘的乐师。” “这个……” 玉尹有点糊涂了。 “她是白矾楼俏枝儿姑娘的丫鬟,名叫奴哥。甚得俏枝儿姑娘宠爱,和许多风流雅士认得。” 俏枝儿,是白矾楼里杂剧的名角。 但若是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伎女。是伎,不是妓!这俏枝儿素来高傲,平日里少与人颜色。可就是有那么一帮子贱骨头,好她这种傲气,时常前来捧场。一来二去,俏枝儿也就有了名气,在白矾楼里站稳脚跟。 这年月,可别小看这些伎女。 能到白矾楼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地位,更不泛那种非富则贵的主儿。 她们交际面很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那些市井闲汉,都有些交情。若是得罪了她们,有时候比直接得罪那些人还要可怕。这女人的心思,变化莫测,永远无法猜透。所以前来白矾楼的人,也都尽量宠着…… 俏枝儿? 听说过,但没见过! 或许玉尹见过,但那是以前,而不是现在。 再者说了,这奴哥的语气,让玉尹很不高兴。我又没有求着你们,何苦来的傲慢无礼? 这奴哥,分明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三十贯听上去很诱人,但对我却没什么帮助。 观其下人,知其主人,想来那俏枝儿也是个骄横的主儿。我又不缺你的三十贯,何苦前去受辱?再说了,我奏琴是因为我喜欢,却不是为了给一个伎女当乐师。 奴哥傲慢,可玉尹同样是个骨子里很骄傲的人。 当下,他微微一笑,没有理睬那奴哥,而是扭头问一名老妇人:“老娘要些什么?” 老娘,不是一个贬义词,是一个敬语。 在北宋年间,面对一个老妪的时候,常以‘老娘’而尊之。 老妇人一瘪嘴,立刻笑了。 本来好好的该她来买肉,哪知道奴哥上来就抢在她前面,老妇人心里自然不快。可玉尹没有理奴哥,反而热情的招呼老妇人,自然心情愉快。 “小乙,要三斤精肉,莫要肥的……我家大哥不好吃。” “三斤精肉,不要肥肉,明白了。” 说话间,玉尹抄起砧板上的钩子,挑下来一条生肉。他拿起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倒握刀柄,看了一眼那生肉之后,一刀下去,顺着生肉纹理,切下一条精肉,不见半点肥膘。往称上一称,玉尹咧嘴露出尴尬之色。 “三斤六两!” “那就三斤六两,我家大哥好吃!” 老妇人倒倒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玉尹连忙道谢,让一旁小七帮忙打理。可如此一来,奴哥却怒了!俏枝儿在白矾楼献艺,奴哥也知道这玉家铺子,更听说过玉尹的名号。只是她自视甚高,怎看得上一个卖肉的屠子?更不要说整日里好勇斗狠。 “玉小乙,你什么意思?” 玉尹抬起头,看一眼奴哥后,轻叹一声,“姐姐恕罪则个,小人在这里勾当,若姐姐没有照顾,且到一旁,莫脏了姐姐衣裳,小人也赔不起。” “我刚才问你的事情……” “姐姐莫怪,小人使琴,只为了爱好,却非是为那阿堵物而来。 若要使钱的话,小人这里买几斤生肉足以,却不想脏了小人的琴……” 一句话,只说得奴哥面红耳赤。 玉尹朝她一笑,转身继续忙碌起来。 奴哥则咬牙,看了看玉尹,气呼呼扭头就走。 “小乙哥,何苦得罪俏枝儿?” “这怎说得上得罪?不过是我志不在此而已。想那俏枝儿也非那不晓事之人,断然不会怪罪。” 黄小七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便不再劝说。 小乙哥使得一手好琴,那是他的本事。可若为了三十贯就给人屈膝为奴仆,却实在是可惜了!奴哥也实在是太过傲慢,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像施舍一般。小乙哥是什么人?那可是能压住封宜奴风头的人,你一个丫鬟家家的,不好好说话,却来这里使性子,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也亏得小乙哥而今脾气好! 若是换做从前,定要打得你满面花开…… 想到这里,黄小七笑了! 不过,奴哥走了,麻烦却来了。 正忙碌时,从远处来了几个衣着华美的女子,在肉摊子停下来,燕语莺声道:“敢问小乙哥可在?” “啊?” 玉尹正帮着张二姐卤肉,听到声音,从摊子后面站起来。 见这几个女子,虽衣着华美,却风情万种,颇不似正经家的女子。 今儿个是怎么了? 玉尹心里暗自发笑,怎么来找自己的人,这么多? “几位姐姐,可有吩咐?” “你就是小乙哥吗?” “啊,正是。” “奴听闻小乙哥使得一手好琴,所以斗胆来见,不知小乙哥可否为奴奏上一曲?” 玉尹刚要开口,却感觉身后有人拽了一下他衣袍。 是张二姐! 扭头看,张二姐轻轻摇头。 那意思分明是告诉玉尹,莫要答应。玉尹心里有些疑惑!这几个女子,确是生的美艳,而且彬彬有礼,与先前奴哥的态度相比,截然不同。 不过二姐既然反对,定有她的道理。 玉尹忙拱手道:“姐姐恕罪则个,小乙这手头,还有许多事情,只怕脱不得身……再说小乙才疏学浅,当不得姐姐厚爱,勿怪,勿怪!” 几个女人一听,似有些不高兴。 可是见玉尹不理她们,也就没有逼迫,转身走了。 好不容易天将晚了,玉尹要收摊子,算是清闲下来。他这才问张二姐,“二姐刚才,为何拦我?” “那几个女子,必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小乙哥今非昔比,更需爱惜羽毛才是。她们找小乙哥,说穿了就是为一个‘名’字。小乙哥前几日在大相国寺使得好琴,也当得‘名家’两字。今日若小乙哥为她们使琴,她们便有了自抬身价的借口。只需言小乙哥专门为她们使琴,至少能翻上一倍的价钱,小乙哥切莫上当。” 还有这种事?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这不就是‘借势上位’吗? 张二姐虽然没有说的明白,可大致意思却表达出来。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4章 成名的烦恼(下) 头疼! 玉尹不禁苦笑。 一场酒醉,却引来这许多的麻烦,实在是非他所想这些个莺莺燕燕整日前来,使他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你不理这些人不成,可若理了,又哪是个结束? 使琴,不是! 不使,好像也不成。 一味拒绝,只怕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 万一那天这些人想要整他,少不得会惹来许多麻烦。 想到这里,玉尹心里不由得发苦。 “小乙哥,若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黄小七和玉尹唱了个喏,然后告辞离去。 玉尹搔搔头,正要走,却听张二姐道:“小乙哥,奴有件事情与小乙哥商量。” “二姐但说无妨。” 张二姐自来了玉尹家,吃苦耐劳,勤勤恳恳。 玉尹笑道:“但求莫要我使琴则个。” “小乙哥却说笑了……奴是见小乙哥的生意越来越好,可人手未免有些不足。 不知小乙哥,还要不要人手?” “哦?” 玉尹不是没想过此事,可这开封府的好刀手,大都有人雇佣。若是从前,玉尹可以接着他的名头强行挖来。但现在,他有点落魄凤凰不如鸡的意思,想要招募好刀手,恐怕没那么容易。天晓得,他能干多久? “二姐有好介绍?” “奴家中有一大哥,而今方二十。幼年时随乡人学得一手好枪棒……此次家乡水患,不得不离开家园。大哥不愿随我们来开封府勾当,留在乡里。只是他性格暴躁,我夫妇实在不放心。若是小乙哥招人,奴想让大哥前来。虽当不得刀手,可是打杂使力的活计也还算熟练…… 奴听说小乙哥而今也有些麻烦,若能用的大哥,也能让他帮衬一二。” 张二姐说的非常含蓄。 可玉尹还是听得出,那位‘大哥’,恐怕也是个刺头,或者是横行乡里的泼皮。 这种人若来了开封,不晓得会不会惹出祸事。 但是看张二姐说的诚恳,玉尹也不太忍心拒绝。 “大郎叫得什么?” 他知道,二姐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大郎这个称呼,却也不算过分。 张二姐忙道:“大哥的名字,是村里先生所起,双名再兴。” “哦!” 玉尹点点头,便说道:“二姐不妨打听一下,若他愿意,自家接下却无妨。” “多谢小乙哥。” 玉尹笑了笑,便走了。 可是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停下来,回身向那铺子看去。张二姐正收拾着,看上去非常勤劳。可玉尹却紧蹙眉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杨廿九,杨再兴? 杨廿九的儿子,肯定姓杨,除非二姐是再嫁。 可问题是,二姐似乎是从一开始就嫁给了杨廿九。也就是说,她的儿子必是姓杨。名再兴?那不就是杨再兴嘛!这可是宋代的一员抗金名将,可惜英年早逝,战死于小商河。不过,玉尹对此人却是耳熟能详。 杨再兴或许比不得岳飞那般名号,但也非等闲之辈。 难道说,二姐的儿子就是杨再兴? 之前燕奴的师兄是岳飞,玉尹就觉得是非常巧合了……现在,又蹦出来一个杨再兴。 莫非这两宋名将,纷沓而来? 玉尹感觉着,有些凌乱了!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说不定此杨再兴,非彼杨再兴呢?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 怕是我想多了…… 玉尹摇了摇头,直奔看街亭而去。 此时,正是万猪入城的时候,张三麻子站在看街亭上,指挥人驱赶生猪。 看到玉尹过来,他爽朗一笑,朝着玉尹招手。 “三哥!” “哈,小乙却不当张三朋友吗?” “三哥这话从何说起,若非三哥帮忙,小乙而今怕是连饭都吃不得,如何不当三哥朋友?” 张三麻子哈哈大笑,“那你怎不告诉我,你便是那天相国寺里大出风头之人?” “这个……” “哈哈,小乙莫怕,我说笑而已。 相国寺那天,我正逢有事,所以没去观瞧。后来听人说,有一人在八角琉璃殿前使得一手好琴,连封宜奴都压不住风头,故而才有些好奇。 昨日寻人打听,才知是小乙献艺。 嘿嘿,我就知道,四六老哥介绍的人不会错,小乙你果然是深藏不露。” “让三哥见笑了!” “这怎是见笑?”张三麻子打着玉尹的肩膀,口中带着些酒气,“不过确是要小乙帮忙。我和那几个杀才说,识得小乙,他们却不肯相信。 改日自家做东,请小乙来,好生让他们瞧瞧。 咱张三麻子的兄弟,也有那了不得的……到时候,必羞臊他们的面皮。” “三哥既然吩咐,小乙焉能拒绝?” “哈哈哈,说定了……到时候我通知你。” 说着,张三麻子让人把生猪加上了车子。 玉尹付了钱,正要走,却被张三麻子拉到了一旁。他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小乙,最近当小心些。蒋十五他们不知是从谁那里知道了你在我这边购生猪宰杀,言你坏了规矩,还叫嚣着要教训你一下。” “有这等事?” 张三麻子点点头,“蒋十五那些腌臜泼皮,为人虽不堪,却也有些本事。 你要小心点,莫着了他们道。 真要是担不住的话,就与我说。自家虽是个卖生猪的,还算有些门道。” 这三麻子,是个义气之人。 玉尹连忙道谢,“三哥这番情意,小乙必铭记在心。” “诶,自家弟兄,休说得这些呱噪。” 玉尹不再言语,再次拱手,与张三麻子道别。 只是这心里面,却多了些警惕。蒋十五这些人虽非亡命之徒,但也不好招惹。如果真要是生事上门,终究有些麻烦,最好还是小心应对为好。 这几日,让燕奴别再去五里店了! 万一被蒋十五他们拦住,可就真的麻烦了…… 只是,蒋十五如何这么快就知道? 而且还找上了张三麻子!玉尹脑海中,闪过了郭京那张脸,不由得下意识,握紧了车把。郭京那鸟厮当真可恶,这是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啊! 玉尹深吸一口气,让心中怒气平息下来。 不过你郭京莫得意,待我缓过这口气,早晚要找你算账。 ※※※ 来到了五里店时,周燕奴已经忙碌起来。 今晚,她准备了玉尹最喜欢的饺子……见玉尹过来,她连忙上前帮忙。 “小乙哥,先吃饭,再干活不迟。” “嗯!” 玉尹坐在门槛上,端着那盘饺子狼吞虎咽。 燕奴则坐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他。虽说不上含情脉脉,却闪烁着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情。玉尹呢,也吃的格外香甜,八十个饺子入腹,这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把三头生猪抬进院子。 玉尹抄起杀猪刀,在手里挽了个刀花,轻车熟路的走到了生猪旁边,恶狠狠一刀下去,便让那生猪断了生机。这些日子,死在玉尹手里的生猪,加起来也有几十头。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熟练,玉尹已没了刚开始的那种悸动。三头生猪宰杀妥当,燕奴也把水烧好端上。 “对了,明日你莫来了。” “为什么?” 玉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 “蒋十五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知道你我在五里店杀猪……说咱们坏了规矩,想要生事。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这几日我自己来就好,你莫再过来……你放心,我尽量不和他们冲突,此事若能妥善解决,总好过把事情闹大。等我和他们照过了面,咱们再商议这解决之道。” “不行!” 燕奴闻听,顿时急了。 “你一人,怎敌得过他们许多人?” 玉尹一蹙眉,“九儿姐你休要胡闹,这件事挺麻烦,你最好听我的话……若我敌不过他们,加上你又能如何?到头来总不成咱两人都出了事。” “你敌不过,却不代表我敌不过。” 周燕奴忍不住笑了。 “你什么意思?” “小乙哥莫生气,奴也知道,你使得好扑。 可你忘了,奴从小便随父亲习武。未记事起,便是被阿爹在药水里泡大。 若言技巧,奴比不得小乙哥。 可如果真要交手,小乙哥恐怕抵不住奴十招。” 好吧,我知道你是周侗的闺女,可你说这话,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 这大男人的面子还要有! 周燕奴比玉尹低了一个头还多,而且娇小玲珑,看上去柔弱不堪。 若说连十招都抵不住,那你也太小瞧人了…… 燕奴似看出了玉尹的心思,娇笑一声,闪身来到院子中央。只见她身形一转,裙角飘扬,顺势塞进了腰间的碎花布里,伸出手来,朝玉尹招手。 “小乙哥,咱们试一试?”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5章 燕子飞,裙里腿(上) 叫板? 被一个妙龄少女这样挑衅,就算是自己的老婆,是个男人也无法忍耐。 已经完全和这具身体融合的玉尹,大致上知道,周燕奴家学渊源,是一名高手。至于什么不记事就被泡在药水里泡大?你当你是胖大海不成? 玉尹知道,周侗一直希望有一个儿子,可惜到老才得了一女。故而,这老武师毕生心血,都投注在燕奴的身上。想必身手好,也不是吹牛。 可要说十招之内就能胜了自己,玉尹断然不信。 看着一脸得瑟的燕奴,玉尹还是忍了一人,“好了九儿姐,莫再说笑了。” “说笑?”燕奴那好看的柳叶眉一挑,“奴若输了,家中大事小情,尽有小乙哥吩咐。不过若是小乙哥你输了,却要答应奴一件事情,如何?” 玉尹看着燕奴,半晌后问道:“答应什么?” “打过再说。” 燕奴咄咄逼人,玉尹再想退缩,可就没了借口。 于是,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玉尹深吸一口气,“好吧,咱们点到为止。” “嗯,点到为止。” 燕奴笑靥如花,却突然错步滑行。 玉尹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却见眼前裙角飘扬。在那飘飞的裙角中,燕奴纤足闪电般袭来。玉尹吓了一跳,忙双臂交叉,在胸前使个十字臂,也叫铁门闩。蓬蓬蓬,就在眨眼间,燕奴就踢出了十余记。虽然玉尹封挡住了燕奴的攻击,可那纤纤玉足,却蕴含无穷劲力。哪怕玉尹一身怪力,也抵挡不住,脚下不断后退,拼命才挡住了燕奴的攻击。 “九儿姐,你使诈!” 当玉尹挡下燕奴最后一脚的时候,燕奴却借力腾空而起,恍若灵巧的燕子,在空中翩然飞舞,当双脚落地的一刹那间,身形电射而出,那双修长柔荑,却化作利爪之状,夹带着凶猛劲力,再次向玉尹袭来…… 玉尹,刚站稳了脚,燕奴的第二轮攻击就来了。 这一次,他可不敢再轻视,双手握拳,大吼一声一拳轰出。 这在相扑计较当中,名为‘当头炮’,取得是一股气势,威力极为惊人。 拳爪碰撞,燕奴化爪为掌,贴着玉尹的拳头,向下一按。 就是这一下子,玉尹的步伐顿时乱了。身体好像被一股奇异的力道所牵引,跌跌撞撞就朝前跌倒。燕奴则顺势侧身,伸出玉足在玉尹的脚上轻轻一勾。 噗通,玉尹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燕奴这一连串的攻击,使得是快如闪电。 最令人吃惊的是,她在出手的同时,气脉显得格外悠长,手脚丝毫没有停顿。 玉尹翻身坐在地上,惊讶的看着燕奴。 “这是什么功夫?” “燕子飞……”燕奴轻笑道:“阿爹生前专门为奴创出的一套拳法,是从那穿云巧燕的变化而来,可内外兼修……小乙哥,你感觉如何?” 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被一个女娃子打成这样,令玉尹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取巧手段,刚才自家轻敌,才着了你的道……下次就不会了!” 燕奴脸上丝毫没有愠色,而是摆出一个旗鼓式。 “既然小乙哥不服,那再来!” 玉尹一巴掌拍在了地上,呼的站起身来。 “九儿姐,自家可要动真了。” “小乙哥只管动手。” 玉尹趁着燕奴说话的一刹那,大吼一声,身形窜出,双手化推山掌,挂着风声,呼的就劈向燕奴。玉尹天生怪力,这一掌中蕴含不下数百斤的力道。可是燕奴却丝毫不惧,看着玉尹的推山掌劈来,向后退了一步,抬手啪的一声脆响,就打在了玉尹的手臂上。她动作很快,快的玉尹甚至看不清楚,燕奴这一巴掌是如何打出来的。那玉掌上似有异力作祟,打得玉尹手臂为之一麻,顿时力道全失…… “这是什么功夫?” “嘻嘻,这叫碎玉手……小乙哥小心,奴要出手了!” 说话间,燕奴猱身而上,手足并用。 但见裙角飞扬,扰的玉尹视线模糊。在那裙角中,一记记凶猛的踢腿袭来,踢得玉尹连连后退。或是裙里腿,或是碎玉手,蓦地手脚并用,令玉尹根本无所适从。被燕奴逼得,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玉尹只好连连闪躲。 顶过了燕奴三招之后,玉尹突然暴起,双手张开,朝着燕奴就仆了过去。 燕奴却娇笑一声,纤纤玉掌啪啪两声脆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拍击在玉尹的胳膊上。与之前碎玉手似乎有所不同,燕奴这两掌下来,打得玉尹上半身都好像失去了感觉。 “不好!” 玉尹心中顿觉不妙,错步就要闪避。 却听到燕奴娇笑道:“小乙哥,叶里藏花鸳鸯脚!” 啪啪啪,一连串的脆响,在小院中回荡。 那纤纤玉足如同雨点般落在玉尹身上,把他踢得连连后退,最后噗通倒在地上。 “叶里藏花鸳鸯脚?” 玉尹惊呼道:“这不是我阿爹的招数,怎地变成了这副模样?” 燕奴,飘然落地。 脸不红,气不喘,看似平静异常。 “小乙哥,前两日奴给你的那本秘册,你没有练过吧。” “没有!” “也没看过?” “呃……翻了几页。” 周燕奴叹了口气,轻声道:“奴就知道……若你练过,定不会似今日这般狼狈。 小乙哥,那八闪十二翻,是阿爹结合了他的拳脚功夫,与阿舅的相扑技法创出,内里更要炼气之法,使力的窍门。小乙哥天生怪力,等闲人无法相比。可若不晓得这炼气使力的法门,即便是技巧再好,用的还是蛮力。 那小关索比如小乙哥高大威猛,比不得小乙哥气力。 可是他却能胜得小乙哥,也就是因为那炼气法门!这几天来,小乙哥每日操劳,奴心里开心的很。但却从未见小乙哥练功,不知是何原因?” 玉尹一怔,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燕奴为何要突然和他交手的原因。 可是,这问题怎生回答才好? 我根本不喜欢这玩意儿,难不成还要强练吗? 这人啊,讲的是一个兴趣。玉尹前世记忆,注定了他喜欢音乐,而非功夫。当然了,每一个中国人都有一个侠客梦。玉尹也不例外……小时候,跟着老爹练过一段太极拳,但说起来,那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末武时代,真正的练家子,又有几多? 玉尹前世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练琴上,才使得他技巧超凡脱俗…… 而今,却要练武吗? 人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玉尹不是没有毅力,而是实在没有兴趣。 所以,得了周侗手书的秘册之后,他还真没有往心里去,更未曾练过。 但,这话该怎么说? 燕奴叹了口气,轻声道:“奴知道,小乙哥怕奴不高兴。 不过奴既然把秘册与你,也是不想你荒废……那秘册,凝聚了阿爹毕生心血,更是结合小乙哥特点所创。奴希望小乙莫辜负了阿爹的厚望,把这一门绝技湮没。再说了,郭京能请出李宝一次,就能请出他二次,三次。他这次若是不能得逞,那下次呢?小乙哥以为,能敌得过李宝吗?” 玉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一直在想着,怎么渡过难关。 可正如燕奴所言,郭京敢害他一次,就敢二次,三次的迫害。 就比如这私自宰杀生猪的事情,郭京而今隐忍不发,恐怕是胜券在握。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找了蒋十五等人出头。 玉尹这次如果还上三百贯,却保不住郭京没有后招。到时候他再出招,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6章 燕子飞,裙里腿(下) 就在玉尹沉思之时,燕奴却拉起了玉尹的手臂。 小手轻轻揉动玉尹的胳膊,虽隔着衣服,可是玉尹却感受到,燕奴那双小手越来越热,渐渐变得滚烫起来。按在他的身上,身体的麻木感在慢慢消除。与此同时,一种极为古怪的力量透入他的皮肤,流转全身。 “这是……什么功夫?” 燕奴微微一笑,“燕子飞。” “啊?” “燕子飞本就是一门内外兼修的炼气功夫。你刚才被奴用寸劲击中,表面上没什么伤害,可是筋骨已经受损。我用燕子飞为你化开淤血,恢复元气。若不这样子,等过上十年二十年,你就会出现气血衰败的情况。” 气功? 亦或者内力? 寸劲不是截拳道的功夫吗? 玉尹虽然不好功夫,却不代表他不知道寸劲。 不过,他可以肯定,燕奴的寸劲和李小龙的寸劲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并不是一回事。说穿了,就是重名而已。其实中国武术博大精深,在李小龙没有成名之前,又有多少人知道寸劲这个说法?如果后来没有《叶问》或者《咏春》等电影,恐怕也没人知道,寸劲是咏春拳的功夫。 周燕奴为他推拿了一阵,身体恢复了知觉。 同时,还感觉到精力格外旺盛……这恐怕就是燕奴所说的:气血强壮! “好了,开工。” 玉尹站起来,兴致勃勃。 而燕奴则微微一笑,自去厨房里忙碌起来。 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燕奴推拿真的有效。反正干起活来,总觉得精神非常旺盛。分解生猪的速度,比之早先也加快不少,三头生猪,不到三更天,就全部解决。 燕奴端来一盆水,让玉尹洗面。 她又在厨房里忙碌,煮了些面条,权作早饭食用。 “对了!” 燕奴突然取出一件物品,递给玉尹。 玉尹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支牙刷。比起后世牙刷的式样,他此时手里的牙刷,并不是特别漂亮,甚至有些丑陋。可,这是史上第一支牙刷啊! “依着小乙哥上次说的样子,奴试着做了一把,但不知,是否合用?” “试试不就知道了?” 玉尹犹豫了一下,从厨房里取出一些青盐。 用这简陋的牙刷蘸了蘸,而后在口中洗刷。有点硬,不太舒服……不过总体而言,还算合用。 “这东西,做起来麻烦吗?” “也不算麻烦,只是骨柄处理起来有些复杂,猪鬃倒是简单一些,制作起来,也不复杂。” 周燕奴说着话,那双妩媚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玉尹。 “小乙哥,你有何打算?” “我在想……” 玉尹突然摆手,哑然失笑。 这玩意自己能接受,是因为他来自后世的灵魂。可而今是宣和六年,这牙刷绝对是一个新鲜事物。想要被人接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就目前而言,需要有一个过程才行? 可问题是,他现在有这精力吗? 而且,靖康之乱就要来临,开封汴梁也将不复如今的繁华……嗯,还是想办法,先还了那三百贯,而后再赚些钱,到时候去临安……不对,应该是钱塘定居。到那个时候,再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推广牙刷不迟。 “只是有些想法,但还不是很清晰。 待我想好了,再与九儿姐知。” “嗯!” 燕奴用力点点头,算是答应。 此时,天已过了四更。 夫妇两人收拾了一下小院,而后一起,推着车朝开封府的方向行去…… ※※※ 把铺子打开,生肉摆好。 玉尹便径自回家,准备歇息。 就在他准备离开铺子的时候,却见石三迎面过来,一把就拉住了玉尹。 “小乙,办成了!” “啊?”玉尹一怔,疑惑问道:“什么办成了?” “你不是说,要把宅子过到九儿姐名下? 你这件事忒复杂,主要是之前在开封府备了案,所以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好在二哥认得衙门里的文书,请他吃了几顿酒,便答应下来。 只是,需要你过去画押,才算是作数……还有,那文书要价十贯。二哥说了很久,他才算减少了两贯。本来这事情不需要花费许多,可你那边有案子,只能如此才算作数……不过我和二哥却没有要一文好处,当初便与你说过,要作成此事,少不得要使些钱两,你当时也同意了。” 这件事…… 玉尹一拍额头。 他忙扭头看了一眼铺子里忙碌的燕奴,拉着石三走到旁边。 “就这么说,但你可别让九儿姐知道。” “这是当然。” “那文书叫什么?” “肖堃。” “这一两日若得闲,请两位哥哥代我请他吃酒。” 说话间,玉尹从怀里摸出一些钱来,塞进了石三手里,“约好时候,我到时定去。” 石三没有看,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小一贯钱! 石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个我省得……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赖账了?” “到时候再说。” 石三叹了口气,“可恨那郭三黑子欺人太甚……自家也知道,小乙若非被逼到绝路,必不会如此。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那鸟厮心狠手辣。” “多谢三哥提醒。” “那我走了!” 石三和玉尹唱了个喏,便要分手。 却没想到,燕奴突然过来,诧异道:“小乙怎地还在这里?与三哥说甚话?” “啊……” 石三一怔,张口结舌。 玉尹忙说道:“三哥说,要找日子请我吃酒,我正说要与九儿姐知呢。” “是吗?” “当然当然!” 石三忙不迭点头。 可是燕奴还是显得有些怀疑。 “三哥,你不是说和二哥约好见面吗?这眼看着快到了时辰,你还不快去。” “啊,是啊是啊,我与二哥约好……九儿姐,自家先告辞了。” 燕奴道了个福,并未阻拦石三。 一旁玉尹见石三走了,忙做出疲倦模样,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九儿姐,自家困了,先回去歇息。午饭时再过来,烦九儿姐多费心。” 不等燕奴说话,玉尹掉头就走。 燕奴那两道极为秀气的柳叶眉微微一挑,自言自语道:“确是耍什么花招? 神神秘秘的!” ※※※ 回到家,玉尹便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午饭时,醒了过来。 洗了一把脸,玉尹抖擞精神,往玉家铺子行去。 正午时分,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玉尹来到铺子里,却见燕奴和黄小七,苦着脸,满面愁容。 “怎么了?” 黄小七苦笑道:“白矾楼断了咱们的熟肉。” “为什么?” “那鸟厮不说,自家也不清楚。 刚才我按着规矩送熟肉去,却被拦住,说以后都不要咱们的熟肉了……” “怎会这样?” 玉尹一听,顿时大怒。 “我与他说理去!” “小乙……” 燕奴连忙上前,想要拦住玉尹。 可玉尹却不管她,径自朝白矾楼走去。也难怪他生气!玉家铺子和白矾楼不是一两天的生意。这白矾楼的生意甚好,一天下来,会消耗上千斤的熟肉。而玉尹每天则要煮两百斤熟肉。其中有一大半的熟肉,都是由白矾楼消化。而且,熟肉的价格比生肉要贵不少,也是玉家铺子一大收入来源。现在突然断了合作,必然给玉家铺子带来巨大冲击。 如果是在平常,还好一些! 可而今玉尹可指望着玉家铺子赚钱还债,若熟肉的生意一断,结果可想而知。 “小乙哥怎地来了?” 玉尹刚走进白矾楼,一个熟悉的伙计就迎上来,拦住了玉尹的去路。 这白矾楼,原本是因商贾再次贩卖白矾而得名。 后来改名为丰乐楼,并由此延续……但作为老开封人,还是习惯称呼丰乐楼为白矾楼。因其建筑在店铺民居之中,故而其格局,是朝空中发展。 三楼相高,五楼相向。 高低起伏,参差错落。楼与楼之间,飞桥栏槛,明暗相通。而且,站在西楼,可以鸟瞰皇宫。要知道,宋开封皇宫,是以高大闻名于世,可白矾楼的高度,却高过皇宫,足见其规模之大,在开封府可算得上独一家。 能够与白矾楼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潘楼街上的潘楼。 其他酒楼与之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白矾楼采用了一些宫廷庙宇的建筑式样,门首排设朱黑木杈子。所谓杈子,就是用木条互穿而过,可以用来遮拦人马。魏晋之后,只有官至极品,才可以有资格使用杈子。东京御街,御廊,安置有黑漆杈子,御街的路心,则摆放两行朱漆杈子,阻隔行人。白矾楼排设杈子,也似乎表明了它非凡的来历。正因为如此,白矾楼开设至今,少有人生事。 玉尹认得那伙计,名叫朱成。 以前也是马行街上的闲汉,为人极为孝顺。后来在母亲的劝说下,便收了心。经人介绍,在白矾楼寻了一个差事。而今,朱成已经成家,有了妻子和一个女儿,小日子过得也算是和和美美。他和玉尹的关系不错,虽然洗心革面,但是和玉尹的联系一直不断。每天下工,会在玉尹的铺子里,买些猪肺之类的下水,回家给妻儿食用,也算得上老主顾。 朱成拦住玉尹,把他拖到了一旁。 “可是为熟肉之事而来?” “正是!” “这个事,你去也没用……我问你,昨日里奴哥是不是到你铺子上了?” “奴哥?”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了那个浓妆艳抹的脑残女。 “是有这么回事。” “你怎地得罪了她?” “这话怎么说?” 朱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那奴哥却是个骄横的主……仗着俏枝儿的宠爱,平日里在店中就有些霸道。你得罪了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慢着慢着!” 玉尹问道:“这件事暂且不说对错,我就算得罪了她,为何要断我生意?” “你是不知道,俏枝儿在楼里的地位。 多少客人前来,就是听她小唱。你得罪了奴哥,就等于得罪了俏枝儿,你得罪了俏枝儿,楼里怎还能要你的熟肉?那小姐,也是个骄横之人。” 在宋代,很少有人使用‘小姐’这个名词。 对正经家的少女,多用‘姑娘’来称呼,再不济,也会唤作‘娘子’。而‘小姐’这个称呼,多少带着鄙薄之意,是用来唤那些伎女或者妓女。 这就有些类似后世的状况,你若是对正经人家的姑娘称呼‘小姐’,老大的耳刮子直接上来,打你都不会有亏。至于何时‘小姐’变成了正经称呼,却不太清楚。反正后来错打错着,却又恰恰回复了早先的习俗。 玉尹有些怒了! 这俏枝儿,也忒不讲理…… 他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人说道:“呦,这不是玉小乙吗?怎地来此?”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7章 你又算什么东西?(上) 仲春的阳光,有点毒! 玉尹的位置正好是背着太阳,听到有人叫他,很自然的转过身,正迎着那一道毒辣的阳光,让他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才算看清楚了来人。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奴哥一身淡绿色的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鸳鸯带。挽着仙人髻,足蹬一双弓鞋,看上去婀娜动人,风姿俏美。脸上没有施浓妆,比上一次见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清雅。只是那眉宇间,依旧流露着倨傲之色。 玉尹,却突然笑了…… “多谢大郎提醒,那我先走了。” 回过身,他朝着朱成拱手唱了个喏,拔脚就走。 对奴哥这种女子,你越是理睬她,她就越是耀武扬威。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之无视,看她能猖狂几时? 果然,奴哥一下子怒了。 “玉小乙,我家姑娘说了,之前所言,依旧算话。” 玉尹脚下一顿,大笑而行。 把个奴哥气得脸通红,“玉小乙,莫要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可别后悔。” 言语间,透出一丝威胁之意。 这番争执,却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时正午,不少人前来丰乐楼用餐。看到这一幕,都饶有兴趣的停下脚步,驻足观看。其中不少人,认得奴哥。于是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那厮何人?怎得罪了奴哥娘子?” “不晓得!不过看他装束,却是个闲汉,怎会和奴哥发生冲突?” “刚才奴哥说他家姑娘……莫不是俏枝儿?难道说,俏枝儿十八春心动,看上了那鸟厮?真真个瞎了眼,自家这等人物,何故无人看顾呢?” “呸,你也不看看你那肚子,快赶上了十月怀胎的娘子。” “……” 玉尹缓缓转过身,看着奴哥,眼中透着一抹冷意。 他不喜欢惹事,却也不是个怕事的人。这奴哥咄咄逼人,还有那俏枝儿蛮横不讲道理,让玉尹很不高兴。只是他身上背着麻烦,所以不想节外生枝。可这奴哥好不晓事,把自己的退让,当成懦弱,一再挑衅。 奴哥,活脱脱一直骄傲的小公鸡。 昂着头,挺着胸,有一种俯视的眼光看着玉尹。 “怎样?”她面带不屑之色,冷笑道:“我家姑娘还说,只要你答应,便想办法免了你家的债务。郭少三那边,我家姑娘自会出面与之说项。” 这可是赤裸裸的利诱! 想来那俏枝儿也确实是想要玉尹加入,才说出这样的话。 以俏枝儿的人脉和财力,帮着玉尹还上那三百贯并非一件难事。而且凭她的面子,郭京就算再蛮横,也不过是一个泼皮闲汉。俏枝儿有足够的能力,让郭京老实下来。只不过,如此一来玉尹就永远要活在俏枝儿的阴影里。从俏枝儿行事手段来看,那将是一个永远还不完的人情。 玉尹人鲁,可并不愚蠢。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双手,“这是什么?” “啊?”奴哥一怔。 玉尹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这是我的手!玉尹不才,没什么大本事,可是不缺手,不缺腿,还不需要做那等仰人鼻息的事情。奴哥,你家那位小姐以为她是谁?你又觉得,你算什么东西?玉尹顶天立地,一不奴颜屈膝,二不坑蒙拐骗,三不会横行霸道……靠自家这双手,自可打出一片天地来。要我向你主仆低头?呵呵,奴哥,你太高看了自己。”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奴哥顿时红了脸,那双桃花眼里,泛着凶光,直勾勾盯着玉尹。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自俏枝儿成名以来,谁个不赞她一声才艺过人?哪个不是百依百顺? 可自家事自家清楚,俏枝儿就算再红火,却终究是个伎女。 ‘小姐’这个称谓,是专门对下贱女子的称呼。虽然大家开口俏枝儿姑娘,闭口俏枝儿娘子,但俏枝儿和奴哥心里却很明白,她们是什么人。 越是如此,就越在意这种事情。 奴哥那近乎扭曲的自尊心,也有很大程度,源自于此。 玉尹却毫不客气,直接称呼俏枝儿‘小姐’。说穿了就是告诉奴哥,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在开封府一手遮天吗?你那主人,不过是一个伎女而已。老子清清白白的做人,靠自己双手打拼,不比你们卑贱…… 丰乐楼上三层,一扇窗子打开。 竹帘低垂,只能隐约看到那窗户后,站着一名女子。 一双白皙如玉的纤纤玉手,搭在窗栏上,一双美目,透过那竹帘缝隙,朝楼下看去。 “咦,怎地是他?” 竹帘后的玉人,轻呼一声。 却听得屋中有人问道:“姐姐再看谁?” “喏,就是那日在相国寺使琴的汉子,似乎在与什么人争执……九哥,下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什么事?” 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又见一人走上前来,与那玉人并肩而立。 “可是大相国寺,使得一手好琴,令万人疯狂的玉小乙?” “正是他!” “嘻嘻,却是个有趣的人。 这厮原是个闲汉,人却不算太坏……之前着了人的道儿,和李宝争跤,险些被打死。这好了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地,每日里也甚为勤快。 而今开来,却是本性难移。 这刚好了几日,又要与人争执,却可惜了那周家小娘子。” “妹子对他倒挺熟悉。” “熟悉称不上,不过他那玉家铺子就开在我楼下,我焉能不打探清楚? 只是,他那一手嵇琴,果真使得好吗?” “怎一个出神入化了得!” 玉人身边女子,咦了一声,“倒未听说过,小乙有这等本领,不知是从何人学来。” 就在这时候,房门声响。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夫人,已打听清楚。” “嗯? 那一声回应,慵懒娇柔,若只闻其声,说不定会以为,是个豆蔻少女的声音。 “这个事情……似乎和马娘子有些关系。” “和我有关?” “好像是那玉小乙,不知怎地得罪了楼里的俏枝儿姑娘。而后那俏枝儿姑娘,便使楼里断了玉小乙的熟肉生意。楼下是俏枝儿的婢女奴哥,拦着玉小乙争执。听说似乎是俏枝儿姑娘看上了玉小乙,可玉小乙却不肯依从。” 谣言,往往就是这么兴起。 如果俏枝儿知道事情变成了这模样,不晓得会气成什么样子。 也怪那奴哥,说话不清楚。一个是东京名伎,一个又生的俊秀高大。 才子佳人的故事,最容易被人接受。 当年柳永醉眠青楼,成为天下美谈。而今在这丰乐楼前,自然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玉人,登时闭上了嘴巴。 而那位马娘子,却满脸通红,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 “好个不知羞的女子! 不过唱曲的,却如此霸道……来人,给我把马十三唤来。自家却要问问他,这丰乐楼,何时竟让个唱曲儿的跑来当家作主?他莫非是皮痒了不成?” “慢!” 玉人却突然开口,阻止了马娘子。 “妹子何故如此动怒?” “姐姐有所不知,丰乐楼和玉小乙的熟肉生意,乃是亡夫生前定下。小乙的父亲,便是玉飞。当年和辽人争跤相扑,为咱大宋争了面子……没想到惨死在辽人暗算之下。亡夫当时尚在世,见小乙过的凄苦,便和玉家铺子定下了熟肉生意。数量虽不算太多,却可以帮衬一二。 这马十三竟敢擅自做主,把亡夫生前所定下的事情坏去。 而且,还是为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所坏……若不惩治,我家规何在。”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8章 你又算什么东西?(下) “居然有这种事?” 玉人犹豫了一下,却依旧拦住了马娘子,“妹子莫急,且看小乙如何应对。 若他应付不来,你再出面不迟。 我知你也是爱护之心,但有些事情,他终究要去独立面对。这样对他,也有好处……你只管在旁看着,若实在不行,再出手相助,也不迟。” “可是……” “妹子,你放心。 那玉尹有如此高明的琴技,而且又能隐藏至今,说明他是个知道隐忍的人。说不定以前与人争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观其性情,却不会善罢甘休。俏枝儿今天摆他一道,且看他将如何应对,讨要回来。” 玉人如此说,那马娘子也就沉默了! 两人走到窗后,就见玉尹扬长而去…… “小乙,当如何应对呢?” 玉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自夫君去缁州赴任以来,总觉无趣……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怎可以轻易放过?若真个有本事,倒是可以向夫君推荐一二。 虽说到时候要远离开封繁华,却也胜似当个卖肉的屠子! ※※※ “小乙,怎么了?” 当玉尹回到了铺子里,燕奴立刻迎上来,关切询问。 玉尹笑了笑,“没事儿,不过小人作祟。” “那白矾楼……” “少了他白矾楼,难不成还能饿死咱们吗?九儿姐放心,此事我自有计较。” 不管心里有多么没底儿,可玉尹还是拍着胸脯保证。 难道让燕奴平白无故的为之担心吗?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妥善解决。倒小觑了那俏枝儿的能量,竟然用这样的办法,来逼迫自己。可老子吃软不吃硬,你越如此,我越不会向你低头。 一个唱曲的戏子,竟然霸道如斯吗? 想到这里,玉尹不由冷冷一笑……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他刚才把话说的那么狠,想必俏枝儿也不会善罢甘休。 兵来将挡,水来土填。 话虽是这么说,可仔细想来,自家麻烦已经够多了,而今又莫名其妙的惹出一个女人出来。玉尹摇了摇头,莫不是自己天生就有吸引仇恨的光环吗? 俏枝儿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过呢,如果事情往两面看,虽说有些麻烦,却也给玉尹带来了其他的思路。 我既然可以把熟肉卖给白矾楼,为何就不能提供别家? 开封府七十二家正店,脚店数以万计。如果真能打开销路,倒也是一件好事。可问题在于,自家这些熟肉,该怎样才能进入开封府大大小小的酒店酒肆呢?玉尹不是学经济的,对此没有任何头绪。可这思路开启,总是一桩好事。后世那么多电视剧电影里,总能找到一些办法。 “九儿姐,辛苦了一晚,回去吧。” “那你呢?” “铺子里的人手,足够应付过来。 我留在铺子,反而平添许多乱事……这几日杀猪巷的姐儿们,常跑来这边扰闹,虽说没甚影响,却总归不好。我想着,晌午后走走,到处看看。 说不得能想出些门道来,也不至于被那白矾楼逼到这等模样。 晚上,我自去五里店。 九儿姐你就别动了,以免惹出祸事。” 虽然知道燕奴一身武艺,恐怕也没多少人能够威胁她。 但内心里,玉尹还是不想燕奴冒险。 燕奴笑了笑,没有回答。 而是话锋一转,笑嘻嘻道:“如此,奴就先回家歇息,小乙哥莫太焦虑,有些事情总能解决,莫急坏了身子。” “嗯!” 玉尹用力点了点头。 燕奴走后不久,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这春雨最是缠磨人,让玉家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不少。 玉尹坐在铺子里的长凳上,看着雨水洗刷道路上的尘埃,路人行色匆匆…… “我去走走。” “小乙哥,正落雨呢。” “我知道。” 玉尹说着,从铺子的角落里,取出一面油纸伞。 “只是在附近走走,当不得事。 小七哥在这里帮忙照拂,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小乙哥多小心。” 玉尹点点头,打着油纸伞,施施然走出铺子。 沿着那青石铺成的路,他慢悠悠的在雨中漫步。雨中的开封府,又是一副别样景色。朦朦胧胧,行走其中,恍若置身于梦幻,真邪,梦邪? 沿着潘楼街东去,不知不觉,便走出望春门。 一座小桥,横跨于河上。 河两岸绿柳窈窕,随风婀娜舞动。 在细雨中,宛如动人少女,翩翩起舞一般……桥,名朱家桥。玉尹漫步走过去,站在桥上,举目远眺。却见一派迷蒙,万物笼罩在那雨雾之中。 清新,瑰丽? 