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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别的秀女都在求中选,唯有咱们小姐想被撂牌子,菩萨一定记得真真儿的——
嘘——都说许愿说破是不灵的。
这个温太医啊,也是古怪,谁不知太医不得皇命不能为皇族以外的人请脉诊病,他倒好,十天半月便往咱们府里跑。
你们俩话太多了,我该和温太医要一剂药,好好治治你们。
嬛妹妹,刚刚我去府上请脉,听甄伯母说你来这里进香了。
出来走走,也是散心。
嬛妹妹,我虽是一介御医,俸禄微薄,可是我保证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疼爱你,保护你,永远事事以你为重。本来没半月一次到府上去请脉,能够偶尔见一次妹妹的笑靥,已经心满意足了,可谁知——而且我也知道,妹妹心里是不愿意去殿选的。
实初哥哥这么说,就枉顾我们一直以来的兄妹情谊了,嬛儿没有哥哥,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待,自然相信哥哥会待妹妹好的——自然了,以后有了嫂子,你也会对嫂子更好。
实初虽然唐突了妹妹,却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妹妹不要去应选,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把妹妹当成……其实更是因为甄伯父曾经救过家父的性命。
我们两家是世交,昔年恩义不过是父亲随手之劳,不必挂怀。
可是我父亲当年被诬,起因也是因为后宫争斗,不能独善其身。一介御医尚且如此,何况妹妹如果被选中的话,会身在其中啊。
实初哥哥的话我都明白,只是我不去应选,迟早也是玉娆,家中无子,女儿还能不孝吗?
在京里休息了这些日子,早已经调养过来了。
如今你住在自己京城的宅子里,不比从前住在外祖家,一墙之隔,见面也方便。
是啊。可是我总还想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呢。诶?妹妹今日打扮得好生素净,可是细看起来还是个美人坯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沈大美人差矣,姐姐出落得这么标致,皇上见过必定会念念不忘。
你是谁?
家父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
大理寺少卿,也不是什么高官。
凡事不论官位高低,只论个理字。
你自负美貌,以为必然入选,便可以指使我吗?
不敢,我只是为姐姐着想罢了。今日汉军旗大选,姐姐这样怕会惊动了圣驾,若是龙颜因此震怒,又岂是你我可以担当的?即便圣驾未惊,若传到他人耳中,坏了姐姐贤良的名声,更丢了咱们汉军旗的脸面。如此得不偿失,还望姐姐三思。
我会记着你的!
姐姐貌美动人,见过姐姐之人才会念念不忘呢。
多谢姐姐出言相助。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莫要挂怀。
那位夏姐姐不是什么友善之辈,姐姐为我惹了她,恐怕要招来烦恼。
是她烦恼,我没有。
这位是?
这位是眉庄姐姐。
不不!
希望姐姐心想事成、一朝扬眉。
甄嬛——哪个嬛字?
“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是蔡伸的词?
是。
秀女姓甄,犯了皇帝名讳。
禀太后,当年臣女父亲为官,圣祖康熙看见父亲姓名,说姓甄好,听着像忠贞之士,以此作为勉励。
能进宫是多少人巴不得的福气,你又何必叹气?况且你我一同入宫,彼此又能有个照应,这会子宣旨的太监已经去了,甄伯父必定欢喜。
眉姐姐,我当真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是老天爷有心啊,他不忍叫你明珠暗投。
可是皇上——孙妙青只是胆小而已,并不是大错。
小姐现在是小主了,老爷是应该向小姐行礼的。
流朱浣碧,快把父亲母亲扶起来,快起来。
谢小主恩典。
外面风大,进屋吧,进去再说。
陵容与姨娘在京中无亲无友,幸得姐姐。
现下到了这里,可不是有亲有友了?
安小主快坐。
坐。
陵容多承姐姐怜惜,才有了安身之地。此恩此德陵容无以为报。
妹妹这样客气,倒叫我心里不安了。一路还顺利吗?
今日幸得流朱机灵,否则的话,那老板总说我们连赏钱都打发不出去,不给走呢。还是姐姐调教得好,流朱才这般能干。
冒昧问姐姐一句,姐姐是几月里生的?我今年十七,四月十七的生日。
我今年十六,二月初九生的。
你还比我小呢,我得叫你妹妹。
嬛儿。
父亲,这么晚了还没歇息?坐。
看你这几日照顾安小主行事稳当,为父知道我的嬛儿已然长大成人了。有句话为父本不便当面叮嘱你,可是事到如今我顾不得了。你要切记,若无完全把握获得皇上恩宠,你可一定要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为父不指望你日后大富大贵能宠冠六宫,但愿我的掌上明珠能舒心快乐、平安终老。
儿女不求能获得圣上宠眷,只求在宫中安稳一生,保住甄氏满门和自身性命即可。
好,这就好。那,照规矩,你进宫可以带个贴身侍女,这带去的人既要是心腹,又要是伶俐精干的,可想好了要带谁去吗?