这原本是一副极美的图画,却让玉尹心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如此美丽的景色,两年之后,还能再看到吗? 上苍让他重生于宣和六年,却又没给他任何的提示。 玉尹至今,仍不清楚他为何来到了这个时代。而面对着一场灾难即将到来,他一介草民,却不知该如何去应对。有时候想想,却真真羞愧! 桥头下,是一处瓦子。 此刻有些冷清。 在路边,有一座小茶肆,那幌子在雨中低垂,显得有气无力。 玉尹感觉有些口渴,便走到茶肆里坐下。 茶肆的面积不大,三三两两的,客人也不多。玉尹要了一碗冷面,配上两个馒头,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欣赏店外的景色。这家茶肆的冷面,做的不差。纯手工面,入口劲道,有些弹牙,非常有嚼头…… 汤,是用大骨熬制,极为鲜美。 冷厉的面,爽口的汤,一碗入腹,分外满足。 没有味精,也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调料,纯自然的冷面,分外可口。 玉尹一碗落肚,甚至意犹未尽。 不过,他不想再吃了,而是要了一碗茶水,坐在帘子后面,呆呆发愣。 “这果是家园制造,道地收来也。 松阳县软柔柔白璞璞蜜煎煎待粉儿压扁的凝霜柿饼,也有那婺州府脆松松鲜润润明晃晃拌着糖儿捏就的龙鑱枣头。蜜和成糖制就细切的新建姜丝,也有日晒皱风吹干去壳的高邮菱米……白甜甜的莲子呦,钱塘的菱角儿!” 蒙蒙细雨中,传来甜美的唱叫声。 那带着极有地方韵味,偏又融合了各地口音的技巧,顿时吸引了玉尹的注意力。 就听一旁有人探头出窗子,大声喊道:“八姐,要三两姜丝,两斤菱角。” 从雨中,走来一个小姑娘。 看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吃力的慢慢行来。 很显然,小姑娘和茶肆的人挺熟悉,听到叫喊声,立刻跑过来,把东西奉上。 “八姐,这下着雨,在店里歇歇吧。” “可是……” “八姐,唱叫则个!若唱叫的好,你那些果子,我等都要了。” “就是就是,八姐唱叫则个。” 唱叫,就类似于后世的叫卖。 在北宋年间,属于口技的范畴。这唱叫极有技术,需要用不同方言,把身边来自各地的货物,一一唱叫出来。虽口音有差别,却要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比如,福建的荔枝,当要用福建的口音。 但客人却必须要明明白白听出来,你卖的是荔枝…… 这可是一桩极有技巧的营生。唱叫的好,甚至可以带来丰厚的收益…… 玉尹一开始觉着,这八姐唱叫的极好,很有滋味。 可是,当他弄清楚其中奥妙之后,脑海中却突然间浮现出一道灵光。 可以吗? 玉尹搔搔头,不自觉的眯起眼睛。 也许,可以……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29章 唱叫(上) 细雨靡靡,如轻雾,笼罩东京。 汴河水潺潺,雨丝飘落,荡起一圈圈涟漪后,很快便被流水抹平了…… 兴国寺桥下的酒肆,冷冷清清。 不过这里的视线很好,坐在酒肆里,透过竹帘,便可以看到河两岸桃杏美景。雨落下,却见桃红杏白纷纷飘落地上,令河堤平添几分凄然意境。 郭京在酒肆里坐下,难得的穿上了一身长衫。 只是他那模样,那气质,即便是华美衣裳,依旧给人一种极端猥琐的感受。 要了一角酒,一斤带膘的肥牛肉,还有几个小菜。 北宋,禁止杀牛。 但可以贩卖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死牛牛肉。 这也给了不少酒店以钻空子的机会……我说这牛是死于劳累,你又奈我何?私下里,不少人干着屠宰活牛的活计。官府在大多数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碰到那种很较真的官员,也许会有所收敛。不过大多数时候没人过问,于是乎那禁令,也就变得如同一张废纸。 酒菜上来,从店外走进一人。 个头不太高,大约在170左右的模样,肤色古铜。五官端正,相貌很普通,属于那种走到人群里,基本上就认不出来的主儿。看打扮,却是书生模样。头上戴着一块青色东坡巾,手持折扇,慢慢的来到了店中。 “大郎,在这边。” 郭京看到那人,忙举手招呼。 来人微微一皱眉,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露出灿烂笑容。 “三哥,可让我好找。” 他说话带着浓浓的燕云口音,快步上前,在桌前坐下。 “来来来,嫂嫂方烫好了酒,大郎来的正是时候。” 郭京热情的招呼,还亲自为那人满上一杯。 如果有人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定然会吃惊不小。这一向都是嚣张跋扈的郭三黑子,何时也变得如此有礼貌了?而来人却不推拒,非常痛快的一饮而尽。 “好酒!” “呵呵,自是好酒。”郭京一脸狗腿笑容,“虽比不得那琼花露,但滋味也不太差。李三娘祖籍就是扬州人,酿的一手好酒,这兴国寺桥可以有了名的。” “是吗?” 来人一笑,正好那焌槽嫂嫂路过,他端起一碗酒道:“却还要敬嫂嫂一杯。” 李家嫂嫂也是个爽快人,和那人吃了一杯,自去忙碌。 “大郎,不知阿叔那边怎么说?” 来人冷笑一声,“三哥做的好事,却让我去吃排头。 当初你让我阿叔出手帮忙,说好了是切磋较量。可你倒好,竟然暗中作扑,令我阿叔扫了面子……而今东京城里人一说,都是我阿叔仗势欺人,与你合伙陷害那玉小乙。你还想他出手?哈,他不找你麻烦就好。” 郭京顿时慌了。 “大郎,还请美言几句啊。” “我倒是想,可你也知道,我久居燕云,多年未与阿叔联络。若不是而今局势混乱,我又怎会跑来这里?阿叔供我住所,已经很关照我了……这件事,我着实帮不上忙。再说了,你要对付那小乙,何必劳我阿叔出手?” “大郎的意思是……” “我阿叔门下,得真传者十八人,找其中一人出手,也就是了!” 郭京连连摇头,“大郎有所不知。 玉小乙使得一手好扑,是家传的绝学。一般人,恐怕当不得他的对手。” “当得当不得,与你何干?” “大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一笑,伸手轻轻念着颌下短须,“我问你,这次生事,可是你来挑头?” “当然不是。” “着啊,既然不是你挑头,管他做什么? 打的赢了,蒋十五他们心满意足,玉小乙也就没了奔头;打输了……你觉着以阿叔的性子,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不用你说,自会出手。 玉小乙,还不照样是死路一条?” “着啊!” 郭京一拍大腿,兴奋大叫。 只是这市井中的举动,让那人不禁眉头一蹙,露出了几分不快之色。 “三哥,说起来你也是有身份的,以后要多多留意举止。 你看你,在东京也算是小有资产,可为什么却不得人关照?就是你这粗俗举动,让人望而止步。你可别怪兄弟直言,我这真的是为你考虑。” 郭京顿时满面通红,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自家以后会多小心。” “对了,三哥可知道这东京何家胭脂水粉最好?” “这当然知道。” 郭京忙滔滔不绝介绍,而那人只是静静听完,然后起身拱手与郭京道别。 人刚一走,几个闲汉就凑过来。 “哥哥,那鸟厮好嚣张……不就是个秀才,怎可以对哥哥如此无礼?” 郭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突然,他冷哼一声,“那鸟厮若不是李宝的侄儿,自家何需要吹捧着他?不过,他也确实有些本事……就说刚才那主意,你们谁能想得出? 哼哼,而今且让他张狂些时日,等自家解决了小乙,他叔侄一个也不放过。” “哈,这才是三哥嘛。 不过听人说,这鸟厮的浑家,却是个极风骚的,不知哥哥可否见过?” “见过,见过,却是风情万种。” 郭京说着话,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好像被卡住了喉咙的公鸭动静。 片刻后,他突然止住笑声,“找人和蒋十五说,李宝虽请不来,可以请他徒弟出来嘛……对了,李宝的大徒弟吕之士确是一把好手,据说甚得李宝真传,一手翻子使得出神入化,绰号鬼脚八,想来也不会太差。 就让他们请那姓吕的出面,看那玉小乙如何应付。 对了,别露出我的名号,说不定会弄巧成拙……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哥哥放心,小底们怎会不知?” 郭京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颇有滋味的咀嚼起来。 ※※※ 雨停了! 玉尹兴冲冲回到家,见燕奴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燕奴好像清瘦不少。他白天还可以睡一两个时辰,可燕奴似乎,连两个时辰都休息不得。如此下去,早晚会累坏了身子。 而且这杀猪的活计,不是一两日。 至少还有三十多天,她怎受得住? 别看燕奴每次都说她午后歇息过了。但认认真真想来,根本歇不得多久。 首先,她要收拾屋子。 而这其次,还要为玉尹准备晚饭。 比如前日那顿饺子,恐怕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好。 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只怕三百贯没赚到手,燕奴自己倒可能累倒了。 “九儿姐!” 玉尹站在厨房门外,唤了一声。 燕奴正在烙饼,听到玉尹的声音一愣,忙回身过来,露出吃惊的表情。 “小乙哥怎这时候回来?” “咱们,别杀猪了。” “嗯?” 玉尹叹了口气,迈步走进厨房,轻声道:“再这样下去,只怕债没有还上,你身子就要先累垮了。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也不是个法子…… 每日里通宵不睡,我还好些,晌午可以歇息一下。 可是你……” 燕奴连忙摆手,“小乙哥莫担心奴,奴没事的。” “现在没事,不等于以后没事……我决定了,一会儿找三哥商量一下,请他帮忙宰杀了生猪。我记得小七不是在永庆坊住吗?就烦劳他辛苦一些,早上去接一下生肉。小七也是个信得过的,想来不会有问题。 无非是少了些钱,可身子骨要紧,累坏了可不是那几贯钱能顾得过来。” 燕奴眼睛一红,两只手在腰间的碎花布上抹了一下,转过身子。 “可这样一来,每天怕要少一贯多呢。” “呵呵,一贯多又怎地?就算是一日多赚两贯,还是差不少。自家觉着,似咱们这样老老实实的贩卖,到时候还是还不上,需想些主意才好。 我刚才在外面,见人唱叫。 明明五文的果子,却卖到了八文…… 我就想,要不咱们也来个唱叫?我可是听人说,中瓦子的丈八娘,靠着一手好唱叫,一天卖的果子,比别人多出一倍有余,不一样能赚钱吗?” 本觉着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哪知道燕奴却笑了。 “丈八娘确是有一手好唱叫,可她卖的是果子……中瓦子每日里行人众多,自然生意兴隆。可咱们卖的是生肉,这词儿该如何编写?还有那南腔北调的唱法,你知道多少?能不能唱的如丈八娘那样吸引人呢? 小乙哥,奴非是不愿。 只是你这主意,实当不得用处……” 东京开封府以唱叫闻名的角儿不少,可演变至今,已经成了一种艺术形式。 丈八娘唱叫果子,是有人为她专门写的好词。 可这卖生肉,如何唱叫? 这唱词谁来编写?还有,谁来唱叫? 让燕奴唱叫? 玉尹万万不会答应。 可让他来唱叫,恐怕也吸引不得太多人吧……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30章 唱叫(下) 好似一盆冷水浇下来,让玉尹顿感失落。他走出厨房,慢慢往卧房里行去。可行了一般,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道:“九儿姐,若我奏琴,如何?” “啊?” 玉尹郑重其事道:“别的本事我没有,可自家至少还能使得一手好琴。 这东京城里,风雅之士甚多。 白矾楼上,更高朋满座,都是有学问的人…… 可惜,瑶琴太贵。一张好的瑶琴,动辄千余贯,根本就碰不得。否则的话,自家抚琴卖肉,说不得也能成就一段佳话。呵呵,好在猪头公送我一支嵇琴,倒也聊胜于无。不如这样,我们就在白矾楼下使琴?” 使琴,卖肉? 两相全部相干的事情,被玉尹说到一起,让燕奴感觉着万分古怪,甚至有些别扭。 而且,她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小乙哥似是在说,他最擅长的并非嵇琴,而是瑶琴? 这瑶琴,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古琴。之所以称之为古琴,主要还是为了和西方乐器加以区别而命名。在中国古代社会里,琴棋书画,历来是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由之路。而这瑶琴,乃君子之器,因其清、和、淡、雅而寄寓了文人的风凌傲骨,超凡脱俗的心态,故而在四艺之中,位于首位。 小乙哥使嵇琴,已经出神入化。 如果说他的瑶琴技艺比嵇琴还要厉害,又是什么状况? 而且,他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琴艺?为什么在此之前,从没有听说过? 燕奴疑窦丛生,但却没有询问。 她相信,有朝一日,当小乙哥可以说的时候,一定会毫无隐瞒的告知。 不过,瑶琴昂贵,倒也是事实。 以他夫妇二人目前的状况,想买一张好琴,恐怕难于上青天。 只是,这嵇琴卖肉…… 想法非常好,可要做起来,怕并不容易。 见玉尹兴致勃勃,燕奴也不好再浇冷水。想了一想,她轻声道:“小乙哥要想清楚,若嵇琴卖肉,少不得要被人指责,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这个……” 玉尹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但为日后着想,玉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主张。 “对了,那俏枝儿何时在丰乐楼献艺?” “那却不太清楚……可能吧!我记得曾听人提起过,说俏枝儿每隔几日,便会登台献艺。至于具体日子,我有些记不清楚了,还要打听一下才知道。 小乙哥,你要做什么?” 玉尹咬牙切齿道:“没什么,不过是要坏了她的好事。 嗯,就这么决定了……九儿姐想办法打听一下俏枝儿的事情,我这就去找张三麻子。使些钱,请他找人杀猪,每天晌午让小七接一下,多与他十文工钱,想来也够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张三麻子,九儿姐一会儿去铺子里,和小七商量一下。这日子,还是得要正常着来过才好。” 不等燕奴开口,玉尹就匆匆跑了出去。 周燕奴站在院子里,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这才是小乙哥。什么时候都是风风火火,想到了就要做! 至于能不能坏了俏枝儿的事? 燕奴倒有些把握! 连封宜奴都压不住小乙哥的技艺,那个俏枝儿,能压得住小乙哥吗? 若她有这本事,那东京上厅行首的位子,就不是封宜奴担当,而是他俏枝儿坐了…… ※※※ 张三麻子住在城外,玉尹倒是知道他的住处。 找到了张三麻子,把事情与他一说,张三麻子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杀猪。 这小事,小乙既然开口,张三自不能拒绝。反正我也认得一些杀猪的刀手,待自家与他们说。但是这价钱……咱们就爽气些,一头生猪一贯,如何?” “猪鬃和猪骨,却要给我。” “这没问题!” 张三麻子非常江湖,拉着玉尹在家中小坐,很快便找来了杀猪的刀手。 正所谓这鼠有鼠路,蛇有蛇径。 如果没有张三麻子的介绍,玉尹想找来刀手,并非易事。 可张三麻子出面,却变得简单至极。那刀手和玉尹谈好了价钱,便告诉玉尹,从明天开始,玉家铺子的生猪,就由他来宰杀,只管放心就是。 玉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杀了十几天的猪,昼伏夜出,对任何人而言,绝对是一件辛苦劳神的事情。 以前和张三麻子的关系没到这一步,他不好开口。 而今有了交情,也就水到渠成。 至于张三麻子为什么如此爽气? 想来和玉尹那日在大相国寺出的风头有关……似张三麻子这种人,说穿了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一个群体。别看手底下有些闲汉,自己也小有家产。但是在那些真正的上等人眼中,张三麻子不过是蝼蚁般。 他需要有人为他撑起场子,赚些颜面。 达官贵人? 张三麻子没有考虑过。 以他这种层次,也接触不到真正的贵人。倒不如认识几个名人,还能涨些面子……封宜奴那样层次的名人,他也认不得。可玉尹,却认得! 这对张三麻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能让他涨面子,他自然就会表现的爽气。 解决了这件事以后,玉尹回到家,已经天黑了。 杨廿九因为在染坊作工,还没有回来。张二姐与燕奴,正操持着晚饭。 黄小七那边也没有问题,燕奴才一开口,他就答应下来。 反正于他而言,并不费事。 不过是接些生肉而已,还有工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黄小七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蒋十五断了玉尹的生肉,可是玉家铺子的货源,却一直充盈。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只要聪明点就能够想出来。 大家心知肚明,他黄小七也不会站出来,把这事情说破。 反正,有好处拿就是! “二姐的事情,我知道了。” 晚饭后,燕奴说道。 “杨大郎要来,倒算不得事。 只是听二姐说,那可是个夯货……好好干活,咱保他一个衣食无忧,可如果他惹是生非,你就必须把他赶走。小乙哥若答应,奴就应下此事。” 说穿了,燕奴还是怕玉尹重蹈覆辙。 好不容易开始正正经经的营生,若那杨再兴是个不省心的,岂不是要把玉尹,在勾回旧路去?燕奴断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故而提前约定。 玉尹一听,哪里还能不懂燕奴的意思? 他本就无心去做那闲汉,于是笑着点头道:“就依着九儿姐说的办吧。” 燕奴,这才算是露出了笑容。 烛光下,燕奴的笑容很美,犹如那五丈河畔,盛开的桃花。 “还有一件事,既然不用夜里作工,那从明天开始,每日五更天起身。” “不作工了,何故要早起?” 燕奴轻声道:“练功!” 说罢,她站起来,收拾碗筷去了。 却把个玉尹震得脑袋发懵……练功? “九儿姐,练什么功?” 燕奴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小乙哥从前可是拳不离手,练功不缀。怎地输了一阵,却变得懒了?这些日子,奴可很少见到小乙哥练功呢。 阿爹那本八闪十二翻,小乙哥还是要好生练习才是,莫辜负了阿爹的期望。 以前奴见小乙哥辛苦,也就不提了。 而今既然没了夜工,自然应该好好修炼才是……这练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玉尹闻听,不禁苦笑摇头。 这好端端的,练个什么功呢? 有那功夫,还不如让我练练琴,说不定更靠谱些…… 可这话,却怎也说不出口来。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31章 麻烦来了!(上) 蓬蓬蓬! 玉尹被一阵声音吵醒。 天还没亮,玉尹披衣从床上下来,险些一脚踩翻了窗边的木盆。他摸着黑来到门口,把房门打开来,就见周燕奴和杨廿九夫妇,居然都在。 张二姐举着火把,照亮了小院。 而杨廿九则在燕奴的指挥下,把一根根碗口粗细的木桩子插在院子里。燕奴一边帮忙,时不时的还会推一下那木桩,看一看是否插得实了。 玉尹打了哈欠,含糊道:“九儿姐,你们在做什么?” “小乙哥,快过来试试看。” “试什么啊!” “试试这桩子可插得结实?” 玉尹揉着眼睛走过,来到桩子前停下,伸手推了两下,然后朝燕奴点了点头。 “挺结实!” “那试试看?” “不是已经试了吗?” 周燕奴笑盈盈说道:“奴是说,让小乙哥上去扎个马来。” “啊?” 这一句话,登时让玉尹清醒了。十八根碗口粗细的木桩子,看上去凌乱,但却暗合河图洛书的方位,高低有序的排列着。虽然没练过,可前世也看过不少电影,玉尹又怎可能看不出这些木桩的真实用处?这是练功用的木桩,只是不晓得这木桩叫做什么名字。难道这是为我所设? “小乙哥,这是阿爹创出的罗汉桩,是专门练习八闪十二翻中的站桩翻。” 果然是为我所设! 玉尹顿时拉下了脸…… 昨天燕奴说让他练功,他含含糊糊的答应下来。 本想着到时候糊弄过去,可看这样子,燕奴好像是动了真格,要让他认真练习。问题是,玉尹对这东西,是真的一窍不通。怎么练?如何练?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燕奴却滔滔不绝的解释起来。 原来,这八闪十二翻为周侗结合本门拳脚,融合玉飞留下来的相扑技巧所创。周侗师承谭正芳,是少林正宗传人,隶属于温家流派,也是出身名门。 北宋以来,少林宗法流传甚广,并开创出四门十派的说法。 所谓四门,便是赤、伯、蠢、温四家。 十派则是代表十个拳种,分别是洪、留、枝、名、磨、弹、查、炮、花、龙。 周侗是四门中温家流派弟子,学得是枝、炮、龙三种拳。 “八闪十二翻讲的是手脚并重,突出腿活。 动作要舒展,架势要大。攻防的方法明显,硬功直进,快速勇猛,放长击远。特别是这腿功,要练得和胳膊一样灵活多变,运用自如才算过关。 当初阿爹教你,虽然没有传授什么技巧,可是把基础已经为你打好……你天生神力,简直身强腿长,正适合这八闪十二翻的架子。其实,阿舅留下的那些架子,也是为了让你修炼这八闪十二翻的基本功。若说基础,小乙哥打得很扎实,所以不需要太费力气。关键是要学会这养气和使力的功夫。” 说话间,燕奴腾空而起,一脚踹在一根木桩上,只听蓬的一声闷响。 身形斜掠而起,飘然落在桩上。 “小乙哥且看奴先使一趟,有什么不懂的,再来询问。” 燕奴话音未落,身形闪动,在罗汉桩上腾挪。她身子娇小,故而练习的拳法,又有不同。讲的是灵活多变,干净利索,刚柔相济,虚实难测。 一套拳脚,使得极为漂亮。 玉尹虽然不懂拳法,可是这融合了这身体所有灵魂印记之后,原先那玉尹的记忆,而今已合而为一。所以,他很快就看明白了燕奴的拳脚妙处,不由得暗自点头。但如果让他说出好来,恐怕也不会说的清楚。 一趟拳脚使完,燕奴恰如穿云巧燕,飘然落地。 “小乙哥,该你了!” “这个……” 玉尹脸色变了。 看可以看,可让他去练,未免强人所难。 但看着燕奴那一脸的期盼之色,又想到她不辞辛苦的连夜赶工,设好罗汉桩。这份心意,怎么也不能辜负了才好。罢了罢了,不就是练功嘛! 闭上眼睛,玉尹深呼吸几口气,学着燕奴的样子,腾空一脚踹在木桩子上。 按照燕奴刚才示范的动作,他应该是借力而起,跃上木桩。 哪知道,他这一脚下去,就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桩子,竟被他生生踹成了两段。整个人在空中失了平衡,大叫一声,啪的就摔在地上。 这一跤,可是摔得不轻。 “小乙哥未仔细看秘册吗?” “这个……”玉尹脸通红坐起来,看着燕奴,搔了搔头,“这些天忙碌了些,所以也没时间看。怎地你刚才那么轻易的就上去,我却上不去?” 一句话,恰到好处的把尴尬掩饰过去。 燕奴好笑道:“小乙哥怎忘了借力之法?你身长力大,一脚下去实打实的使力,木桩怎能承受?你忘了小时候阿舅曾教给你,那借力诀窍吗?” “呃……” 玉尹揉了揉鼻子,低下了头。 借力?借力? 这玩意儿听上去,好像比弹琴要难多了! 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之后,他再次起身,学者燕奴的样子,再次踏足腾空。 这一脚,他倒是没有踹断桩子。 可力道没使到,自然也就无从借力。于是乎,玉尹再一次狠狠摔在了地上。 燕奴眉头微微一蹙,犹豫了一下,走上前。 “许是小乙哥久不练功,才会这般。 再来一次,奴会帮衬一二,只是小乙哥这功夫退步不少,还要勤练才是。” 虽然燕奴没有责备,但玉尹却感觉万分羞愧。 他知道这借力的技巧没错,可是身体却显得有些笨重,一下子也配合不来。 “小乙哥蓄力如张弓,发力似射箭。 手眼身法,步肩肘腕,包括胯膝在内,都要协调一致。上肢以腰带肩,对肩带肘,以肘带手;下肢以腰带胯,以胯带膝,以股带脚……就好像这样子!” 燕奴手把手,矫正玉尹的姿势,而后又示范了一次。 那温热的小手放在玉尹的腰上,传出一种奇怪的力量,告诉他发力的技巧。 平衡、协调? 玉尹一边感受着燕奴紧贴着他身体,传来的幽幽体香,一边暗自思忖。 弹琴,同样要协调。 勿论是坐姿手臂,还是身体,都要处在一个极为和谐的状态之下。 他沉吟片刻,猛然学着燕奴那样,一脚踏在木桩子上,默念借力窍门,身体刷的一下子腾起,飘然落在桩子上。 “小乙哥,稳住。 脚下要似生根……” 燕奴欣喜异常,连声提醒。 只不过,没等说完,玉尹身体一个晃动,就蓬的摔下了桩子。 这一次比前两次,可是要狠得多了。只摔得玉尹,脑袋瓜子一片空白。 燕奴露出了诧异之色。 走上前,把玉尹搀扶起来,她轻声问道:“小乙哥,没大碍吧。” “不当事,不当事!” 玉尹好不容易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看着眼前的桩子,他一咬牙,重又上前。 “我就不信,我练不成这站桩翻。” 看着玉尹一次次上桩成功,一次次从桩子上摔下来,而后爬起来再上桩,燕奴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这才是她记忆中那个从不肯认输的小乙哥。虽说而今技巧生疏了很多,但只要练下去,自然可以恢复过来。 对于玉尹的这种生疏,燕奴还是本能的为他找到了原因。 定是这些日子没有好好修炼,才造成的结果。 阿爹说的不错,这练功如逆水行舟,若是疏忽怠慢,就会立刻退步…… 小乙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 当天光大亮时,玉尹坐在一张长凳上,骨头架子都好像散掉了一样。 怪不得后世人人都知道中国功夫,可是能练好的人,却越来越少!这练功真的是遭罪……如果不是这具身体的底子好,只怕玉尹现在,已经起不得身了。 不过,受了这番罪,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对于这具身体的控制力,又增强了不少! 不得不说,玉尹这具身体的确很好。十几年的功夫磨练出来,有着寻常人无法比拟的坚韧和强悍。但饶是如此,玉尹还是有些消受不起,再在长凳上不愿起来。 阳光,明媚! 仲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杨廿九上工去了,张二姐也赶去玉家铺子帮忙。玉尹痛并快乐着,沐浴在阳光下,半眯着眼睛,感觉很是惬意。就在这时候,脚步声传来…… “小乙哥,把上衣脱了。” “啊?” 燕奴脸红扑扑的,站在他身后。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快点脱了,奴好为你擦药酒。 你今天练得辛苦,如果不调理一下,会伤了筋骨,反而对你没有好处。 这药酒是阿爹留给我的方子,正好得用。” 说话间,燕奴手里变戏法似地,多出来了一瓶黑色的药酒。 把塞子拔下来,立刻传来一股子刺鼻的药酒味道。玉尹呲了呲牙,犹豫片刻后,将上衣脱下来,露出了白净的身子。人言玉尹是马行街上玉蛟龙,这话可不是凭空得来。他的皮肤白皙,在阳光下犹如玉石一般。 若放在后世,就冲这皮肤,当个什么护肤品的代言人,绝对不成问题。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32章 麻烦来了!(下) 仲春的风,还有些凉。 吹过来,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燕奴脸更红了,走上来,深吸一口气,把药酒倒在了掌心,贴着玉尹背上的青紫伤处,轻轻搓揉。她的手,有些糙……想来是长年练功,加之家务导致。当燕奴的小手贴在玉尹的身上时,玉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疼啊! “重了吗?” “没事,我忍得住!” 燕奴微微一笑,轻声道:“小乙哥忍一忍,很快就好。” 小手刚开始还好,可是随着她力道增加,动作加快,开始变得热起来。 有点热……很热……到最后,那小手竟如同一块烙铁般,在玉尹身上揉动。疼得他不停翻白眼,脸更憋得通红。若不是怕丢了面子,说不定早就叫出声来。不过,待燕奴为他推拿过之后,身体却变得轻松许多。 早先那种骨头架子好像散了一样的感觉,也随之不见。 燕奴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碎汗,脸红扑扑的,在晨光中,透着妩媚…… “小乙哥,如何?” “好多了!” “嘻嘻,那就好。” 燕奴红着脸,把药酒收好。 “小乙哥晌午在家歇息下,琢磨琢磨你那发财的大计……奴先去铺子里帮忙。” 玉尹刚想要拒绝,却见燕奴道:“不过,小乙哥你最好把那秘册好好看一下,莫到了明天,还是这个样子。这功夫,一天不练就会倒退。” “知道了!” 玉尹羞愧万分,向燕奴保证。 看燕奴换了身衣服,要出门的时候,玉尹突然喊声了:“九儿姐,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却见燕奴回眸一笑,翩翩离去! ※※※ 日子,就这样又过去一天。 从这天开始,玉尹每天早上练功,晌午在家练琴,晌午后在铺子里帮忙。 虽然和燕奴还是分房而居,可是比之早先那种冷淡,却改善了不少……铺子里的生意,冷清了些。特别是随着白矾楼断了玉家铺子的熟肉生意,收入也有了明显的减少。燕奴虽然不说,却急在心里……但她也知道,玉尹已经尽了力,实在是无法改变。除非,能恢复和白矾楼的合作。 只是俏枝儿在白矾楼一日,这件事恐怕就不太好办…… 除非,能把俏枝儿赶走! 可这又谈何容易? 俏枝儿可是白矾楼的宝贝,虽说只是个伎女,可捧她的人着实不少。 这是白矾楼的招牌,怎可能轻易赶走? 所以,要想改变现状,还要另寻途径。 玉尹那个唱叫的法子虽然好,可真要找个好唱叫,花费的钱粮恐怕比他们一天赚的还要多,不免得不偿失。为此,燕奴可是没少和玉尹商量。 转眼间,已到了二月二十。 玉家铺子的生意,突然出现了转机…… 熟肉生意突然多起来,倒是让玉尹高兴了几日。但他旋即发现,生肉的生意,明显比从前少了。 “怎么回事?” 玉尹站在砧板后,看着剩下的生肉,有些头疼。 燕奴叹了口气,好似很无奈一般道:“小乙哥莫非忘了,清明将至,以入了寒食。” “呃……” 玉尹想起来了! 清明前一段时间,在古代名为寒食节。 是一个祭祀祖先的节日!在寒食期间,尽量不在家中生火,多是在外面买来熟食。这也是玉家铺子熟肉销量增加的一个原因,但时间不会太持久,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奴和二姐商量,准备做一些面食来卖。 等到了大寒食那三天,生意一定会很好,说不定还能多赚些钱两……对了三月一日开金明池琼林苑。我听人说,俏枝儿当天会在白矾楼献艺歌舞。” 玉尹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在宋朝,大寒食前一日,唤作炊熟。人们习惯用面粉蒸制出来,形如飞燕状的面点,然后用柳条把这种面点穿起来,挂在门楣上。这叫做子推燕,也是一种祈福的仪式。每逢炊熟,这种面点需求量就会增大。 马行街上住户不少,想必也会卖得不少的钱两。 没办法,在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之前,他们也就只能用这种发式开源节流。 好在,玉尹已经偷偷的把观音院祖宅,过到了燕奴的名下。 到时候了不起自己把铺子卖了,还了债,也足以让燕奴衣食无忧。只是每每想到,一旦还不上债务,他就要和燕奴离婚,这心里就很不舒服。 和燕奴相处时间越久,玉尹就越是喜欢燕奴。 怪只能怪,这身子原来的主人,实在是太过愚蠢。那么明显的一个圈套,居然跳进去。结果却是让自己来承担这一切,真真个让人憋屈死了。 燕奴和张二姐买面粉去了! 玉尹则搬了张长凳,靠在铺子旁边,打量地形。 三月初一是吗? 他揉了揉鼻子,看着远处巍峨恢宏的白矾楼,嘴角一撇,露出一抹冷笑。 想坏了我的事吗? 那我就先坏了你的事…… “小乙哥,不好了!” 就在玉尹沉思的时候,忽见黄小七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七哥,这是怎地了?” “蒋十五,蒋十五来了……” “嗯?” 剑眉一挑,玉尹长身站起。 蒋十五终于出现了吗?距离张三麻子给他提醒,已经有些时日,蒋十五却一直没有出现。而今突然登门,想来这蒋十五,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 却不知,他又会拿出什么手段来? 正思忖间,就见几个男子来到了玉家铺子门前。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看上去极为蛮横的男子。年纪大约在四十左右,身着黑色短襦,腰间系着大带。黑黝黝面皮,生着络腮胡子,一副凶恶表情。 “小乙,我正要找你。” 蒋十五一眼就看到了玉尹,大步上来。 在他身后,是几个杀猪的大户,在东京也算是小有名声。 玉尹心里顿感紧张,不过脸上却不带丝毫惧色。 “十五哥,自家一直在等你。” 是祸躲不过,玉尹心里非常清楚。私自宰杀生猪,算不得大事……就看你较真与否。如果蒋十五他们真较真,那就是官府里问话。现在他们找上门来,显然是不想闹开来。在这件事情,蒋十五他们占着理,所以玉尹也没有其他办法。就看他们究竟想怎样解决,最坏的结果,不外见官。 蚊子多了不怕咬,玉尹而今,倒真不怕蒋十五耍出什么花招来……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33章 赌约(上) 蒋十五本名蒋佘,因行十五,故而才有了蒋十五这个叫法。 早年间也是个横行东京的泼皮,后来接过祖传杀猪的营生,才算收心。 他还有一个绰号,叫做蒋门神。 别误会,这个蒋门神和水浒传里的蒋门神,可没有半点干系。特别是在收山之后,平日里虽说有些霸道,但并不是那种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霸。做起营生,也是本本分分,也没听说过欺行霸市的行径。 在此之前,玉尹一直和蒋门神合作,也有些交情。 仲春的阳光暖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桃杏芬芳,沁人肺腑。 柔柔的春风拂过,拂动玉家铺子门口的布幡子轻轻抖动。马行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玉尹穿着件薄薄的布袍,脸上透着淡淡的笑容。 “小乙……” 蒋门神开口。 但没等他说完,玉尹就打断了他的话。 “十五哥,自家一直在等你来。” 蒋门神露出一抹愕然,看着玉尹,突然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说起来,他和玉尹倒是没有什么恩怨,而且以前处的也不错。这一次,也是受了郭京的挑唆,加之有些利欲熏心,所以才拿定主意,断了玉尹的生肉来源。 说到底,这件事是蒋门神先不义在前。 玉尹私自宰杀生猪,并将之放在铺子里贩卖,着实触动了这圈子的利益。 如果玉尹是个普通肉贩子,倒也罢了。 问题在于,他而今的名气不小。 不少人都知道玉尹被断了货源,可玉家铺子依旧生意兴隆,便足以说明问题。 甚至有一些人,私底下已开始偷偷自己宰杀生猪。 这一来,却使得杀猪行业,受到巨大冲击。当蒋门神他们登门问罪的时候,那些人会把玉尹抬出来说:这件事是小乙起头,若十五哥能治得小乙,自家定遵守规矩。可如果十五哥治不得小乙,自家也没办法。 东京街头,大大小小的肉铺子不下数百个。 谁家没雇佣几个刀手? 即便是安分守己,也不代表可以任人欺凌。这些铺子里,即便是那女人,也敢拎刀动手。蒋门神虽然生气,也不敢逼迫的太过分,以免惹了众怒。 但行有行规,这件事不解决,终究是个麻烦。 思来想去,就如郭京说的那般,必须要找玉尹讨个说法才行。治得玉尹,就能治得那些肉铺子。如果治不得玉尹,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行当的规矩遭到破坏。自有行会这个机构的存在之后,各行各业都有立有规矩。 蒋门神即便心里不情愿,也必须要找上门来。 只是,当他看到玉尹从容的模样,心里面也有些打鼓。 蒋门神不是没听说,这玉尹也不知怎地,和已故赵相公府上勾搭起来。 万一…… 蒋门神犹豫一下,一拱手,“小乙,之前的事情,是哥哥做的不对,若有什么得罪,哥哥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不过,家有家法,行有行规。 小乙也是明白人,自当清楚这勾当里的规矩。 你私自宰杀生猪本不是大事,奈何你名声太大,若不问个清楚,哥哥这边也不好交代。到时候大家各做各的,乱了规矩,若官府问下来也不好说。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玉尹虽说早有准备,可事到临头时,心里面还是有些紧张。 只是,这范儿一定要拿起来,不能被蒋门神这些人小觑了…… “哥哥说的甚是,小乙没甚话讲。 正如哥哥所言,这事勿论对错。事情,自家做了!哥哥划下道来,小乙接着便是。” 玉尹神情自若,不卑不亢。 也使得蒋门神对他高看了几分…… “小乙果然是好汉,不愧马行街玉蛟龙。 话已经说开了,自家也不啰嗦。自家知你而今麻烦在身,也不想落井下石,为难于你……不如这样,三月二十二,快活林咱们作上一场,如何?” 此快活林,同样也不是《水浒》里的快活林。 它坐落于开封城里,是一处瓦子。但里面的杂耍玩意儿不多,主要是以赌博为主。而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个项目,便是相扑争跤……当然了,这相扑争跤和坊间所说的相扑又不一样,更类似于后世的地下黑拳。 玉尹眼睛一眯,看着蒋门神。 而蒋门神也正看着他,脸上透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好,自家接着便是。” “小乙,痛快!” 蒋门神哈哈大笑,抚掌对玉尹道:“若小乙扑的好,那之前的帐一笔勾销;若扑的不好,可别怪哥哥对你不客气。咱这行里,自有规矩。” “别啊!” 玉尹眼珠子一转,抬手阻止蒋门神。 “我输了,任你处置。 可我赢了,也要有一个说法才是。” “嗯?” 蒋门神环眼一瞪,凶光闪闪。 “我赢了,我要进这行当……十五哥,别说小乙不晓事。是非对错咱虽不说,可这事情却是你们先挑起来。我输了,命给你都成,我赢了,这圈子里算我一个。只要十五哥点头,咱们这个赌,就算作成了!” 说话间,玉尹嘴角一挑,伸出手来。 进这圈子? 就是说,我从此以后,可以宰杀生猪贩卖! 蒋门神没想到,玉尹会提出这要求。一双环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玉尹也不说话。 “玉小乙,你坏了规矩,也敢提这等要求?” “十五哥别和他废话,咱们砸了他的铺子,看他还敢嚣张。” 蒋门神的随从们,勃然大怒,群情激奋的吼叫起来。 圈子就这么大,多一个人,就少一分利润。这个道理,大家都很明白。 “想砸我铺子?” 玉尹虎目圆睁,突然向前一步,厉声吼道:“自家倒要看看,是哪个敢动手。” 说话间,黄小七三名刀手拎着剔骨刀,就来到玉尹身边。 “都给我住手。” 蒋门神大声喝道,玉尹也摆手,制止了黄小七等人。 “怎样,十五哥?” 他依旧伸着手,目光炯炯,凝视蒋门神。 而蒋门神看着玉尹也不说话,半晌后他仰天大笑,“小乙,好胆气!” “比不得十五哥家大业大。 自家拿命来拼,怎么着也要讨要些好处才是……十五哥,作还是不作!” “你这鸟厮,倒是有我当年几分模样。” 蒋门神伸出手,与玉尹啪啪啪击掌三下。这叫做击掌盟誓,不可反悔。市井之中,没有许多文字讲究,讲的是一个信诺。答应了便是答应,不答应便是不答应。一旦誓约作成,谁若反悔,就等于没有了信诺。 玉尹说的没错,这件事是蒋门神先挑起的争端。 你既然做的出事情,就要有本事把事情圆回来,这才是一个行业大哥的行为。 “哥哥,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蒋门神凶目圆睁,回过身从众人身上扫过。 “这牌子,我给了……了不起这份子,从我这里扣除,与尔等无关。” 说完,蒋门神又向玉尹看去。 “三月二十二,快活林李家店,规矩你知道。 黄昏暖场,戌时开战!若到时候,你如果不出现,那就算做是你输了。” 玉尹一笑,“那到时见。” 蒋门神也不废话,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一干随从,恶狠狠瞪了玉尹一眼,紧随蒋门神走了! “呼!” 玉尹长出一口气,只觉后背湿涔涔的,冷汗淋淋。 别看他刚才表现的非常镇定,可心里面的紧张,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如果刚才真的动手,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在赌,赌蒋门神有些良心。这一点从他平日里的为人处世,能够看出一些端倪。而结果就是,他赌赢了……不管怎样,先撑过去再说。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34章 赌约(下) 头有点发晕,口干舌燥。 玉尹深吸一口气,缓缓在长凳上坐下,手微微颤抖。 “小乙哥,真要和他们作一场吗?” 黄小七忙端来一碗凉茶,玉尹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抹去嘴巴上的茶水,他突然一笑,“不作一场,只怕事情就不会善了。” 心里面暗自苦笑:想我前世斯文一世,结果重生了,却要和一个泼皮闲汉打赌! 若是老爹知道,一定会骂我有辱斯文,打断我的腿不可。 但正如玉尹所言那样,他若是不应下来,今天这事情,蒋门神绝不会善罢甘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准则! 蒋门神子承父业,当上了他们那个圈子的行首,一直遵守着那个圈子的规矩。 这就是蒋门神的规矩…… 闭上眼睛,心仍在怦怦直跳。 好不容易等情绪稳定下来一些之后,玉尹重又站身来。 宰杀生猪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说法。不管以后还会有什么波澜,可至少就目前来说,问题不大。接下来,就是要全力赚钱还债……至于蒋门神的赌约,可以先不去考虑。当然了,还有俏枝儿那桩事,也要有个了结。 ※※※ 燕奴是在回来后,听黄小七报告,才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闻听玉尹和蒋门神打赌,而且是私下争跤相扑,周燕奴顿时就急了眼。 玉尹这时候,已经回家了! 燕奴匆匆把铺子交给了张二姐和黄小七打理,便急匆匆赶回家中…… 夕阳西下,晚霞照映院中。 门前的那株古槐,已绽放出一片片嫩绿枝芽,在晚霞中,随风乱舞。玉尹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正在操弄那支嵇琴。不时的,拉响嵇琴,奏出一声声古怪旋律。晚霞照映在他身上,恍若有一层模糊的光晕。 他脸上带着恬适笑容,正聚精会神调试音调。 燕奴怀着一腔怒气回到家,可是看到这一幕景色,却突然停下来,扶着门框,静静的看着玉尹。那双动人的明眸中,闪动复杂光彩,轻轻咬着朱唇,却没有打搅玉尹。 人常说,男人在专心做事的时候,最有魅力! 而事实上,玉尹全神贯注于嵇琴的时候,让燕奴到了嘴边的责备言语,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是啊,这件事又怎能怪小乙哥? 蒋门神既然找上门来,那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事情。恐怕蒋门神早已经有了打算,所以才会登门。小乙哥就算是退让,也只是平添蒋门神的气焰。若小乙哥不答应,恐怕那蒋门神等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燕奴也就释然…… 阿爹说过,若真退无可退,那就打他则个。 小乙哥没有退路,除了应下来,还能有什么选择? 这桩事,怪不得小乙哥! 燕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却没了早先的那份怒意。说起来,还从没有这么认认真真的观察过小乙哥。即便是成了夫妻,大多数时候也是形同陌路。自从岳飞说过那一番话后,燕奴的心结慢慢的打开了…… 那只是儿时的一个梦罢了! 师兄已经娶妻生子,而小乙哥对奴却是真的好,怎可以再去三心二意? 只不过,燕奴和玉尹从小长大,却陌生的紧。 猛然回过心思,却发现自己对玉尹,竟然是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以前好勇斗狠,却不知道他能使得一手好琴,更能通晓音律。 认认真真思想,一直都是玉尹在迁就她。 可是,她却从未认认真真的,却了解玉尹…… 夕阳下,晚风轻拂。 弥漫着空气里的桃杏芬芳,为这并不算太大的院落,平添几分温馨。 玉尹操琴,而燕奴扶着门框,螓首轻轻抵在手臂上,痴痴看着…… 晚风,拂起乌黑柔顺的秀发,燕奴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好看的笑靥。 “小乙哥,以后每天加练一个时辰。” 晚饭的时候,燕奴往玉尹碗里夹菜,一边看似若无其事的说道。 “啊?加-练!” “是啊!”燕奴抬起头来,盈盈笑道:“难不成小乙哥胜券在握吗?” “这倒不是!” “快活林李家铺子,奴也听人提过,规矩很大,不过倒也还算公平……阿爹早年曾在那里与人斗过几次,所以奴对李家铺子,略知一二。 在李家铺子登场的力士,不比街上寻常力士。 全都是见过血的亡命之徒……小乙哥身长力大,少有人可以相提并论,可如果真与人相搏,怕也就是二级力士的手段。如果不是小乙哥占着怪力惊人的便宜,说不定连三级力士都不是对手。这次蒋门神既然划下道来,绝不可能请一个弱手出战。小乙哥如果不好好练习,胜算不多!” 对于力士等级的评判,玉尹不是太了解。 不过,他曾经扑过三级力士,而且大获全胜。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水平,至少在四级靠上。哪知道到了燕奴口中,他那身怪力,却变得一文不值。二级力士吗?也就是个普通的水准,有这么差吗? “力士,固然使力,也要讲究使力技巧。 小乙哥天生怪力,虽技法熟练,却并没有真正领悟到如何使用这怪力。 这就好比,坐拥金山而不自知。 加之小乙哥此前与人交手,并没有碰到真正好手……呃,那李宝除外。你别看我,李宝‘小关索’之名不是凭空得来。想当初他和小乙哥一般年纪的时候,周游燕云十六州,与各方名手交手,实实在在打出来的本事。 他一身技艺,阿爹在世的时候,已经有了六级力士的巅峰。 而今,恐怕七八级是有的……所以,小乙哥每天必须练功两个时辰。除了八闪十二翻之外,晚上还要与人切磋,增加经验,才能有些胜算。” “切磋?和谁切磋?” 燕奴笑了,“小乙哥先胜了奴,再找别人。” 玉尹闻听之下,顿时苦了脸! 和燕奴切磋?纯粹找虐嘛……且不说自己能否下的手,单只是她那一身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功夫,就足够他头疼。目前已知,燕奴身怀碎玉手,燕子飞,叶里藏花鸳鸯脚等功夫。但具体还会什么?玉尹并不清楚。 和她切磋,岂不是找打? “怎么,小乙哥怕了?” “怕?谁说的,我才没有怕。”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开始……” “今天就要开始吗?” 玉尹一咧嘴。 “早一日开始,便多一分胜算。” 燕奴一边起身收拾碗筷,一边故作成熟,非常严肃的说道。只是,她那娇柔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严厉来。玉尹不敢顶嘴,只能苦着脸,应下! ※※※ 二月二十二,玉尹重生宣和六年,整整一个月。 玉家铺子的声音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种种原因,收益还算是不错。计算下来,差不多有五十贯的样子。这还是后来白矾楼断了熟肉生意的缘故,否则还会多出几贯来。 但玉尹和周燕奴都没有感觉到开心,反而心里面沉甸甸的! 辛辛苦苦,五十贯? 距离那三百贯的数目,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剩下那二百多贯,从何而来?如果不想些办法,恐怕到了下月,也就是一百来贯。坐在桌旁,夫妻两人看着匣子里的宣和通宝,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小乙哥,这该如何是好?” 燕奴显得有些气馁,说话也有气无力。 玉尹摸了摸鼻子,强作镇定,“九儿姐休气馁,还有三十天,总能想出办法。”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35章 一生一世跟你走(上) 桃树做果。 一连三天靡靡细雨,打湿了东京…… 护龙河岸边的数行杨柳,在雨中摇曳。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上的几十座飞桥,在雨中若隐若现。朱雀门外的驿馆、酒楼、妓院高悬秀旗低垂,宣德门前壮阔的御街,在雨中亮成了一条玉带。 大相国寺传来晨钟暮鼓,曲院街骚乱的市井买卖声,汴河漕运船队腾起的船夫号子,都似乎被这缠绵不尽的淫雨浸透,失去了往日的洪亮。 几枝红杏,从观音院的墙上露出头来,影影憧憧。 一棵桃树上已结了果子,压得枝头低垂,探进了玉家小院。 “二姐,你说小乙哥近来在忙些什么?” 坐在檐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瓦楞流淌下来,周燕奴痴呆呆的问道。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可债务仍旧差着一个巨大的数字。 燕奴快要急疯了! 偏偏玉尹,好似无事人一样,一点也不着慌。 每天除了练功之外,便是进进出出,看上去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昨日,他买来许多白马毛,在屋中编制琴弦。 燕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心里暗自埋怨。可是今天一大早,玉尹又跑了出去。外面下着雨,他却显得兴致勃勃,让周燕奴心里有些不开怀。 张二姐在一旁坐着,缝补衣裳。 这几日肉铺里的生意有些冷清,所以她也忙里偷闲,没有去铺子里见工。 听到燕奴的抱怨,二姐抬起头,用绣花针在头发上滑了两下。 “九儿姐在担心?” “是啊!”燕奴叹了口气,那张俏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的表情,“小乙哥怎恁大的心?眼看着这日子一天天逼近,他却一点都不急。 昨日奴问他,有什么打算? 可他却不回答,只是傻笑……” 在玉家住了一段日子,二姐多少也清楚了玉家的状况。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而后搬了张凳子,在燕奴身边坐下。 “九儿姐,自家是粗人,有些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二姐请说。” “这家里啊,有个男人当家,便够了! 人说男主外,女主内……九儿姐是个好强的人,自家清楚。只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家不懂。自家只知道,做好本份的事情,其他就由着男人做主便是。问的多了,反而不好!男人好面子,你总是问他,他就觉着,你不信他,这心里就会有疙瘩。自家这些话,也不知是对是错。 九儿姐听听便是,莫心里去。” 张二姐和燕奴的情况不一样,是个地地道道,本本分分的农家出身女子。 所受的教育,多是三纲五常。 夫为妻纲,什么事都以丈夫和孩子为重。 而燕奴呢? 外表看去柔弱,内心实则刚强。 她有她的做人准则,也有她的生活方式。从小在开封城里长大,周侗又是老来得女,自然万分宠爱,寄予了诸多期望……刚开始听二姐的话,燕奴心里面感觉确有些不快。但如果认真想来,却也有一些道理。 燕奴虽然正视了她和玉尹的这段婚姻,可是在方方面面,却总是依照着她的准则,要求玉尹。 如今想来,似乎有些太宽了! 她管的太宽了……换句话说,不正是对玉尹的不信任,或者说不了解吗? 男人自有他们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作为妻子,应该尽力为他分担忧愁,而不是一个劲儿的询问,添乱…… 越是不信任,小乙的压力就越大。 燕奴若有所思坐在那里,有些茫然。而张二姐看她不说话,也就不再赘言,站起来两手在腰间的碎花布上抹了一下后,便朝着厨房走去。 差不多快午饭了,午后还要去铺子里见工。 玉尹夫妇待张二姐夫妇很友善,可张二姐却不能忘了,这主从的区别。 ※※※ 夜色,笼罩开封城。 又是一个热闹的夜晚,似乎比往日更加喧嚣。 州桥夜市,人来人往;马行街上,更人山人海……而远在极远的北方,从白山黑水走出来的生女真们,已建立了大金国,正在强行吞咽着大辽所剩无几的元气。金太宗完颜晟那如同饿狼般的目光,正穿越千山万水,凝视着歌舞升平的大宋国都。不过此时,开封府上下,百万民众,却没有多少人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冷意,犹在狂歌乱舞,纸醉金迷。 明天,就是三月初一。 州城西顺天门外,将开放金明池、琼林苑,每日操练天子仪仗车驾前来金明池的仪规。这一天,士人庶民皆可前来观看,而御史台也会发出文告,不准弹劾这样的行为。对于开封府的老百姓而言,也是极难得,感受皇家气象的好机会。到二十日,天子亲临,则守卫也将严密。 不少人前往金明池,准备占个好位子,观看皇家仪仗。 而各式杂耍,叫卖也纷纷云集,让金明池更显繁华…… 玉尹没有去凑那热闹,而是非常自觉的在家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回到屋中,摆弄他那支嵇琴去了。他自有他的计划,要妥善安排方可。 能否成事,只看明日。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疯狂事情,玉尹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若真是成了,说不得能改变目前的窘境。 反复调试琴弦,不断拉奏,调整状态。不得不说,朱红的这支嵇琴,的确是一支好琴。如果放在市面上叫卖,少说也要有百余贯。如果卖出去,玉尹说不得也就不必再为债务烦恼。可他却不能这么做!朱红视他为知音,将这支嵇琴相送。若是卖了的话,岂不是辜负了知音二字。 所以,玉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卖掉嵇琴。 每天似宝贝一样的捧在手上,体会着嵇琴之中,所蕴含的灵魂…… 这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受。 玉尹就是觉得,这嵇琴之中蕴含着生命和灵魂。 前世父亲曾说过,一张好琴,有制琴人的生命和情感在里面。只有感受到了其中的奥妙,才能用好那张琴。可是玉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那日大相国寺演奏,让他触摸到了一丝其中的奥妙。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试图感受嵇琴中的灵魂……为了这件事,几乎废寝忘食。喧嚣的开封府,对玉尹而言,显得是那样的庸俗。就连晚上燕奴和张二姐要去夜市游玩,他也没有跟随,而是在家中细细揣摩。 吱呀,吱呀…… 琴声忽而响起,忽而停止。 玉尹突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忙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就看到燕奴和张二姐杨廿九夫妇,兴高采烈的走进院门。 “小乙哥还未歇息?” “哦,等会儿就去……对了,明天不必见工了,我已经告知小七他们。” “不见工?” “是啊!” 燕奴连忙上来,轻声问道:“小乙哥,若不见工,岂不是要耽搁生意?” “忙里偷闲而已,反正少见一天工,也当不得大事。 对了,九儿姐不是一直说,想要去看皇家仪规吗?一年才一次,机会难得,不如明天我陪你去金明池看看。正好我对那仪规,也非常好奇。” 燕奴还想再说什么,脑海中却突然间,回响起了张二姐的那些话来…… 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的咽回去。 小乙哥而今是一家之主,他既然这么说,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 做妻子的,只要默默的陪着,尽到自己的本份就好! 本份? 不知为何,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燕奴不由得脸一红,立刻低下头来。 自己,又何尝尽到了妻子的本份…… 内心里不住的劝说自己,可越是想,就越是觉得脸发烫,身子发热。十六岁,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华。更不要说古代的女子,多发育较早。 卷一 宣和六年 第036章 一生一世跟你走(下) 妻子的本份是什么? 自然就是侍奉丈夫,繁衍后代。 可到现在…… 燕奴虽然在尽力的改变着她的态度,却终究还是存着一丝疏离感。毕竟在玉尹身上,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就比如,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技巧,究竟是从何人学来?玉尹没有说,而燕奴也努力的克制她的好奇。 她在接受玉尹的同时,也在努力的,希望玉尹坦诚! “九儿姐,你怎么了?” 灯光下,燕奴的脸突然通红。 玉尹连忙伸出手,贴在了燕奴的额头,“有点烫,是不是病了?我去找医生来。” “不用了……” 燕奴好像受惊的小鹿,连忙后退一步,躲开了玉尹的大手。 “只是刚才累了,奴先去歇息,小乙哥也早些睡下吧。” 说完,不等玉尹反应过来,燕奴一溜小跑就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蓬的关上了房门。 一旁已经进了房间的杨廿九和张二姐夫妇,看着玉尹那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苦笑摇头。 这小乙哥,还真是鲁得够呛! ※※※ 节选篇章:“老种相公兵马,已抵达汴口,正朝开封赶来。 估计也就是这一两日便可以到达……只是小乙方才说,不会再打下去,又是什么意思?” 玉尹抬起头,苦涩一笑。 “我以为,官家只怕是无心再战。” 陈东闻听便急了,“怎么可能,而今虏贼在城下,外无粮草,内无援兵,是穷途末路。 老种相公据说召集百万兵马,一俟抵达,必然会将那虏贼全歼。这等时候,官家怎可能休战?” 百万大军? 不太可能吧…… 若种师道真个召集百万大军,恐怕一回来,便要受赵桓猜忌。 而且,历史上赵桓的确是没有再打下去,否则的话,又何来那靖康之耻的到来? 按照玉尹的看法,若第一次开封之战时,赵桓能态度坚决,说不得能把完颜宗望留在开封城下。这些可都是女真的精锐,如果真能全歼,女真人必然是元气大伤。 可是…… 玉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讨论下去。 这个问题,真没有什么值得讨论,只要看下去便能知道。 和陈东朱梦说又说了一会儿话,见玉尹精神不是太好,两人便告辞离去。 玉尹把两人送出门,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之后,便转身回到房间。 操了一曲琴,玉尹感觉有些烦闷。 正想要和燕奴商量出去走走,却不想听到楼下高泽民道:“小乙哥,外面有客人。” “客人?” 玉尹一怔,这个时候谁来找我? 他在开封认识的人不少,可真正有交情的,不过那么几个。 而今城外虏贼尚未退走,谁又会这么好的兴致前来?玉尹随高泽民下楼,就见大厅里坐着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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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正焦虑不安的在大厅里徘徊,听到脚步声那少年转过身,“小乙,你可还好?” “太子?” 玉尹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吓了一跳,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来人,赫然是太子赵谌,就见他一脸的不痛快,见到玉尹后随虽露出一抹喜色,但旋即消失不见。 朱绚起身和玉尹拱手,“太子听说小乙受伤,早就想来探望。 奈何宫中守卫森严,官家有令,不得擅自出入……以至于今天才来,还请小乙勿怪。” 玉尹不禁笑了,心里面暖暖的。 不管朱绚说的是真还是假,赵谌都可谓是有情有义。 “不过是些皮肉伤,早便可以下地。 有劳小哥费心,确是羞煞小乙。” “都非外人,坐下说话吧。” 赵谌摆了摆手,示意几个跟随的内侍退下。 “小乙,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拿主意。” “哦?” 赵谌似有些犹豫,半晌之后,才一咬牙,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小乙可知道,父皇已决意,要与虏贼议和。” 卷五 靖康耻 第351章 这才是内忧外患 赵谌年纪虽小,也是出生帝王之家。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他看不懂,可他却知道,这大宋江山是他老赵家的江山,这大宋天下,是他老赵家的天下。身为帝王之子,日后这江山的主宰,哪怕未来的路还扑朔迷离,赵谌也要去用一番心思。更不要说,他还有一个极为贤良的母亲。 皇后朱琏,不参与朝堂之事,也从不对外廷的事情发表议论。
“啪啪啪!”连续不断的攻击声响彻而起,连带着这些攻击声,一只只狗头人被草藤妖王打的节节败退,看上去异常狼狈。 “嘎!”尖利的嚎叫声自幽冥鬼凤口中吐出,幽冥鬼凤直接就是一道鬼炎火枪轰击而出,直接秒杀了一只弓箭手。 几乎是极快的速度,这些出现的狗头人弓箭手就在林帆和幽炎鬼凤的围攻下,尽数的被灭杀殆尽了。 而失去了这些狗头人弓箭手的狗头人部落,根本无法对付飞在空中的林帆,在林帆的一个个群攻魔法之下,大量的倒下。 “这些狗头人的经验还真丰厚!”林帆看着这些狗头人不断死亡冒出的经验,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这些狗头人的等级起伏不定,不同等级的狗头人都给予林帆不同的经验值,不过,林帆略微一算就能够算出来,这些狗头人的经验值,比起兽人边境的那些兽人,要来的高上一些。 “嗷!”猛的,就在林帆暗自窃喜的时候,低沉的兽吼声猛然间传了过来,伴随着这道兽吼声响彻而起,一只金色皮毛的巨大狼狗出现在了林帆等人的面前。 狼狗看上去就极为凶历,一双眼珠更是紧紧的瞪视着林帆,显然,对于林帆灭杀了这么多狗头人,极为的不满。 “天狗兽:六十级BOSS,血量六万三!为兽人族狗头人一族的守护兽,每一个狗头人部落,均会有一只天狗兽坐镇。” 看着面前的这只巨大的金色狼狗,林帆的眼神也微微眯起,六十级的BOSS,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嗷!”看着满地的狗头人尸体,天狗兽顿时发出一道凄厉至极的吼叫声,声音中带着一抹暴怒之意。 “来吧!”林帆露出一丝笑容,至极控制着草藤妖王对着天狗兽冲了过去。
我想写一本小说,叫做网游之帝王归来 给你一段话,帮我续写
“嗷!”草藤妖王同样爆喝一声,手中的蔓藤至极飞舞而起,瞬间,便围拢在了天狗兽的周身,对着天狗兽不断的展开攻击。 “嗷!”天狗兽狂吠一声,两脚猛的一蹬,顿时急冲而出,巨大的嘴巴直接张开,对着草藤妖王狠狠的一咬。 “咔嚓!”几乎瞬间,草藤妖王的身体就被天狗兽咬去了一大块,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而起。 “寒冰狼爆!”林帆面色微微一变,急忙一道寒冰狼爆轰击在了天狗兽的身上,将其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嗷!”天狗兽仰天大吼一声,双脚猛的一蹬,直接冲上了天空,巨大的爪子直接伸出,对准了林帆的脑门狠狠的砸了过去。 “火环术!”看到这一幕的林帆,面色猛的大变,急忙一道火环术围绕在了自己身体表面,抵挡住了天狗兽的狂暴攻击,随后,林帆的面色顿时露出一丝凝重之色。面前这只天狗兽的弹跳力简直是惊人,而且速度飞快,若是闪避不及,极有可能就会被其狠狠咬上一口,而且,这只天狗兽的攻击力极高,草藤妖王与其刚刚接触就被其打掉了近乎上万的血量。 “地狱黑焰!”林帆抬手,便是地狱黑焰急冲而出,瞬间,便命中了天狗兽的身体。 “嗷!”遭受重击的天狗兽怒吼一声,猛的一抬自己的爪子,对着天空的林帆猛的一甩。 “咻!”天狗兽那尖利的兽爪猛的飞射而出,一只只利爪直接级对准了天空之上的林帆轰击过去。 “2010”巨大的伤害值猛的从林帆脑门上爆发而出,看的林帆面色剧变,急忙一个闪身,远离了天狗兽。
小说名:独步天下 节选篇章:赤渊魔尊惊骇欲绝,两座道门驾驭圣宝轰然而来,刹那间将他的道门碾碎,重重功德金轮,纷纷炸开,他的周身道纹道痕,瞬息之间便被炼化,一身修为飞泻! 叶旭冷眼相看,淡淡道:“赤渊,你敢威胁我的子女,你以为我还会和你联手?现在,你可以死了!” 嗤! 无极霞光切断赤渊魔尊的脖子,赤渊魔尊的确强横,两截身体分别向不同方向遁逃而去,速度极快! 两座道门驾驭两大圣宝轻轻一振,将他的两截身躯震碎,无数道纹道痕漫天飞舞,四下而逃! “赤渊,你逃不掉,诸佛十方世界印!” 叶旭双手一挥,诸佛十方世界轰然飞出,漫天佛光大放光明,中央佛祖端坐莲台,手持净瓶,倾洒八功德水,霎时间漫天都是佛光普照,道纹道痕漫天攒动,将赤渊魔尊的道纹净化! 这位横行当世的圣皇,终于死在叶旭和造化门两大圣皇的夹攻之下! “处死了一个!”造化门一位圣皇森然道。 轰! 道门驾驭圣宝碾压而来,将诸佛十方世界印摧毁,笔直向叶旭镇压而下。 当!当! 叶旭催动无极霞光,硬撼两大圣宝,身躯被震得高高弹起,向后跌去,随即他的身形一顿转身狂飙而去。 身后,霞光陡然光芒万道,世界之力涌动,将两位圣皇淹没! “惊扰王妃小憩,还想逃走?” 山顶的那座巫祖道门之下,造化门主冷哼一声,只见道门打开,一只纤细如玉的手掌轻轻探出,向叶旭抓来。 “造化门主出手了,巫祖出手,就算我也挡不住……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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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魔尊顿时傻了眼,怒吼道:“别朝老子这里来,你向那边逃,别连累我……你奶奶的!” 第771章 巫祖一击 造化门主虽然是个女子,但实力却强横得让圣皇也只能仰望,她的一具身外化身屹立在道门前,门中一只如玉手掌似乎弱不禁风,但却凝固道韵,大道在手中流转,让人高山仰止! 这一掌轻轻一动,便荡去造化门两大圣皇的道门和圣宝,禁锢天界的虚空,天地造化,尽握于手! 这便是三神王境,巫祖的实力! 黑天魔尊看到叶旭向自己冲来,心里立刻毛了,转身便逃,叶旭的速度比他还快,眨眼间便追上他,两人并肩逃遁。 “你死也就死了,为何还要连累老子?” 黑天魔尊狞笑,突然探手抓住叶旭,扛在肩头,挡在身后,哈哈大笑道:“有你挡一挡造化门主,老子便可以逃脱生天!” “大黑天,我与你无冤无仇,只是顺路而已,何必伤了和气?” 叶旭探手,一把抓住黑天魔尊脑袋上乱糟糟的牛毛,另一只手抓住他的颈后肉,猛地翻身,反倒将他举起,迎上造化门主的玉手。 他的肉身,经过弥罗天地塔和玉楼两大禁宝的加持,比黑天魔尊还要强横许多,竟然压制黑天尊的力量,轻而易举反制! 黑天魔尊脑袋一懵,被叶旭举得仰面朝天,看见造化门主的玉手盖下,随即狞笑一声,探手向叶旭的头发抓去,嘿嘿笑道:“臭小子,你的肉身的确很强,不过老子的法力胜过你,现在,你也给我起来吧!”
“好,三日后,给你答复。” 冥鸦王眼中的光芒也因为帝释天的话而变的凝重起来,显然,真正的对此有了重视。 帝释天心中暗道一声,成了。 本身却点点头,道:“三日后,本王会发出虎啸,若鸦王你愿意加入这次行动,可闻虎啸而来。我们妖族虽然没落,可却依然容不得一群跳梁小丑欺凌。” 话中意喻,大义凛然。洋溢出一种虽千万人,而吾往已的气势。 没有多言,转身就往枯骨荒原外面走去,冥鸦王不过是第一站,还有其他的妖兽需要劝服,从冥鸦王眼中流露出的神色来看,他已经大概的预料到,三天后,有九成的把握,他会加入到这次的行动当中。 轻易的走出恐怖的枯骨荒原,一边走,一边却在脑海中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北边是鸦王,之前我听到的却是四道应和之声,除了他,还有三位,东边的听吼声,应该是狮类的妖兽,至于西边的嚎叫声,听起来好像是野人,南面,有鸟叫声,又靠近我的万妖谷。三天时间,要跑遍南蔓,分别说服他们,时间上极为紧迫。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帝释天这样一想,脚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了许多,身体在山林中划出一道道黑影,向着南蛮山脉的西边赶去,他对于西边的那只妖兽亦有着一丝好奇,当初他听的那声嚎叫声中,充满一种野性。充满战斗的欲望,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兽能有这样的吼声。 百花谷中。 百花竞放,芳香四逸,悠然飘扬,微风吹来,卷起层层花浪,刹是迷人,当真如一处仙境般美好,花瓣舞动,在风中摇摆,好似少女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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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中,一间木屋被簇拥而起,带着清雅的风韵,小屋的窗前,有一少女正探眼在百花上流连,又好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玉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只黑虎竟有如此智慧。懂得相互联合的手段。想要联合整个南蛮的力量,与修仙者抗衡。”少女话音轻吐,如清泉流淌,她不出山谷,却能知晓到帝释天的所作所为,这等手段,又要更加的高明神妙。 其实,南蛮中的修仙者突然开始汇聚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关注,她使用的方法可谓十分的奇特,很难想象,她是通过山脉中分布在各个角落中的百花来传递消息,来充当她的眼睛。这一观测,顿时就发现了帝释天正在联合冥鸦王的行为。不由的,对他起了一丝好奇。 像南蛮中,这些妖兽虽然都有着不下于人的智慧,可却都偏居一藕,各自为王,从来就不会想过相互联合的事情,无他,彼此都是妖兽,谁又会屈服谁。哪只妖兽又会没有属于各自的傲气。 所以说,帝释天的这种行为,颇为另类。引起少女的好奇,亦是在常理之中的事情。 暗自想了想,少女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过在意,不管南蛮中如何,只要不到真正关乎生死之时,她都不能轻易的出手,只是在心中,记住了帝释天而已。有了一道不算很深的印象。 静静的闭目静修,谷中的百花在她静修时,竟纷纷垂下一分,仿佛在朝拜一样,阵阵花香飘扬而出,有目的性的向着木屋中涌了进去。 南蛮中,有五大妖兽,当然,这并不是说,整个南蛮就只有五位妖兽,而是说妖兽中的五位强者,公认的王者。
小说简介:灭九国,铁骑纵横。伐西夏,踏吐蕃,扬远帆,三征契丹,大一统,权天下。江山锦绣,如歌如画。 节选正文: 浓眉,方脸。眉骨比较高,眼眶比较深。额头很宽,可以想象出,此人定然是个十分坚毅之人。并不是从额头上看出来的,这个人的全身骨头几乎都碎了,脖子上的骨头甚至就挂在皮肤外面。应该是死后被人挂在城门上,可他的嘴是闭着的,也就是说,他忍受了巨大的折磨,却没有发出一声呼喊。心口上破了一个洞,心脏没有了,伤口已经腐烂,黏糊糊的腐肉狰狞的咧着嘴。 依稀还能辨认出生前颇为英俊的面貌。 依稀能看到熟悉的影子。刘凌在看清了他的脸之后,心中巨震,一股悲凉瞬间蔓延全身。 (注①:玉机,类似于扳指,用于射箭) 第0607章 是他 不是小朝。 但却让刘凌的心中生出无限悲凉,他实在没有想到,悬挂在临潢府南门的竟然会是那个人。 耶律雄机死了,现在……嵬名曩霄也死了。 没错,被打断了四肢,打断了全身上下所有骨头,剜心剖腹的那高大男子,竟然是一代枭雄,西夏国国主嵬名曩霄! 所以刘凌才会感到悲凉,甚至是伤感。这不是兔死狐悲的假惺惺,也不是什么惺惺相惜的遗憾,或许也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是结拜兄弟,或许,仅仅是对一位强者这样悲凉落幕的感伤。毫无疑问,当今天下站得最高的三个人是耶律雄机,嵬名曩霄和刘凌,可就在短短的一年内,耶律雄机死了,嵬名曩霄也死了。 耶律雄机是被毒死的,吐血斗升。续篇:
嵬名曩霄是被打死的,筋骨寸断。 他们两个人的死和刘凌都有直接关系,就算耶律德光不再加上鹤顶红,耶律雄机中了监察院五处秘制的毒药也是难逃一死的。所以说,刘凌是杀死耶律雄机的直接凶手也不牵强。而嵬名曩霄的死,是刘凌逼死的。 他没有粮食! 看着嵬名曩霄的遗体,刘凌其实知道为什么嵬名曩霄会如此凄惨的死在临潢府,招魂幡似的被人吊在城门上。 他没有粮食,他必须强攻临潢府!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辽国的上京临潢府中有足够的存粮,足够大军吃上一阵子的粮食。他必须要进攻,哪怕他的兵少,哪怕士兵们或许已经没有力气抬得起云梯,哪怕弯刀的重量都足以让人挺不起脊梁,哪怕腰带又勒紧了半圈,哪怕……其实人们已经没有了斗志。 这已经不是为了侵略而进行的攻击了,而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契丹人的粮食肯定要比嵬名曩霄军中多! 但契丹人没有堂堂正正的击败嵬名曩霄! 刘凌从战场上能看出来很多东西,嵬名曩霄的死因也逐渐的明确起来。契丹人是放开了一个口子,让饿晕了的党项人冲到了城门下,契丹人甚至打开了城门将嵬名曩霄的人放进了城里,然后,屠杀开始了。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都将这次战役看成了终结之战,所以他们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小说简介:老妖的别墅里,住进了一个十二人的银枫叶工作室,成员竟然都是女孩子! 在她们的极力推崇之下,老妖这个从来不玩游戏的房东,也跟着工作室进驻了游戏《众神时代》 于是,一个强悍的传说刺客诞生了…… 过人的天赋能力,让老妖在游戏中逐渐强大起来,带着他的一帮俏房客打BOSS,下副本,扫战场,让银枫叶工作室声名鹊起。 然而这时候,老妖却烦恼了:这年头包租婆也不好选啊,为啥几个女孩子,看起来谁都很合适呢!? 节选篇章:到了30级以后,玩家可以通过传送阵传送到其他的主城地图去,这也是游戏中玩家们交流的一个方法,又或者也可以在新开放的争夺中的领土中相遇。 老妖和魅色舞步一路赶往灰岩山脉的途中,倒是遇到了不少玩家,都是在组队练级的,不过也有一些游戏中的夫妻单独组队练级,所以他们两人看起来也不算突兀。 27级的灰岩地精,就是老妖他们这次练级的首选地,怪物攻击和防御都不高,刷新还算快,唯一让人有些感到头痛的是,这灰岩地精被攻击到只剩下30%的血后,就会有几率怯战逃跑。 不过,灰岩这样的特性对于老妖来说,不是什么麻烦事情,魅色舞步这位黑暗牧师,和老妖配合得很好,先是给地精上了减防减攻击的诅咒后,老妖杀起来那叫一个快。 而如果地精想要逃跑的时候,魅色舞步就会再给它上一个减速,然后老妖冲上去几刀放翻。 尝试着这样杀了几个怪后,就连老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和魅色舞步合作杀怪,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她黑暗圣言术的诅咒,下的时机非常的到位,操作绝对一流。 两人找了一块刷新地后,就开始安心地刷起怪来了。 不过没多久,问题就出现了,虽然只有两个人组队,但是老妖的攻击力相当强大,刷怪的速度很快,一小块的刷新点,只有六只怪左右,根本不够两人杀,只有想办法游动刷怪了。 但是,灰岩地精这样的怪物,一般都是玩家们练级的首选,在老妖他们不远处,还有几队玩家也正在练级,如果想要游动刷怪的话,势必会造成抢怪的。 “要不我们深入一点看看?”魅色舞步提议道。 “好吧!”老妖点头道:“对了,我们干脆找个能够采集材料的地方等刷吧,这样一来如果刷怪快的话,可以停下来搞一下采集什么的,提升一些生活技能。” 两人朝着灰岩山脉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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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泰斗佣兵团的玩家们,也集结完毕了,浩浩荡荡地,同样朝着灰岩山脉进发…… 第102章 跟踪 灰岩地精巫医,28级的远程攻击型怪物,这是老妖他们深入了一点后,找到的一种怪物,其实和普通的灰岩地精差不多,只不过在脸上带了一个比较奇怪的图腾面具而已。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怪物竟然没多少玩家来打,老妖和魅色舞步对望了一下后,决定先试一试。 结果这一试,老妖他们终于没人来杀这种怪物了。 地精巫医的攻击方式,是丢石块攻击,攻击力不算高,但是比较恶心的是,这地精巫医一样会逃跑,而且是一见人冲过来就逃跑,最无耻的是,地精巫医还有一个技能,叫做“阻扰魔法”。 这个魔法的效果是,让玩家所有技能CD时间延长一倍,也就是说,原本5秒能够使用一次的技能,中了魔法后,要10秒才能够使用第二次…… 这个技能,让很多玩家痛恨得要死,杀怪如果没有技能支撑的话,练级效率要慢上很多,所以玩家们都不愿意来杀这种怪物,哪怕它血低防御低也一样。 不过这个地方,倒是很对老妖的胃口,周围一小块地方,一共刷新八只地精巫医,而且这里竟然还有三种可以供他采集的材料,一种是田明草,还有一种是白水晶,还有一种是亚铁矿石。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却可以兼顾练级和生活技能,原材料被采集了以后,每隔10分钟刷新一次,频率还算不错,原地刷上两三轮怪后,就可以采集一次。 于是两人就在这里定点开始练级了,至于地精巫医的逃跑特性,老妖自然有他的办法,一个潜伏过去,直接用柄击眩晕住怪物,然后魅色舞步一个减防诅咒加上,老妖反手剑猛砍几刀,一个抹杀技能过去,基本上就挂掉了,非常的容易。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我本是一个不起眼的玩家,然而真正的高手与菜鸟到底距离有多远?当有一天,两个漂亮女孩一起问我:你愿意当一个高手,纵横天下吗? 我说:我愿意! 于是乎,我悟了,便成了高手,从此纵横天下! 这是一本纯纯的数据流网游,数据将会贯穿始终,寻找失落的梦想与荣耀,你,做好准备了吗? 那么,请点击阅读,开始一段充满幻想的网游人生吧!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章 人生无常 我的床上,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孩。 她恬静的躺在那里,清丽脱俗的脸蛋很是红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雪白的脖颈犹如白玉,粉色短裙下雪白圆润的双腿踢开被子,裸露在外。 看着那清丽脱俗的脸蛋,我咽了口唾沫,这女孩可真是个天生尤物啊! “姑娘,你醒醒!” 我推了推她的胳膊,却没有反应。我叹了口气,起身正要离开,谁知她却忽然醒来,飞快的搂着我的脖子,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似乎有莫大的伤心事,温湿的泪水很快打湿了我的衬衫,我一时间尴尬不已,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从后抱住她。温香满怀,一阵少女清香在鼻间浓郁得化不开,让人心醉。 她低声抽泣,小巧的肩膀微微颤抖,玲珑曲致的身体紧紧贴在我身上。 我泪流满面,感谢上苍!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一直希望有个美女哪天神经搭错了,那么我的机会就来了,所以,我一直也只停留在幻想阶段。而眼前的这个女孩,是我二十四年来看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心中不禁疑惑:是老天终于怜悯我,才赐予我这么一个又有钱又漂亮身材又很棒的小MM吗? 可是,事实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当我正要展开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这少女却猛然推开我,哭着说道:“我好饿……” 我不由无语,难道她是饿哭的? 于是我便起身,却发现她也站了起来,突然看清了我的样子,顿时一声尖叫! “嘭~!”我那地摊货的键盘直接砸在我的脑门上,紧接着,我被推出了房间。 “轰”的一声,房门上锁! “咦?这好像是我家吧……” 站在大厅里,我呆了一会,便敲门:“姑娘,让我进去吧!姑娘,你不能这样!” 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便跑到阳台,隔着玻璃一看,她已经拥着我的被子,甜甜地睡着了,一张俏丽的脸蛋美得不可方物!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算什么事? 眼光一瞥,却发现大厅里,这少女带来的东西还在,一个是半瓶酒,另一个则是圆滚滚的东西装在袋子里,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好奇心起,我边取过一看,却惊讶的发现,这居然是网上经常宣传的游戏头盔! 甚至,头盔上清晰的印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灵恸! 我又是一惊,居然是《灵恸》游戏的头盔! 早在半年前,一场网络游戏的宣传风暴就席卷全球,因为,全球游戏界的超级巨舰月恒集团,继上一款网络游戏《月恒》之后,再次耗费十年的时间,研发了一款全新的游戏,被全球玩家誉为“无可替代”的新游戏——灵恸! 据传闻,《灵恸》采用了全新的人体脑波桥接技术,能够完全的刺激玩家的各种感观,达到真正的100%游戏真实度!而且,《灵恸》中拥有最优秀的剧情,也拥有最能打动人的装备系统。据说,仅仅是据说,有形形色色的npc美女任君采摘! 所以,在上一款游戏逐渐没落之后,全球玩家的目光都开始聚焦在《灵恸》上,甚至许多职业的游戏战队已经纷纷出卖原来游戏的装备,打算在《灵恸》里一展手脚,开创一番伟业! 而今天,就是《灵恸》开放的前一天,这对于全世界的游戏爱好者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可是,我房间里的少女,她又到底是什么人? 哦,忘了说这美女为何会在我房间里了。那是几分钟前的事情—— 不知何时,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停在楼下。 我也没有搭理,但不久后却听到楼下传来几个轻浮的笑声,伸头一看,却看到几个地痞围在楼下的那辆宝马车旁,正在调笑着什么,隐约能听到他们说:“这居然是个女的,要不把车开走,把人也带回家,嘿嘿,看起来长的不错啊……” 顿时,我心里一咯噔,这群混蛋痞子上次不是被民警带走了吗?怎么又回到小区里来了? 那车里的人难得是个女孩,不会有事吧?如果我现在就出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我立刻飞快地下了楼,匆匆来到那辆宝马车旁。 几个流氓一见是我,立刻嘿嘿笑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一丝厌恶的感觉在心底升起,我直接分开人群,伸手一拉车门,“嚓”的一声,居然开锁了!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味传来,除了酒味之外,还有一丝少女的清香! 我低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美丽少女,她仰面躺在座椅上,一张雪腻的脸蛋美得让人窒息,颀长的脖颈,美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少女大约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一手握着酒瓶,很贵的那种,在超市里我看了无数次也没舍得买过,她的右手则攥着一个手提袋子,看起来里面好像装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与此同时,几个流氓同样看到车子里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顿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其中的一个混混立刻说:“小子,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先看到的!” 我回头,冷冷道:“让开,她是我女朋友!” 混混立刻扬声道:“屁话,你要是有这么一个开宝马的女朋友,还用住在这种小区里?你放开她,不然我们报警了!” 我不由一笑:“报警?好啊,你们赶紧报警,你们不报警,我来!” 说完,我立刻从驾驶座旁边抓过一个粉色的手机,大概就是这少女的。 顿时,几个小混混有些害怕了,其中一个说:“好!你他妈的说她是你女朋友,那我们就看你把她带上楼!” 我微微一愣:妈的,骑虎难下了…… 看到那几个混混不罢休的样子,我便一咬牙,伸手揽在少女的腰间,微微一用力,便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她喝了不少酒,只是娇憨地哼了声,伏在我的肩膀上。 “啪~!” 拔出车钥匙,关上车门,我便用钥匙遥控把车子给锁了,然后扶着少女便上了楼。身后,几个混混目瞪口呆,喃喃道:“这美女,不会真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吧?” 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打开房间门,我便将这女孩放到床上。 于是,就这样,我的床上多出了一个秀色可餐的小美女。 卷一 卷土重来 第2章 来龙去脉 今天,我除了捡到一个极品美女外,就一直在倒霉。 早上,接了一个电话,是有关我被公司开除的事情;随后,我的手机被我激动地摔进了河里,可怜那300元的山寨摩托罗拉。紧接着,我去取钱交房租,但是钱被小偷顺手牵羊,卡被atm吞了,万能的银行,我那卡里的500大洋可是用来交房租救命的!然后,与我相依为命三年多的自行车离我而去,因为太破旧影响市容,那自行车被城管叔叔当场逮捕了。 连晚饭都没有着落的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住的小区。 却发现,一辆宝马居然停在楼下! 隔着车窗一看,却隐约看到开车的是个女孩子,正伏在方向盘上,肩膀轻轻抽动,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没有多管闲事,走在小区里,四处一瞥,天无绝人之路! 不知道是哪家在花圃里种了些小青菜,也算是勤劳致富,于是,我便伸手揪出了一棵小白,抖掉新鲜的春泥,做个菜粥,其实也不错,何况小青菜是绝对新鲜的。 我的房间在五楼,三室一厅,我租了中间的房间,500元一个月,之所以那么便宜,那是因为这里别人不愿意租,我本来以为是闹鬼,实则不然,原来是旁边的居民比较特别一点。 左边住着几个年轻女孩,经常带着一些中年男人回来,然后房间里传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当然,我那么正直的失业青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至于右边的房间,则住着几个搞音乐的大学生,他们有一套家伙,每天敲锣打鼓的玩音乐。 所以,我经常在睡梦中惊醒,房间里回荡着两个声音—— “嗯嗯啊啊!” “死了都要爱……” “嗯嗯啊啊!” “死了都要爱……” 于是,在每个寂寞孤独的夜晚,我都睡得欲死欲仙! …… 抖了抖米袋子,发现米粒居然不足一百粒!仔细一数,刚好五十六粒,好啊!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 我很亢奋,是的,我很亢奋,因为,至少这顿我不会饿死了! 熟练的把小青菜清洗了一下,切成很多段,丢进锅里,这样的话吃起来就能吃到很多块,至少这样会让自己觉得吃了不少,自然也就饱了,能糊弄得肚子不叫,那就成了。很多时候,还不就是自己忽悠自己,这是生活法则! 小米粥开始煮上了,我回到房间里,打开电脑,却发现几乎每个网站都在大肆宣扬关于《灵恸》明天晚上六点开放的消息,对于低迷了数年之久的虚拟游戏市场来说,《灵恸》的投入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足以让游戏市场起死回生。 