女儿已经想好了,流朱机敏,浣碧缜密,我想带她们俩入宫。
你母亲一直不知道。许多年前我与一汉人女子结识,后来就——就有了浣碧了。
难怪父亲从前带浣碧回来,只说做女儿的侍女。
她母亲单单是汉女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罪臣之女,此事一旦传扬开来,这不但对你不好,恐怕连浣碧也不保。是我辜负了你母亲,也委屈了浣碧呀。
父亲也有父亲的不得已。浣碧的身世,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给她指个好人家。
如此,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这些年我与浣碧也是情同姐妹,必不会亏待了她。
夫人好生客气。对了,这芳若姑姑入宫年久,打从康熙爷的时候就教导小主们的礼仪,两位小主一定要好好地多听姑姑的教导啊。
多谢公公指点。
两位小主,此次入选的秀女共八位,是分两批入宫的,按照先满蒙后汗的规矩,甄小主、安小主以及济州协领家的沈贵人是同一日第二批入宫的。
济州协领家?眉姐姐是贵人!
啊,那该恭喜眉姐姐了。
是啊,咱们三人即可晚一点入宫,且彼此相熟,入宫后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咱们百姓府里都有自己的主子,紫禁城里也是一样,不过正经主子只有三位
娘娘?
我只听说外头有九品芝麻官,原来宫里还有九品芝麻小主。
什么是官女子啊?
这就是奴婢要说的了,因为华妃娘娘无子嗣。
那华妃娘娘无一子半女已是妃位?
所以说是盛宠啊。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子嗣,实在没有皇子,公主也好,否则一辈子无所依靠。当然了,华妃娘娘年轻体健,又得皇上盛宠,自然是会有生养的。
我听闻华妃娘娘倾国倾城?
所以宠冠六宫?
李白说过,“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常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也轮到自家身上,你此去要多多心疼自己,后妃间相处更要处处留意,不要与人争执起事端,尤其是如今宫里最得宠的华妃娘娘。将来你若能有福气做皇上宠妃自然是好,但自己的性命更紧要。
女儿自会懂得分寸,不叫父亲母亲挂心。姐姐不在,你要替姐姐多多侍奉父亲母亲,知道么?
奴才们恭迎小主,小主吉祥!
都起来吧。
小主既是到了,那就请先歇息吧,奴才们这就退下了。
有劳公公。
为了迎接常在,今儿一早就开始打扫了,常在您看还满意吧?
碎玉轩——名字也别致。
原来宫里的嫔妃们都爱看戏,所以戏台子特别多。这儿呢,有点远,慢慢就没人来了,就改成住所了。您看,倒还别致吧?
的确是清雅的地方。
奴婢碎玉轩掌事宫女崔槿汐参见莞常在,愿常在吉祥。
你们两个起来吧。
谢常在。
不说这里还住着一位芳贵人吗?先带我去向芳贵人请安吧。
莞常在万福金安!
今后你们便是我的人了,在我名下当差伶俐自然是好,但我更看重忠心二字,你们可记牢了?
奴才们在这伺候着,小主今儿也累了,请先歇了吧。
先退下吧。
奴婢不敢,小主还是直呼奴婢贱名。
姑姑且起来说话。我一向是没规矩惯了的,咱们名分上虽是主仆,可是你比我年长,阅历又多,我心里是很敬你的。
小主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先前是侍服太妃的,因太妃心静不喜人多,便被指了过来。
服侍过太妃的人必然稳妥。
小主过奖。
那以后宫中的杂事,就要有劳你与康公公一同打理了。
小主放心,奴婢定尽心竭力。
姑姑且去歇息,让流朱和浣碧服侍更衣就是。
你可别光顾着看哪,规矩要紧。
你们俩是我带进宫来的,这说话举止都要格外小心,别落了差池。
讨厌!
她的嘴虽快,但也不坏事,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们俩是自幼和我一同长大的,如今又和我一同入宫,在这宫里过日子,若是身边人不可靠,就有如盲人走在悬崖峭壁边,时时有粉身碎骨之险。咱们三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知道小主待我们如亲姐妹一般,我和浣碧一定好好护着小主。
你们护着我,我也得好好护着你们。
启禀小主,皇后身边的剪秋姑姑给您送东西来了,请您三日后卯时到景仁宫觐见。
知道了。
华妃娘娘宫里的。
噢,我即刻就来。
华妃娘娘命奴才给您送些礼物来。
多谢娘娘美意,有劳公公向娘娘转达嫔妾的谢意。坐下喝杯茶吧。
辜负莞常在盛情,咱们娘娘规矩严,奴才呢还得给别的小主送赏去,所以也不敢多耽误了。
那就有劳公公了。
恭喜小主,华妃娘娘对小主青眼有加。
这些东西一时也用不着,先登记了收入库房吧。
啊?