可惜,我买不起游戏头盔,虽然通了专用的游戏网线,但是估计也是没有什么希望能够在游戏开始的第一时间上线了。 …… 再然后,悲喜交加的事情发生了,我在楼下见义勇为救了那个开着宝马的小美女,结果自己现在却被锁在了房间外的大厅里! 那小美女的东西还放在大厅,是一个《灵恸》的游戏头盔! 我惊呆了,难道,这就是《灵恸》的游戏头盔吗?不是说,头盔在明天早上才开始在全国各地有出售的吗?怎么现在就有了? 心中疑惑,我房间里睡着的这个美丽少女,却又是谁? 正在这时,一个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才发现,少女的手机和车钥匙也都放在袋子里! 看着手机上显示,居然是“姐姐”的字样! 咦?她姐姐打电话过来了? 太好了!让她过来把这个霸占我房间的小美女带走,娘的,虽然我祈求上天赐我一个这样的小美女,但是没有理由让我在外面过夜吧? 想到这里,我马上接通了电话。 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喂?凌雪,你现在在哪呢?怎么还不回家?” 这声音跟房间里的美女声音一般无二,看来真是她的姐姐! 我说:“你是,她的姐姐?” 对方立刻警觉:“你是谁?凌雪在哪?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我连忙说:“你妹妹没事,在我房间里!” 她急了:“你……你这混蛋!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我顿时怒不可遏,今天真是倒霉透顶,明明救了这个叫凌雪的女孩,却又被她的姐姐劈头一顿臭骂。 于是,我怒道:“你这凶巴巴的婆娘,听我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对方一惊愕,道:“你说,她到底在哪里,我这就开车过去!” 我刚要说话,却发现手机提示了声:“电力不足……” 很好,关机了…… 卷一 卷土重来 第3章 灵恸 客厅里冷冷清清,而且很热,并没有空调。 我大汗淋漓,却又有苦说不出,房间里那个叫做凌雪的小美女显然一时半刻不会醒来了,而这客厅里又连一张沙发都没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那款游戏头盔上,忽地灵机一动,太好了! 我曾经在客厅里装了一个游戏接口,现在看来倒是派上用场了,这个游戏头盔到底是不是《灵恸》的头盔,试过就知道了! 于是,我马上从那手提袋里把数据的线子取了出来,按照说明书安装了一下,然后便坐在墙角边把游戏头盔套上。 一瞬间,只觉脑中一片清明,紧接着,便听到一个系统合成音—— “正在扫描虹膜,玩家身份确认,已经锁定!确定进入游戏吗?” 于是飞快的以意念传达指令,确定! “您好,您的编号是000000002,已经虹膜锁定!” 我大惊失色,妈的,怎么套上头盔之后居然就跟我锁定了,那我岂不是变相的霸占了人家的头盔了? 转念一想,她还霸占我房间呢!算了,反正已经锁定了,以后想办法补偿她就是! 系统铃声却又传来:“对不起!游戏尚未开通,请耐心等待23小时42分钟再进入游戏,先请您创建人物!” 我点了创建人物,顿时画面一晃,四周一片清凉,我已然出现一片旷野之中,在我的面前,出现了几个人物,一种是人类,一种是精灵,还有一种则是半兽人。 曾经听说过,会有隐藏的人物可供选择,但是出现的几率大约是千万分之一,看来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于是,我点选了人类。 “正在进行面部扫描,请稍后!” 没多久,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面前,一身简陋的皮甲,看起来是个十足的菜鸟! 接下来,又没有下文了,系统提示—— “游戏尚未开始,请耐心等待!” 紧接着,周围的景色忽然变幻,视角转化为一片血光冲天的战场! 偌大的峡谷内,一片人叫马嘶,人类、精灵和半兽人组成的联军正在对抗黑暗势力,身披法袍的魔法师用力的丢着大火球,穿着玲珑皮甲的弓箭手美女性感大方,一次次的拉动弓弦,利箭化为一道道寒光泄落在敌阵之中,而阵营前方,大批的狂战士挥舞着长枪与战斧,全身泛着血红的光芒就冲进了一群黑暗骷髅士兵的群中,战斧扫动之间,骷髅士兵支离破碎! 另一方,全身笼罩在黑色法袍中的黑暗元素法师,发出阵阵慑人的低吼,黑暗法杖挥动之间,无数灼热的陨石凌空降临,火光绽放之中,狂战士的顿时处于一片血海之中,厚重的盔甲瞬间被烧得一片滚烫! 白光连续闪动,温和的元素治疗术落在狂战士的身上,光明阵营的牧师开始吟唱治疗魔法,数道阴影趁乱缓缓移入黑暗阵营,只见幽色光芒连闪,几名黑暗元素法师被斩下了头颅,那黑色的骨骼凌空飞舞。 正在这时,空中忽然飘飞起雪花,朵朵落在峡谷之中! 当漫天的雪海飘舞起来的时候,大片的冰块从天砸落,一时间光明阵营的战士死伤无数,众人抬头看去,赫然可见一名四翼恶魔飞在空中,双手张开,大声的念着晦涩的咒语! 峡谷之内千里冰封,无数生灵挣扎于死亡边缘。 忽然之间,一道华光闪过,冰寒彻骨的剑气横扫峡谷上方,只见那大恶魔忽地一声惨叫,一对羽翼竟然被齐齐的斩了下来! 禁咒级的魔法戛然而止,大恶魔坠入峡谷内,被那无数的狂战士撕成了碎片! 视角渐渐上移,在那峡谷上方高高的断崖之上,赫然立着一个俊逸的年轻人,一柄利剑低垂在他的手中,剑锋泛着慑人的寒光,但是,令人震惊的却是,他的头发已经霜白,注视着大地的苍茫众生,他眼神清澈,却透出一股浓浓的落寞与哀伤。 天际一阵雷鸣,似乎预示着下一场风暴的到来! 隐隐之中,两个蓝光闪耀的大字隐现于高空,赫然是“灵恸”二字! 或许是这游戏百分百的拟真度真的太真实,我被震撼在当场,许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但是有一点却可以确定,这款游戏头盔真的是灵恸的头盔!那么,房间里的那名少女的身份就更加让人惊奇,她为什么能提前拿到这款游戏头盔,而且账号的编号是000000002,那就意味着,我现在用的这个头盔,是发放出的第二个! 游戏还有近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开通,我便退出了,取下头盔,不觉一身的热汗,初次体验之后,这款号称全球网络精英十年心血打造的游戏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无论是真实度还是游戏的细节,无一不让人感觉身临其境、热血沸腾! 游戏宣传画面之中,那俊逸的年轻剑客一剑击败一名四翼大恶魔,是不是预示着,玩家也可以达到那样的境界? 想到这里,我不由微微一笑,如果真的能够在游戏里达到那样的境界,那岂不是可以纵横天下,坐拥江山美人了? 这时,忽然闻到一股焦味,这才想起来,我的小菜粥还在锅里! 连忙跑进厨房,关掉了电源,看看菜粥,惨不忍睹的样子,也就没有什么食欲了。 房间里睡着那个叫凌雪的女孩,她醉的不省人事,肯定不会给我开门了,只得扯了扯外面餐桌上的黄布,盖着肚子就在客厅里将就一夜吧!妈的,别人都是桃花运,我他妈的遇着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小美女,却分明走的是狗屎运!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觉到脸上一阵光亮,睁眼一看,居然有一个胖子拿着手电筒照我! 我顿时大怒,刚要发火,却发现这胖子是那狗日的房东! 房东看向我的神色充满了鄙夷,他说:“丁书生,你下个月的房租,该交了,再拖的话,我只能把你扫地出门了!这么晚了,你睡在外面干什么?” 我抬头一看客厅的大钟,已经深夜两点多了,于是我问:“房东这么晚还过来啊?” “我来看看电闸,有几个房客说停电了,只是你,房租什么时候交?!” 我一咯噔,打算交房租的钱被那小偷给偷走了,我哪来的钱交房租?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我那房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清丽可人的凌雪! 凌雪的衣服松松垮垮,却将少女曼妙身段凸显无疑,而且还透出几分慵懒娇憨的迷人神态。 “我要喝水!”凌雪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 一时间,房东看呆了,过了半晌才说:“你小子,居然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算了,我下次再来吧,哼,你尽快找到工作吧,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房东也算是干脆,带上门就离开了。 这时,凌雪已经差不多睡了七八个小时,早已经酒醒,她眨了眨眼睛,望着我,忽然说:“我想喝水……” 我翻了翻眼,居然鬼使神差的去倒了杯热水,这大概就是美女的作用吧,能让你不由自主的去做事! 凌雪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的全部喝了下去,然后又望了我一眼,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道:“你叫丁书生?” 我略显尴尬,道:“是丁舒升,舒舒服服,升官发财的意思,不是书生!” 凌雪微微一笑,伸手揽了一下秀发,道:“叫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现在,我饿了……你给我找点吃的吧?” 我一愣:“这么晚了,到哪去找吃的,便利店都关门了!” 凌雪秀眉轻蹙,道:“我喝了那么多酒,如果不吃一点东西,会伤胃的!” 其实,吃不吃东西,这胃都是要被伤到的。 于是我说:“一个女孩子家的,好端端的喝酒干什么?” “不用你管!”凌雪略微大声的说了一句,却又转过脸去,低声道:“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好端端的……” 无语,我走到厨房,将那菜粥捞了一碗,“啪”的一声丢在餐桌上,说:“我只有这个,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吃一点,不愿意吃的话,就自己开车出去找地方吃饭,你的车还在楼下!” 凌雪微微一惊愕,美目一扫,望向那碗菜粥的时候,眼神很奇怪。 “你就吃的这个?”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便点头:“没错,我只有这种消费水平了!” 正在这时,我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一声,凌雪惊疑的看了我一眼,忽然之间,一抹迷人的笑意在她嘴角边绽放开来,她笑问:“你也没有吃饭吗?还有么,没有的话,我们把这碗青菜分了吧?” 我微微一怔,锅里什么都没有了,全部都在碗里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意,凌雪便浅浅一笑,轻盈的走进厨房,取了另一个碗,把那一小碗菜粥分成两碗,然后推了一碗到我面前,笑道:“来吧,不要客气!” 一时间,我几乎无法想象眼前看到的一切,一个开着宝马,穿着一身名牌的小美女,愿意跟我分食一碗叫花子都嫌弃的稀粥? 卷一 卷土重来 第4章 住宿费 我还是坐了下来,一口连汤带菜叶喝了下去,说真的,我也是饿得不行了! 凌雪坐在我对面,一根根的挑着菜叶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夜宵结束! 凌雪颇为可爱的舔了舔嘴唇,笑道:“味道还算不错,但是记得以后少放盐……” 我很无语,看她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睡意了。 “你的样子好傻,我以后叫你呆子,好不好?”凌雪忽然笑道。 我斩钉截铁说:“这是贬义词,不行!” 凌雪却梨涡浅笑:“别呀,在很多时候这种词语都是褒义词,例如小坏蛋,小傻瓜之类……” “我靠……”我很无语,照这理论,那么小王八、小脑残、小棒子之类的,岂不是都成了褒义的昵称? 凌雪美目一扫客厅,却发现那虚拟游戏头盔已经打开了,顿时她微微一惊,连忙伏下身取过头盔,却发现蓝色的芯片已经变成了黄色,顿时凌雪脸蛋一寒,转身看向我:“这是你干的好事?” 我愣了愣,略显尴尬的解释:“纯属误会,我哪知道这玩意戴上之后就锁定了呢?” 凌雪傻傻地看着我,咬着嘴唇道:“大笨蛋!你可知道这是我花了多少功夫才弄到的宝贝,居然让你先用了,呜呜~~” 抬头看了看大钟,凌雪撅嘴道:“这下好了,还有14个小时灵恸就要开放了,我可不想排队去买新的头盔了!”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低声说:“那个……我以后会赔偿你的,只是,我暂时还赔不起……” 凌雪迎面看着我,忽然伸手将头盔推进我怀里。 我伸手接住头盔,惊讶问道:“这又是要干什么?” “哼!自然是把头盔送给你啦,现在这头盔只有对你才有用了,我还霸占着干什么!” 凌雪气呼呼的样子,问道:“你这有洗澡的地方吗?我身上很难过,想要洗澡!” 我不由惊讶道:“算了吧,你还是开车出去开个房间洗吧,我这里,实在不方便,而且,我也没有女孩子的衣服……” 凌雪却秀眉一扬,道:“这么晚了还让我出去,难道你不怕我遇到坏人?” 我说:“难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凌雪望了我一眼,却轻笑道:“你傻乎乎的样子,恐怕到嘴边的肥肉也不敢吃呢,跟你在一起,安全的很!” md,算是侮辱吗? 凌雪却不多说什么,很不客气地走进房间,翻开我的衣橱,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然后找裤子的时候,却只有那种夏天穿的大裤衩,结果凌雪红了红脸,便拿着衬衫就进了洗手间。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我在外面忍不住心头荡漾。 十几分钟的时间,简直就是煎熬,当凌雪飞快的裹着那件衬衫走出来的时候,我依旧被吓了一跳,她居然只穿了一条短裤,衬衫下露出雪白无暇的双腿,简直让人抓狂! 凌雪进了房间,很不客气的钻进了我的被子里,并且说:“你……还是在外面睡吧,还有,拿上这个!” “呼!” 一条薄薄的毛毯被凌雪丢了出来,我迅速接住,心中苦笑:看来今天晚上注定要在客厅过夜了! 拥着毯子,抱着游戏头盔,心中却还是喜滋滋的,毕竟,这游戏头盔在手,我就可以驰骋于灵恸之中,据说游戏里的高手都能靠卖装备卖金币赚大钱,说不定我也能大赚一笔呢!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我在灵恸里成了一个绝顶高手,一剑削飞一千颗脑袋的那种,并且,家财万贯,妻妾成群。 当一声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抬头一看,我的房门虚掩着。 急忙起身,却发现凌雪已经离开了,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从所未有的平整。袋子里的手机和车钥匙都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凌雪拿走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叠崭新的钞票,上面压着一张纸,我取过纸片,却见上面一行隽秀的字:“呆子,要是想找工作的话,就去蓝星数码广场的开拓部报到,还有,这一千块钱,是我给你的过夜费哦!” 末尾,画着一个可爱的笑脸图案,眼睛如月,睫毛弯弯,就像是凌雪笑起来的样子,十分迷人。 我仔细一想:过夜费?我靠…… 看来,昨天晚上我跟房东的对话,凌雪是一个字不落的听下了。 仔细的看了看这些字迹,难以想象一个女孩子的字迹会那么好看,而且,还是凌雪这样一个清丽脱俗的小美女,有人说,上帝给了你的美貌,就会取走你的智慧,可是,这个定律完全不适用于凌雪,老天偏心,居然给了她完美的一切! 我心中疑惑,不知道凌雪到底什么身份,不过,既然她说在蓝星数码广场能让我有一份工作的话,那么我就应该去尝试一下了! 于是,洗漱一下,换好衣服,便出了门! 不管工作的情况如何,晚上六点之前都要回家,灵恸开放了,务必要在第一时间上线,赚他个第一桶金! 卷一 卷土重来 第5章 进入游戏 蓝星数码广场,园区最近崛起的数码商业圈,我也是早有耳闻,广场距离我的住处并不远,一路小跑也只不过二十分钟而已! 于是,我只能跑过去,因为我的自行车被城管叔叔给缴了。 当我来到蓝星数码广场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这里的员工都已经上班,广场内人群络绎不绝,多为学生。 我便飞快地进了后面,询问到开拓部的所在,直接走了进去。 这办公室是在商城的顶楼,看到开拓部的门牌之后,我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小小的房间里,居然端坐着四个秀色可餐的MM! 两张偌大的沙发上,几个MM正手捧着一叠杂质,聊的开心,更让人惊叹的是,她们穿得非常清凉,上身低胸衣衫,下面则是短裙。 这时,一个穿得比较正式,西装套装打领带的MM走了过来,望了我一眼,道:“你是凌雪介绍来的那个,什么书生的?” 我点点头:“嗯,是的,这里就是凌雪说的开拓部?” 这MM抿嘴一笑,伸手与我一握,笑道:“欢迎加入雪月工作室!我是冰茶,这个工作室的成员之一!” 这个冰茶MM看起来落落大方,人长得也很秀气,我微微一愣:“雪月工作室?” 冰茶笑道:“是呀!我们这个工作室专为《灵恸》而成立,暂时隶属于蓝星集团的开拓部,将来,我们将是蓝星集团进入《灵恸》之中的游戏精英!” 我不由醒悟,原来,凌雪是介绍我进了这么一个工作室! 这时,另外几个MM也走了过来,一个穿着蓝色超短裙的MM眨了眨眼睛,笑道:“我叫去年夏天,叫我夏天好了,这位帅哥怎么称呼?” 我瞥了一眼这个秀气的女孩,短裙下的双腿却雪腻圆滑,看起来很是诱人,于是我说:“呃……叫我书生……” 夏天MM嘻嘻一笑:“书生哥哥好!” 夏天MM的旁边,一个很文静的女孩看着我,笑道:“我的游戏名初定为落雨无声,你叫我落雨好了。” 我点点头,却看向落雨MM旁边的一个粉裙少女,她也正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我叫紫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有些不习惯这种说话的方式,于是一摆手:“不客气!” 冰茶MM一指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显然,冰茶MM应该是这个工作室的负责人才对,看其余几个MM对她也挺尊敬,于是我便坐了下来,然而,却不见凌雪的影子。 冰茶MM见我迷茫的样子,于是笑道:“不用奇怪,我们几个原本都是月恒的玩家,这次灵恸将要开放,我们便被蓝星集团雇佣来当职业玩家,也充当了公司的领头羊,将来公司要在游戏里投资的话,我们也会各有分工!” 我点点头,便说:“那以后我就算是雪月工作室的一员了?” 冰茶MM不禁抿嘴笑道:“那是自然,目前雪月工作室拥有六名成员,加上你,就是7个了!” 我数了数,在场的有5个人,除了我之外全是性感美丽的MM,心中不由暗爽起来:“以后的日子,将会在花丛中度过!” 不过还是没有见到凌雪,在公司的食堂里吃了晚饭,还带了一些糕点当夜宵,毕竟,今天晚上灵恸正式全世界开放,熬夜是肯定的了! 临走前,冰茶MM捧着一堆文件摔在桌子上,大声宣布:“上级指示,咱们工作室的所有成员今天晚上进入灵恸游戏,明天早上每个人都必须有10级,并且要赚到两个金币,交到运营部手里!” 我说:“两个金币啊?听说游戏初期打钱挺难的……” 冰茶笑道:“就算难,那也得完成,书生你还不知道啊,我们公司的一把手,王总决定趁着这次《灵恸》被强势推出的机会,让咱们发展在游戏里的虚拟产业,干一番大事业!” 我不由一愣:“这样啊,这王总真tmd有见地……” 冰茶MM心照不宣的一笑:“可不是!” 至于公司内的运营怎么搞,我也懒得多管,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升到10级倒是不难,只是两个金币的话,恐怕有些困难了,谁都知道,灵恸的前期,低级怪物只爆出铜币,100枚铜币换成一银币,100枚银币才能折合成1金币,两金币也就是20000铜币,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年月了! 不管了,相信我多年的老鸟经历,一定不会比工作室其她MM差的! 拎着宵夜回到家里,天色已晚,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灵恸》开放的时间,心情异常激动! 回到房间里,锁上门,仔细的安装好游戏头盔,嘿嘿,这个头盔可是凌雪送我的,虽然方式来得不是很华丽。 戴上头盔,系统迅即扫描了虹膜,确认身份后进入游戏登陆界面! 只见一片虚空之中,一个小巧的精灵少女凌空飞舞了一圈,落在我前面的枝干上,笑着说:“您好,我是灵恸的接引精灵,欢迎你首次进入登陆界面!暂时您还没有人物,请问需要立刻创建人物吗?” 我心里一咯噔,差点忘了,游戏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内已经可以创建了人物了! 于是,我飞快的确认,然后依旧选了中规中矩的人族,扫描了面部形态,也没有什么调整,便确认人物外观,然后,在人物名字里输入:中国制造! 开玩笑,我可是很爱国的! 确认! “叮”的一声—— “对不起,此游戏名已经被占用了!” “夜探青楼!” “对不起,此游戏名已经被占用了!”被占用了。 “纯情小鸭鸭!” “对不起,此游戏名已经被占用了!” 靠!又被占用了! 我凝神定气,算了,想个有个人特色的吧! 于是,飞快输入新的游戏名:“史上最帅的书生!” “叮~!” “对不起,此游戏名已经被占用了!” 我靠!再来一个:“书生今天不吃饭!” 系统声很沉稳:“对不起,此游戏名已经被占用了!” 无奈之下,我一咬牙,步天罡、踏北斗,龙行虎步,沉稳输入:“轻狂书生!” 终于,叮的一声后,系统提示—— “恭喜你,游戏角色创建成功!距离游戏开始还有二十一分钟,请耐心等待!” 接下来,又是无聊的等待,从未试过时间会过得那么慢! 原本,学生时代大家一起玩,现在倒好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进入灵恸,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故人! 二十分钟后,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倒计时终于从60秒开始了! 传闻之中,有的游戏率先进入的玩家是有装备和抽奖的,所以,我势必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于是,我死死盯着倒计时,随时准备进入游戏! “叮!” “系统提示:亲爱的玩家,请注意,距离游戏开始时间还剩余10秒!” “9!” “8!” “7!” …… “3!” “2!” “1!” “系统提示:游戏正式开放!” 我早已经把系统铃声抛之脑后,在倒计时跳动到0的瞬即,便已经意念操作进入了游戏! 面前一亮,我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看起来好像是石器时代似的,建筑物简陋得简直让人抓狂! “叮!” “系统提示:您好,你是第6位进入游戏的玩家,获得经验100点!” 我愣了愣,却发现自己浑身一暖,金光洒落,居然直接升了一级! 打开人物属性条,发现经验值是0,看来,1级升2级刚好就是100点经验了! 微微有些失望,原来没有神器也没有属性加成,不过,直接升到2级也不错,至少了省了几分钟的时间! 检查一下包裹,只有一个粗糙的木棍,还有一件几乎不能蔽体的布衣。 【损坏的木棒】(粗糙品) 攻击:0-1 需要等级:0 【粗布衣】(粗糙品) 防御:+1 需要等级:0 …… 嗯,两件不错的装备,穿上再说! 于是,我捏着木棒,穿上布衣出门练级了,这时传送阵处白光连闪,大批的新手玩家纷纷上线,必须要快点出村子,否则的话,恐怕根本就杀不到怪了! 卷一 卷土重来 第6章 哥布林战斧 出了村子后,我向外一望,只见宽阔的树林之中满是绿油油的小怪物,并没有一个玩家,回头一看,新手村里的玩家已经蜂拥而来! 立刻飞驰而去,当我正要开工的时候,却看到一旁不远处居然站着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少女,她不时的向外张望,似乎在寻求着什么帮助! “嗯?看来是有任务!” 我是第一个出了村子的人,所以也不迟疑,立刻飞奔过来。 当我来到npc少女身边的时候,她便对我说:“爷爷最近出去砍柴的时候,把斧子给丢失了,听说是被一些可恶的小哥布林给夺去了!哥哥,你能帮我去把爷爷的斧头夺回来吗?” “叮~!” 系统提示:是否接受任务【搜集哥布林战斧】? …… 这种好事,哪有拒绝的道理?! 我当即点了接受,马上传来另一个系统铃声—— “叮~!” 系统提示:你已经接受任务【搜集哥布林战斧】!(初级任务,当前难度10) 任务内容:帮助少女小花去寻找遗失的斧头,斧头应该就在村子外的那些哥布林身上,杀死哥布林,从它们身上搜集10把战斧! 我微微一愣,分明说了小花爷爷只丢了一柄斧头,这家伙一下子就要我搜集10把,果然对胃口,跟我一样做的都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啊! 跟我对话完毕之后,少女小花便坐在大树下,似乎已经不可以再接任务了。 我便收拾行装,先去对付这些哥布林再说吧! 正在这时,距离我很近的一只哥布林已经发现了我这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于是飞快举着斧头就冲了过来,矮小的身体就像是个小冬瓜,而且还戴着一个可笑的绿色头盔! 我看了看,发现这种低级的怪物是可以轻松得出属性的—— 【小哥布林】(普通怪物) 等级:1 攻击:1-3 防御:1 气血:100 …… 小哥布林攻击只有1-3,以我2点的防御打起来应该难度不大! 于是,我飞快上前,挥舞着短棒就狠狠的敲在哥布林的脑门上! “砰!” 一声脆响,哥布林头顶上飘出了“12”点的伤害数字! 而哥布林的斧头也缓缓的落在我的肩膀上,微微一痛,掉了5点血! 好在,我的气血跟哥布林相差不大,应该还能扛得住! 重要的是,我的攻击频率要比哥布林要快多了,作为一个初级怪物,哥布林自然是不会对玩家造成秒杀的! 连续数次木棒敲在哥布林的头上,它立刻一声哀嚎,便缓缓的倒了下去,只见几枚铜币在地面上闪闪发光! “叮!” 战斗提示:你杀死了小哥布林,获得经验10点! 我马上沉身将铜币捡了起来,一共3枚,全部收入包裹! 只是,打完这个哥布林之后,我的气血也掉到了一半以下,这要是再打一个哥布林的话,那就危险了! 我连忙看了看个人属性,这才忽然发现,创建账号进入游戏的时候,作为系统附送的5点属性点还没有加呢! 靠!就这货色还老鸟?! 我羞愧交加,立刻将五点属性全部加到了力量上,前期练级没有攻击力怎么能行,而且,我将要选择的职业也肯定是战斗职业! 加了5点力量之后,我的攻击立刻由0-3变成了0-8,这样一来,对付一个小哥布林应该就轻松多了! 于是,飞快的选择了附近一个闲逛的哥布林动手,一棒子下去,它头顶上立刻飘出了伤害数字—— “34!” 我微微一惊愕,没想到居然猛成这个样子了! 轰轰再次抡上两棍子,可怜的哥布林立刻一声哀号就倒了下去,“啪嗒”一声,一柄锈迹斑斑的斧头伴随着几枚铜币落在了地上。 【哥布林战斧】(任务物品) …… 捡起来一看,原来没有属性,微微有些失望,马上把战斧丢进了包裹,继续杀怪! 斧头的掉落几率并不高,平均我每杀5只左右的哥布林,才能爆出一把斧头,而且要命的是玩家渐渐的多了,当我打出9把斧头的时候,只见沃野之中遍布了各色各样的玩家,每一只哥布林几乎在刷新出来的时候都同时要被几根短棒砸到脑门! 看来这里已经不能练下去了,否则的话等级不可能拖开这些普通玩家的! 这时,却有一个小布林刚刚从我身边刷新出来,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着。 我当即一棒子敲了上来,与此同时,周围的另外四个人也呼呼的将短棒抡了上去! “啪啪啪!” 连续三声,小哥布林刚刚刷新出来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爆出了一把斧头之后就挂在树林边! 我胸有成竹,刚才我的出手迅如闪电,不是我先行击中怪物才怪! 飞快的捡起战斧,丢进包裹里的时候,10把斧头就已经收集完毕了! 那几个抢怪的玩家傻乎乎的看了看我,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是我没有时间搭理,只是自顾自的返身回到了小花的身边。 掏出10把斧头,顿时小花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她说:“谢谢你,你帮我找来了爷爷的斧头,这是属于你的奖励!”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完成了任务【哥布林战斧】,你获得经验500点,获得银币2枚,声望+1,获得任务奖励物品【粗糙的铁剑】! “叮~!” 系统提示:你升级了! “咦?出装备了!” 我大喜过望,马上打开包裹,只见里面一柄铁剑安静的躺在里面! 【粗糙的铁剑】(粗糙品) 攻击:1-4 需要等级:2 …… 哈哈,原来是2级装备,虽然依旧是最低品阶的装备,但是攻击力却比我手里系统配发的棒子要强多了!(灵恸之中,装备级别为:粗糙品、白色装备、黑铁器、青铜器、白银器、黄金器、暗金器、鬼器、地器,神器,当然,在往上去还传说有超神器之类的nb存在,但是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也不得而知了。) 飞快的换上铁剑,顿时我变成了这个新手村里唯一一个装备铁剑的高手了! 不少玩家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在他们的眼里,我已经毫无疑问是这个新手村目前为止最nb的人物了! 我现在3级了,小哥布林已经不足以满足我的需要,何况我现在有了新的武器,再把所有的升级的5个点数全部加到力量上,顿时我的攻击就达到了强悍的1-17,这样彪悍的攻击,如果不去打nb点的怪物,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于是,我飞快的返回了村庄,在药店老板那里,买了10瓶小药水,每个加血100点的那种,但是贵得离奇,居然每个都要卖到20铜币!好在,刚才完成了任务,系统奖励了两个银币,所以全部买了药水! 高投入带来高回报,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正当我离开村庄的时候,却发现村口已经多了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提钢剑正在四处张望。 我便走了过去,不出所料,这个npc是村庄的民兵队长,他瞧了瞧我,便说:“勇敢的年轻人,你已经足够强大了,你愿意帮我一点小忙吗?” 我当即点头。 民兵队长大声道:“最近村子南方出现了一群讨厌的火焰蝙蝠,它们拥有一定的毒性,我的几个士兵便中了它们的毒素,我希望你去杀死这些火焰蝙蝠,收集一批解毒的蝙蝠血回来!” 我微微一惊,飞快点下确定按钮! “叮~!” 系统提示:你接受了任务【清理田野】!(初级任务。当前难度:50) 任务内容:杀死村子南方的那些火焰蝙蝠,并且收集20份蝙蝠血交给民兵队长马素! …… 我心里一咯噔,刚才杀哥布林的任务难度是10,现在这个任务的难度居然变成了50,看着那民兵队长的眼神,居然很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思! 我忍不住一阵恶寒,马上收拾行装,匆匆的向村子南方赶去! 卷一 卷土重来 第7章 变异蝙蝠 夜幕降临,森林之中雨露落下,踩在脚下的时候发出诱人的“吧唧吧唧”声。 我已经快步跑了近十分钟,在这树林里除了见到人和哥布林之外就再也没有见到别的,但是,当我翻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新的怪物! “吱吱~!” 一直全身笼罩在火焰之中的大蝙蝠发出了难听的叫声,它一身血红,唯独眼睛是绿色的! 【火焰蝙蝠】(普通怪物) 等级:5 攻击:4-10 防御:4 气血:500 攻击类型:毒素攻击 …… 我微微一惊,居然是5级的怪物,攻击比起那哥布林不知道要强悍多少倍了,而且气血拥有500,更兼有让人无法猜想的毒素攻击! 我看了看自己的属性,心中开始计较—— 轻狂书生(游民) 等级:3 生命:210 攻击:11-17 防御:4 声望:1 幸运:0 …… 我的攻击还算不错,只是防御差了许多,火焰蝙蝠是铁定能够大幅度破防的,而且还有那毒素攻击,实在不是很好对付! 不过,富贵险中求,我必须要上,而且要赶在其他玩家的前面! 于是,我马上挥舞铁剑就冲了上去,对着火焰蝙蝠劈头一剑下去! “啪嚓!” 一个耀眼的数字“85”高高的飞起! 我欣喜不已,全力加点的攻击果然非常彪悍,几乎一剑就干掉了火焰蝙蝠的一大截气血! 这时,火焰蝙蝠也似乎怒意燃烧了,马上对我发起攻击,不过我却在它动手之前飞快的挥出了第二剑,又是近百的气血被我直接打掉! 终于,火焰蝙蝠扇着火红的翅膀就拍在我的胳膊上,顿时一阵痛感传来—— 战斗提示:你受到火焰蝙蝠的攻击,损失气血51点! “靠!一下子就打掉我四分之一的血?” 我大惊失色,这火焰蝙蝠的攻击果然彪悍! 不敢迟疑,在火焰蝙蝠的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我必须以快打快的干掉它,毕竟跳跃了两级杀怪,而且没有什么nb的防御装备,只能这样练级了! 连续“嚓嚓”两剑下去,火焰蝙蝠的头顶上接连跳出两个数字“91”、“87”! 火焰蝙蝠的攻击速度虽然迟缓,但是第二次扑咬还是来了! 只见绿光一闪,一道毒液从火焰蝙蝠的口中喷溅而去,瞬间我只觉得身上一麻,气血便猛掉了多达70点! 战斗提示:你收到火焰蝙蝠的毒素攻击,气血每三秒下降2点,持续60秒! 我微微一愣,果然中毒了,好在,这毒素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三秒2点,60秒也只不过40点而已! 其实,我却没有想到,现在普通玩家根本就买不起药水,一个最便宜的红药水也要20铜币一个,而一个哥布林爆出的铜币才2到3枚,一般的玩家根本就不可能这样铺张的练级,也只有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嚓嚓”两声,铁剑快速劈落在火焰蝙蝠的脊背上,顿时火焰蝙蝠最后残留的气血也被我打光,发出一声哀号之后就掉落在地,爆出了一些铜币! “叮!” 战斗提示:你杀死了火焰蝙蝠,获得经验120点! …… 我忍不住哈哈一声大笑,果然高风险有高回报,一个哥布林的经验才10点,却没有想到一个越级杀了一个火焰蝙蝠就能得到120点经验! 从泥土里掏出那些铜币,数了数,多达14枚,这也比哥布林要大方多了! 不过,我的气血也掉到了一半以下,这花费确实是大了些,不过还算是值得的! 于是,直接吃了个血瓶,继续杀第二只火焰蝙蝠!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完全是搏命式的打法将火焰蝙蝠砍翻,得到120点经验以外,又得到了19枚铜币,不过,依然没有见到传说中那任务所需要的蝙蝠血! 直到我砍翻第五个火焰蝙蝠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声“啪嗒”,一个凝固成水滴状的蝙蝠血掉落在地—— 【蝙蝠血】(任务物品) 没有什么看头,直接丢进了包裹。 而在我杀死五个火焰蝙蝠,得到600点经验的时候,却也已经花费掉了两个小药水,已经是40枚铜币离我而去,这样的花费,实在是让人心疼不已! 森林之中静悄悄,只有火焰蝙蝠扇动翅膀的“呼呼”声,正在这时,我却听到身后传来人声,有人在惊讶道:“靠!这小子居然一个人杀5级的怪物!” 我回头望去,却发现三个只有2级的玩家正在张望着这边,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上前,去引了一只火焰蝙蝠,谁知道那火焰蝙蝠非常彪悍,直接上去就咬掉那玩家的一半气血,吓得他面无人色道:“老二老三,赶紧帮忙啊!” 另外两个玩家立刻上前,短棒挥舞了上去,在火焰蝙蝠的脑门上连续敲击了两下,顿时两个数字跳出—— “12!” “8!” 我远远的看着,差点就要笑了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居然敢越三级来打这种恐怖的5级怪物,无异于找死! 不出所料,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这三个人根本就熬不住火焰蝙蝠凌厉的攻势,纷纷化为白光回城重生去了,留下了一个残血的火焰蝙蝠! 送上门的便宜,岂有不占的道理? 我立刻上前,铁剑猛然凌空扫落! “咔嚓!” 清脆的声响之中,火焰蝙蝠发出哀号倒地,同时连续“叮咚”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我也顾不得许多了,马上沉声在泥土里翻找,发现除了17枚铜币之外,还有一个蝙蝠血,另外,却是一件颜色黯淡的皮甲! 我微微一惊愕,便飞快的将皮甲捡了起来,并且看了一下属性—— 【蝙蝠皮甲】(白色装备) 防御:8 需要等级:4 …… 我忍不住一笑,天助我也,正愁没有盔甲护身,现在好了,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好东西,刚才那几个玩家要是知道了,还不肠子都悔青了! 看了看经验条,还差一点点就升级到4级! 于是,我直接喝了个红药水,将不远处的另一只火焰蝙蝠砍翻,在一阵金光洒落之中,我正式升级了!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等级提升,增加20点体力,并获得5点自由分配属性点! …… 哈哈!终于开工了! 我马上把蝙蝠皮甲换上,防御立刻从4点窜到了12点,再将5点全部加了力量,攻击也变成了16-21了! 那蝙蝠皮甲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毕竟是我打到的第一件衣服,甚至有可能是这个新手村出的第一件衣服,所以,穿在身上,我依旧喜滋滋的欣喜不已! 拥有了12点攻击之后,我气冲冲再次找火焰蝙蝠的麻烦,轰然一剑劈了过去,顿时火焰蝙蝠的头顶上冒出了一个数字——“248”! “什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一剑就干掉了5级怪一半的气血? 翻了翻记录,这才发现,居然是出了爆击了! 即使如此,我依然可以一剑做掉火焰蝙蝠124点气血,这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而这时,火焰蝙蝠也气势汹汹的对我猛然攻击,一时间,我只觉得身上微微一痛,再看气血,却未曾想到,火焰蝙蝠的毒素攻击也只不过对我造成了24点伤害而已! 我大喜过望,看来穿上蝙蝠皮甲之后,防御大幅度加成之下,已经可以持续作战了! 于是,马上兴冲冲的拎着铁剑继续去找其他火焰蝙蝠的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灵恸》开放的半个小时后,我已经搜集到了19个蝙蝠血,同时也顺利的升到了五级,面对同等级的怪物,属性不再受到等级抑制,便杀得更加爽快,几乎是每三剑就能解决一个火焰蝙蝠! 连续数剑再次掀翻一个火焰蝙蝠之后,从地上捡起了战利品——蝙蝠血! 我细细一数,包裹里的蝙蝠血已经达到了20个,满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于是,我马上转身准备回村子,可是就在这时,却感到右侧一阵寒风袭来,整个人禁不住的打了个寒战,转身望去的时候,更是被吓了一跳! 在不远处,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蝙蝠,全身浴火,个头至少是火焰蝙蝠的十倍,就像是一个浮在空中的小飞机一般! 【变异火焰蝙蝠】(变异生物) 等级:8 攻击:20-28 防御:18 气血:2000 攻击类型:变异毒素攻击 …… 我不由一愣,这居然是个准BOSS级的生物!攻击高的可怕,居然上限有28点之多,防御也达到了18点,以我现在5级26点的攻击勉强能够破防! 变异蝙蝠似乎并不想让我考虑太多,直接扑了上来,尖利的爪子瞬即在我的皮甲上留下一道痕迹! 一阵剧痛传来,我的头顶直接冒出了“88”点的伤害数字! 数字虽然吉利,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连忙挥剑反击,“嘭”的一声,在火焰蝙蝠的脑门上砍出了“110”点的伤害! 数字也不错,但是却至少要20剑才能做掉这个变异蝙蝠,望了眼包裹里的药水,还有5个小药水,能够撑着杀死这个火焰蝙蝠吗? 卷一 卷土重来 第8章 微光战斧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被杀,要么就跟变异蝙蝠拼杀! 假若,我有足够药水的话,便可以有惊无险的杀死这个变异蝙蝠,但是重要的是我现在只有五个药水,每个加血100点,加上我本来的气血也只不过才780点总血值,能不能灭掉这个变异蝙蝠,还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叼着药水上,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嚓嚓~!” 连续两剑在变异蝙蝠的背上爆开,再次砍掉了它两百多点血,但是变异蝙蝠的回击也让我再次吞下一个药水。 战斗急剧升温,我顾不得许多,直接挥着铁剑拼命的砍着变异蝙蝠,突然之间,铁剑在蝙蝠的嘴边扫出,居然啪的一声打出了“256”点伤害值! 我不由一愣,猛然醒悟,在游戏里,很多怪物都有弱点,只要能找到它们的弱点位置加入击破的话,就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眼前的这只变异蝙蝠,它的弱点很有可能就是那绿色的大嘴! 于是,我侧身一剑扫入蝙蝠的口中,只觉铁剑砍入了一片软肉之中,紧接着,变异蝙蝠便再次受到了248点的弱点伤害! 看着这个准BOSS的气血突突的减少,我内心欣喜不已,接连攻击,每两三次攻击总能打出一次弱点伤害! 这时,伸手在包裹里一捞,发现什么都没有捞着,心底一沉:我靠!关键时刻,没有药水了,要命! 这时,变异蝙蝠也只剩下一丝残血,张开血盆大口便扑咬了过来! 我仅仅剩余140点气血,只能硬拼! 于是,我咬牙挺剑直上,铁剑猛然灌入变异蝙蝠的口中! 身上一痛,气血再次掉了多达120点,但是却也听到一个非常让人欣慰的系统铃声—— “叮~!” 系统提示:你杀死了变异火焰蝙蝠,得到经验480点! 系统提示:你升级了! “叮咚!” 变异火焰蝙蝠爆出了一件物品,混合在几枚银币之中掉落在地! 那是一柄泛着微光斧头! 我心中一咯噔:发达了,泛光的装备,也就意味着是属性装备,难道说,我已经打出了第一把属性装了? 快速将斧头捡起,从包裹中掏出来一看—— 【微光战斧】(黑铁器) 攻击:12-18 力量:+4 需要等级:6 …… 哈哈,是黑铁器,是属性武器!还加了我4点力量,那正是我现在最缺少的东西! 狂喜之中,我迅速将微光战斧装备上,顿时攻击瞬间变成了33-40,绝对能够称得上是这个新手村的高级攻击了! 内心欣喜不已,马上又将地上的银币收拾了一下,不愧是变异的怪物,就是比普通怪物要大方,直接爆了银币,一共四枚! 我喜滋滋的把银币收好,再加上练到现在所捡取的铜币,合在一起,我现在的身家已经是23枚银币68个铜币了! 不过,距离工作室规定的2金币却还相去甚远,但是不要紧,时间还早,今天肯定能够凑足两个金币去交差的! 于是,收拾好一切,直接回了新手村。 此时,村子里外几乎都已经人满为患,当然,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玩家依旧拿着那粗糙的木棒,所以,背负着微光战斧的我俨然成了这个村子里有数的高手,一众玩家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我吓得连忙把名字显示给关掉,猪怕肥人怕壮,一旦让人家给盯上就不好了,我不介意pk,但是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时间宝贵,还是应该多多升级才对! 找到民兵队长马素,交上20个蝙蝠血,顿时马素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惊叹声道:“勇敢的战士,你真的做到了,没想到你居然打败了那些可恶的蝙蝠,好吧,这是属于你的奖励!”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完成了任务【清理田野】,获得经验2400点,获得银币24枚,声望+10,获得任务奖励物品【荒野战靴】! 我一阵狂喜,又出装备了! 【荒野战靴】(黑铁器——铠甲) 防御:14 力量:+2 敏捷:+1 需要等级:6 …… 又是黑铁器属性装!这次更加强悍,居然双加了副属性,虽然加的都不多…… 刚才的任务奖励经验已经让我升到了7级,装备上荒野战靴之后,防御已然变成了26,而攻击也达到了35-45! 看看手里的铁剑,于是我跑到村子口,大吼一声:“攻击1-4的铁剑出售了,有钱的老板速来洽谈,只卖三分钟!” 结果让我惊喜交加的是,这一声吼效果几乎等同于“漂亮小妞初夜10块钱啦”,仅仅几秒钟内,我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张渴望武器的脸对我怒吼:“我操!卖给我!卖给我!” 面对着一帮饥渴的群众,我意图明显,道:“价高者得!” 很快的,不少人开始凑钱,其中一个喊道:“我出1个银币!” 另外一个嗤声道:“1个银币?你当是买小鸡啊?我出两个银币……” 一个恐龙大吼:“帅哥!把武器给我,我跟你视频,当你老婆!” 群众怒骂:“靠!长成这个样子你还敢出来得瑟,赶快回火星吧!” 正在这时,却有一个从外围挤了进来,道:“我凑足了20个银币,卖我吧!” 20枚银币,这价格一出来,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均是惊诧的看着这个在初期就能拥有20银币的玩家! 而我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其他的人似乎也出不起这个价,于是我直接点了他交易,20银币直接买了下来,同时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剑火龙魂! 看起来,似乎是个职业玩家,否则的话,恐怕也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拥有那么多的银币! 心中狂喜不已,一个破剑都能卖得那么高的价格,要是我出售手中的微光战斧,或者出售荒野战靴的话,那还了得? 当然,这两件装备我都不会出售,毕竟,有了它们我才能更快的升级,打到更多的装备! 挤出人群,我飞快的来到药店,查看了一下药品清单,加100血的药水20铜币一个,加300血的药水两个银币一个,差别巨大,但是效果也可想而知,关键时分才能显示出我现在7级320的气血,用这种300血的药水刚刚好,毕竟,药水等级越高,喝完之后补充气血的速度就越快,小血只能慢慢涨,有时候是很要命的! 看了看包裹内,我现在拥有43枚银币68个铜币,于是,一口气买了15个300血的药水,剩余的则买了27个加100血的药水,关键时刻用300血,平时用100血来顶顶就好了。 这样一来,我又是身无分文了! 一切投入都会有回报的,当我再次回到民兵队长那里选择对话的时候,他却眉头一拧,道:“村长好像有心思的样子……” 嗯?这算是提示吗? 我略微一想,却返身回村庄,在中心的大屋子里找到了头发花白的村长,此时的玩家都在外头练级,反而倒没有人在村子里转悠,只有我一个人彷佛闲散人士一般到处寻访。 见到我的到来,那老村长便叹息一声,道:“那些恶魔又开始进攻暮光城周围的城镇了,我们这个村子已经受到了袭击,在村庄西边出现了大量的液化邪恶生物,年轻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叮~!” 系统提示:是否接受任务? 我迅速点了确认。 老村长便接着说:“一队勇敢的民兵被围困在村庄西方的一个哨岗之中,希望你能帮助他!” “叮~!” 系统提示:你接受了任务【清理哨岗】!(初级任务。当前难度:80) 任务内容:去往村庄西方,找到村庄哨岗,杀死那里的史莱姆,并且收集100枚史莱姆勋章! …… 我微微一愣,史莱姆勋章?那是什么玩意? 不管了,过去就知道了! 这个任务的难度是80,相对于我现在的7级来说,那些史莱姆的等级一定也不低吧,而且,居然要求搜集100枚史莱姆勋章,这个实在是让人有些发颤了,普通的任务怪物爆出率大概是20%,也就是说我可能要杀到500个史莱姆,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于是,负着微光战斧,便向村外的西方走去。 可能是微光战斧这个黑铁器战斧实在太引人注目,很快的,不少人都投来了惊异的目光,但是也只是惊讶而已。 不过,在我离开村子不远的地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朋友,可否商量个事情?” 我转身望去,却发现三个6级的玩家正站在身后,他们似乎已经跟我很久了,而且,名字也很相似,分别叫做“傲世狂人”、“傲世飘雨”、“傲世嗜血”。 值得一提的是,傲世飘雨居然是个MM,一个很俏丽的少女,简陋的新手衣服掩藏不住曼妙的身姿,高耸的双峰仿佛要将衣物撑爆一般! 若不是见过凌雪那样的绝色小美女,我想我可能因为这个傲世飘雨而走不动道。 看了他们一眼,我便说:“有何贵干?” 傲世狂人哈哈一笑,指着我的微光战斧,道:“你的武器,卖不卖?” 我断然摇头:“当然不卖!” 傲世狂人目光一寒,道:“如果我非要买呢?” 我心中一凛,马上眯着眼睛笑道:“你想怎么个买法?” 卷一 卷土重来 第9章 傲世家族 傲世狂人猛然抽出一柄长剑,似乎也是一柄铁剑,看起来应该是白色装备,并没有什么光泽,而那傲世嗜血则擎出了一柄细小的匕首,看起来似乎也是白色装备! 见我神色略有变化,傲世狂人便哈哈笑道:“你也看到了,我们三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如果你愿意出售那柄武器的话,我可以出高价,如果你坚持不愿意的话,那么就不要怪我做一回没有本钱的买卖了!” 这傲世狂人摆明了是眼红了我的微光战斧,看来这一次是不能善了了。 于是,我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我时间宝贵得很!” 傲世狂人立刻一握铁剑,恨声道:“不识抬举!” 这时,一旁的傲世飘雨却一手拉住傲世狂人的手,喊道:“哥!你怎么又犯老毛病了,不是跟我说好这次在灵恸里做好人的么,为什么又要跟人家结仇了?” 傲世狂人嘿嘿一笑:“这小子不识抬举,老哥我就是教训他一下!” 傲世飘雨立刻不高兴地站在一边,撅嘴道:“那你自己动手好了,我才不参与!” “嘿,我和嗜血两个人就足够了!” 傲世狂人瞥了我一眼,道:“这么一个菜鸟,老子还不放在眼里!” 我嘿嘿一笑,神色一寒便冲了上去,微光战斧凌空扫落! “噗~!” 一片春泥被劈飞开来,却根本就没有沾到傲世狂人的边! 顿时,傲世狂人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大笑道:“果然是个菜鸟,嗜血,一起做了他!” 铁剑猛然劈落,而傲世嗜血也不知何时移动到我的右侧,匕首毫无预兆的捅了过来! “噗噗~!” 微微一痛,我的头顶上便飘出了两个数字“24”、“32”! 顿时,傲世狂人和傲世嗜血均是大惊失色,忍不住道:“居然……那么高的防御!” 两个人合力一击却只打掉我不到四分之一的气血,这让傲世狂人和傲世嗜血惊诧绝伦,而与此同时,他们两个人的名字都已经变成了恶意攻击的灰色,我要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呼~!” 微光战斧横空扫落,这次非常精准的落在傲世嗜血的胸口,只听一声脆响,锋利的斧头便已经将傲世嗜血砍飞了出去,还未落到地上就已经化为白光回城了! 傲世狂人顿时大怒,拎着铁剑就冲了上来,怒骂道:“王八蛋,杀我兄弟!” 我二话不说,微光战斧顺势从右侧带飞开来,轰然砸在傲世狂人的腋下,只见“178”的伤害数字直接从他头顶上冒出,但是并未挂掉,那铁剑也落在我的肩膀上,只砍出了可怜的27点伤害值! 我不由一声冷笑,与他错身而过,低声笑道:“没有本事,就不要学别人出来充大!” “啪!” 一声脆响,微光战斧从傲世狂人的肩膀劈落,直接将他劈飞了出去,234点的伤害足以让他挂掉第二次了! 瞬间干掉两个灰命玩家,我却并未增长半分罪恶值,而那傲世狂人则在挂掉之后爆出了几瓶小药水,直接捡了扔进包裹,感情他是来给我送补给的! 而那傲世飘雨则吓呆了,站在那里半晌才说:“对……对不起……” 大概,她怕我顺手也送她回城吧! 我不由一笑,道:“快去练级吧,多打怪少pk,那样练级才会快!” 傲世飘雨轻轻点头,又说了声“打不起”,这才转身离开。 经过这小小的闹剧,我也终于踏上了此行的征程,去村庄西边去清理哨岗旁边的怪物了! 一路上,小哥布林满地乱跑,时常拎着小斧头,大声的叫着向我冲来,不过,这种1级的小怪我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了,微光战斧一晃,便已经将小哥布林扫飞空中,拿了10点经验,顺手把3枚铜币收入囊中! 根据《灵恸》中的设定,在中国区,拥有两大主城,而在每个主城的管辖范围内,却又有五个次级城市,每个次级城市的周边,遍布着小镇与小村庄,而这些小村庄,则就是我所在的新手村了。 此时大批的玩家登入游戏,下班高峰期,很多人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就直接进了游戏,这也导致新手村里很快的人满为患,村子口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练级了,于是玩家们开始向村庄周围的森林内进发,当然,那里有很多高等级的怪物在等着他们,可能带来经验和财富,也可能带来死亡! 而我现在所要去的村庄西方,则有不少玩家在杀3级的小哥布林,甚至已经有玩家三五成群的组队去杀等级更高的火焰蝙蝠和野狼,不过,在我翻过一个山岗之后,在周围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史莱姆,在这里,也终于没有见到其余的玩家! 史莱姆,是一种绿色如同烂泥一般的怪物,擅长毒液攻击,这让人非常的头疼,因为毒液攻击是远程攻击,这些狡猾的史莱姆可以用hit&run的方法来带着玩家绕圈子,让人苦不堪言! 这时,正好一只史莱姆兴冲冲的向我奔了过来,在距离我几步远的时候立刻停顿了下来,身子一屈,忽然射出一道绿色的汁液溅在我的身上,顿时一阵剧痛传来,我的气血猛然掉了多达70点! 我不由一愣,急忙看了看史莱姆的属性—— 【绿色史莱姆】(普通怪物) 等级:10 攻击:25-35 防御:10 气血:800 攻击类型:毒液攻击 …… 靠!居然是10级的怪物!怪不得任务难度是80,以我7级的等级,打起来肯定吃亏不少! 幸好我现在有了蝙蝠皮甲和荒野战靴,防御大幅度提升,否则的话,恐怕一下子就要被秒掉一半以上的气血! 二话不说,我上前便是一斧头,结果让我大为意外的是,史莱姆居然蹦跶着向后退了一步,我这一击直接打了个空! 我不由暗暗叫苦,快步上前追上它,这次没有轻举妄动,眼见史莱姆开始动作之后,我才挥动战斧,只见一道华丽的轨迹之后,微光战斧从史莱姆退去的位置上一扫而过,顿时史莱姆被砍得几乎变了形,一股毒液从伤口处流出,它的气血也猛掉了254点! 看来,史莱姆的攻击虽然高,但是防御却相当的差劲,属于那种高攻低防型的怪物,很适合于练级!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血瓶来补给! 我微微得意,这次太有先见之明了,别的带的不多,就是药水多! 经过几次史莱姆的闪避之后,我已经完全摸清了它的行动轨迹,几乎是史莱姆动动屁股我就知道它要逃到哪个角落,微光战斧的攻击几乎也能够百分百的落到实处了,一只史莱姆的气血只有800,当我劈出第四斧头的时候,它终于发出“吱吱”一声惨叫,便挂掉并且爆出一些铜币! 我看了看记录,一只史莱姆因为我越3级杀怪的关系,居然给了260点的经验! 心中巨爽无比,别人还在杀一个经验10点的哥布林时,我却已经开始单挑这种恐怕攻击的史莱姆了! 远远的,前方有一个简陋的哨岗,哨岗上站着两个惊慌失措的村庄民兵,而哨岗下则满是史莱姆,这里已经被它们给占领了,而我的任务就是把它们一个个的变成我的经验和铜币! 刚才一个史莱姆爆出的铜币就高达48枚,绝对算得上是有钱的怪物! 时间宝贵,继续小心前进,引了一个史莱姆之后就飞快向后退去,然后一斧头一斧头的将其击杀,一只史莱姆的攻击我还能扛得住,再多的话,恐怕就算是猛喝300点的药水也是顶不住的,毕竟,史莱姆的攻击达到了恐怖的35点,也就是拥有一件黑铁器战靴的我,要是换了别人,恐怕直接就被秒杀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每一只史莱姆都几乎要耗费我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杀起来快,引怪却是一个技术活,几次多引了一只史莱姆,直让我手忙脚乱的吞药,差点就要挂在当场了! 近五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看看游戏里的现实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了,在这期间到底杀了多少史莱姆我已经不记得了,唯独看到我包裹里的史莱姆勋章越来越多,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杀了这么多的怪物却只爆给我一件8级的白色护腿,防御9,直接穿上了,这样一来防御又提升了9点! 而这时,我也已经升到了10级,按理说,10级已经可以去就职了,不过史莱姆勋章还少1个就能凑齐100个去交任务,所以我决定还是等完成了任务再回去新手村也不迟。 周围的高级玩家越来越多,很多人加入了斩杀史莱姆的行列,这些人里,等级高的已经有8级或者9级了,但是纵观整个练级地,却也只有我一个人达到了10级。而且,这些人明显都没有接任务,并没有爆出过勋章,当然,也有可能这个任务是唯一性的,谁知道呢! 砍翻几个史莱姆之后,终于如愿的爆出了一个史莱姆勋章,任务也终于可以完成了! 正在这时,前方却金光一闪,忽然传来一声惊天怒吼,紧接着,十几个首当其冲的玩家瞬即被秒杀! 只见一个浑身金黄的巨大史莱姆在人群之中肆虐开来,金色的毒液每次喷溅而出总能带出一片白光,那些还穿着1点防御衣服的人根本就无法抗衡! 金色史莱姆的头上顶着几个大字:黄金史莱姆之王! 我不由倒吸了口冷气,靠!超级BOSS终于出现了!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0章 黄金史莱姆之王 一瞬间,拥有片杀伤攻击的毒液就秒杀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玩家!他们的防御都实在太低了,而我,则在35点强悍的防御下生生的顶住了黄金史莱姆之王的攻击,它的一次毒液打掉了我150点气血,吓得我连忙吞下一瓶300点血的药水,瞬间加上150点,剩下的150点则慢慢回复! 我心头狂喜,心脏“嘭嘭”直跳,幸运女神实在太眷顾我了,这新手村的第一BOSS居然就刷新在我的身边,而且还是在我拥有几十瓶药水的情况下! 先行看了一下BOSS的属性—— 【黄金史莱姆之王】(青铜器级BOSS) 等级:15 攻击:85-150 防御:25 气血:??? 攻击类型:远程毒液攻击 …… BOSS强悍的属性让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寒气,攻击高达150点,怪不得能一下子就干掉我150点气血!而这BOSS的气血值居然看不到,天知道它到底有多少血! “呼~!” 微光战斧凌空扫落,直接落在史莱姆之王的头顶上,这如同坦克一般大小的庞然大物马上吃痛后退了一步,头顶上跳出了一个伤害数字:“135”! 嘿嘿,有戏!看来以我60点的攻击还是可以破防御的!(升到10级再次加了15点力量) 与此同时,史莱姆之王张口又是一道毒液攻击,顿时我的气血再次猛掉了167点,那几乎是我一半的气血! 迅速吞下一个大药水,我并不退让,微光战斧连连挥舞! 转眼之间,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史莱姆之王的气血便已经掉了近十分之一左右,看来,气血倒也没有到无比恐怖的地步,但是这时我所面临的问题却是,连续的消耗药水,我的血瓶已经所剩无几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侯,远处忽然人影憧憧,一下子来了一大批人,很快的就将我和BOSS团团围住,我看了一眼,顿时心中一寒! 这群人,赫然每一个头顶上都有傲世两个字!居然是傲世家族的人全部都来了,足足近三百人! 好家伙,这个傲世果然是大手笔,在新手村居然就能拥有这样的势力!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我也不做困兽之斗,马上放弃打到一半的黄金史莱姆之王,就向外面的森林里奔去。 正在这时,却只见一个人分开人群,大声喝道:“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兄弟们,给我做了他,就是这个小子刚才得罪了老子!” 来人正是傲世狂人!在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却是那个被我秒杀的傲世嗜血,而那个傲世飘雨则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听到傲世狂人的话,在我周围的几个傲世的玩家立刻蠢蠢欲动,他们其中一半以上的人还拿着短木棒,让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就这种装备,居然还想要杀人越货? 不过,人多力量大,这却是硬道理,蚂蚁多咬死象,我肯定没有办法跟三百人抗衡的! 我紧握微光战斧,看着周围的玩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姿态明显的告诉他们,谁敢动手,我就立刻劈了谁! 结果那些个拿木棒的玩家反而都怵了,一个个竟然都不敢上前! 傲世狂人大怒,骂道:“一群饭桶,给我上!” 正在这时,远处却又来了一群人,马上将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立场不明,但是意图明显都在史莱姆之王的身上,一定是十分钟前,那些挂掉的玩家回到新手村一传扬,超级BOSS惊现,自然会吸引来一些有实力的团体! 而这群新来的玩家则均是在8级以上,而且清一色的以剑火来开头! 剑火! 我猛然醒悟,自己的那柄铁剑不就是卖给一个叫做“剑火龙魂”的人吗? 这时,一个人分开人群,赫然就是剑火龙魂,他淡淡一笑道:“哟,这里居然那么热闹,想不到傲世的人居然早来了一步!” 此时的剑火龙魂早已经换了一把武器,赫然是一柄泛着微光的铁剑,似乎也是黑铁器,属性应该也差不多哪去,想不到他居然也拥有了这等武器! 不过想来也算正常,剑火龙魂应该是剑火的老大,没有这么极品的装备就真的奇怪了。 面对着不速之客的剑火一众人,顿时傲世的人有些站不住脚了,毕竟傲世玩家的素质不是很高,超过8级的玩家也没有几个,反倒是剑火的人显得更加有实力,虽然剑火总共也就百来个人左右。 于是,傲世狂人扬眉道:“没想到龙魂居然也在这个新手村,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剑火龙魂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们也放弃了月恒全部加入灵恸里来了,咱们也算是老熟人,在月恒里,剑与玫瑰和失乐园两大中流砥柱解散之后,银月城的西方就是咱们剑火和傲世争霸的天下,想不到灵恸里还是一样!” 傲世狂人嘿嘿笑道:“龙魂兄,今天,纯属是我们傲世和这个人的一些私人恩怨,如果龙魂兄给面子的话,不如就带着你的兄弟们离开,我自行了结这个人就是!” 剑火龙魂远远的看了里面一眼,似乎也认出了我的样子,毕竟,微光战斧还是相当显眼的! 于是,剑火龙魂哈哈一笑,道:“面子可以给,你的仇人给你,但是这个黄金史莱姆之王要让给我们剑火,我也不能让兄弟们白跑一趟,是不是?” 傲世狂人顿时脸色一寒,道:“你tmd少废话,这BOSS哪有让人的道理!” 这时,却只见剑火的团队里走出了一个拿着巨斧的玩家,居然是已经就职的狂战士,名字叫做剑火刑天,他大咧咧笑道:“傲世的人还想独吞这个黄金史莱姆之王?你们有这个本事吗?哈哈,别tmd全部跪在这里了,让我们看个笑话!” 剑火刑天的话让傲世狂人脸上非常挂不住,于是喝道:“md!狗日的剑火这是要趁火打劫!” 剑火龙魂沉声喝道:“少废话!你们何尝不是趁火打劫?你们当初在练级地包场清了那么多单身玩家,这笔恶帐我们迟早要算,你们傲世什么东西自己最清楚,欺善怕恶、恃强凌弱、卑鄙阴险,你们哪一点没有占到?听说,你们还组织小姐在游戏里做皮肉生意?真亏你们干得出来!” 傲世狂人似乎被说中要害,脸色铁青,恼羞成怒的喝道:“操!兄弟们,今天剑火是摆明要跟咱们过不去,给我立刻收拾了他们!” 顿时,一群傲世的玩家涌了上去,木棒和破剑齐齐的招呼了过去! 剑火龙魂一声冷笑,道:“让他们杀!” 连续几声之后,剑火最前方的几个玩家被干掉,但是代价却是傲世的一片玩家全部成了灰名! 剑火刑天哈哈一笑,趋步上前,战斧高高扬起,轰然劈落,只见红光一闪,一道破地的斗气裂地而出,首当其冲的几个傲世玩家瞬即被秒杀! 傲世狂人脸上阴晴不定,喝道:“第一小队,给我挡住剑火的杂碎!第二小队,第三小队,立刻抓紧时间爆了黄金史莱姆之王!” 一时间,剑火的人被挡在外面,而傲世的人则分了一半去打剑火,另一半则和史莱姆之王绞杀在一起! 我悄悄的隐入森林之中,心中尤为不甘,到手的BOSS居然沦为这两个团队的争抢宝物,md,一个人出来混果然是处处憋屈! 心中不甘,我自然也不愿意离去,就这样躲在森林里看着外面的战斗! 傲世的等级虽然普遍偏低,但是也有个别高手,一两个已经就职的法师开始用火球和陨石来攻击黄金史莱姆之王,这也直接成了攻击的主力,毕竟,靠木棒是不可能破得了史莱姆之王防御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史莱姆之王的气血很快的掉到了一半以下,但是它也不消停,短短的时间内,挂掉的傲世玩家就已经超过了一百,只有一些远程的法师零星丢着火球,而低级玩家则直接充当着炮灰! 另一方面,剑火的人也似乎看到了BOSS的情况,于是一鼓作气的猛攻,直接将外围的傲世玩家送回了城! 一时间,白光连闪,傲世的人转眼之间就剩下不到五十个人了! 傲世狂人眼见大势已去,便不甘的怒喝一声:“兄弟们,先撤吧!” 傲世的玩家瞬间作鸟兽散,但是剑火的人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三下五去二直接砍死,就连傲世狂人也直接被剑火刑天的斧头给送回了城! 结果几分钟后,丛林里没有了半个傲世的人,整个场子被剑火的人接收了下来! 经过一阵厮杀,剑火还剩下60人左右,但是其中已经有一半的人红名了,一旦死亡的话,可是要掉级的! 不过,黄金史莱姆之王这么强大的BOSS就在眼前,完全没有放过的道理,于是剑火龙魂一声令下:“围住,杀BOSS!” 我依旧没有离去,静静等待。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1章 紫韵儿 火球呼啸而过,噗噗的击落在黄金史莱姆之王的身上,顿时BOSS的气血突突的减少着,而剑火显然是一个拥有极佳配合的团队,几个身穿重甲的狂战士接连抗住史莱姆之王的攻击,轮番换下吞药水! 但是,前期玩家的装备毕竟不行,很多人也只是穿了一双白色靴子,或者一条粗糙护腿,防御超过20的人都少见,所以即使是剑火讲求了配合,但是一人拿接二连三的被黄金史莱姆之王秒掉近战的人。 而且,BOSS的毒素攻击拥有溅射效果,杀伤力大幅度增强,很多剑火的玩家压根没有接近就直接被秒杀! 但是BOSS的气血一直在减少却是不争的事实。 眼看BOSS的血条已经快要到底,我心中不由天人交战,出去抢装备,还是看着他们把这个原本属于我的BOSS干掉? 说实话,剑火的人看起来没有那股戾气,可以感受到他们队员之间的友谊,绝不是傲世那种乌合之众,所以,我对剑火的感觉还算不错。 不过,就算不错,他们毕竟间接抢了我的BOSS……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惊变忽生! “吼吼!” 一声惊天怒吼,史莱姆之王在倒下之前忽然浑身金光大盛,身形猛然涨了近一倍! 顿时,剑火龙魂大惊失色道;“小心!这BOSS似乎变异了!” 剑火刑天怒道:“怎么那么倒霉,打了第一个BOSS就遇着变异!” 说时迟那时快,黄金史莱姆之王猛然一声怒吼,忽然一道金光犹如波浪般的向周围荡开,“呼”的一声居然形成了一道凌厉的冲击波攻击! “嚓嚓嚓……” 一阵响声之中,整片剑火的玩家在这冲击波下纷纷中招,几乎每个人的头顶上都冒出了200点伤害的数字!气血少的人则直接被秒掉,即使加了体力的血牛依旧被干掉三分之一左右的气血! 这还没有完,随着黄金史莱姆之王的怒吼,第二波金色冲击波再次袭来! 剑火龙魂大惊失色,无语道:“靠!咱们踩到铁板了!” 剑火刑天亦是一脸无奈:“命中无时莫强求,我早说了抢怪是不对的……” “靠……” 随着两声惨哼,剑火龙魂和剑火刑天齐齐被秒杀! 接下来便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剑火的人在第四波黄金史莱姆之王的洗礼下已经全部阵亡,但是这史莱姆之王好像玩得很hi,居然没玩没了,紧接着又是第五波,第六波……直到第n波,我已经数不上了…… 不过,我有的是耐心,只是在安静的等待,我藏身的一棵大树为我挡去了所有的伤害,所以虽然距离黄金史莱姆之王只有咫尺,但是我缺安全的很! 远方,一大群玩家远远的看着这个超级BOSS发威,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连剑火那样的nb团队就全军覆灭了,更何况是闲散玩家? 近十分钟的时间,BOSS终于停息了怒吼,全身的金色光芒也猛然黯淡下来! 大概是因为比较近的关系,我居然得到了一条战斗信息! “叮~!” 战斗提示:黄金史莱姆之王狂化状态结束,进入虚弱状态,防御降低50%! …… 我大喜过望,机会来了!高潮之后的虚弱,才是取他性命的时候! 于是,我毫不犹如的从丛林中跃出,微光战斧凌空飞舞下来,只听得“噗嗤”一声,史莱姆之王的头顶便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血口! “346!” 超过三百的伤害数字让我陷入狂喜之中,虚弱之后的史莱姆之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摊肉泥,虽然毒素攻击依然犀利,但是我已经吞下300的红药水,直接强行上了! 远处的一群玩家纷纷惊讶,很多飞快奔跑过来,边跑边大喊:“这小子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赶紧上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在这些人的喝喊声中,我猛然一拉斧头,顿时在黄金史莱姆之王的头顶上再次破开一个大洞!一瞬间,BOSS巨大的身体猛然崩塌下来!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你杀死了BOSS黄金史莱姆之王,获得经验50000点,声望+300! …… 直接升到了12级,而且,在黄金史莱姆之王的尸体下,我清晰的看到爆落了两件装备! 飞快上前,赶在那些人到来之前,我直接将两件装备捡了丢进包裹,紧接着翻了翻尸体,没有其余的东西了,就还有一堆金钱! 居然有几枚泛着金光的钱币! 金币!这个BOSS直接爆出了金币! 数了一下,一共是12枚金币,还有为数不少的银币! 银币有不少都陷入了草丛之中,害的我扣了老半天,若不是本着颗粒归仓的原则,我肯定是不会要这些银币。 当我将84枚银币全部捡起来的时候,那群在远处守望BOSS的玩家也走到了跟前,甚至很多开始对我虎视眈眈,毕竟,每个BOSS第一次被爆时爆出极品的几率是百分百的,第二次减半,第三次再减半,以此类推。 我瞥了他们一眼,最高的也只有8级,还拿着锈迹斑斑的铁剑,这样的菜鸟,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于是,我扬了扬微光战斧,道:“怎么?想要分一杯羹吗?” 被我这么一说,那几个玩家立刻有些犹豫,其中几个便摇头离去。 而这时,忽然又一股人来到,赫然是剑火的几个人! 这次剑火并没有来多少人,只有四个,其中包括剑火龙魂和剑火刑天,另外的一个则是叫做剑火鬼炙的玩家,名字显示着他是一个10级的暗黑法师! 暗黑法师!居然是隐藏职业! 不过,最让我惊叹的却是跟随剑火龙魂来的另一个人,居然是个叫做“紫韵儿”的女玩家,10级牧师! 紫韵儿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法袍,似乎是白色装备,这个紫韵儿,相当之美,与凌雪相比,少了几分灵气,却又多出几分成熟之美!因为,这个女玩家看相貌的话,应该在25岁左右,而凌雪则了不得20岁。 我的目光在紫韵儿身上大约停留了三秒左右,然后便看向其他人,这让剑火龙魂等人颇为意外,而紫韵儿亦是微微一张小嘴,似乎很惊异于眼前这年轻人的目光居然会如此的清澈! 剑火龙魂看了一眼地上渐渐消失的黄金史莱姆之王尸体,不由摇头笑道:“兄弟,这个BOSS是你杀掉的吧?” 我点头,直认不讳道:“没错,这个BOSS的第一刀是我砍的,最后一刀同样是我砍的。” 我的话无疑表明,我并没有抢怪。 剑火龙魂也很爽快,笑道:“那我们就恭喜你一下了,对了,打到什么装备没有?如果有你不想要的装备,是否可以优先考虑出售给我们?我们会……按照目前市价的两倍来交易!”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剑火龙魂这才笑道:“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龙魂,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刑天、鬼炙和紫韵儿,我们是一个战网上的同伴,从月恒一起转到了灵恸,不为别的,只是想要寻找没落的辉煌,而我们的组织叫做剑火,现在拥有一百多号人,当然,核心人物就是我们四个!” 我笑了笑:“原来,你们彼此都不认识?” 龙魂忽然笑道:“我们分布在大江南北,只是通过电话而已,我和刑天在东北,鬼炙在上海,而你身边的这位美女紫韵儿,她住在苏州……” “哦?跟我一个城市?”我微微一惊讶。 紫韵儿也是一惊,望了我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龙魂道:“这位朋友,既然你能在剑火和傲世手底下抢到这个BOSS,这足以说明了你这个人不简单啊,是否愿意跟我们交个朋友,从此以后一起打天下?还有,我们至今不知你的庐山真面目……”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名字一直是隐藏起来的,显得我好像真的是个高手似的…… 于是,我马上把名字展示出来。 “轻狂书生……”龙魂念叨了一句,哈哈笑道:“有意思的名字,对了,你看看BOSS爆出了什么装备吧,可以的话,你当场选择未来发展的职业好了,然后不想要的装备,我们会高价购买!” 与此同时,龙魂对我提出了加入好友的要求,我便点击确认,紧接着,刑天和鬼炙也加了我好友,而紫韵儿则默默的站在一旁,我便主动对她提出了好友请求,结果她抬头看了看我,忽然俏脸一红,便接受了邀请。 打开包裹,看了看两件装备,其中一件是一把弓,另外则是一件铠甲。首先,看了看铠甲的属性—— 【荒野黄金铠甲】(青铜器——铠甲) 防御:50 力量:+5 需要等级:14 (未鉴定) …… 我微微一惊,铠甲尚未完全鉴定出来,但是现有的属性已经相当牛叉了,若是鉴定一下,属性再有提高的话,那绝对是超级极品装备了,而且还是青铜器,超越了黑铁器的品阶,这可能是《灵恸》里出的第一件青铜器吧!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2章 黄金王者弓 我便把荒野黄金铠甲的属性制作成图鉴发给他们,顿时剑火龙魂和剑火刑天眼中都透露出狂热,毕竟,这么一件青铜器的极品铠甲,不管是对剑士还是对狂战士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龙魂道:“书生,就这一件吗?” 我说:“还有一张弓!” 龙魂笑了笑:“那看看弓箭如何吧?对了,你想选择什么职业?” 我略一沉思,道:“如果这把弓够牛的话,我选择弓箭手,如果这把弓很废的话,我就选择狂战士!” 龙魂和刑天立刻面面相觑,然后齐齐仰天长叹:“老天爷保佑他的弓是超极品吧!” 我不由哈哈一笑,这两个人也倒有意思,假若我选了弓箭手的话,铠甲就不能装备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我购买荒野黄金铠甲了…… 于是,我马上取出长弓,只见这弓曲线优美,弓弦之上微微泛着光芒,煞是好看! 光芒一闪,长弓的名字和属性都跳跃了出来—— 【黄金王者之弓】(青铜器) 攻击:55-70 力量:+7 需要等级:14 (未鉴定) …… 一时间,我呆在了那里,果然是青铜器!而且未鉴定之前就拥有了70的彪悍攻击力,要是鉴定了那还了得? 于是,我飞快的把黄金弓的属性制作成图鉴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份,时间,龙魂和鬼炙差点流口水了,而紫韵儿一双妙目之中也透出了艳羡的神色。 刑天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兄弟,一起回城去鉴定吧!咱们看铠甲的价格,你开价,我们尽量满足!” 我不由一愣,刑天这家伙很是耿直,居然表现得那么明显,人家龙魂就要含蓄多了! 其实龙魂也在不停的咽口水,不过压制住了而已。 于是,几道光芒闪过,我们五个人出现在新手村里,来到鉴定所,只见一个老师傅正在摆弄着古董,怡然自得的样子。 “啪!” 我将荒野黄金铠甲直接丢在了桌子上,道:“鉴定!” 鉴定师回头看了一眼,说:“交费10银币!” 靠,居然要10银币! 我心疼不已,但还是很麻利的掏出了10银币。 鉴定师伸手在装备上一拂而过,顿时一道光芒在铠甲之上绽放开来,铠甲的本来面目也展现在众人面前—— 【荒野黄金铠甲】(青铜器——铠甲) 防御:85 力量:+10 体力:+5 需要等级:14 …… 居然整整涨了35点防御值,还有10点的力量和5点的体力! 众人齐刷刷的惊呆在那里。 龙魂过了好半晌才道:“这装备够牛,书生,快看看那张弓呢?” 我便再次把黄金弓放在了桌子上,那鉴定师原本心不在焉的神情立刻专注起来,他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黄金弓,“哦”了一声道:“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的宝物,鉴定费,10金币!” 我瞠目结舌:“老大!你没有搞错吧?黄金铠甲鉴定费才10银币,怎么黄金弓就要10金币了?” 鉴定师懒洋洋的看了我一眼,道:“不愿意就走人!” 这时,龙魂拉住我,说:“傻瓜!鉴定费越贵,说明装备越是极品啊!你要是没有钱的话,这个鉴定费我出!” 我立刻警觉,这家伙要是出了鉴定费,肯定会大幅度砍低荒野黄金铠甲的价格,这种赔本生意做不得! 于是,我直接掏出了10枚金币交给鉴定师,可怜我打BOSS爆出来的12枚金币,在这里居然就赔了10枚!好在,还剩下两枚,可以拿去当明天公司的应差! 鉴定师深吸了口气,伸手在黄金弓上轻轻抚摸,只见一道光芒闪过,黄金弓流光转动,已然露出了本来的庐山真面—— 【黄金王者之弓】(白银器) 攻击:80-125 力量:+15 敏捷:+12 附加效果:必中,攻击无法被目标躲避 需要等级:15 ……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这黄金弓,居然在鉴定的过程中从青铜器提升到了白银器! 过了近五分钟左右,龙魂才惊叹道:“牛逼!” 我也是惊诧无比,这10枚金币花得太值了!15级就能装备攻击125的长弓,这是什么概念?而且,这张黄金弓居然是白银器,甚至比青铜器还要高上一个级别,或许,这张弓可以一直用到30级!甚至是50级! 最重要的是,这张弓还附带了一个效果,那就是必中!无法被对方miss,这看似不显眼的属性,却让我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普通的弓箭手玩家通常会一半点数加力量,一半点数加敏捷,这样一来攻击力和命中力都能保证,敏捷决定命中,力量确定攻击力,那么这张黄金弓就不必考虑命中了,若是我全力的加点,然后用这张弓来练级,这种练级速度是什么概念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菜鸟级高手,就要养成啦! 一旁,龙魂和刑天急不可耐,齐齐看着我,道:“书生这家伙莫非已经开心的抽风了?” 我停住笑意,马上将黄金弓收进包裹,现在12级,还不能装备,要小心保管,然后,对龙魂道:“剑火要是想要荒野黄金铠甲的话,就出个价吧!” 龙魂和刑天相视一笑,然后龙魂道:“我们的经费不是很多,暂时只能提供给你20枚金币,这已经是我们所有兄弟的积蓄了……” 我瞥了他一眼,笑道:“不要这样嘛,你明知道青铜器的铠甲绝对不止这个价格……” 龙魂面露尴尬之色,这时,紫韵儿低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塞了什么东西给龙魂,之后,龙魂便底气十足的走了过来,对我说:“书生,你看看这个,如果加上20枚金币的话,能不能换到荒野黄金铠甲?” 说完,龙魂点开了和我的交易栏,只见光芒一闪,便在交易栏里出现了一本书籍—— 【破甲箭】:无视50%防御,攻击力视技能等级而定。 …… 我微微一惊,众所周知,《灵恸》里的技能书都是要自己打的,在npc导师那里只能学到最基本的技能,这个破甲箭用来对付高防的骑士或者狂战士,真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我直接将荒野黄金铠甲放了上去,龙魂也加上20枚金币,交易就此拍定! 龙魂将铠甲直接给了刑天,刑天也没有多客气,收了下来,不过等级不够,于是便去仓库那里存了起来。 我也将黄金弓存在仓库,这时龙魂对我说:“书生,你有没有想过加个团队,我们剑火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都是自己的好兄弟,如果你要来的话,我们绝对欢迎!” 我微微心动,这龙魂可以把价值不菲的荒野黄金铠甲直接交易给刑天,可见他对兄弟好得没话说,这样的老大,其实跟着他是很容易吃香的喝辣的,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凌雪也要创建属于自己的团队,我欠了凌雪那么多,如果不为她效力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我便对龙魂说:“暂时不想,容我考虑一段时间,若是有需要,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龙魂点头,朗声笑道:“好!我们还得去练级,那么先走了!” 剑火的四个核心人物便离开了新手村,刑天欢天喜地,鬼炙陪着高兴,而紫韵儿则回头望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便也跟着离开了,她一个牧师能够那么快就升到10级,看来一定是跟着龙魂等人组队练的吧! 想到这里,我便独自走向就职工会!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3章 见习弓箭手 转职工会里,各个职业的导师一字排开。当然,在这种小村庄里,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待遇,穿着也比较寒碜,狂战士、骑士和剑士导师全部光着膀子,露出强壮的肌肉,法师和牧师的导师也均是穿着粗布斗篷,刺客导师隐在黑暗之中,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弓箭手导师则是个美女npc,穿着简陋的皮甲。 我心中大爽,毫不犹豫的走到弓箭手美女面前,道:“我要就职!” npc看了我一眼,道:“伟大的光明神王赐予我等力量,勇敢的战士,从今以后,你就是弓箭手工会的一员了!” “刷~!” 我的称谓变了,变成了“见习弓箭手”!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你就职成为本新手村第5名见习弓箭手,去找你的导师谈谈吧,她会传授你本职业的基本技能! “叮~!” 系统提示:你的属性成长发生了变化—— 【力量】:6星 【体力】:5星 【敏捷】:10星 【智力】:6星 星级的多少代表属性成长,10点的力量点数,若果星级是10的话,那么将可以增加人物10-10的攻击力,但是6星的话,就只能增加6-6的攻击力了,这就是各职业发展趋向不同的原因所在。所以,真正的物理进攻性王者,绝对是力量星级10级的狂战士和剑士! …… 我微微一惊愕,原以为自己升级够快了,却没有想到已经有四个人抢在我的前面就职弓箭手了,这么说,整个新手村,应该已经有不下于50人就职了,而仅仅是中国东南地区就拥有不下于一百个这样的新手村…… md,我的排名估计要到万名以外了! 走到弓箭手导师MM面前,点开谈话栏,果然有学习技能这一项。 再次点入之后,只见三个技能在眼前闪闪发光,第一个是基本箭术,其余的两个则是火之箭,冰之箭—— 【基本箭术】:被动技能,一定程度的增加弓箭手的命中与伤害。 【火之箭】:以火焰为指引,发射一只火系箭矢。 【冰之箭】:以冰冻为指引,发射一只冰系箭矢。 看了一下后面的学习费用,我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学习基本箭术需要50枚银币,而学习火之箭和冰之箭,则每个都需要5金币! 服务器只不过开放短短的8个小时,要搞到那么多的金币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卖了一件青铜器级的铠甲,赚了20金币,在这里倒是派上用场了! 于是,我爽快的把三个技能全部学会,花了许多积蓄之后,依然还剩下12枚金币! 顺手把破甲箭也学了,顿时在技能栏里出现了四个技能,四个技能均是初级。 【基本箭术】(初级):熟练度10000\0,不消耗mp值。 【火之箭】(初级):熟练度10000\0,消耗5点mp值。 【冰之箭】(初级):熟练度10000\0,消耗5点mp值。 【破甲箭】(初级):熟练度10000\0,消耗10点mp值。 …… 看了看个人的属性,我现在总共的mp也才120点,根本就使用了不了几次,为了涨熟练度,看来必须要买些蓝药水放在身上了。 这时,我却看到了界面下方有个排行榜的字眼,于是点开一看,只见一系列的排行罗列现于眼前,其中包括:等级排行榜,装备排行榜和声望排行榜等。 首先看了看等级排行榜,却惊讶的发现,现在等级最高的人已经到了16级了,即使第十名也有15级的高度!而且,等级排行前十的玩家中,中国玩家就占了四席。 从分类中选取了中国玩家排行,赫然可见排行第一的居然是个叫做“清风揽月”女法师! md,一个女人居然能升级那么高,实在是变态之极! 我幽怨了一句,打开装备排行榜,惊然发现,我的黄金弓高居榜首,将第二位的那个青铜器巨剑甩得远远的!开玩笑,白银器比青铜器高了足足一个品阶,自然积分要高得多了,而且,黄金弓的属性也实在是彪悍!普通的15级青铜器弓能有50点的伤害就算不错了,可是黄金弓却拥有125点的恐怖伤害,这属性要是亮出去,肯定能吓死不少人! 我微微一笑,心中计较,还算不错,我至少有一样装备能够高居榜首了,虽然等级不比那个叫清风揽月的女法师,但要是pk的话,拥有黄金弓的我肯定有90%的可能性会对她造成一击秒杀! 看了看自己的等级,12级经验92%,其实也没有差的太远,何况我清理哨岗的任务还没有交,花了6个小时收集来100枚勋章,想来应该奖励不会少! 来到村长那里,却发现这小老头正在向外张望,一见我来了之后,立刻露出笑容,一张脸像是裂开的橘子皮—— “年轻人,你居然真的做到了,这些可恶的液态怪物实在可恶,你可真是帮了我们村庄大忙了,来吧,这是属于你的奖励!”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完成了任务【清理哨岗】,你获得经验50000点,获得金币5枚,声望+250,获得任务奖励【风行者】! “刷刷”两声,任务奖励的丰富经验让我直接升到了14级,仔细一看详细经验,居然还有98点就能升15级了! 我大喜过望,又打开包裹看那装备—— 【风行者】(青铜器——皮甲) 防御:24 敏捷:+4 体力:+2 需要等级:10 …… 是一双皮甲靴子,正是我现在所需要的,本来的荒野战靴已经不能穿了,弓箭手可穿不上铠甲,只能穿皮甲,现在荒野战靴已经乖乖的躺在包裹里了,不仅如此,就连微光战斧也自动从装备上解除了,弓箭手只能装备弓箭和匕首类的武器。 现在变成了赤手空拳,好在再杀几个怪物凑够100点经验就能升级到15了,装备上黄金弓之后,那就可谓是土枪换炮啦! 我哈哈一笑,便走到新手村的广场上,大吼一声:“黑铁器铠甲靴子,要买的从速!” 瞬间,广场上爆开了,无数菜鸟蜂拥而至,伸长脖子叫道:“有人卖黑铁器装备?我靠!赶紧去看看,买不起也过过眼瘾啊!” 