嘘——
小主,淳常在到了。
快请。
莞姐姐忙了一日,我现在才敢过来,不算打扰吧?
怎么会,本来正打算过去看妹妹呢,谁知妹妹到先来了,坐。浣碧,上茶。
你这儿有这么多好吃的点心,我晚饭没吃饱,要不这个茶就先放一放,等我点心吃腻了,我正好用茶压一压。
请。流朱,再拿些点心来。
好吃!
看着妹妹年纪还小的样子。
不啊,我都十四了。
觉着妹妹不爱喝普洱。浣碧,换杯牛乳茶来。
谢谢姐姐,我就爱吃甜的。
慢慢吃,别噎着了。
姐姐叫我淳儿吧,我爹娘都这么叫我。
好啊。你晚饭为何没吃饱啊?
我想爹娘来着。御膳房送来的晚饭是糟鹅,我就想到我娘做的糟鹅是最好吃的,我就吃不下饭了。
以后晚饭没吃饱,就上姐姐这儿来吃。
可以吗?
嗯。
莞姐姐待淳儿真好。听说皇上特别喜欢姐姐,下午看见送赏赐的人一拨拨忙慌慌的,就知道这话是真的了。
我刚得了些时新宫花,样子挺奇巧,妹妹若喜欢,就挑两支去戴。
不用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姐姐这儿的点心。
喜欢就多吃点。浣碧,挑些精致的点心包起来给淳常在送过去。
你来了?快点进来啊。
安小主来了也不通报,白叫小主在日头底下晒着,若晒坏了可仔细着!
你是好意,哪又错了?都怪你不好,吓着安妹妹了,还不快点请进来喝茶赔罪?
正是呢,快进来,快进来!
我原以为流朱伶俐,不想这浣碧嘴更巧、心更细呢。
浣碧服侍我久了,自然比别人多长些记性。
宝鹃伶俐,倒很稳妥,还有两个小的,也不过十五,倒指不上她们做什么,不过还好,我素来省事,倒也无妨。
槿汐!
在。
你去回禀皇后娘娘,把菊青指去延禧宫伺候安小主。
是。
菊青虽年轻,却很敦厚妥当,等一下就叫她跟你回去。若还有什么不够的,尽来告诉我和眉姐姐。
两位姐姐待我这样好,我无以为报,这份情谊陵容感激不尽。
你我姐妹三人一同入宫,彼此又最熟悉,互相照顾是应当的。
今日是小主第一次觐见皇后,可要打扮得隆重些才能艳冠群芳呢。
你去外头取些热水来,这里有浣碧她们伺候就行。
是。
梳寻常发髻即可。
嫔妾咸福宫贵人沈眉庄参见华妃娘娘。
嫔妾碎玉轩常在甄嬛参见华妃娘娘。
沈妹妹一张小嘴倒是挺甜的,不过说到国色天香,这不是形容皇后的词吗?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如明月光辉,华妃娘娘国色天香似明珠璀璨,臣妾等望尘莫及。
夏氏虽愚蠢狂妄,却罪不至此啊。
素闻华妃厉害,却不想如此狠辣。
姐姐,我们回宫去吧,我害怕。
我们回去吧
你别去,小心有不干净的东西。
放心,我去瞧瞧就来。
怎么了?怎么了?
不要过去,有死人。
小主没吃饭呢吧?怕是饿了,快传膳。
不必了。我没胃口。
小主昨日受了惊吓,午膳吃不下,晚膳也没用,今儿早上好歹应该吃点东西吧。
一时的惊吓倒也不要紧,只怕以后都要处在惊吓之中。
为什么?
夏常在出言不逊,可见我与眉庄树敌不少,华妃强势,手段更是毒辣,如此腹背受敌,不能保全自身也就罢了,只是一旦获罪,恐怕更要株连满门。
那怎么办?
头疼得很。
小主还记得咱在家时常做桂花蜜糖吗?这花开得正好,不如我去折些来给小主腌了吃,好不好?
你的手艺好,你做了我自然就吃。
小主快看,这蚂蚁搬糖好奇怪呢。
你瞧这蚂蚁一直绕着海棠树根走,像是在怕什么。
奴婢到觉得这些蚂蚁真笨,舍近求远。
小允子,你快过来,把这蚂蚁绕开的地方掘开看看。
这、这什么呀,埋得这么深?小主,这儿有个坛子。
挖出来看看。
什么呀这么冲鼻子!还有一股骚臭味
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散香,浣碧,收起来。今日挖出东西的事情,一根都不许说出去,免得叫人拿住了说闲话。桂花糖明日再做吧。都散了、散了,快去干活吧。浣碧,陪我进去。
小主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心里慌得厉害。浣碧,你去找温太医来瞧瞧——记得,必得是温太医。