短短几分钟,我被围得水泄不通,然而能够出得起钱的并没有几个,最后,一个小战士出了5金币把荒野战靴买走了,毕竟,也只是黑铁器而已,再过一两天就是绝对的地摊货,早点出手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然后,干脆把微光战斧也给卖掉,换得了10枚金币,因为武器的需求要比装备大,所以价格上也高了很多。 这样一来,我便再次拥有了27枚金币,于是来到药店,直接买了大半包裹的低级红蓝药水,总共也只花了不到7枚金币而已,接下来,去兵器店买了几壶铁箭,这些箭矢增加了1点的攻击力,应该也够用很久了。 望了眼周围的玩家,基本上都在忙忙碌碌的练级,只是偶尔回村子补给一下或者修理装备而已。 于是,我再次把名字隐藏起来,在仓库里取了黄金弓,当然,只是名字叫黄金弓而已,品阶却是白银器级的,如果现在就打出黄金器来,那别人就都不用活了…… 基本上村庄周围都已经被玩家占领,我想要再有什么作为已经不可能了,于是我便选择了村庄的西方,越过史莱姆所在的区域,森林的深处摸索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沿途收拾了几个小怪,一道金光之后,我便已经升到了15级,马上装备上黄金弓,只见光华闪动之中,长弓便出现在手中,金光闪耀,煞是漂亮! 黄金弓的光芒立刻吸引了不少玩家的注意,本着低调练级高调pk的原则,我马上把黄金弓的外观效果关掉,顿时,金光猛然黯淡下来,转瞬之间,黄金弓已经变成了一张色彩暗淡的长弓,看起来也就是一个造型还不错的地摊货! 装备上黄金弓和风行者之后,再看属性时,我自己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轻狂书生(见习弓箭手) 等级:15 生命:440 攻击:125-180 防御:51 声望:551 幸运:0 …… 攻击力高的吓人!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4章 浅水沼泽 看了看现实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多,再过一个小时就要东方泛白了。 可是我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手中握着白银器黄金弓,内心激荡不已,这可是目前灵恸最nb的装备啊,现在就握在我的手里,任他全世界高手万千,还不是无人能够超越我这菜鸟? 但是我也知道,只是我的运气比较好爆了一个新手村顶级BOSS而已,不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自然就有人能够爆出新的白银器装备,所以,我一定要把握住这宝贵的时间,在近期内大幅度的提高等级!等级提高了,才有可能单挑更加nb的怪物,才有可能打出更多更好的装备! 游戏开通之后的两个星期内,并不开通游戏币兑换的业务,所以玩家在游戏里的财富无法转化到现实中来,不过半个月后,开通个人银行账号与游戏账号锁定的服务之后,那些想在游戏里干一番大事业的财团就可以大量的砸钱,而我这个只求打几个极品装备、杀几个坏蛋、泡几个极品美女的单身玩家,也可以从游戏里兑换rmb出来花销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就是等级要高! 当我来到半小时前黄金史莱姆之王挂掉的地点时,这里已经被一众玩家占领,甚至还有一个几十人的小团队守在那里,因为,一个BOSS被挂掉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刷新的! 我不由暗笑,早在半个月前我就翻阅《灵恸》的资料了解过,正级BOSS刷新的间隔大约是一个星期,这些家伙除非是拼着不升级不进主城在这里苦等一个星期,否则的话是别想能等到史莱姆之王的再次刷新了! 没有多做停留,我直接穿越过这个盆地,又向前走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周围的一切渐渐光亮起来,大概是天亮的关系,一些白日里活动的怪物也出现在森林之中,14级的苍鹰,15级的短毛野猪,16级的嗜血羚羊,不过,我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它们的身上,因为,我此行的目标是——20级的蓝眼蜥蜴! 一条浅浅的河流在新手村西方的从林中穿越而过,这里人迹罕至,在河流旁边的浅滩杂草之中,便趴着一条条这样的蓝眼蜥蜴,一身铁甲趴在草丛之中,蓝色的眼睛显得有些恐怖。 我的等级刚好能看到蓝眼蜥蜴的属性,于是马上看了看数据—— 【蓝眼蜥蜴】(普通怪物) 等级:20 攻击:45-70 防御:60 气血:1200 攻击类型:附带麻痹效果,一定几率麻痹目标 …… 靠!那么高的攻击,居然跟史莱姆之王都有的一拼了! 我大为惊讶,这蓝眼蜥蜴的属性果然强大,不但攻击高,防御更是近乎变态,高达60的防御几乎让蓝眼蜥蜴形同铁板,若不是我手中有黄金弓的话,恐怕是破不了防的! 于是,我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弦上,猛然拉开满月,“嗖”的一声,箭矢飞出! “噗!” 箭矢正中蓝眼蜥蜴的头部,顿时它吃痛退了两步,“245”点伤害的数字从它头顶上飘起。 我微微惊愕间,蓝眼蜥蜴已经杀至,大口一张,那让人恶心的舌头便飞了出来,猛然在我的胸口舔了一下,顿时舔去了我87点气血! 我连退数步,再次抽箭射出,这次使用了冰之箭的技能! “嘭!” 蓝色光芒在蓝眼蜥蜴的头顶爆开,顿时它全身笼罩上一层寒霜,移动速度也大为下降! 看了看可选的几个技能,我猛然醒悟,破甲箭!这个忽视50%防御的技能,不正是蓝眼蜥蜴这种铁板怪物的克星吗? 于是,我飞退之间,熟练的再次取箭拈弓,弓弦振动之间,破甲箭化为一股乳白色的光芒钻入了蓝眼蜥蜴的头部,一个伤害数字高高跳起! “624!” 我几乎看得呆住了,连忙揉了揉眼睛,这才确认,真的是624点攻击!这个20级的怪物居然被我一击之下就猛掉了一半的气血! 顿时,我欣喜不已,为了解开心中狐疑,便再次射出了一支破甲箭,这次,破甲箭的光芒清晰的钉入蓝眼蜥蜴的头部,又是一个678的伤害数字! “嗷嗷……” 蓝眼蜥蜴一声惨哼,直接挂掉,爆出了几枚银币! 越了5级杀怪,经验非常的多,仅仅是一个蓝眼蜥蜴就给了我550点经验,而且装备的爆率也会大幅度的提升,当然,这个蓝眼蜥蜴除了爆出的5枚银币以外,就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这很好理解,杀普通怪本来爆出装备的几率就相当低,我杀史莱姆杀了五个小时,也只出了一件白色装备,所以,要习惯怪物不爆装备,这样的心态是非常必要的。 看了看四周,这个小地图叫做浅水沼泽,浅水沼泽之中遍布着蓝眼蜥蜴,从20级到25级均有,足够我练到20级了,而在不远处的森林边,我忽然发现一个npc躺在那里,似乎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我心中一动,马上跑了过去,果然,是个中年的士兵,穿着一身盔甲,倒在草丛之中,双腿满是血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npc抬头看了我一眼,猛然惊喜道:“年轻的战士,你能找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可否帮我一个忙?” “叮~!” 系统提示:是否接受士兵队长的请求? 我飞快的点了确认,系统马上就来了另一个铃声—— “叮~!” 系统提示:你接受了任务【收集蜥蜴皮】(当前任务难度:80) 任务内容:杀死附近的蓝眼蜥蜴,并且收集50张蜥蜴皮交给士兵队长亚纶,他会为你打造一件合用的皮甲! …… 我不由微微一笑,这里连个熔炉都没有,居然还能打造装备,这游戏的设计者一定是脑袋秀逗了! 任务的难度再次提升,这次是80点了,想来也是,系统默认了我的等级,15级的玩家挑战一群20级的蓝眼蜥蜴,那自然是鸡蛋碰石头,但是系统却忽视了我手中的极品武器,黄金弓的存在,已经足以打破这个平衡的状态了! 既然有了任务,那么升级便是事半功倍了! 看了看等级排行榜,我目前的位置是中国区的第4087名,查询了一下,第1000名的玩家等级也只不过是16级而已! 好吧,睡觉之前升到18级,进入中国前一千再说! 我满怀激情,毫无睡意,转身便对一个蓝眼蜥蜴射出了一枚冰之箭,减速之下,这蜥蜴便缓慢的爬行过来,但是在这个过程之中,我的两记破甲箭已经可以百分百的结果它了,甚至,一旦出现爆击的话,破甲箭就可以对这20级的怪物做到秒杀! 丰富的经验刺激下,时间流水般的过去,当我终于感到一丝倦意的时候,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5点了,杀怪的速度简直无法想象,一分钟之内就能杀死3-5只蓝眼蜥蜴,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我连升两级到了17级,而蜥蜴皮也已经收集齐全了! 眼看时间也不早,明天早上9点还得上班,5点开始睡觉,大概睡个3个小时,也差不多了,大不了上班的时间眯一会,晚上回家继续奋斗,年轻就是本钱,咱玩得起! 于是,收拾了一下药水,去交任务了! 远远的,那躺在地上的士兵队长似乎好转了许多,接过50张蜥蜴皮后,他立刻朗声笑道:“勇敢的战士,你的勇气征服了这片沼泽,请你稍等,我会为你打造一件全新的皮甲!” 只见士兵队长忙乎开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制作,只见七彩光芒闪了闪之后,一件亮光闪闪的皮甲就出现在他的手里!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你完成了任务【收集蜥蜴皮】,获得经验25000点,获得金币5枚,声望+150,获得任务奖励【粼光皮甲】!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5章 凌月美女 “呼!” 一声轻响,在我头顶上泻落一阵金色光华,再次升级,终于达到了18级! 翻了翻等级排行榜,我已经以18级名列在中国玩家的第83名!中国区的第一名依旧是那个叫做“清风揽月”的女法师,已经20级了,其余的则全是男人,也没多注意。 哈哈,进入前100了,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 再看那任务给的装备,不需要鉴定,属性全出来了—— 【粼光皮甲】(青铜器——皮甲) 防御:36 敏捷:+5 体力:+4 需要等级:18 …… 啧啧!一件防御挺高的青铜器,正是我现在非常需要的装备! 立刻兴冲冲的换上粼光皮甲,这样一来,我的防御立刻飙升到了82点,比绝大多数现阶段的骑士防御都要高,甚至这里的蓝眼蜥蜴已经无法破开的我的防御,当然,蓝眼蜥蜴本来就是以铁板防御而著称的。 看了看包裹里,原本就拥有18枚金币,现在杀了那么多的蓝眼蜥蜴,已经涨到了32枚,总之,用来交差公司的差事是绰绰有余了,剩下的,或许能够换点油米钱。 走到森林边缘的安全地带,我便下了线。 取下头盔后,才发现由于太有激情,居然全身都被热汗给湿透了,于是马上去洗手间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塞了几块面包,一杯热水灌下去,把闹钟定时在八点,然后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铃声把我吵醒。 大睡正酣被打扰,这种痛苦的感觉的就好像弄了两下突然不让弄了一样。不过我也没有敢再睡,第二天上班就迟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我飞快的爬了起来,略微洗漱了一番,匆匆出了门,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当我来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九点了,于是飞快打了卡,然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取出一块干面包,三两口啃完。 这时,办公室的其她四个美女也相继出现。 冰茶MM拎着一个小包,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望了我一眼,抿嘴笑道:“书生,昨天晚上练得怎么样,多少级了?” 我笑道:“还不错,已经就职了。” “哦?就职了什么?” “弓箭手!” 冰茶MM笑道:“嗯,好,这样看来,我们工作室已经拥有了两个弓箭手,你和落雨无声都是弓箭手,我就职的是剑士,而夏天,咦?夏天你就职的是什么?” 夏天MM穿着一件松垮垮的套裙,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大腿几乎一半都搭在我身上。她嘻嘻一笑道:“我就职的是召唤师,已经可以召唤10级的狼宝宝了!” 我不由一惊,夏天MM的衣衫低垂,而她似乎也很不介意,居然将一条雪白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挺亲昵的笑道:“书生哥哥,要不要我带你升级呢?要的话,留下qq号码吧!” 我一时间面红耳赤,说不出半句话来,从小到大还没有跟哪个MM这样亲热过! 看着我尴尬的样子,冰茶没好气地笑道:“夏天,注意点形象,别没过几天就把书生给吓跑了,那什么,来日方长,你急什么?” 我茫然道:“你们什么意思,听起来,我好想圈养起来等养肥的小鸡一样……” 夏天MM抿嘴一笑:“怎么会呢?我们雪月工作室可是相当团结的,要是有人欺负你的话,我第一个帮你出头!” 我很无语,一个小小的召唤师居然语气那么大。 这时,紫月端着几杯茶过来,笑道:“来来来,昨天晚上都熬夜了,喝点菊花茶去去火!” 我点点头,努力的把身体往左侧移动了一些,这才让夏天MM整个人坐到沙发里。 我说:“夏天美女,你没有男朋友吗?” 夏天MM笑了笑:“本来有,不过那家伙总跟我说,说感情要进一步发展,还一直拉我去开房,所以本姑娘为了冰清玉洁的身体,就一脚把他踹了!” 我心惊不已,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冰茶MM取过一瓶凉茶,喝了一口,笑问:“你们的金币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两个金币搞定了吗?” 落雨无声点点头:“嗯,刚好一夜打出了两金币!” 紫月则说:“我打出了10银币……” 夏天MM更是说:“2银币,买药水的钱还不够呢!” 冰茶无语,转身问我:“书生呢?” 我说:“找朋友凑了一些,勉强够了。” 冰茶MM立刻夸赞道:“你们几个丫头都看看,人家书生的态度多好,哪像是你们,没进工作室几天就都变成油条了!” 我笑了笑,便打开公司配给我的电脑,上了网站上看了一下排名,只见那个叫清风揽月的女法师依旧以22级雄踞等级榜第一,而我的黄金弓装备榜第一的位置也无人能够撼动。 冰茶MM等人都凑了上来,看了看之后,惊叹道:“这个清风揽月实在太厉害了,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看看她的记录,好像是刚刚下线,真想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落雨无声道:“等级倒也无所谓,她可以请人帮忙练级,把怪物打成半血由她来解决,这个还是可以做到的,关键是你们有没有看到装备榜第一的那个白银器弓?晕,太变态了,居然那么早就有人打出了白银器,姐姐我可是连青铜器都没有的~~!” 紫月MM无语:“你还算好了,我打了一夜,只有一个黑铁器的斧头,要不也不能升到15级。” 这时,夏天MM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凌总监的办公室门是锁着的,她好像还没有上班!” 我不禁惊讶:“凌总监是谁?” 夏天MM立刻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道:“凌总监,嘻嘻,可是个大美女哦,书生你要是见了她,可一定要把持得住哦!” 我心中一动,难道是凌雪?肯定是了,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有权力让我进入开拓部,而且,如果她不是身居高位的话,也不可能有钱开得起宝马。 夏天MM道:“书生,暂时不知道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就先上网吧,等凌总监上班了,再给你分配任务。” 我点点头:“好!” 于是,便安心的浏览《灵恸》的官方主页和论坛,一直到近中午的时候,夏天MM终于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书生,去总监办公室,她要见你!” 我微微有些紧张,便迈出向办公区走道尽头的总监办公室走去。 “咚咚!”我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和凌雪的声音极为相似! 我推门而入,只见偌大的办公桌里面果然坐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她正专心的在笔记上写着什么,长长的发丝垂到胸前。 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她终于抬头,我顿时一惊,这是一张多么绝美的脸蛋,凝脂如玉的肌肤吹弹欲破,高高的琼鼻,红润的双唇,颀长的脖颈,还有那双灵动秀美的眼睛,不是凌雪还会是谁? 她看了看我,淡淡道:“你就是丁书生?” 我微微一惊,一天不见,难道就不认识我了? 于是,我就说:“凌雪,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工作……” 谁曾想,这小美女居然秀眉一扬,冷冷道:“我不是凌雪,你看清楚了!我是凌月,你口中的那个凶巴巴的婆娘!” “什么?凌月!?” 我一下子呆在了那里,说不出半句话来,难道……那天我接了凌雪的电话,这个就是她的姐姐,凌月?靠,原来是双胞胎姐妹! 凌月瞥了我一眼,又道:“哼!如果不是雪儿一直要求我收你进开拓部,我才不会要你这家伙,居然敢骂我是凶婆娘,哼!” 我心中直打鼓,以后在凌月手底下做事,岂不是日日受她折磨?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祸从口出啊! 凌月露出了一丝倦色,道:“因为你的关系,凌雪现在还在练级呢,至于你,哼,好好的呆在雪月工作室里练级吧,还有,不准欺负那几个小女生,她们可是公司花了重金挖来的!” “哦,好的!” 凌月点点头:“嗯,你出去吧,我要再睡一会……” “嗯?再睡一会?” 凌月呆了一下,却又抿嘴道:“去吧去吧!” 我便退出关门,门缝之中,看到凌月理了理发丝,伏在了办公桌上。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6章 恶狼岭 下午,趴在办公桌上一直睡到快下班的时候,夏天MM非要拉我出去在广场里转悠转悠,因为按照夏天MM的话来说,出去转转是可以解乏的。 冰茶MM在喝茶,落雨MM在看网页,而紫月MM则在看杂志,都不愿意出去晒太阳。 于是,只有我陪着夏天MM出来,难得的是,夏天MM的皮肤很是雪白,并不像是经常风吹日晒的样子。 结果刚刚转悠了一整天,啥都没买。 整整一天,依旧没有见到凌雪,下班的时候,居然心里有些失落。算了,凌月也说了,凌雪还在练级,怎么可能来这里。 夏天MM要带我升级,被我给婉拒了,我觉得跟她一起组队练级的话,事实上是我在带她升级,一个小小的召唤师在前期没有强力召唤物,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击输出。 根据冰茶MM的话来说,暂时工作室还没有完全运行起来,所以大家还是在各自的家里进游戏,不过不久之后,公司将会出钱在外买上一套房子,让职业的玩家有个安心练级的地方,所有的雪月工作室玩家全部住在一起,这样也有个照应,更能促进团队的团结。 于是,我对将来的工作室充满了向往。 但是现在还是得回到家里,一个人独自上线。 出现在静谧的森林边缘,看了看包裹里,经过昨天晚上一夜的练级,还剩下不少红蓝药水,基本上还够练上很久,我已经18级,这里的蓝眼蜥蜴也失去了吸引力,需要再往前方去寻找新的练级地,而且,现在很多玩家的等级提升很快,已经有不少人组队在这里杀蓝眼蜥蜴了,不过,他们看到我单身一人的时候都很奇怪,似乎诧异于一个单身玩家为什么在这里还能混得下去。 看了看等级排行榜,我已经从中国区的83名掉到了547名,看来一定有很多人放弃了休息,打算24小时内就冲到最高等级了! 等级榜中国第一的女玩家清风揽月,显示并不在线,但是已经23级了。 我现在是18级,冲到23级并不是什么问题,毕竟,现在《灵恸》里面最好的武器在我手里,如果我不能冲到很高的等级,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我马上向西方取道,地图上显示,西方便坐落着附近的主城暮光城,暮光城是一座二级主城,当然,暮光城那里才可以进行职业进阶,那里的冒险者旅馆可以提供给玩家各种任务。 现在,中国已经有7个人超过了20级,大概这些人都已经集中在二级主城里了吧! 想到这里,我马上离开浅水沼泽,向西前行大约十分钟左右,在我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阴风飕飕的山岭,地图显示:恶狼岭! 我心中一惊,这就是传说中的恶狼岭? 早在半个月前,《灵恸》的造势中就有宣传,恶狼岭是低级玩家的天堂,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处! 山风阵阵,同时传来恶狼的低吼声。 远远的,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树下徘徊,赫然是一头巨狼,一双红色的眼睛令人心寒,而血盆大口则流着口水,在巨狼的脊背之上,一条如同剑锋般的骨头透出身体,隐隐泛着寒光! 【饥饿的剑狼】(强化怪物) 等级:??? 攻击:??? 防御:??? 气血:??? …… 一片问号,原来我的等级不够看到剑狼的属性! 二话不说,我立刻拉弦射出了一记冰之箭,蓝光一闪,剑狼的身体立刻笼罩上一层寒霜,这一击对他造成的伤害达到三百点,但是很明显,这剑狼的气血总量要远远的高过于蓝眼蜥蜴,300点的气血也只是血条的十分之一而已。 我立刻改用破甲箭,只见噗的一声,破甲箭钉入剑狼的脑颅之中,堪堪的造成了500点伤害,看来剑狼本身的防御并不高,无视防御的攻击效果不是很明显! 于是,我便换用了自己的另一个主动技能,火之箭! 消耗了5点mp值之后,箭头上闪烁出一道火焰,只见利箭化为一道火光泻落在剑狼的脑门上! “1105!” 居然是四位数! 我大惊失色,这才发现,火之箭似乎点燃了剑狼的皮毛,难怪会一下子打掉它那么多气血,看来,火之箭才是克制剑狼的技能! 我不禁暗暗庆幸,好在把几个技能都学了,否则的话,这一头剑狼至少要杀上两分钟,现在有了火之箭,解决起来可就轻松多了! 我正庆幸的时候,剑狼却已经趁机来到身前,锋利的爪子猛然一扫,“啪”的一声,我只觉胸前一阵剧痛,气血便已经猛掉了248点! 我大惊失色,连忙吞下一个红药水,而剑狼紧追而来,又是狠狠的一口咬在我的大腿上,又是240点伤害值! 短短的几秒钟内,我的气血已经被打空了! 情急之下,我飞快的打出一记冰之箭,这让剑狼的速度大为迟缓,趁着这个机会我撒腿就跑,来到射程极限点的时候,扬手一枚火之箭破空而出! “2240!” 致命一击! 强悍的火之箭完全克制了剑狼的属性,一次爆击便已经将剑狼直接击杀! “嗷嗷”一声惨叫后,剑狼巨大的身体倒了下去,“啪嗒”一声,似乎有东西掉落在地,还有许多的银币! 天知道这剑狼到底等级有多高,两次攻击就差点把我给秒了,好在我拥有黄金弓,这才以暴制暴,直接对轰把它干掉了! 走上前去,发现剑狼爆出了一个火红的护腕,还有十几枚银币,全部收了起来,先看看护腕的属性—— 【赤炎护手】(青铜器——皮甲) 防御:36 敏捷:+5 需要等级:25 (未鉴定) …… 我惊得目瞪口呆,这赤炎护腕居然是25级的装备,按照常理推算的话,普通怪物爆出的装备等级一定比怪物本身的等级低,这么看来,我刚才杀的这头剑狼的等级岂不是要超过25级了? 越了近10级杀怪,我的经验条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一小截! 飞快的把赤炎护腕收入包裹之中,再次啃掉一个药水之后,气血回满,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必须要依靠冰之箭和火之箭来配合打才行,冰一下火一下,让剑狼永远都处于被减速的状态,这样杀起来安全,速度也不会很慢! 引了一头剑狼过来,试了一下,果然,新战术出了奇效,仅仅消耗了几十点mp值就已经轻松的将一头剑狼放倒,爆出了十几枚银币! 欣喜不已,我捡了银币,抬头一看,却发现远远的,在恶狼岭的外围居然有个小小的帐篷,此时正炊烟袅袅升起。 心中一动:有任务! 于是,我飞快的奔了过去,只见两个npc猎户正围着炉子。 对话之后,其中的一个猎户道:“恶狼岭最近很不太平,那些可恶的剑狼居然跑到村庄里袭击村民,听说半个月前三个精明的猎人来到恶狼岭,但是现在却已经了无音讯,据传闻,恶狼岭深处出现了一个凶残的剑狼王,年轻人,你有勇气去挑战剑狼王吗?” “叮~!” 系统提示:是否接受任务? 任务这种东西,再多了也嫌多,现在全论坛的玩家都在幽怨任务太少接不到任务,我应该偷着乐了,于是飞快的点下确认! “叮~!” 系统提示:你接受了任务【剑狼王】!(当前任务难度:387) 任务内容:进入恶狼岭,杀死那里的剑狼,收集100张顺滑的毛皮,并且进入恶狼岭深处,杀死剑狼王,取得剑狼王的头颅交给猎户维格! 看着任务内容,我瞠目结舌,居然任务难度达到了恐怖的387! 根据规则,其实任务难度代表着百分比,难度10的任务就是说当前等级有10%的几率无法完成,难度100的意思是当前等级有100%的几率不能完成,当然,这只是玩家的说辞而已,难度系数越高,就代表着任务越是难完成! 而我现在的这个任务,毫无疑问是告诉我,想杀剑狼王,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看了看手中隐隐泛光的黄金弓,我知道,它就是最大的变数! 想通了之后,我狂喜不已,机会又来了,继史莱姆之王之后,我终于又有机会挑战一级BOSS了!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7章 剑狼王 静谧的森林之中,狼啸声阵阵入耳,令人不寒而栗。 树下,一头头皮毛泛着红光的剑狼目露凶光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不敢冒进,毕竟只有一个人,稍一大意就会挂掉,万一把黄金弓爆掉,我这全力加点的弓箭手就变成了垃圾号,也就可以直接删号了! “噗嗤~!” 蓝光一闪,冰之箭射入一头剑狼的脖子里,紧接着又是一记强猛的火之箭,竟将那剑狼射的震退数步,再次扑咬上前的时候,第二次冰之箭已经到了,尚未到我身前,这凶狠的剑狼便已经一声哀嚎倒地,不但爆出了十几枚银币,还掉落了一张巴掌大的毛皮,捡起来一看,正是任务所需要的物品——【顺滑的毛皮】。 又杀了几头剑狼,并没有再爆出毛皮来,直到杀第七头剑狼的时候,才出了第二张剑狼毛皮,看来任务物品的爆出率并不甚高,但是丰富的经验和银币却已经让我爽的不行了。 一个小时后,金光闪耀之中,我升到了19级,同时也拥有了14张剑狼的毛皮,看来,想要完成100张毛皮的任务,没有七八个小时是搞定不了的。 转眼又是两个小时过去,当一头剑狼冲到我对面的时候,红光绽放,火星四溅,剑狼一声呜咽便倒了下去! “啪嗒~!” 一件装备落地,同时,“叮”的一声—— 系统提示:恭喜你,你的等级提升至20级! 系统提示:恭喜你,你领悟了天赋——【低级治疗术】! …… 我微微一惊,猛然想起,每个玩家在升级到20的时候都可以领悟一个天赋,天赋的种类很多,但是效果都很一般。 而我的这个天赋,是低级治疗术,而且是永不升级的治疗术,每次恢复100点血值,消耗10点mp! 我微微一笑:“以后可以冒充牧师去泡剑士MM了!” 这时,突然想起这个剑狼爆装备了! 是一件皮甲,闪闪泛着幽暗的红光,捡起来一看—— 【赤炎胸甲】(青铜器——皮甲) 防御:36 敏捷:+8 需要等级:25 套装属性:??? (未鉴定) ……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醒悟,这赤炎皮甲一定是套装!由剑狼爆出的套装,怪不得系统说恶狼岭这里是天堂!不但有经验丰富的怪物,还有套装可出,果然是练级宝地! 直接把赤炎胸甲丢进包裹,回城鉴定之后再用吧,凑齐了一套之后,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效果。 我的天赋治疗术似乎挺好用的样子,两秒钟施法时间,加上100点气血,这样一来,我根本就用不着红药水了,毕竟10点mp换100点气血,是非常划算的事情!而冰之箭和火之箭也因为不断的使用而快速的增加着熟练度,大概完成这个任务之后,两个技能也就可以练到中级了! 如同预料中的一样,当升级到20级之后,等级所需要的经验几何级的增长,即使以我的疯狂杀怪速度,经验条涨的速度依旧缓慢,一直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剑狼皮毛收集满了,也打到了赤炎套装的头盔和靴子,凑到护腿就可以算是一套了。 但是级别却只有22级而已,不过这已经足以傲视群雄了,因为,我的等级已经一下子窜到了中国排名的第12位,只要再努力一把,完全可以在等级榜上崭露头角了! 而升到22级后,我终于看到了怪物等级,我一直在杀的剑狼赫然是27级的怪物,攻击力高达150,怪不得能够对我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凌晨三点的时刻,恶狼岭的怪物已经被我刷了一通,然而让人惊奇的却是这些怪物居然挂掉6个小时后依旧没有刷新出来,让人非常的想不明白! 再往深处,只有一两头剑狼,火之箭快速扫平之后,“啪嗒”一声,赤炎套装的最后一件护腿也终于爆了出来! 我心中狂喜,将赤炎护腿丢进包裹之中,同时也深吸了口气,因为,我已经来到了恶狼岭的最深处! 一片苍白的峭壁下方,地面上铺着一些碎草,赫然可见五头狼蹲在那里,其中四头很一般,中间的一头则气势十足,一身血红色的毛发微微张开,个头足有两米,尖利的牙齿闪着幽光! 我微微一惊,这头巨狼正是剑狼王! 剑狼王身侧的四头狼则是狼王侍卫,等级跟狼王一样,我根本就看不到! 天人交战了一番,明知危险,但是还是要杀,那么一个BOSS摆在面前放弃的话,绝对不是我的作风! 而接下来要考虑的问题,则是先杀狼王还是先杀侍卫,如果能看到它们的属性,那倒是好办,可是现在根本就看不到这些怪物的属性,也就根本不用谈战略了。 想了半晌,md,不管了,干它一箭再说! “嗖!” 光华一闪,火星在一个狼王侍卫的脖子上绽放开来! “2456!” 致命一击! 然而,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虽然被干掉了两千多点血,但是那头狼王侍卫的血条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减少一般!它的气血总量,一定在五万以上吧! 我忍不住深吸了口冷气,这时狼王侍卫已经扑了上来,利爪高高扬起,直接劈落在我的肩膀上! 微微一痛,我再看时,却惊喜的发现,狼王侍卫的一次攻击居然只打掉不过35点气血而已,几乎没有破防! 难道说,狼王侍卫的攻击还不到100吗? 想想也是,近身侍卫就是肉盾,是为老大挡刀枪的货色,血值高是正常的事情! 这时,红色的巨影一闪,我直觉胸口猛然剧痛,整个人便后仰而去! “叮~!” 战斗提示:你受到了剑狼王的攻击,损失气血443点! 我大惊失色,看着自己仅剩的2点血,魂飞魄散! 本来只有480点气血,被狼王侍卫和剑狼王两次攻击之后,赫然只还剩下2点了! “嘭!” 我被剑狼王致命的一击扇得直直的落在岩壁角落里,身后便是坚硬的石头,四头狼王侍卫快速逼了上来,前有狼,后有石头,已然是进退维谷了! 飞快吞下一个300血的药水,然后一个天赋治疗术,先把血拉到一半再说! 这时,四个狼王侍卫已经扑了上来,血红的爪子拍打上来! “啪啪啪啪~!” 连续数声,我的气血再次掉到200以下,只能依靠连续的喝药来维持生命值,好在,这些狼王侍卫的攻击频率也不高,勉强补给下,我竟然能够生存下来! 这时,我却惊喜的发现另一个好消息! 剑狼王目露凶光,却止步不前,因为,我的外围已经被四个狼王侍卫给堵住,剑狼王根本就进不来,只能在那里龇牙裂齿的怒吼! “靠!机会来啦!” 我惊喜交加,立刻抽出铁箭,迎头就给了剑狼王一记火之箭! “嘭”的一声,火光在狼王的头顶绽放开来! “894!” 攻击伤害的数字不算很高,但是已经足够了,这可是超过27级的BOSS,能够打出这样的伤害已经能让很多玩家把舌头吞下去了!毕竟,现在的主流玩家都在15级到20级之间,在没有什么装备的情况下,攻击力通常在100点以下,能够打出100点以上的伤害就已经洋洋自得了! 剑狼王狂声怒吼,可惜有力却使不上,很明显系统没有给狼王侍卫太多的智能,它们只是盯着我一顿撕咬而已,却挡住了剑狼王的去路! 我连续喝药来抵挡狼王侍卫的攻击,实在扛不住就来个天赋治疗术,事情巧合得让人叫绝,若不是有天赋治疗术的话,我肯定会命丧狼吻之下了! 剑狼王攻击凶悍,但是气血却并不算很多,十分钟的时间,在我的火之箭下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气血! 转眼又是10分钟,当我铁箭的箭头一片灼热,钉入剑狼王眼睛中的时候,它终于一声惨叫后,便倒了下来,隐隐可见数件装备爆出!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你杀死了BOSS剑狼王,获得经验120000,声望+450! …… “嘿,装备!” 看着地上闪闪发光的装备,我一激动就要去捡取,但是抬脚却发现,自己依然被四个狼王侍卫围着,根本就出不去! md,碍事的家伙! 我怒目相对不久前还觉得很亲切的狼王侍卫,火之箭连珠弹般的飞出,那狼王侍卫虽然气血很多,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须臾之间便倒地挂掉! 二话不说,我迈开步伐狂奔,以70码的速度冲到了剑狼王尸体旁,将三件装备一股脑的收进了包裹!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8章 赤炎套装 顶着三个狼王侍卫的攻击,我一边喝药水一边把剑狼王爆出的25枚金币捡了起来,而那血淋淋的狼王头颅则也直接丢进包裹里! 来不及看那装备的属性,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先把狼王侍卫搞定再说! 片刻之后,恶狼岭一片死寂,所有的怪物全部倒地,转化为我的经验和金钱,当然,还有一套装备,赤炎套装的五件,再加上剑狼王爆出的3件装备,我在这一夜之间就已经获得了8件装备,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装备的品阶一定都不会低! 剑狼王的经验让我直接升到了23级,临近24级的经验条,相信交了任务之后就可以升到25级左右了! 此时的恶狼岭变得一片沉寂,我走马观花般的飞奔而过,毫无阻拦的就来到了那几个猎户的营地,掏出一百张剑狼毛皮,然后把剑狼王的头颅也直接抛在了地上。 顿时,那猎户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赞叹道:“勇敢的年轻人,你居然完成了如此艰巨的任务,来吧,这是属于你的奖励!” “叮~!” 系统提示:恭喜你,你完成了任务【剑狼王】,获得经验值180000,获得金币10枚,声望+400! …… 经验、金币和声望都不算少,对得起这个任务387的难度,美中不足的却是没有装备,不过从资料中了解到,任务出装备的几率大概是25%,没有装备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如我所料的,丰厚的经验奖励让我直接升到了25级,再次打开排行榜,刷新一下,我赫然已经是中国的等级第6名,前面尚有五个人,其中第一名是26级的女法师清风揽月,另外四个赫然都是以战魂开头的玩家! 我略一沉思,战魂,这个名字很熟悉,就在近年忽然崛起的游戏组织,笼络了大批的游戏精英,几乎是横扫了各种网络游戏,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也全盘进军《灵恸》了! 看来,在未来的日子里,《灵恸》里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就像是剑火和傲世这种势力,跟战魂之间肯定会明争暗斗,毕竟大家玩游戏的心性都比较高,谁也不服谁,最后还得靠拳头来说话,打到对方服输为止! 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距离我的标准下线时间还有1个小时,于是便掏出1金币买的回城卷,直接回了新手村!(等级30之后才可以申请将回城点绑定在次级主城) 白光一闪,我出现在新手村,入眼的依旧是低级玩家惨不忍睹的装备,甚至绝大多数人依旧穿着系统配发的0-1防御的破衣服,现在看起来,觉得有点像是进了丐帮的风景。 来到鉴定所,直接将赤炎套装的五件放在了桌子,结果那鉴定师看了看之后,微微一惊,然后沉声道:“鉴定费,一共15金币!” 我心中一凛,每个装备要3金币,看来都是些青铜器装备了,果然,白银器装备并没有那么容易爆出! 交付了15金币之后,鉴定师伸手一挥,五件装备便闪闪发出淡淡的光泽—— 【赤炎胸甲】(青铜器——皮甲) 防御:55 敏捷:+12 体力:+8 需要等级:25 套装效果启动,你的远程技能攻击力加强15%,防御力增加5%,有12%的几率躲避对方的物理攻击! 【赤炎护腿】(青铜器——皮甲) 防御:45 敏捷:+9 体力:+6 需要等级:25 【赤炎皮靴】(青铜器——皮甲) 防御:42 敏捷:+9 体力:+6 需要等级:25 【赤炎皮帽】(青铜器——皮甲) 防御:45 敏捷:+8 体力:+4 需要等级:25 【赤炎护手】(青铜器——皮甲) 防御:42 敏捷:+9 体力:+6 需要等级:25 …… 五件青铜器装备,虽然品阶并不是多高,但是贵在装备的等级高,附加的属性也特别的彪悍! 将粼光皮甲和风行者靴子换了下来,全部五件赤炎套装穿上的时候,只觉浑身一暖,便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赤炎套装光华闪烁,任谁也能看出不凡之处! “叮~!” 系统提示:套装效果启动,你的远程技能攻击力加强15%,防御力增加5%,有12%的几率躲避对方的物理攻击! …… 我瞠目结舌,果然强悍,我的技能再次被增加攻击力之后,显然已经是天下无敌了,哈哈哈! 再看个人的属性—— 轻狂书生(见习弓箭手) 等级:25 生命:880 攻击:175-230 防御:205 声望:1041 幸运:0 …… 升级之后,45点全部加了力量,一共涨了27点的攻击,而防御则已经达到了恐怖的205,难以想象一个弓箭手的防御也能如此强悍,而气血值也在升级后提升到了650,但是套装增加了26点体力,以弓箭手的体力成长值折合了130点气血,我的总气血就变成了880了! 我哈哈一笑,现在,老子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高防血牛弓箭手了!! 忽然又想到剑狼王爆出的装备还没有坚定,于是一一取出,首先是一个铠甲靴子,交到鉴定师手里,他看也不看的说:“鉴定费,80银币!” 我立刻知道,这件装备可能是个地摊货色了…… 果然,光华一闪,战靴的属性跳了出来—— 【狼尾战靴】(黑铁器——铠甲) 防御:72 力量:+4 需要等级:27 …… nnd,果然是地摊货!但是不得不感慨,战士职业的防御确实非常强大,仅仅是一件黑铁器的防御就能远远的超越赤炎套装的任何一件了,要是27级的狂战士穿上一套青铜器铠甲的话,恐怕我只有用破甲箭才能破防了! 剑狼王爆出的第二件物品,则是一本书,不用鉴定—— 【赤焰海】(技能书籍):召唤出一片炽焰对一定范围内的目标造成持续伤害,需要:25级法师。 我暗暗欣喜,这是一本法师用的技能书,或许这几天大家等级低还没有用,等过了半个星期的样子,大量的法师升到25级,相信这本书的市场就来了!不管这么许多,存起来再说! 剑狼王爆出的第三件装备,赫然是一柄流光璀璨的匕首,从外观看来,我便有一种预感,这把匕首可能是白银器! 当我把匕首放上桌面的时候,鉴定师果然神情大振,道:“这……居然有如此的宝物!鉴定费,10金币!” 我心头狂喜,立刻付了金币,只见鉴定师伸手一挥,匕首立刻绽放出耀眼光芒! 【波光匕首】(白银器) 攻击:60-95 敏捷:+15 体力:+8 需要等级:25 …… 一柄攻击力十足的匕首,不过攻击力还是稍逊于黄金弓,由此也能看的出,黄金弓的属性确实已经超越了白银器,甚至应该属于黄金器之列! 弓箭手的武器位置可以装备两个,一个是弓,另一个是匕首,于是,我直接把波光匕首装备上,气血再次涨了40点,达到了920点总气血! 鉴定所里根本没有其他玩家,于是,我将赤炎套装和黄金弓的效果全开,顿时光芒璀璨,将房间内照得一片通明,简直是炫目极了! 自我满足了一番,随即便把效果全部掩盖住,继续低调练级,以后一旦pk起来,我也绝对是一鸣惊人的! 来到外面,把赤焰海的书籍存了,然后吼了几嗓子,把换下来的粼光皮甲和风行者靴子全部卖掉,换得了10枚金币,这样一来,包裹里的金币已经总计76个金币了,在现阶段,是绝对暴富! 补充了一下药水,却发现根本无事可做,现在去恶狼岭的话,那些剑狼有没有刷新出来不说,就算是走过去也要花掉半个小时的时间,一来一回根本就没有时间练级了。 我摇了摇头,笑道:“算了,还是睡觉吧,身体是革命本钱!” 正要下线,却忽然传来“滴~”的一声,好友消息! 打开一看,却是紫韵儿发来的消息,顿时我脑海里迅速浮现出紫韵儿凹凸有致的玲珑胴体,这么一个漂亮的牧师,找我干什么? 点开内容,上面写着:“忙吗?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刚好现在没事,我便回复:“不忙。” 过了几秒钟,紫韵儿发来消息:“那村口见!” 看了看村口那里,我便迈步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赫然就是紫韵儿! 此时的紫韵儿穿了一身微微泛光的法袍,看起来应该已经是青铜器级别的装备了,剑火家族的人果然有些手段,那么快就弄到了青铜器级别的法袍! 紫韵儿正在四处张望,似乎在找我的身影,一双美目之中透出别样的风情。 我身着赤炎套装,她根本就没有认出来,直到我走到她面前,笑着打招呼:“嗨~!” 顿时,紫韵儿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满是震惊,过了半晌才笑道:“你这么快就凑齐了一套装备,真厉害……” 我谦虚笑道:“没什么,对了,你要做什么任务,还是?” “嗯,一个任务,要杀一个20级的BOSS,狂人和刑天他们都下线了,所以我想到了你,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我可以花费5金币的佣金……” 紫韵儿很认真的说道。 我不由失笑:“算了,你不把我当朋友了是不?杀个BOSS而已,我就当陪美女旅游好了,你不收我费用我就万幸了!” 我的话让紫韵儿莞尔一笑,却让人惊叹,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很温柔。 …… 与此同时,在新手村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剑士MM正挥动利剑干掉一只狗头人。 一片金色光华泻落,她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甜甜一笑道:“总算20了,也不知道呆子那家伙现在到了20没有……” 月光下,少女雪腻的脸蛋一片皎洁光华,美得不可方物! 卷一 卷土重来 第19章 豪猪首领 紫韵儿的任务需要去村庄东方的一个山洞里去杀一只豪猪首领,当我问起任务的难度时,紫韵儿微微一笑,说:“任务当前难度是150,怎么样,敢做吗?” 我不由一笑:“敢,为什么不敢!” 紫韵儿不知为什么,忽然脸蛋一红,道:“那我们赶快过去吧,这个任务可以多人接,如果我们不抢先的话,就要多等10个小时下次BOSS刷新了!” 我点点头,与她并肩向东方跑去。 大概觉得光跑路太无聊,紫韵儿便笑道:“书生,你在苏州干什么的?” 我想了想,说:“在一个数码广场里,做企划,具体干什么我也搞不清楚……你呢?” 紫韵儿略一蹙眉,便抿嘴笑道:“我做的事情,性质差不多啦,我在一家广告公司里任职,最近也没有怎么上班,晚上练级,白天睡觉~~” 我倍感羡慕,道:“这种生活真好,我晚上练级,白天还得去打卡上班,只能上班的时候偷懒眯一会……” 紫韵儿不禁莞尔,笑了笑说:“你要是做得不开心,就到我公司里来吧!哦,算了,你这样的高端玩家,以后兑换游戏币就可以衣食无忧了,用不着到我那小地方去~” 我哈哈一笑:“我算什么高手,也就是运气好一点而已,比起你们剑火来差远了,呃……对了,剑火这个名字谁想的,怎么没有想到谐音,剑火——贱货……” 紫韵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是龙魂老大想的名字,可跟我无关,不过,龙魂老大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很仗义,为了自己的朋友,他是可以去拼命的,刑天那个家伙做事情不经过大脑,好在有龙魂老大能震慑得住他。” “鬼炙呢?那个人怎么样?”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暗黑法师。 紫韵儿微微一笑,娓娓道:“鬼炙我没有见过他真人,但是在游戏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沉默,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我知道,鬼炙是个典型外冷内热的人,上次,在月恒里因为刑天得罪了一个行会的会长,鬼炙二话不说就一个人去了那个行会,杀进百人团里把人家的会长当场砍死了~” 我不由笑道:“不错不错,看起来,剑火这个团队真的很不错!” 紫韵儿望了我一眼,蛮有深意道:“愿意加入我们吗?” 我想,这个时侯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抗拒这种诱惑,紫韵儿目光如水,似乎有魔力般的能够让人越陷越深! 不过,我却有拒绝的理由! 过了半分钟的时间,我淡淡笑道:“如果那个人抛弃了我,那我就加入剑火,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要跟她在一起,为她做任何事情。” 紫韵儿微微惊讶,道:“是什么人,能让你这样?你的女友吗?” 我不禁失笑:“当然不是,哪有MM会看上我这样的穷小子,我说的是另一个人,我欠她很多,如果没有她,我连这个游戏都进不了!” “呵呵,原来如此!”紫韵儿抿嘴轻笑道,“我不勉强,总之,剑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点点头:“谢谢!” 正在这时,我们已经来到一个小山洞前,进入森林深处,旁边几乎没有什么玩家了。 紫韵儿是牧师,自然不能涉险,于是我很自觉的走在前面,同时组队把紫韵儿拉进队伍里来。 洞内一片幽暗,脚下战靴踩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感觉很不舒服。 紫韵儿手握一根黑铁器的绿色法杖,跟在我身后,谨慎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啪啪……” 一阵轻响,几只蝙蝠从洞中被惊飞,黑乎乎的一片迎面飞来! “啊!” 紫韵儿一声惊呼,我则飞快的将她拢入身后,同时挥舞波光匕首来驱赶蝙蝠。 好在,这些蝙蝠并不具有攻击力,只是属于场景小怪而已,不一会便也飞散了。 看了看洞内,并不幽深,隐隐可见一团红色的影子在里面,紫韵儿微微一惊,道:“书生你看,那个是不是豪猪首领?” 紫韵儿只有22级,而我则是25级,要比她看得更远,只见那幽光之中,果然是一只壮硕的豪猪,正在酣睡! 我点点头:“是了,豪猪首领!” 【豪猪首领】(黑铁器级BOSS) 等级:20 攻击:165-250 防御:55 气血:40000 攻击类型:嗜血,可对目标造成10%几率的致命一击 …… 比BOSS高了五级,我可以将BOSS的一切属性一览无余,于是便把BOSS的攻防告诉了紫韵儿,结果紫韵儿张大了小嘴,惊讶道:“这可怎么办呢?它竟然有250的攻击力,太高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肉盾来抗住啊!早知道,我就让刑天留下陪我做完这个任务了,洗什么桑拿呀,真是……” 我不禁无语,随后笑道:“没事,这个BOSS我来抗好了,你负责给我加血就是!” 紫韵儿抬头看了看我,浅笑道:“你行不?” “咋个不行?”我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随即,我让紫韵儿退到山洞外面去,我把豪猪首领引出来,在外面的宽敞地带比较好大,毕竟我和紫韵儿都属于远程攻击职业,在宽敞的地方才能施展得开手脚! 眼看紫韵儿的身影已经退了出去,我便扬起黄金弓,刷的一个射出了一记冰之箭! “啪!” 蓝色光芒绽放,豪猪首领顿时被打去了245点气血!开玩笑,全力加点的我现在拥有230点伤害,豪猪首领这区区的55点防御根本就不在话下! “呼呼……” 豪猪首领被惊醒,哼了两声,立刻冲了出来! 我也不多耽搁,转身就走,来到洞外便看到紫韵儿一张脸蛋透着担忧,一见我出来,她立刻微微一笑,然后很娴熟的后退了数步,与我拉开一段距离。两个远程攻击的玩家打怪,要是站在一起就太不明智了。 豪猪首领气势汹汹,直接到了我面前,尖利的獠牙呼呼带风的杵了过来! “嘭~!” 一声闷响,豪猪首领的攻击直接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顿时只觉一痛,我的头顶上便冒出了“124”的伤害数字! 还算不错,没有破防太多! 拉开黄金弓,直接迎面对着豪猪首领就是一个火之箭,强悍的火系攻击果然不同凡响,居然直接就干掉了豪猪首领467点气血! 紫韵儿又是一惊,忍不住问道:“书生,你攻击力到底有多少啊?55点防御的怪物,鬼炙也只不过能打到200点伤害而已……” 我呵呵一笑,讳莫高深道:“反正,我的攻击力比鬼炙强悍就是了!” 紫韵儿抿嘴一笑,也就不再多问,抬头一个虚弱丢在豪猪首领的脑门上! “叮~!” 战斗提示:豪猪首领得到了虚弱效果,攻击力与防御力下降5%! …… 我微微一惊,忍不住道:“虚弱的效果居然那么好!” 紫韵儿微笑着说:“这个还是比较差的,现在只是初级技能而已,职业进阶之后,可以把技能的熟练度练到高级甚至大师级,那效果才真的明显呢~!” 说话间,豪猪首领已经放弃了我,直接向紫韵儿冲去! 紫韵儿也不慌张,遥遥的给了我一个治疗术将我的气血加满,而我则也当然不会让一个牧师去抗BOSS的攻击,黄金弓弦声一振,火之箭已经破空而去! “扑扑扑”几声,豪猪首领在我和紫韵儿之间的空地上来回奔跑,但是智能无法分辨到底打哪一个好,结果只能一个都打不倒。 几分钟后,“嘭!”的一声爆响,我的火之箭出了一次致命一击,直接打掉了豪猪首领884点气血! “嗷嗷……” 豪猪首领发出了一声惨嘶倒地身亡,同时爆出了一些金币和一个装备! 紫韵儿飞快上前,将豪猪首领的头颅收入包裹内,微微皱着眉头,这游戏里做的画面非常逼真,豪猪首领的头颅其实就像是个剁下来的猪头,血淋淋的很难看。 把地面上的两件装备和金币收了起来,紫韵儿便直直的走到我面前,点开交易栏,将一件法师靴子、一个铠甲头盔和12枚金币放了上来,笑道:“只爆出那么多东西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收下这些吧,算是任务的报酬!” 我看了看那两件装备,似乎都是青铜器级别的,而金币说实话我也不缺。 于是我直接将交易取消,道:“法师靴子你自己留着吧,你用得着的东西我还要来干什么,铠甲头盔我也装备不上,留给刑天或者龙魂好了,至于金币嘛,你能不能重新交易一下,我只要金币……” 紫韵儿愣了一下,不由浅笑:“你……” 她还是点了交易,把12枚金币给了我,其实我也知道,不拿点什么东西的话,她会觉得欠我很多,12枚金币不算多,价值绝对不比那两件青铜器装备,但是却可以让紫韵儿心安理得。 再次拿到12金币,现在我的包裹里拥有88枚金币,绝对的好数字! 而紫韵儿也心满意足的把装备放入包裹,笑着说道:“那么,我回去交任务了,书生你也早点睡吧,别太累了。” 紫韵儿的声音很柔美,让我微微感动,好久没有听到这种关心的话了。 可是我的感动没有维持几秒钟就被打破,只听树林中传来一个声音:“咦?老大!豪猪BOSS被人爆掉了,靠!” 另一个声音响起:“操!谁抢了老子的任务怪,给我爆了他!” 卷一 卷土重来 第20章 初次扬威 丛林中影影绰绰走来几个人,两个狂战士,两个刺客和三个法师! 一眼望去,我心里一咯噔,老熟人,居然傲世家族的人,带头的便是傲世家族的老大,傲世狂人! 傲世狂人也认出了我和紫韵儿,顿时脸色一寒,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个世界太小了!” 紫韵儿冷冷道:“少废话!傲世跟剑火本无恩怨,只是你们太仗势欺人了!” 傲世狂人扬眉喝道:“剑火?哼,昨天是我们傲世没有什么准备,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们两个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完,傲世狂人回身对三个法师命令道:“只要动手,你们就优先秒了那牧师,嘿嘿,这个不知抬举的小子,老子要亲自剁了他!” 我看了一眼,傲世狂人的装备显然已经很不错了,手中一柄泛光的斧头,估计是青铜器级别的装备,而身上的铠甲也似乎有了四件,都是属性装备,最低也该是黑铁器吧,另外的三名法师的装备也还算凑合,都拥有了属性装备,算是目前的中高级玩家! 紫韵儿紧握法杖,低声道:“书生,看来咱们这次凶多吉少了,你找机会回城,我来拖一下时间!” 我不由失笑:“不用,就算是要留下一个殿后,那也该是我啊,要是我先跑了,下次哪有面目见龙魂和刑天他们?” 紫韵儿无奈一笑,便点头道:“那咱们都不走,一起挂掉……” 我微微笑道:“那也未必!” “嗯?” 紫韵儿微微诧异,正要问些什么东西。 我却已经动手了,直接猛然冲上前去,波光匕首已然出鞘,直直的向傲世狂人的胸口刺去! 傲世狂人也是一惊,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在弱势下抢先动手,于是也顾不得许多,马上命令道:“一起秒了他!” 但是,匕首落下的瞬间,我却硬生生的停住,并没有攻击到对方也灰名! “呼呼~” 火球飞起,直接砸落在我的胸口! 不得不说,这三个法师的攻击力都相当不错,每个火球几乎都干掉了我近150的气血,但是我总气血却是恐怖的920点,哪有那么容易就挂掉? 飞快吞下一个红药水,同时斜向45度杀向对方阵营的后方,目标极其明显! 傲世狂人完全以为我就职的是刺客,也不看我的称谓,便挥舞着战斧怒喝一声:“裂地斩!” “轰~!” 一道火光飞溅而出,与此同时我的头顶上飞出了“45”点伤害的数字! 我不禁乐了,赤炎套装果然不愧是25级的青铜器套装,就连傲世狂人这种高攻型的狂战士也不能破开我的防御! 傲世狂人发呆的当口,我却飞快换上黄金弓,一记火之箭破空而去,直接在对方那个21级的法师胸口炸开! “嘭~!” 火之箭摧枯拉朽的从对方的胸口穿过,竟直接将他秒了! 傲世的几个人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我的第二次冰之箭已然出手,另一名20级的法师眼睁睁的看着冰箭袭来,却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时间! 一道白光闪过,再一个法师被秒杀! 但是我的身形并未停止移动,对方的三个法师不死,紫韵儿就算不上安全! 那法师已然与我错身而过,光芒一闪,波光匕首再次被我换到手中,意料之中的,匕首抹过了对方的脖子,一抹鲜血飞溅起来,白光再起! 仅仅是个几秒钟内,场中局势居然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傲世的三个法师纷纷被秒,仅剩下两个狂战士和两个刺客了! 我在杀了三个人之后,身形一闪已经来到傲世狂人的对面,笔直的看着他,哈哈笑道:“傲世狂人,狂也要有狂的本事,你带着一群臭番茄烂番薯难道就以为能爆了我?嘿嘿,想爆我的话,就放马过来吧!” 在傲世狂人等人的目光下,我猛然将装备的效果全开,顿时森林中一片璀璨之色,黄金弓放出耀眼的光芒,赤炎套装则泛着妖异的红色光芒,犹如地狱火焰一般在身周不断跳动着! 一瞬间,不但是傲世狂人等人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我身后的紫韵儿也同样震惊不已,张大了小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几秒钟后,傲世狂人便怨毒的喝道:“操!别以为装备好就牛逼,老子今天非要爆了你!” 所谓恶向胆边生,傲世狂人大概就是这种人,他似乎和傲世嗜血说了些,然后两个人就开始移动了! 傲世狂人的斧头锋芒一闪再次袭来,而傲世嗜血的匕首也隐隐含着红色光芒刺向我的后背!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用重甲的狂战士来牵制,然后以攻击犀利的刺客来实施袭杀! 我连退数步,黄金弓光芒一闪,一记冰箭飞出,直接命中一名刺客的胸口,结果他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便已经化为白光回城了! 刚才交战的一瞬间,我刻意吸引他们的火力,傲世的几个人都是灰名,无奈之下他们只得迎战,否则的话就是任打不还手,我的攻击力有目共睹,他们也不会傻到站在那里当靶子。 胸口再次遭到傲世狂人的一次重击,这次掉了100点气血,但是依然不能对我造成致命的威胁,真正能够威胁到我的只有那些法师,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在新手村了。 “刷!” 飞起一箭,迎面而来的傲世嗜血一错愕,便已经被火之箭送回了城,刺客那点气血,根本就经不起蹂躏! 时间,却只还剩下两个狂战士了! 傲世狂人大怒,喝道:“老四,跟我一起上!” 那个“老四”点点头,马上拎着战斧就冲了上来,可是刚刚走到一半,我便已经发出了破甲箭,那乳白色的光芒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嘭”的一声在老四的胸前爆开! “1240!” 惊人的数字几乎让傲世狂人绝望,堂堂的高防狂战士,居然被一个弓箭手打出了一千多的伤害,这还让高防职业怎么混? 那老四化为一道白光回城重生去了,傲世狂人面如死灰,瞪着我吼道:“混蛋,我要让你后悔惹怒了老子!” “嘭!” 我直接回应了一个破甲箭,顿时傲世狂人猛掉了1069点气血,险些被秒掉,只还剩下一丝的血条! 我刚要动手解决他,谁知紫韵儿却笑道:“我来我来!” 只见她素手轻扬,一个紫色的惩戒技能就落在了傲世狂人的头顶上! “哗”的一声轻响,傲世狂人惨痛的挂在了牧师MM的惩戒技能下,看他的神色好像非常屈辱的样子。 “咚~!” 一个铠甲头盔掉落在地,我马上哈哈一笑,傲世狂人的头盔被爆出来了! 卷一 卷土重来 第21章 人中龙凤 我上前将傲世狂人掉落的头盔捡起来,属性跳跃眼前―― 【绿色头盔】(青铜器――铠甲) 防御:52 力量:+6 体力:+1 需要等级:14 …… 头盔的防御还算可以,附加属性也凑合,就是名字有些不雅。 我说:“绿色头盔,绿色的……” 紫韵儿不禁掩嘴轻笑,道:“你想说绿帽子,那就直接说嘛,难道还怕我害羞不成?姐姐我大风大浪见过多了,可不是刚出校园的小女生!” 我笑了笑,诚然,紫韵儿已然让人明白一切,她即使不是少女,也算是熟女了,在心中,我已经把紫韵儿划分到御姐这个级别了。 看着绿色头盔,我便说:“回城把它卖掉,然后得到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分了?” “不用,都是你杀的,这个装备自然属于你!” 紫韵儿微微一笑,又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别累坏了!” 我点点头,便回了城,在新手村广场上吆喝了一声,绿色头盔立刻以40金币的天价出手了,现在玩家们的等级高了,金币倒也不是那么难赚了,而这头盔放在我手里的话又没有用武之地,倒不如卖掉换钱。 下线之前,看了一下等级榜,赫然发现中国的玩家排行榜里,我已经又掉出了前十,以我25级只能排在17名,而第一名则再次被清风揽月以28的等级占据。 这个清风揽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我心里不由嘀咕了一句,随即下线。 …… 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多,眼看就要迟到,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一路奔到了公司。 结果紫月和夏天两人都迟到了,快11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红着眼睛来到了公司,落雨无声问起的时候,紫月说:“我和夏天在同一个新手村里,昨天晚上带着她一直升到19级,累死姐姐我了!” 夏天MM则说:“有美女陪你一起练级,让你占了那么大便宜,别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了!” 紫月MM道:“饶了我吧,好像我不是美女似的……” 刚说了没几句,冰茶进来了,说:“都跟我来,咱们该去运营部开会了!” “开会?”我疑惑的问了一句。 冰茶点头笑道:“嗯,开会,关于游戏里产业的事情,由王总主持!” 我笑了笑,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王总了! 于是众人一起起身,我则跟在她们身后,与夏天MM并肩走进了办公区的会议室里,偌大的会议室大概可以容纳50人左右,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落座,分别是开拓部和运营部的一些闲人。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喊道:“王总来了!王总来了!” 我抬头一看,赫然看到一个颇为帅气的白面小生走了进来,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油光可鉴,梳成了一个二八开,挺飘逸的样子。 我不由惊讶道:“这个,就是王总?” 冰茶MM道:“没错,这个就是公司里的一把手,叫做王俊杰,是剑桥大学和哈佛大学的双料硕士,出于名门,被聘请为我们蓝星集团的总经理!” 夏天MM笑道:“王总年少有为,听说才28岁呢!” 我微微一怔,仅仅比我大了四岁,居然就爬到了这个位置,这个王俊杰果然是人中龙凤! 王俊杰风度翩翩的走到会议桌旁坐下,道:“人都到齐了没有?” 旁边,市场部的主管道:“凌总监还没有来,其余的人都已经到了。” “哦?阿月还没有来吗?”王俊杰颇为亲昵的问道,似乎跟凌月相当的熟悉。 我怔了怔,便问:“他和凌月什么关系?” 冰茶看了看周围,咬着嘴唇道:“王俊杰这个白痴是凌总监的男朋友,不过,凌月从来不给他多少面子。” 我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凌月是凌雪的孪生姐姐,我根本就分辨不出她和凌雪的区别,所以,凌月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凌雪,现在居然蹦出来这么一个英俊的男朋友,让人格外的不爽! 王俊杰咳了一声,道:“那就等等她吧!” 过了近十分钟之后,凌月的身影终于出现,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起床洗漱完就过来了。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凌月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主席座上,那是第一把手的位置! 我有些迷惘了:“总监大,还是总经理大?” “当然是总经理大!”冰茶说了一句,却又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很简单,蓝星集团的真正老板是凌天,而凌月则是凌天的女儿,所以,在这里,凌月才是最大的,至于王俊杰,其实也就是个打工的,但是才能杰出,所以凌天很看重他,打算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让自己的女儿接受王俊杰这个男朋友……” 我微微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冰茶美女蛮有意味的笑道:“王俊杰的家族早已经没落,正是想通过这次机会,当个上门女婿,借助蓝星集团的财力来重振声威,其实说白了,王俊杰也就是个小白脸!” …… 这时,王俊杰颇为关切的看着凌月,道:“阿月,你休息的还好?” 凌月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开会吧!” 王俊杰略显尴尬,却又很快的坦然宣布道:“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关于游戏里的虚拟产业运营,这个勿需我再讨论了,《灵恸》已经开放两天,我们的很多员工也都升到了20级以上,今天下午,大家就回去上线,超过20级的人全部去暮光城集合,每个人贡献出五枚金币作为初期运营资金,都没有问题吧?” 一帮男职员纷纷点头,而很多女职员则埋怨道:“我们还不到20级,金币连学技能都不够,怎么贡献啊?” 王俊杰微微一笑,道:“不想练级的人全部就职生产系职业,购买铁锹、弓箭和伐木斧等,早点开始练生产系职业的技能,至于学习技能的费用,就由战斗系职业的玩家来提供,我希望我们蓝星能够凝成一根绳,在《灵恸》之中成就一番事业!” 然后,王俊杰征求式的问旁边的凌月:“阿月,你看呢?” 凌月秀眉轻蹙,漫不经心道:“我会统计企划和运营的职员,其余的事情,我不想管。” 王俊杰再次吃了个闭门羹,苦笑了一声,也就没有说什么。 这时,凌月却已经起身,望向我们这边,道:“冰茶、夏天,还有书生,你们都跟我来开拓部,我们去那里说话!” 我愣了愣,夏天MM已经拉着我出门,隐隐可见王俊杰脸色铁青,而一旁市场部主管那个胖子则一脸讪笑道:“王总,不要计较,可能是凌总监心情不太好……” 王俊杰望着凌月的背影,眼中闪现一丝寒意。 卷一 卷土重来 第22章 夏天也疯狂 开拓部办公室里。 凌月背靠着资料橱柜。 冰茶MM安稳的坐在我旁边,显得很从容不迫。 凌月望了一眼,确认门已经关好,这才说:“简直是胡闹!” 冰茶谨慎道:“凌总监,您所指的是王总?” 凌月似乎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不舒服,她轻声道:“不管他了!现在什么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吧?嗯,公司打算在《灵恸》里投入资金培养尖端玩家,以及一系列专业的生产系玩家,以后还会经营游戏内的商业活动,雪月工作室成员都是专门聘请来的网游高手,当然不能输给其他人,所以希望你们能够上心点!” 说完,凌月扫了我们一眼,道:“下午都不用上班了,直接回家上线,咱们在暮光城东门广场集合,我需要培植自己的人马!你们要是有什么等级不低的好友,也可以拉过来,再过不久,咱们就成立自己的佣兵团!” 我欲言又止,本想提起剑火的事情,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大家彼此都不是很熟,而且我也不了解凌月这个人,毕竟,她对我的印象并不好。 凌月伸手拿过一张纸,递过来道:“你们每个人把自己的游戏名字写在上面,随后我会跟你们联系!” 冰茶和夏天MM马上签名,我也在纸上写着自己的游戏名“轻狂书生”,大概是因为我在中国前十呆的时间太短,大家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于是,凌月随即宣布散会。 半小时后,我已经回到家里,看了下时间,才下午1点,于是便喝了杯水,并且打开电脑看了一下《灵恸》的官方论坛。 结果很意外的是,主页上的一则新闻便是“第一美女法师pk视频”! 难道是关于清风揽月的pk视频? 我心里一激动,马上打开,略微缓冲了一下,视频马上开始播放! 画面之中,只见五名狂战士围住一名法师,虎视眈眈,从装备的色泽来看,这些狂战士都已经拥有黑铁器级别以上的一套铠甲了! 而狂战士围攻的法师,隐约可见是一个女法师,身段不错,只是脸蛋看不清楚,但是头顶上赫然飘着四个大字:清风揽月! 果然是她! 再给出一段话: md,又是秘密武器? 黄金骑士轰隆隆的策马奔来,远远的启动了冲锋技能! 却正在这时,忽然之间我的手中一寒,一股浩瀚气劲涌入了剑锋之中,前方的一个小伙子吓得脸色惨白:“什……什么?” 话音未落,一柄青色巨剑已经洞穿了他的胸口,正是苍穹一击被触发了! “嘭!” 青色巨剑挟带无坚不破之力破空而出,斩落在人群之中,长达数百码,那黄金骑士正有十几个人在轨迹之上! “啊啊啊……” 连续数声惨叫,看似勇猛的黄金骑士居然被我的苍穹一击被秒杀了,而且,就在这一瞬间,平原上被清理出了一条真空地带,无人幸免! 天! 天铸套装一定有什么隐藏属性,否则的话,苍穹一击的威力没有那么强大的。 美艳动人惊得眼睛都直了,怒喝着:“冲锋!” 黄金骑士的挑战还是来了! 短短瞬间,一百多名黄金骑士纷纷杀至,而我则一直沉浸在眩晕之中,长达一分钟的时间,气血都被砍空了,远远的,大批的弓箭手在外围释放眩晕箭,配合着骑士的攻击,一枚枚箭矢打在天铸战甲上虽然不算太痛,但是蚂蚁多了咬死象,完全无法承受。 眼看气血已经见底了,我得了个机会便释放出了领域盾! “哗!” 身体笼罩在蓝色光幕之中,周围中国美国玩家的攻击均被免疫了。 “嘿!还敢放护盾?兄弟们给我砍,干掉这个混小子!”一名骑士哈哈大笑着开始叫嚣,脸上满是轻蔑之色。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回以一笑,这一笑,直让他魂飞魄散。 “破碎苍穹!”请你帮忙续写:
我大喝了一声:“一个都别想走,给我跪下!” 瞬间,天空电闪雷鸣,在我周围的区域里,地震、闪电、天火、海啸、龙卷风,各种天灾落下,周围一大圈的玩家自然好受不了,一个个面露惊骇之色,在火光与冰锥之中一一倒地。 黄金骑士们大喝一声:“坚守阵地!” “铿铿铿铿!”一个个都掀起了盾牌,可是,这个时候防御还有用吗? “噗噗噗……” 凌厉的冰锥刺透了盾牌甲壳,一个个黄金骑士惨叫着被扎成了肉串,鲜血肆意流淌,城门之前已然是一片腥风血雨了。 半分钟时间,就如同我说的一样,在这周围的美国玩家无一生还,近百个黄金骑士全部葬送了! 美艳动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显然没有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手。 哼,wsl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全部实力吗?我的高cd大招,会让你们一一见识的! 美艳动人怒不可遏,立刻改变了策略,喝道:“近战的玩家全部退下来,五转之后的法师和弓箭手上,远程轰击,给我将他打成肉酱!” 人群之中的法师纷纷走了出来,一个个将位置掐的很准,距离我15码开外,因为烈焰战马附加的攻击距离就是15码,于是,几分钟后,我周围15码是真空地带,往外去则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其中以法师和弓箭手居多。 “无差别攻击,杀!” 美艳动人一声令下,顿时无数火龙飞起! 我飞快的给自己再加了一个领域盾,哼,天铸套装的天铸之盾可以免疫掉至少一半的伤害,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 “刷!” 取出了火龙弓,不用惊雷箭,上千仞箭! 箭矢离弦之后幻化为无数七彩光芒落在了人群中,这些法师的体质何其孱弱,一轮千仞箭之后基本上气血都掉了大半了。
节选正文: 几乎是同时,金铁和黑衣的父亲都叫了起来,金铁甩手把自己手里的红色士兵丢了出去,直射“激光”,而黑衣的父亲却合身扑了上去,希望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白色的光束。 可就好像激光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光更快? 在他们看到光线射出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晚了。 可奇迹,就在那一刻发生了,所有人都只是觉得自己的眼前一亮,一瞬间,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金铁几乎叫起来:“阳光!” 那是和阳光类似的力量,可以让一切的能力瞬间消融,可这个绝对不是阳光,因为阳光的“消融”能力,绝对没有这么强,而那光芒确实已经射了出去,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格挡光线。 那一瞬间,似乎时间都已经倒流了。 第四卷:鸿门盛宴 第二五零章:抹杀时间 然后,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黑衣没有跳出去,黑衣的父亲也没有跳出去,而激光也没有射出那光束,似乎有人按了倒带,而他们也确实记得,自己刚刚确实做了那样的事情。 这确实不是倒带,因为他们看到,黑衣和骁勇确实已经飞了出去——这实际上应该是剪切,他们还记得自己刚刚做出的动作,激光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射出了光芒,而黑衣也记得自己已经扑了出去,他更记得,在那最后的一瞬间,自己的父亲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可是,那样的事情竟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似乎那一段时间被所有人剪切掉了——从自己把金铁丢出去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被抹杀掉了,完全没有造成任何的后果,这一段空白的时间,被时间默认为自动运行着,所以一切都维持着正常运动的样子,几秒之后,金铁已经可以飞出去,而骁勇也可以再次爬升起来,而他们——黑衣和其他人,似乎在这段时间里,仅仅发了一下呆而已。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消失,那就证明这一切确实是发生过了,可他们却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把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封印了起来。 不同的能力互相作用之下,很多的能力其实是无法防御的,不论强弱,都会产生结果。续篇:
而在这里的人,可以说是强者中的强者。可他们还是无法抵御这强大地力量。 不过他们可没有打算放弃反抗,激光一抬自己的手,激光在墙壁上写下了一个个巨大的字母:“let……”(英文遗忘为lethe,至于为什么他会写英文……呵呵,可不是偶崇洋媚外……情节需要……)而黑衣也使用了振刀诀,向墙上划了过去。 激光的速度比振刀诀快了好多,而英文比汉语更适合连续书写。所以黑衣刚刚在墙壁上书写了几个笔画,激光却已经写完了三个字母了。 就在此时。所有人脑袋里似乎都有一个东西断裂了,然后……他们立刻就遗忘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我打算写什么?似乎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黑衣打算在墙上写一个“忘”字,虽然并不贴切,可在那一瞬间,不论是他还是激光,都只能想到这个字——因为他们的脑袋里充斥的就是这个字! 可此时。他仅仅是写下了一个点和一个横,而就在他忘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一刻,一道刀气飞了过来,在那点横地下面加了一个竖折。 一个“亡”字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他回过头去,看到地是自己的父亲。 而其中的高下立判,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似乎一开始就已经被抹杀了自己的记忆,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三个人遗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却都发起了呆来,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打算留下什么线索。 “亡……死亡?”黑衣轻轻的念叨着。 “let……let's go ”那边的激光更是觉得奇怪。 所有人都在对着那一中一英两个不完整地字发呆的时候,金铁却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他人还在半空中。却还是忍不住掀开了自己胸口的棺材看了一眼,因为他以为是任潜悠醒了过来。 不过,接下来他看到的事情,却把它吓得差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直接丢了出去。
给你一段话: ……完全潇洒的从者啊…… 看着场中威风凛然的咲夜,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幸运星三人众不禁感叹的长叹了一句,在看见咲夜居然还不愿意放弃战斗,卓慕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然后才说:“那就继续……吧!” “慢着!”还不等卓慕说完,场中的两人已经各自动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声音突然止住了两人的身影,只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一个人一手抓住了咲夜的右手,然后才说:“不用再打下去了。” “大小姐!”看见眼前的来人,咲夜似是有点焦急的叫道,这时只见那被咲夜称为大小姐的女孩子瞪了她一眼,然后才说:“我说,不用再打下去了,咲夜,这个应该不用我重复的,对吧?” “……是的,大小姐。”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身为主人的蕾米莉亚既然已经发言,作为女仆的咲夜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只能点了点头,并且后退到一旁去,而在场上亦只余下卓慕和蕾米莉亚两人。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大小,她的身上穿着一套粉红色的洋裙及帽子,在洋裙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缎带所系成的蝴蝶结,站在卓慕面前的她,背后是一对恶魔的翅膀,紫色微曲的短发,以及那似有睡意的红色瞳孔,一瞬间只让人觉得她精致得像是洋娃娃一般。 ……很像依文洁琳。 在卓慕的感觉中,眼前这位小女孩-也就是红魔馆的主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给予他的感觉,就像是当初依文洁琳给予他的感觉,无论是她的力量、神态、举止,无一不勾起卓慕对依文洁琳的思念之情。请你帮忙续写: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敢回去魔法老师的世界,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随时死在那个自称为“神”的家伙的玩弄之下,而且他也害怕,一旦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么他就会失去面对一切危险的勇气,所以他会回去的,但绝对不是现在,而是在等他能够摆脱这个该死的“主神空间”,成为某一个世界的支配者之后。 “你是谁?”蕾米莉亚不可能知道卓慕的心中,只在这一瞬间就转过了无数的念头,她有点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不像是人类的人类,然后有点好奇的问了一句,只见她背后的翅膀一展,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滑翔一般的来到了卓慕的身边,她捧起了卓慕的脸颊,然后才问:“那一丝真祖的气息,是谁的?” 当卓慕使用契约卡的时候,蕾米莉亚十分敏感而且肯定的捕捉到契约卡中散发出来的魔力气息,虽然只是十分弱小的感觉,然而同类的气息,却是绝对不会弄错的,蕾米莉亚轻易就抓住了那一丝的魔力,并且对着卓慕说:“那并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魔力气息,然而,确实是真祖的力量,你,是谁?” 在这个世界中的吸血鬼,并不是“同族”,而是“对手”,虽然卓慕身上所流露出来的你息,带有别于这个世界的感觉,然而对于蕾米莉亚而言,也确实是一种警告,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在意的对卓慕进行询问。 “依文洁琳·安塔娜西亚·凯蒂·麦道威尔。”卓慕丝毫不惧蕾米莉亚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相当平静的回答了她一句并说:“我的契约者,或者应该说……是我喜欢的人。”
给你一段话: 文昊眉头一皱道:“尸体呢?” “已经带回来了。”卫荣国一点头,便带着文昊向门外走去。 跟着卫荣国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卫荣国推门而进,里面有着两名剑皇正在检查着一具身着紫色华服的尸体。 “团长,卫执事。”两人一进来,里面的两名剑皇立即躬身行礼。 “怎么样?有没有检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卫荣国问道。 “没有。”两人同时摇头。 文昊没有说话,弯腰便在那具中年尸体上检查了一翻,随后又瓣开他的嘴检查一翻,这才站起来,道:“确实是某个势力的死士,他嘴里的一颗毒牙已经咬破,不用再检查了,这种死士身上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的。” 说完,文昊便转身向门外走去,卫荣国向两人交待了几句,也跟着文昊走了出来。 “那个商会查了没有?有没有问题?”文昊再次向卫荣国问道。 “查了,商会已经存在不少年,莫白只是他们请的一个掌柜而已,像这种掌柜,在他们商会有着好几人。”卫荣国道:“而且我们把与莫白关系最好的几个人全都抓了起来,可他们都不知道莫白的身份,很显然,那商会只是莫白隐藏身份之所在。” “另外,我们已经派人盯住这家商会,不但是他们总会,就连他们几处分店我全都派了人,那老板一家也派了人盯着,只要莫白的同党敢出现,我们的人立即便会发现。” …… “这样最好,虽然找到线索的希望很小,但总比没有强。”文昊点头道:“另外,即然这莫白能以掌柜掩饰身份,他的那些同党也有可能有另外的身份,这点很重要。” “明白。”卫荣国点头。请你帮忙续写:
随后一些日子,文昊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查找文世宣两人以及莫白和当初被他重伤那威严男子身上,可所有事情都没有一点实质的线索,查起来非常困难,让得文昊他们尽是瞎忙活,根本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这天,文昊正在屋里考虑着怎么查找线索与以后在中大陆建立五行门分堂一事,毕竟这中大陆这么大,五行门随着越来越强,最后肯定是要发展到这边来的,这些东西都必须先考虑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文昊当即眉头一皱,起身开门,入眼的是卫荣国与王洪伟。 “你怎么来了?”文昊看着王洪伟道:“难道宗门出事了?” “宗门没事。”王洪伟向文昊拱手行了一礼,这才道:“现在宗门的事大部份是火烈前辈在主持,各堂和长老也是各司其职,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再加上没有从中挑拨,大家之间再没隔核,众弟子到传功殿学到新的功法,实力也大进一步,现在不但各宗门都对我们尊敬有加,就连五大公会也对我们另眼相看。” 文昊点头,随之也更加的疑惑道:“那你这次来?” “三天前,我接到守护时空通道的前辈禀报,说有企图闯入秘地,不过被他们给惊走了。”王洪伟道:“而且大陆因为在万兽森林开采元石的事情也有些乱的迹象,他们还不时与奇兽发生冲突。” “我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出现了。”文昊忍住轻叹一声,很有些无奈。 “团长,我觉得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王洪伟道:“大陆乱我们也懒得管,那与我们没关系,可秘地那是我们最大的秘密,现在有人前来探查,证明此消息已经泄露,我们不得不防。”
节选篇章:“龙帝,吾念你内心尚且存善,且劝你回头,应当归入我天命,顺天而行,莫要逆天才是。” “我偏要逆天,你又能如何。” 臧天没有太多废话,直接冲了过去,魔中阿修罗和死灭寂之龙同时怒吼,惊天动地,与千手神灵激战在一起。 有人说千手神灵是真的神灵,神通广大,因为它的强大是其他众灵无法理解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臧天虽有魔中阿修罗和死灭寂之龙这两种天地之间至凶的守护,但依旧奈何不了这千手神灵。 千手神灵真的太强大了,而臧天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再出手,而是冲向了混沌衍。 嗷!嗷!—— 混沌衍仍然如同一面水镜在孕育着什么,臧天不顾强大的天威,直接冲到混沌衍的对面,一拳击在自己的胸膛,噗!一口鲜血喷出,鲜血侵染在混沌衍的表面顿时发出噼啪声响。 “好古怪的血,竟然能够撼动天威!” “嗯?”千手神灵迟疑一声,怒道,“孽障,你胆敢阻止混沌衍诞生!” “无尽之手!” 千手神灵一掌推去,漫天手印。 听闻无尽之手,虚空之中见多识广的一些老怪物无不面露惧色,传闻在万年之前,千手神灵曾经施展这一招无尽之手直接抹杀了一位天尊! 天尊的存在可是天地之间最顶尖的强者都被他一掌秒杀,天尊已然如此,更何况臧天还不是天尊,纵然他拥有魔中阿修罗和死灭寂之龙,不过这两种存在都只是刚刚衍生,还未成气候。 砰砰砰!巨大的手掌击在臧天的后背,他的肉身顿时扭曲模糊起来! 千手神灵连天尊都能秒杀,可想它的威能,眼看臧天的肉身越发模糊,却又莫名其妙的重新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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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古怪的肉身!” 没有人能想到臧天在结结实实挨了一招无尽之手后竟然没有被抹杀,就连千手神灵似乎也没想到,他挥舞手臂,数不尽的手掌全部合十,低声沉喝道,“孽障,既然你执迷不悟,吾就将你永世封印在此!” “神之天命,天手之封印!” 轰! 苍穹在瞬间扭曲,化作漩涡,从漩涡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手掌由上而下,直盖过来。 苍穹之上,魔中阿修罗在咆哮,虚空之中,死灭寂之龙在疯狂怒吼,霎时,臧天转过身,仰天苍笑,苍笑之时,周身每一寸肌肤开始喷涌鲜血。 当巨大的神之手笼罩下来,臧天的笑声停止,魔中阿修罗不再动,死灭寂之龙不再动,臧天亦不再动,它们都如雕像。 第754章 抢龙帝! 虚空之中,那臧天双臂伸展,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周身被死灭寂之龙缠绕着,上空魔中阿修罗咧嘴怒吼,过了许久许久也不见臧天动弹,众人这才渐渐意识到龙帝应该是真的被封印了。 魔中魔,魔中阿修罗。 天下第一煞,死灭寂之龙。 诡异神秘的大异数的龙帝。 刚才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龙帝那疯狂的威能,纵然连七位大圣上联手也没能奈何得了他,幸亏千手神灵来的及时,不然真是后患无穷。 任天鸿、上官云等七位大圣上站在虚空,怒视着臧天,尤其是上官云,他这人向来恃才傲物,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若今日拜给宙天齐这等公认的九大圣上之首,他也不会这般愤怒,没想到却拜在一个天人手中,纵然这个天人乃是千年之前横行霸道的龙帝,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天人而已。
节选篇章:蓝可心不知道如何定位她和叶秋的关系,叶秋为了救她中毒,她为了叶秋痛死了好几次又被人给救醒。他吻过她,她爱上了她。如若不是爱的话,她又怎么能在一次次痛昏过后又坚持着醒来? 原本她对叶秋要和父亲见面的事儿很忐忑,父亲是个极其挑剔的人,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叶秋。而且他的脾气那么暴躁,如果要对叶秋生气怎么办? 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会徘徊在每一个将要领男友回去见父母的女人心里,蓝可心也不例外。可是在她心神不宁地和父亲坐在酒店的包厢里等待叶秋时,却等来的是一个叶秋离开燕京的口信。 忐忑没有了,心里却是微微的失望。他一直很忙,她能够理解。 父亲说了句:“胆小鬼。” 他以为叶秋离开是不敢和他见面,蓝可心想和他解释原因,可自己也不知道叶秋离开的原因。她只能向父亲解释叶秋的为人,以及他是如何将自己从绑匪手中救出来的经过。果然,父亲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样应该可以为他加分吧? 不仅仅是自己,杨乐和李大壮也都不知道叶秋去了哪里。蓝可心有时候想去杨乐口中的蓝色公寓去看看,终究忍住了这种冲动。这样会不会打扰他的生活? 她为叶秋考虑的太多,担心地事情也太多太多,于是就永远跨不出一步,只能在原地徘徊。 或许,等待是自己一生的宿命。 蓝可心在笔记本上写下来这么一句话,字体清秀娟丽,一如其性格和容貌。 杨乐和李大壮提着课本来到教室的时候,看到蓝可心一年如一日的提前一步坐在了位置上,也走到她后面的一张桌子上坐定,杨乐笑着说道:“可心,叶秋那家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的。擦他的桌子不是白白浪费力气吗?” “没关系。习惯了。”蓝可心腼腆的笑笑。虽然她已经和杨乐李大壮很熟悉了,但是说话还是会时不时的脸红。特别是他们俩拿自己和叶秋开玩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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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我来坐好了。”李大壮嬉笑着说道。 李乐一巴掌拍在李大壮脑袋上,骂道:“看好你的明明吧,还有心思来捻花惹草?” “大哥,你轻点儿成不?你以为我是打可心的主意?我李大壮是哪种刨兄弟墙角的人吗?我主要是怕别人来抢可心的位置,所以我就先过来将他坐上。叶秋不在,我就替他做可心的守护者吧。” 杨乐一把拽住他,说道:“只要你别乱来,没人敢来坐可心地位置。” 没想到话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地瞄了一番后,斜挎着背包进来了。大大咧咧地向蓝可心这边走过来,声音温柔地问道:“同学,这边有人坐吗?” 蓝可心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大壮就说道:“有人坐。” 马威看了一眼李大壮,说道:“谁要坐?” “不是谁要坐的问题。而是谁可以坐的问题。”李大壮看到对方无视自己的表情,有些不爽地说道。 “哎,我说,你是哪位啊?怎么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你?我们班没你这号人吧?”杨乐身体向后靠,抬起头打量着马威说道。 “我对考古学很感兴趣。而且听说今天的课是陈怀恩教授的,所以来旁听。怎么?不可以?” 水木大学的学风还是相当不错的,有不少学生为了多学一项技能或为了兴趣爱好等原因也会到其它系旁听。学校对这一块儿也没有明文规定,一般是遵循着自觉和自律的原则。 有人来听陈怀恩的课并不是第一次,以前也来过不少人。但跑来就要坐蓝可心身边的,他却是头了先例。 “可以。但是这个位置你不能坐。”杨乐指指后排的位置说道。这间教室足够容纳七八十人,而他们考古系只有十几个,其它的大部份位置都被赶来旁听的人占据。 马威指指自己的眼睛说道:“不行。那些位置都在后面。我的眼睛有些近视,看不清楚。”
节选篇章:“不撤!”吴振汉重复了一遍总司令的命令,将那电报往桌上一拍,戴好军帽。 “走,带我去会会那帮民意代表!好家伙,硬的不行就跟咱们来软的,这帮共进会的人倒像是唱戏的一般。” “唱戏?文戏还是武戏?”潘康时并不知道羊楼司驻防之争,一时也未弄明白这吴振汉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 龚春台一拍腰间的手枪,说道:“管他文戏武戏,谁敢破坏革命,谁就是敌人!龚某的枪也不是吃素的!民意代表?扯淡!湖南议院里的议员一多半都是土豪劣绅,他们算什么民意?如今的民意,就是杀狗官,吃大户。” 吴振汉、龚春台等人离开司令部,赶去民意代表投宿的客栈,但到了地方一打听,才知道这帮人在岳阳楼吟诗做赋,于是马不停蹄的又赶去岳阳楼。 岳阳楼就是岳州城的西门城楼,靠着北宋名臣范仲淹的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声名雀起,与武昌黄鹤楼、南昌滕王阁并称三大名楼。当初吴振汉率军攻克南昌,虽然第二天便撤军挺进湖南,但还是忙里偷闲逛了一下滕王阁,到了岳州城后,这岳阳楼也逛了几次,如果再把武昌的黄鹤楼也逛上一逛的话,这中国的三大名楼他就算是逛遍了,以后跟人吹牛的时候也少不了要扯一扯的。 但是现在看来,那武昌的黄鹤楼之行暂时要往后放一放了,总司令至今仍没有表露出调吴副司令回武汉述职的意思,那么,吴振汉自然也不好主动提出去武汉。 到了岳阳楼,老远就望见楼下聚集着大批百姓,正冲着楼上大声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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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振汉、龚春台挤进人群,仰头一望,却见那岳阳楼上垂下两幅很长的白布卷,五尺多宽,从城楼飞檐之上一直垂到城墙根,上面各写着七个大字,正是范仲淹那两句传唱千古的名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人群中颇传来几名老夫子的高声吟诵,抑扬顿挫,听起来倒是顺耳,那些不识字的百姓也就跟着起哄叫好。 “他们倒是清闲。”潘康时咂了咂嘴,来的路上他已听说了羊楼司驻防之争,对那帮“民意代表”也就没什么好感了,不过也没吴振汉那么大的火气,毕竟人家唱得是“文戏”。 “卫兵,驱散人群!岳州西门戒严!”吴振汉压着心头的火,下达了命令,不多时,这岳阳楼下除了士兵之外就看不见闲杂人等了。 吴振汉领着几人登上岳阳楼,到了城楼顶层一看,却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当中摆了张桌子,一名白须老者手持毛笔,正在一张宣纸上书写着什么,众人见吴振汉大步走来,纷纷扭头去望,那白须老者也抬起头来。 “原来是‘托塔天王’驾到。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不等吴振汉发话,跟在后头的龚春台已抢上几步,冲着那名奋笔疾书的白须老者抱拳作揖,依足了江湖规矩。
正文:“该死,是大成阴翳兽,摩根人曾经称之为厄兽。”又一位古战神看出漫天阴霾跟脚,陷入惊骇,心中荡起波澜。 “不管它是什么,敢与我伯纳战神为敌,死。”两位双胞胎战神发出霸道宣言,他们快速震动坚实双臂,二人身体跟着震动起来,引发一场共鸣,进行极限增幅。 “轰,轰,轰,轰……” 众伯纳古战神向外轰杀,狂猛无边,霸道无双。 惊人一幕出现了,所有力量在一定范围内,都会快速衰竭,而他们打得越凶,那阴霾也就越厚重,这尊古兽似乎可以从他们的攻击中得到力量。 轩辕南星看到大成阴翳兽封住十五位古战神和一位大战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这种封锁并不保险,以这十六位强者的手段,很快就会突破而出,但是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便可以唤醒更多古兽。 既然身在祭坛上,自然需要大量鲜血祭祀,也许还能引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伯纳战舰上,刚刚复苏的古战神出战,立即陷入十数尊古兽围攻,而其他古兽更喜欢用身体直接去撞击战舰,因为撞上几下之后,就有无数炮光降临,能够让他们感受到一丝温暖。 在那悠久岁月当中,它们承受了超量苦寒,所以觉得这一丝温暖弥足珍贵。 谁能想到?这些摩根人搞出来的僵尸兽攻击战舰,仅仅是为了取暖,若是那位下令发炮轰击的多尔穆亲王知道实情,肯定会郁闷得要死。 古兽们爱死了伯纳战舰光炮,尤其是高等粒子炮,能够把高能粒子直接轰入体内,僵硬思维顿时得到好转,非常有效。 轩辕南星看着眼前一切,他知道这些大家伙厉害,却还是低估了它们,伯纳大军被古兽硬生生拦截下来,根本无法向前挺近。
我想写一本小说,给你一段正文,帮我续写
除了那尊大成阴翳兽,还有一尊电磁魔兽,居然隔着层层能量护罩,对白犀人母舰做了手脚。 “啊!这是什么怪物?怎么会突然出现?”白犀人的精密思维集体当机,先是母舰大屏幕上快速更换背景,在一片耀眼电光中,走出一只大眼电尾紫貂,还有声效,听到噼里啪啦乱响。 仅仅片刻,真的有一只电光紫貂出现。 它从大厅公共能源插口钻了出来,仅仅成人拳头大小,看起来非常可爱,不似有害,待到监测眼扫描到它,已经晃动身形,钻入大厅主能源切口,伯纳母舰顿时有一半地方陷入昏暗。 “嗡”的一声怪响,母舰重力系统紊乱,如同在虚空倾斜过来,令所有白犀人倾向一方。 接着,攻击程序出现紊乱,母舰动用重火力,开始对周遭进行无差别攻击,有电子病毒肆虐。 “三舰,搞什么鬼?为什么攻击我们?”有人发来喝问,是闪灵人一艘重要母舰,上面承载他们闪灵人一族古老战体,共十八尊,地位尊崇。 “不是我们,测算结果出来了。”白犀人解释道:“是电磁极限效应,外面的古兽影响了电力系统,运用磁效应磁化出一头小兽,正在船中肆虐。” “该死,我不管你们什么兽,赶快给我们终止攻击,否则视同叛逆,必进行惩处。”闪灵人经常与人类接触,打起官腔来,那是半点不含糊。 “不好,赶快关闭通讯,有一段混乱代码生成,那是小兽制造出来的远古病毒呀!”白犀人惊怒交加,指令已经不起作用,必须手动关闭母舰动力系统,才能捕捉这样一头电光紫貂。 “白痴,不要敷衍我们。”闪灵人还在怒吼,却发现眼前画面一抖,屏幕上凝聚出一头紫貂。 “滋滋,滋滋,滋滋……”
节选正文: “回天弓行省?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火烈老祖眯起双眼,旋即点了点头道:“也好,正要把宝贝送回去,该藏起来的藏起来,该交给后辈的交给后辈。他们的老祖好伟大,暮年也能搞到这么多好货色。呵呵呵,我好开心,找到宝贝开心,做散财老人更开心。” “老东西,你喝醉了,也不知道用火能控制点。”钧天老祖走上前去,扶住火烈老祖,轩辕南星回天弓行省肯定有事情要做,他们要搭顺风车,正是星际战争如火如荼时刻,老人总是很关心后辈,希望子孙绵延下去,所以有好东西不能藏着掖着,谁知道哪一种手段能够救命? 东西再好,放在手中,如果不去使用,那就是一件废物。 行走星际许多年,两位老祖绝非吝惜之人,他们懂得给予后辈帮助,按照各自实力,不能搞出怀璧其罪,却也要有所仰仗,恰到好处。 轩辕南星遥遥看向星空,天琴行省,天龙行省,天枢行省,还有天弓行省,这些地方将是他的大舞台,未来必然展开惊世之战,也许会影响人类文明今后数千年岁月,作为男人,能够亲手创造历史,禁不住生出豪情,觉得不负此生。 思绪略微一顿,想到梅丽雅,似乎应该找个时间与爱妻好好沟通一番,至少要将秘境搞到的好东西送入命匣,说不定对恢复精神损伤有好处,更对孕育宝宝有帮助。 初为人父,只觉得很有趣,不知道他轩辕南星的儿子或者女儿,会是怎样一种存在,是不是也能像父母一样,创造历史,在联邦留名。 秘境之行结束,敌人尽皆除掉,脑子里突然生出许多想法,这大概是突然静下来的后遗症。续篇:
刚才,祭坛隐形离去,跟踪那些逃亡战舰一路向天马行省边界驶去。 还真别说,祭坛将大圣尊王虫隐形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前方那些战舰并未发现后面有敌人跟随,查探几次之后,向一条小行星带飞去。 谁也没有想到,天马行省边界还有这么神秘的地界,在小行星带边缘某处区域,滋生出一团暗影,这里便是通道,连接着界外。 老实说,路并不好走,末日母舰突破进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普通母舰根本进不来,空间限定很多,通道蜿蜒崎岖,出现零点一秒定位错误,便会烟消云散,轩辕南星轻松将此地镇封。 闪灵人天眼组织也是兵行险招,从伯纳人那里借来大势,他们付出的可是古战体。每一尊古战体都是闪灵人一族无上气蕴,死一个就少一个,种族气数甚至会随之减弱,实在珍贵异常。 然而,这么重要的古战体,宁肯浪费一尊,也没有把轩辕南星怎么样,相反让人家一剑把古战体给干掉了,情何以堪? 轩辕南星暂时不想让伯纳三族知道他得到一座摩根祭坛,为此他不想多耽搁,先驾驭祭坛到天马行省首都星走一趟,再火速前往天弓行省。特意避开月琴星闪灵人细作,以及其他耳目。 如此小心很有必要,必须将黄金古棺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让底蕴变强才可暴露祭坛。要不然伯纳三族为了摩根祭皇传承,肯定会掀起腥风血雨,目标正是这座好不容易带离秘境的祭坛。 两位老祖沉沉睡去,轩辕南星回月琴星交代一番,特意送给马义一批重要资源,能够帮助执法者提升,能够让精兵晋升,总之要巩固轩辕家在此地权威,最好能够让月琴星壁垒森严。
小说简介:正在三流大学里混日子的苏羽,因为“天坑”事件,一座学校塌陷掉进“天坑”,出现在了一个恐怖的未知大森林中,在这大森林里,布满了各种恐怖~~~ 可怕的变异,从他的手,开始了…… 节选正文: 怪婴观察着苏羽,很快,巨掌横空张开,大如苍穹,毕直朝着底下的苏羽压下来。 苏羽感受着体内的能量沸腾着,巨大意志的力量在欢快的咆哮着,沉寂了这么久,终于,巨大意志再一次的可以尽情的释放,“它”兴奋无比。 几乎苏羽还没有准备如何应付眼前的怪婴,体内的巨大意志已经主动的咆哮迎战,身体上,黄金色的能量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就重组出了一具万丈的黄金巨龙。 这黄金巨龙,长着六颗脑袋,拥有六只巨大的遮天之翼,一双黄金巨臂一伸,瞬间就是一个太阳的能量聚集到了右掌之中,紧跟着“啵”地一声炸了开来。 “轰隆”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直径达千万公里的爆炸光球轰了开来,怪婴发出了尖锐的咆哮,长达两百公里的身躯摇晃着,而六龙六翼的黄金巨龙已经晃动闪到了它的身后,一双黄金手臂一伸,抓住了怪婴的蛇尾,一个接一个的太阳能量源源不绝的涌到了黄金双臂之中,原本万丈的躯体再一次的膨胀起来。 “给我……滚——” 这一瞬间,苏羽的意识和这巨大意志突然汇聚合一,同时咆哮起来,体内的十二个太阳能量再一次的爆发起来,原本高万丈的躯体再一次的增长起来,瞬间便变得不比这怪婴的两百公里为小,黄金双臂扯住了怪婴的蛇尾,就将其掷得轰砸了出去。 “轰隆”着恐怖的巨响,整个巨茧都似受到了影响而震荡起来,遥远的巨茧上空,八个蓝袍人正在通过仪器侦查着,当他们感应到了这里的异况时,全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怎么会?” “不可能——” “有异况出现。” “超出估算——” “异常情况出现了!”续篇:
八个蓝袍人,突然间化为了八道蓝色的虹光,毕直的冲射而下。 他们感觉到了,怪婴有危险,巨茧内,有超出他们估算的事情出现,他们要插手了,这也是他们一直守护在这里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论如何,也要确保怪婴的安全,现在的怪婴,还处于婴儿期,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八个蓝袍人,将这巨茧破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全身都裹着蓝色的光芒冲了进去,朝着怪婴出现的巨茧核心赶去。 “巨茧核心中到底产生了什么异变,怎么会可以伤害得到怪婴?” 八个蓝袍人心中满是迷惑,他们不能相信,这巨茧之中有什么生灵,可以伤害得到怪婴。 苏羽配合体内的巨大意志的力量,十二个太阳的能量咆哮,这恐怖的能量,在巨大意志的支配下,简直是无所不能,巨大意志也显得前所未有的欢快,一直以来,“它”都拥有至高无上的格,可是,却缺乏足可以让它驾御的能量,让它也莫可耐何。 这就好像“它”是世上最优秀的赛车手,苏羽的身体明明是一辆拥有超高性能的世上最顶级的跑车,发动机拥有最强大的马力,拥有最恐怖的速度,可是油缸里却偏偏没有加油,令这辆最顶级的跑车和最优秀的赛车手也莫可奈何,无法发挥其超高的性能。 此刻,体内充斥着的十二个太阳能量,就尤若令巨大意志这辆最顶级的跑车的油缸里加满了油,在巨大意志这个最强的赛车手的操控下,这辆最顶级的跑车,终于将要爆发最强的威力,跑出最快的速度。 第九百八十六章 蓝袍人真面目
守卫仔细的看了看象征我身份的令牌,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参见殿下,请殿下恕臣不敬之罪。” 我一抬手,道:“行了,起来吧,你们也是尽忠职守,不怪你们,让路吧,我们还赶着去见陛下呢。” 守卫见我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么残暴冷酷,顿时松了口气,带着自己的人闪到两旁,由衷的道:“欢迎您回来,殿下。” 我嗯了一声,带着众人进入了久违的兽人皇都。ヅ套谛Φ溃骸袄纤模你还挺威风的吗?那守卫小子见到你连屁都不敢放了。” “这里终究是我的地头嘛,不过,怎么也比不上大哥和二哥、二姐啊,在你们的领地,你们比土皇帝还尊贵,我在这里算什么,在我头上,最起码有几十个比我官大的。大哥,我要暂时和你们先分开一下,让三哥替你们安排住处,我要赶着到宫里去见兽皇,把发生的事情禀告给他。三哥,你安排好以后就到宫里和我会合,知道我住哪里吧?” 猛克点头道:“知道。” 盘宗道:“兄弟,办事快点,我和老二他们的手下已经都准备好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你这边一有消息,我们的人随时可以出发。” 早在我们从撒司出发的时候,盘宗就派了几名得力手下去安排这些事了,昨天早上刚得到消息,他们的手下距离皇都只有五天的路程了。 他们对我的支持,是毫无保留的。ズ图肝恍殖し挚后,我直奔兽皇宫而去。ァ安渭殿下,您回来了?”皇宫门口的护卫恭敬的向我行礼。 我嗯了一声,问道:“知道陛下在哪里吗?”
我想写一本小说,叫做狂神 给你一段话,帮我续写
护卫道:“下午陛下一般都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可能在那里吧。” 我点了下头,朝着御书房的方向急行。ス然如那护卫所说,御书房门口足有几十名兽皇的贴身高手守卫着,他们当然认识我,纷纷行礼:“殿下。” “陛下在吗?” “在。” “好,快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我有急事要禀报。” “是,殿下。”为首的侍卫头儿不敢怠慢,赶快进御书房请示去了。 少顷。 “殿下,陛下有请。” 我点了下头,大步走进御书房。 兽皇亲自迎到门口,哈哈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ノ页林氐牡懔说阃罚道:“儿臣参见父皇。” 兽皇见我面色凝重,知道事态严重,将我带进书房,摒退了护卫和侍官,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推行兽神教不顺利吗?” 我摇了摇头,道:“咱们计划的那些虽然在进行中有一定困难,但还不足以让我回来。我已经顺利的和撒司领的蛇人以及云那领的狼人两族达成了协议,他们不但同意全领加入兽神教,还保证毫无保留的支持您这次改革。” 兽皇大喜道:“哦!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搞定了两个省,这太好了。这可比慢慢渗透要强得多,你有把握他们是真心归顺的吗?” 我点了点头,道:“在这点上,我是有把握的。” 于是,我把我们如何到云那领挑战金银,如何说服金银,又如何到撒司领和盘宗交战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ノ颐挥幸瞒任何事,因为我知道,兽皇毕竟是兽人之王,在自己的地盘里,肯定有条件搞清楚任何事,如果我做了什么隐瞒,日后被他调查出来的话,恐怕会使我们之间出现隔阂,这样将不利于兽人的发展。
给你一本小说的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开放性极强的游戏世界,力量系法师,体质系牧师,智慧系魔弓手,再加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自由技能,相同的职业,可以有无数不同的玩法! 肖华不是旧世代游戏高手,更不是职业玩家,只能说是个体魄强健的打架好手。游戏中他选了盗贼职业准备快快乐乐的度日子,泡MM做坏事,不给人欺负就行。但有一天,当他拿到了一本名为《真实的假象》的自由技能书后,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盗贼出现了! 再给出一段话: “我也不清楚,没有更多的信息了,继续向前走就行,肯定会有NPC存在的。”璀璨星辰竟也是摇摇头,看样子是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这样要找到什么时候呀,周围没有怪物,不如上坐骑寻找吧,快一点。”湛蓝刀光望了望一片平静的四周,建议道。 一旁的扬扬得意,却是悄悄的用手肘碰了下湛蓝刀光,他知道,湛蓝刀光要被骂了。 果然,璀璨星辰一听,马上是冷冷的瞟了眼湛蓝刀光:“你想找死是吗?在这个未知的地方用坐骑,死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湛蓝刀光一听,马上是低下了头,不敢再有所言论。 璀璨星辰望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在游戏中,他能信任的人不多,就如他可以暗算十二夜,他也担心别人暗算他,所以带来的,都是绝对信任之人。不过湛蓝刀光虽然头脑不太精明,但实力倒是不低,否则璀璨星辰绝对是不会带着他来的。 而一旁的万古神徒,听着他们的对话,依然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眼,只是无比冷静的盯着前方。 “准备战斗,有怪物出现了。”六人继续向前走了没多远,万古神徒忽然脚步一顿,眼睛眯了起来,盯着前方远处出现的一道黑影,缓缓开声说道。 其余五人一听,精神一振的同时,都是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这可是他们进入了海岛后,遇到的第一个怪物,之前为了伏击战狼他们,虽然早就进了海岛,却是在海岸边上一直埋伏到一会前。 在离几人四五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只三四米高的巨大灰鸟。灰鸟一身羽毛整齐而坚硬,前面的大嘴与脚下的两个爪子,都是黑色镫亮,被碰到了,绝对让人吃不消!请你帮忙续写:
树林周围寂静和空旷得很,显然除了这一只大鸟外,再无其余怪物存在,但这六人还是毫不犹豫的朝着灰色大鸟走了过去。道理很简单,这只大鸟只不过是他们进入海岛后,碰到的第一个怪物,还是个小怪,如果他们连一个小怪物都对付不了,更不用说那些高额的奖励了,早点挂掉回家睡觉还更好点。 透过假象,肖华看到六人的举动,也是精神一振。璀璨星辰六人是为了摸清岛上怪物而决定冒险与大鸟战斗,而他只要站在远远的后方,就不仅可以知道大鸟的数据,连他们这六人的技能和攻击特点等数据,也能顺便得到! 璀璨星辰六人队伍中,分别是法师璀璨星辰和万古神徒,牧师红色妖妖,战士扬扬得意,刺客湛蓝刀光,最后还有一个弓手,遍地开花。战斗很快就开始了,六人一行动,肖华就吃了一惊! 只见最快向着灰色大鸟奔跑过去的,不是战士与刺客,而是璀璨星辰这个法师。只见璀璨星辰往身上加持了蓝色的魔法护盾后,又在蓝色护盾上加了一个火红色的护盾,然后跑到灰色大鸟身边,法杖一举,数个火红中透着灼白颜色的火球从法杖上呼啸而出,朝着大鸟轰了过去! 璀璨星辰这些颜色有异的火球明显是有猫腻,轰在了灰色大鸟身上,竟是轰出了一千多的伤害,绝对恐怖! 灰色大鸟受到了攻击,当即是暴躁的一拍灰色翅膀,身体腾空而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笨重的原因,它并没有飞得太高,只是用锐利的黑色双爪,凭借着身体下砸的力量,狠狠的朝着璀璨星辰抓了过去! 而结果,肖华也不知道是灰鸟太过弱小,还是璀璨星辰的红蓝双护盾太过厉害,灰色大鸟这一抓,璀璨星辰在不躲避之下,竟是只掉了一百多的HP而已!
给你一段话: 郝三林一把扯下肩上的少校肩章,扔在地上,说道:“这年月,枪杆子是硬道理,长官要是瞧得上,我郝三林这票死里逃生的弟兄就跟您干了,就当报答您这次救命之恩。” “你说加入就加入,岂不是太容易了?”楚恒转身跟张志恒说道:“告诉其他分团的弟兄,都到大岩城的军营里集合。” “你带上你的人,去接手大岩城所有的防务,并组织人手把城外的丧尸给我烧光,清理干净,丧尸脑袋里的晶核都集中起来,我有用处,去吧。” 郝三林不敢多说什么,他手底下的士兵虽然都疲惫不堪,但是人家手里有枪,人数又多,他不敢反抗,而且他真心想加入这个看似士气高涨,枪弹不缺的队伍。 所以,他敬了一个军礼,就离开了。 “告诉弟兄们到了军营就休息,等着晚上狂欢吧,我楚恒说到做到。”楚恒示意都散去,楚恒对曹翔说道:“去城里招募一些厨子,就说招募随军伙夫,多找一些,晚上有的忙了。” “知道了。”曹翔是个聪明话不多的传令兵,让楚恒感觉用起来很舒服。 楚恒来到一块五人的空地,进入了超市,二话不说开始兑换食物和搬东西。 零看不过去了,说道:“喂,你不能这样啊,我一天赚的钱都给你弄走了,这么下去,超市还怎么升级啊。” “着什么急,你不是说让我安全第一么,我不多招点手下,哪能安全,而且你放心,我杀了几万的丧尸,等明天晶核集中起来了,你都拿走,连昨天的都还给你,你个小抠猫。”请你帮忙续写:
零看着楚恒一箱一箱的往外搬,它说道:“没看出来啊,你是个当搬运工的料。” “去你的,等过一阵子,非得想个办法把这搬运工的差事给省了,真累啊。” 但也就是些牛肉,一吨的牛肉,两千瓶啤酒,足够这帮人挥霍的了。 到了傍晚,曹翔找来的十个厨子挥舞着各种家伙,烹饪出各种美味,烤牛肉,涮火锅,铁板烧,炖肉汤,无数的料理从这些和平时期上等厨师的手中无穷无尽的流入了战士们的口腹当中。 军营外面临时驻扎的赫三林手下都留着口水,但是守在军营大门口的四个人虽说吃着牛肉大串,但是却十分尽责的守着大门,靠近点闻闻味道都不行。 在这寂静的夜晚,肉香和喧嚣让全城人都知道,这帮占领了大岩城的武装势力,富得流油。 赫三林站在城墙上,咬着嘴里的烙饼,看城里喧嚣的篝火晚会一样的军营,幻想着自己吃的是烙饼卷酱牛肉,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说道:“老子一定要加入这样的队伍!打丧尸痛快,庆功也是他娘的爽快,真是馋死我了。” 军营最大的帐篷前面堆着一个火堆,只有六个人围着,就是希望之军的分团长和楚恒。 “今晚就让弟兄们乐呵一晚上,每个团必须保证至少有十个人不喝酒,咱们毕竟只有二百多人,如果全喝成软脚虾和烂酒鬼,没准就被人给连锅端了。都听见了没有。”楚恒喝了一口牛肉萝卜汤,说道。 “知道了,放心吧,总宪大人。”张志恒调侃的语调说道。 而其他人也是笑呵呵的应道,这道理这些模式里滚打过来的老兵都清楚。
节选篇章:“我才不要那些,兄长,我如今也大了,我也要跟着兄长读书,日后好给兄长做帮手!”赵与芮抬起头道。 他这话让赵与莒一怔,然后心中一暖,将他揽了揽,又轻轻抚了抚他的头。 赵与芮并不明白兄长这一连串动作的意思,只是盯着兄长,生怕他不应允一般。 三十八、悬山(上) 庆元府即是明州,前些年才改的名,原本就是极佳海港,自唐时起便是万商云集之所。高宗南渡之后,设沿海制置使,在此驻有大军,最多时战辅兵力全部相加,足足有万余人,后经裁撤,孝宗乾道年间仍留有二千余人。 名义上掌控沿海制置使的时常是庆元府知府,不过日常里真正指挥这数千水军的,却是统制官。 林夕便是沿海制置使统制官下属一水军引战教头,整个军营之中,象他这般的引战教头足有二十二个,由此可见,这不过是比旗头略大些的微末小官罢了(注1)。自嘉定议和以来,宋金之间便兵戎不兴,但这沿海制置使毕竟是紧要所在,水军操演倒不敢怠慢,象林夕,每隔五日便要领着艘海鹘战船出海,绕着临近大小岛屿转上几圈。 不过,他们日常巡视用的却不是秦世辅所造的铁甲海鹘,故此较为轻便灵活,乘风破浪敏捷如飞。 这日便又轮着林夕巡海,因为他巡视的地方不向北,而在定海东南的缘故,这一带除去些不知深浅的海贼闯入外,多是些渔民,或是往来商船。这附近数岛,都属于大宋昌国县安期乡,因为离着大陆较远的缘故,除了些渔船在此打渔避风之外,向来少有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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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海鹘船经过悬山岛东端时,林夕却发现了异样之处。 悬山岛原本就是一个狭长的小岛,东端被渔民呼为铜锣甩,除去海贼之外,少有人在此驻留。但林夕发觉原本荒凉的水湾处,不知是谁在此建了座简易的码头,三四艘船停在码头之上,有数十人正从船上御货。林夕心中一惊,此处离定海极近,正是他们沿海制置使巡视之处,当着他们的面,竟有海贼胆敢登岛筑巢? 他命人将船向岛上靠了过去,那岸边的人也见着他们,不过只是略微慌乱,待看清楚船上的大宋旗号之后,便又恢复平静,还有几人向他们招手示意。 “林教头,是否靠上去?”眼见这些人已经是弓弩射程之内,一个水手问道。 “靠上去,多加小心,若是海贼,大伙便听我令下!”林夕握着弓,将自己的红缨枪放在乘手之处。 海鹘战船在水手划动下开始靠岸,岸上的人仍是不慌不忙,一个约有六十岁的老人走了出来,隔着还有数十丈便大喊道:“来的是哪位统制?” “沿海制置使司下引战教头林夕在此,尔等何方人士?”有个嗓门大的旗头高喊道。 “小老儿姓赵,单名一个喜字,乃是绍兴府人,到此买岛置产,还请林教头与诸位军校上来一会。”那老人声音不小,虽是有海风,却依然听得清楚。 “绍兴府人来此买岛置产?”林夕听得一愣,大宋虽是有遥田户,即不在原籍买田之人,可却不曾听闻有遥岛户,这远离大陆的一处小岛,买来有何用处?
节选篇章:“那会让人们错乱东瀛体制,这是官方绝不允许的。” 敬宫雅子身躯微震,思虑一会开口:“好吧,我不再动用东瀛官方势力了,那么武道尊者的山本君,你愿不愿意帮我的忙?只要你帮我杀掉楚天,我敬宫雅子愿意下嫁给你,绝无戏言……” 山本义清望着她,神情平静: “雅子,你在侮辱我,也在侮辱你自己。” 敬宫亲王微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成一声轻叹,似乎她早就猜到这个回答,随后她轻启红唇:“好吧,我收回刚才愚蠢冲动的话,我不会让山本君为难,也不会让你蒙受武道羞辱。” “我会拿天皇的名帖去一踏富士山,找我的老师……” 山本义清身躯巨震,随后脱口而出: “你要找天藏大师?” 敬宫雅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遥望着远方的黑夜喃喃自语:“群魔乱舞,东瀛尊严遭受到严重挑衅,官方又无法放开手脚报复,我唯有去找老师降魔除妖,天藏一出,谁人争锋?” 山本义清的眼里闪过炽热,有着由衷的崇拜: 天藏大师,东瀛至高无上的武道尊者。 第3020章 掘墓人 弹指之间,帅军诡异的连灭东瀛三大世家。 这个消息不仅震撼了东瀛上下,也让世家从心底愣然了一把,以帅军的实力不是不能灭掉东瀛三大世家,但谈笑之间就覆灭对手,这就有点让人难以想象了,三大家再不济也该能扛多几天吧? 很多好事者都想不清楚帅军是如何干掉三大家的,想说后者太无能无为又觉得底气不足,毕竟他们是东瀛显赫的势力,如果说是帅军太厉害又觉得夸张,要知道帅军数得出的高手也就五六个。 这楚天是怎么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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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战楚天赢的确实是有些幸运,除了帅军在京城就歼灭三大忍以及樱明和美召唤的死忠外,还有就是猎人、白雪衣、烈翌、书生等朋友相助,更重要的是楚天找到歼灭三大世家的切入点。 断水结衣,让她盘活了全局。 因为断水结衣这个女子,让一场本来要艰难残酷的血战变得轻易很多,虽然也横死了三四百人,但楚天等几个主将还是活了下来,还在断水结衣帮助下全身而退,甚至拿捏了后者的一个把柄。 所以楚天的报复行动算是取得了空前成功。 当然,楚天和帅军也做好了跟敬宫亲王硬碰硬的心理准备,毕竟这一次狠狠的扫落了东瀛颜面,虽然从理智上来说,东瀛已经无力再派出好手对付楚天,也没有势力肯再为敬宫亲王对付楚天。 但帅军还是提高了戒备,免得招致歇斯底里的亲王报复,不过让楚天意外的是,连续一个星期都平安无事,东瀛不仅没有任何行动甚至连谴责和抗议都没有,整个岛国一片风平浪静没有愤怒。 “她怕了?” 楚天捏起一瓣橘子肉,在浙江吴盐上一沾,一边送入口中一边向沈冰儿问道:“你觉得敬宫亲王现在是什么打算?是就此息事宁人还是另有打算?老实说,我现在真看不透亲王玩什么花样。” 思虑一会,沈冰儿摇摇头回道:“以我估计,三家被灭虽然没有涉及到皇室力量,但也独木难支报复帅军,至少敬宫雅子需要缓缓,而且现在三位家主被杀,她还需要整顿三家的残杀势力。” 女人把一杯净水推到楚天身边,就着刚才话题补充:“毕竟我们覆灭的只是三家核心精锐,并没有重创其外围势力,如果敬宫雅子把他们全部收服到皇室旗下,那她的实力可就相当惊人了。”
在清虚宗成立的万年时间中,结丹期的高手不知凡几,元婴期的也时有出现,唯独是元婴后期的,唯独创派祖师一人,故而清虚宗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天字号的。 引动的地火的强度,跟引动地火的深度,以及地火的强度很有关系,也只有元婴后期的大高手,才可以在法宝护体之下,进入到地肺的深处,引动强大的地火出来。 这么强大的地火,哪怕是引动剩下的一部分,也是强悍无比,别说是筑基期的凤凰血的修炼,哪怕是结丹期,也会有很大的好处的。 “谢谢掌门,谢谢掌门!” 激动之下,周益乐就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一切小心了!” 清阳子把月牙形的铜牌递给了周益乐,嘱咐道:“这个铜牌交给你,用这个铜牌就可以进出,不过修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清阳子飘然而去之后,周益乐才有些发呆的看着手中的铜牌,铜牌很古朴,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构成的,显然应该是创派祖师那个年代的产物,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小心的把铜牌放了进去,周益乐缓缓的向前走,大概走了300多米,火属性的元力逐步的浓厚了起来,而且前面,也火光一片了。 地火,哪怕是引动之后剩余的地火,也是强大无匹的,大量的火焰,在这里熊熊的燃烧着,没有燃料,周围也因为阵图的阻隔,它仿佛憋了数万年的力量,都被禁锢在如此狭小的一个空间中,饶是周益乐修炼的火属性功法,还距离的这么远,都有些承受不了。 周益乐明智的停下了脚步,在阵图的最边缘那里盘膝的坐下,这里因为阵图的关系,大部分的火属性元力,在同阵图的相互冲撞中,化为了虚无,剩下的部分,也足够他第一层的修炼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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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的在脑海中,把凤凰血的功法回味了一下,这些功法,他已经彻底的推敲过了一遍,上手很容易,没花多少的功夫,就按照口诀上面的描述,推动功法的运转了。 练气期,主要的作用是累积元气,并且把浑身上下,所有的经脉给打通,更多的是打基础的,故而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的功效就大了很多,毕竟基数小,很少的提升,就分外的可观。 可到筑基期之后,功法更多的是强化部分的经脉了。 人的身体是非常的神奇的,不同的经脉运转,不停的吸收方法,必然会带来不同的结果,各种各样修真的功法,也就因此应运而生。 凤凰血的第一层,最初的部分,就应用到了周益乐浑身大部分的经脉,可是当他按照这个来运转之际,却发现,前面的大部分都是铺垫,只有最后的十几处经脉才是重点。 经过了前面的铺垫,因为十几年的修炼,积累下来的潜力,被凤凰血激发了起来,这部分的元力,几乎有周益乐浑身上下实力的数倍以上,不过却在特殊的经脉运转下,被束缚了起来,没有对他的经脉产生什么冲击。 可当这股强大无比的元力,运转到了最后的十几个经脉中的时候,却发生了变化,当这股元力进入中平穴的时候,以周益乐为中心,大量的火属性元力,开始以他为中心而汇聚,几息之间,周益乐的皮肤就从白的变成的红色,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红色越来越明显。 与此同时,被束缚的这股平和的,只是火属性的元力,在外来的火属性的作用下,变得激荡了起来,几乎是硬生生的冲入到了这些经脉。 周益乐奋力的控制,可是这股力量实在太大了,他只能够略微的修正,让它们不偏离,勉强的按照凤凰血描述的路线走了一圈,十几个经脉的缓冲,可是这股力量的速度,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提升了许多,最终,周益乐眼睁睁的看着这股强横的力量,一头撞进了丹田中。
正文:这时我已把另一颗药放进了碗里,杜兴见是朱贵叫他,自然毫不怀疑地过来把酒喝了,他抹着嘴这才打量我说:“这位兄弟是……”下一秒,鬼脸儿换了副表情惊叫道,“小强?” 我们三个哈哈大笑着抱在一起,互相捶巴了几下之后,朱贵和杜兴冲那些土匪店伙高齐声叫道:“快过来拜见你们一百零九哥!” 第一百零九章 眼镜 在到过我那里的54条好汉中,除了张顺阮家兄弟他们,我和朱贵杜兴算最铁的,朱贵屁股上让人家捅了一刀,杜兴帮着我酿酒,还跟人比过街舞,这些到现在都成了美好的回忆。 其实就算我能穿越时间以后我也没想到能再见他们,因为好汉们离真正的历史人物还有一定距离,朱贵杜兴只怕就更想不到了。 所以我们三个乍见之下又蹦又跳,店伙们面面相觑,朱贵杜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这是你们一百零九哥!” 老大发话了,一帮服务生只得唯唯诺诺地胡乱叫了一气,我得意道:“好好,既然叫哥了就不白叫,以后给你们改双休……” 朱贵凑在我跟前小声道:“他们一个礼拜不是休3天就是休4天,你一来就给人家改5天工作日了。” 我嘿嘿干笑,杜兴问:“小强你怎么来了?” 朱贵这才也问:“对呀,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都死了吗?”说着他四下看看,见真是自己的南山酒店这才稍稍放心。 我叹道:“一言难尽啊,我现在急需见那些位哥哥们,这件事得大家一起合计合计。” 朱贵听我这么说也不多问,安顿杜兴道:“那你先看着店,我带着小强上山。”杜兴点头。 我往外指了指道:“车停这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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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贵看了看道:“停我店后去吧。” 我上了车,朱贵派了一个伙计跟着我帮我,我跟他说:“等会啊,我先挑个头。”等我把头挑好,伙计已经掩饰不住惊异之色,我探出头去问,“从哪走?” 伙计这才回过神,把两只手向自己方向扇着:“跟着我,往前来,走走走……” 我跟着他来到店后一看才发现对面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我刚把车开在芦苇荡边上,那伙计又转到我车后指挥:“再往后来点,倒倒倒,往左……好嘞——” 我下了车一看,金杯切着屋子停得方方正正的,那伙计也面有得色,我差点给他10块钱小费——这位上辈子绝对干过门童! 朱贵拿出一张弓来,挂上响箭,朝着芦苇荡开了一弓,没多大一会,一个船老大草帽上插着枝响箭面色阴沉地划条小船摇过来了…… 朱贵见状嘿嘿直乐,那船老大面无表情道:“朱哥,你箭法又精进了!” 朱贵乐道:“反正又没尖儿,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船老大抓狂道:“你要是故意的箭神就不是花荣了,我说你以后能不能朝天上射?这都几回了!” 朱贵坏笑道:“朝天上射?那不成了打飞机了吗?” “……什么是飞机?” 朱贵笑而不答,拉着我跳上小船,对船老大道:“快走,上山。” 那船老大见有人上山居然要朱贵亲自陪同,忍不住多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和朱贵天南海北瞎聊起来,他虽然不是什么头领,但久和朱贵打交道,就跟朋友一样,至于我是第109的事儿朱贵也不再提,我们三个人就这么直向梁山进发。
节选正文: 华丽丽的红缎子床富丽堂皇,令人不自禁升起躺在上面是一种亵渎的感觉,而莎娃踢了鞋子上床,斜坐在牌桌旁,曲着长长美腿,涂着紫色脚趾甲的雪白小脚仿佛陷在红云里,妖娆无比,朱丝丝见了都升起一丝异样感觉,就更莫说男人了。 “丝丝妹妹,快上来。”莎娃亲昵的很。 朱丝丝外柔内刚,不经意见到叶昭对莎娃使眼色,说:“下来玩吧。”莎娃则一脸不解,朱丝丝就不说话,褪布鞋上床,总不能被这色狼小觑,广州妇女会宣传男女平等,女子就是要落落大方。 好软,这是朱丝丝坐上大床的第一个感觉,以前从来没想过,原来床也可以这么舒服的,真的好似坐在云团上一般。 见朱丝丝看了自己一眼,就极快的将洁白小袜裹着的柔美小脚躲到了桌下,叶昭就一阵好笑,这小丫头,有时候还蛮可爱的。 第八十三章 我真不是色狼! 叶昭正准备上床,房外随从刘三的声音:“先生,有急事。” 叶昭一怔,出了屋子,刘三就站在门槛旁,凑过来低声禀道:“爷,说是上海来的苏大哥。”说着将一条便签递过来。 叶昭接过一看,是大舅哥的笔迹,说是他落脚在广来客栈,有急事欲见自己一面。想来他刚刚到南京,去惜阴书院自己不在,所以留了便签,而惜阴书院的侍卫连夜送来。 琢磨了一下,叶昭对屋里喊道:“莎娃,我去办点事,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把门闩好。” 随即就听莎娃啊了一声,跳下床的脚步,莎娃匆匆跑出来。见她满脸担心,叶昭笑着捏捏她小脸,说:“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困了就早点睡。” 莎娃眷恋不舍的点头。续篇:
小院满是侍卫,叶昭自然不担心莎娃,上马车匆匆赶赴城北广来客栈,走到半路,咔嚓一声炸雷,黄豆般的雨点落下,打得车厢啪啪作响。 闪电撕裂夜空,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别看叶昭马车不起眼,瘦瘦的黄骠马却非凡品,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它却宛如未闻未见,依旧步态轻松的飞奔。 广来客栈二层古楼,侍卫们叫开后门,老大不情愿的伙计被赏了一串铜钱后立时满脸堆笑。 苏老大住在二楼地字房,燃着煤油灯,房内有些昏暗,见到叶昭他显然有些意外,将叶昭让进房,说道:“王爷,外面好大的雨,唉,我是不知道您住哪儿,早知道这大雨,我就不留那张便签了。” 叶昭笑着抓着他粗壮的大手摇了摇,道:“大哥,我可有些想你了。” “这,可不敢这么称呼。”苏老大微微有些拘束。 当初作主撺掇把妹妹嫁给叶昭,苏老大可没想到这个妹夫能有今日,权势威凛天下,可就差登基做皇帝了,这谁能想得到啊?那时候,虽也觉得他非池中物,但往顶天儿里想,苏老大也不过希望他能给妹妹安定的生活。 可现在,妹妹手握重兵,一等伯爵,提督五路平远步兵,那手下全是洋枪洋炮,昔年挺着长枪率兄弟艰难求存的女反贼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大元帅,这都是拜自己这位妹夫所赐,而且与妹妹通密信知道,妹夫是必然结束清之国统的,好似隐隐跟妹妹透露过改朝换代之际,他将用满汉双名,汉名叶昭在前,满名在后,更要妹妹不用担心,诞下子女就随他母族姓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